【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媚姑(晋江VIP正文+番外完结) 作者:痴娘 南缇本是个懂点法术,善良热情的海岛姑娘。 她的未婚夫上京考状元,一去五年不回。 南缇便只身上路,千里寻夫。 谁知自从在海上击退了一只蛟龙后,她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成了一位媚姑!! 芍药红妆,乃是吸髓利器。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 此文女主关系混乱,涉及np剧情(但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np),男主是和尚,重口味,神展,古怪,不喜误入,勿掐。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春风一度 强取豪夺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缇 ┃ 配角: ┃ 其它:我想写本邪恶的文 ☆、海中蛟(一)   繁华岛是远离殷国大陆的一座形似“一”字的狭长小岛,民风淳朴而开放。岛上只有两座村庄,南家庄和北家庄。   南缇是南家庄的一名村姑,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北明,五年前离开繁华岛去京城考状元,一直没有回来。   南缇十分想念北明,于是决定去京城找他。   此刻,南缇背着包袱,兴奋而又憧憬地在码头上排着队,等待驶向殷国大陆的船开过来。   船到达繁华岛站,南缇被拥挤的人潮推着前进,经过浮梯进入船舱。人们纷纷散开四处找位置,南缇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放下包袱的那一刻,瞥见自己身旁坐的是一名和尚。   和尚穿着如雪如云一般白的僧服,头顶上烧着十二个戒疤,南缇的目光扫过和尚的眼睛,他有一双好清亮的双眸,令南缇灵台一凛,即使身处嘈杂的船舱,也能心内一片宁静。    船开了,驶向下一站,南缇就身子靠着墙,闭目养神。南缇闭着眼睛的时候,脑海里就想北明:她和北明一起捕鱼,她撒了网就北明跟她一起拉,北明不肯,他喜欢读书写文章,不希望和两村的大多数人一样做渔民。她和北明一起赏月,南缇盯着月亮看,看着看着就困了,于是北明生气地说她不懂雅趣……   南缇回想着她和北明以前在一起的各种画面,时间很快流逝,乘船渡海变得一点也不枯燥。   到了下一站,船还没有停稳,就有四个壮汉冲进了船舱,他们一边粗暴地驱赶旅客,一边囔道:“让开让开!都散到一边去!”   舱正中央那五张桌子的旅客都不得不改换位置,他们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到四边角落里去。   待五张桌子都空了,四名壮汉才将身子皆躬低至腰间,口中恭谨道:“公子请上船。”   一名约高八尺的青年男子冉冉走进船舱,他面容俊美,碧带束发,外罩着一件鹤氅防寒。   男子走进舱内,他将鹤氅一抖,就有家丁壮汉很快接了过去,男子就露出了里面穿的一袭宝蓝色绸缎长袍,袍上平整得没有一个褶纹,袍间腰带上还挂着一把佩剑。男子整了整身子,刚要在最中央那张桌子旁独自坐下,就有船家过来说道:“客官,你不能一人独霸这么多位置。”   男子还未发话,他附近的那些壮汉就过去一把抓住了船家的领口,怒问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又有另外一个壮汉对船家得意地自报,话语中夹杂着些许要挟的语气:“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富,风燕然风公子!”   风燕然自己这时也徐徐开口,笑道:“船家,你要多少,我给。”他回首目光扫过五张桌子:“算这五张桌子坐满,顶多也不过四十个人的位置。这样,我给你四百个客人的船票钱。”   风燕然说着拍拍手,早有壮汉上前给船家递上了两锭闪闪发亮的黄金。   当黄金落在船家掌心的时候,风燕然在一旁轻轻地说:“千金唯求一清净。”他说完便欲缓缓坐下。   风燕然方才做的这一切,南缇都看在眼里,她瞧着那些被挤到角落里,不得不席地而坐的旅客们,不禁想打抱不平,教训下这个仗着有钱就猖狂的风燕然。   南缇的母亲早逝,她跟着父亲过活。父亲是村里的巫医,南缇偶尔给父亲打下手,因此她会一点法术。此时见风燕然就要坐下来,南缇就拈起拇指食指和中指,对着风公子要坐下的椅子暗中一指,她要把这椅子推开去,让风燕然坐空摔一跤。   谁料南缇指了,椅子却纹丝不动,南缇心里疑惑,还欲再指,就看见风燕然突然转身,朝南缇的方向看来。他双眼紧锁在南缇脸上,眸中隐有怒色。   南缇就知道,风燕然发现她的小动作了。   风燕然也会法术,而且法术比她高。   风燕然眉目间含着怒气朝南缇走来。   南缇的双手都暗暗捏起来,万一风燕然对她出手,她就自卫反击。   却忽然有一抹白挡在了南缇面前,只见原本坐在南缇身边的和尚此时站了起来,和尚站在南缇身前,双手合十对风燕然道:“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白衣僧人说着又将目光投注到五张空桌上,缓缓道:“更何况,众生平等。”   风燕然咽了咽喉头,拂袖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南缇则吐吐舌头,笑着做了个鬼脸,接着她侧过整个身子,面对面朝着白衣和尚,恭恭敬敬双手合十:“谢谢师傅帮我化解了这场危机,请问师傅您的法号是什么?”   白衣和尚直视着南缇,淡淡道:“贫僧毗夜。”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清明,南缇本来还想继续说“交个朋友”之类的,但毗夜的声音却犹如一鼎浑天钟,生生将她的这种想法撞回肚里去。   南缇觉得整个人一片沉静。   突然,整艘船剧烈的颠簸了起来,船窗外的天色刹那变得阴沉黑暗,巨浪一瞬间全部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扑打窗户,海水已经渗漏了进来。船舱里的旅客皆左摇右摆,失去了平衡。   南缇却坐得很稳,她经常出海,知道这是海上常有的风暴,过会就好。   但是船舱内却有一个老者喊了出来:“这个,不像是寻常风暴啊”南缇看这老者皮肤黝黑,应该也是渔民,他说:“我活了八十多岁岁,没想到要葬身到这条船上啊,这个是百年一遇的蛟龙闹海阿!”   “好像真的是蛟闹海!”听老者这么一说,船上又有几个人站出来应和。他们这么一说,船里人纷纷慌了神,几个妇人小孩哇的哭了起来。   南缇不信,她想着自己还会点法术,就欲出舱去看看。南缇刚站起来,就瞧见前面的风燕然也站了起来:”“你们照顾下船里面,我出去看看”   风燕然说着手按在佩剑上,钻出船舱,南缇也跟着风燕然身后钻了出去。两人来到甲板手,看见十余名船工正纷纷往船舱里逃,风燕然用剑把门一拦,问道:“什么回事?”   “是蛟闹海,客官快回去吧”一名船工答道。   风燕然却不同意,他将宝剑始终横在门上,不让船工们躲进舱内:“都给我回去掌舵撑船,什么蛟闹海,我风燕然从来不信这种把戏,你们这一回去,一船人的性命才真正都没了”   “可是这么黑,完全看不见,怎么开船阿,爷你就饶了我们吧”船工们在狂风中哭求道。   南缇和风燕然看了看,现在正是午时,但天却是漆黑中藏着暗蓝,伸手不见五指。南缇心里正在想办法,她就看见风燕然抽出了宝剑,抽出宝剑,真气一动,剑刃上的九星花纹全亮,似九道白光直射云端,天空顿时亮了起来。   “好了,都去开船,继续前进。”风燕然说。   风燕然话音刚落,天空中就闪下一道霹雳,隐隐约约一个庞然巨物从海上升起来,全身银麟,真的是蛟龙。大海中黑色的巨蛟跃出水面,连天空也映得黑色,那蛟眼中放红光,连海水也映得通红。正战战兢兢准备去开船的船工们,一下子全都转头鼠窜,蜂拥的往船舱中钻,有一个吓傻得,坐在地上不能动弹,会过神来后,也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进了舱。   风燕然刚要扬剑出招,就发现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抢在他前面迎上了蛟龙。一道黄色闪电,几片鳞片溅开,被划伤的蛟龙狂躁的怒吼,尾巴一扫,南缇身体被打飞起来,眼看就要被巨浪吞噬,还有风燕然纵身一跃,在空中将南缇接住,两个人稳稳落在了甲板上。   “我们合力施法,斩杀了这蛟龙。”南缇对风燕然说。   风燕然点点头。   茫茫沧海间,只剩下狰狞的巨蛟和一叶舟上渺渺的南缇和风燕然!   “哈哈”南缇睁开双眼,对蛟龙一笑,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大家伙,我想试试爹爹新教给我的‘天地惊风’,算你倒霉,要玩完啦!”   南缇说着双手十指交叉,纵身一跃,使出“天地惊风”,她身边的风燕然亦一剑刺上,蛟龙张开大口,欲直吞二人。二人却皆虚晃一招,一左一右躲开蛟龙。   南缇往左边躲开蛟龙,正好是迎着风的方向,劲风鼓吹将她的衣物吹得贴身,显露出少女玲珑的体形。   这蛟龙生性本邪,被少女体香一熏,再看到她上身鼓鼓的突起以及圆润有致的腰身臀肢,尾巴一扫一卷,当即就把风燕然连船扫开,将南缇一把卷在尾中。   南缇全身被制,蛟龙的尾部灵活柔软,尾巴一甩“滋拉”一下,南堤身上的衣物就已片片迸裂,蛟龙继而将尾端缠住南缇的腰身,还劈入她双腿之间来回扫动。   天色忽明忽暗,当蛟龙发狂风云卷起的时候,海天一色黑暗,当风燕然运气真气,剑刃上射出九道,不仅重新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海上的一切。风燕然的剑光往蛟龙身上一照,清晰看见龙身半在海中,半身卷着赤}裸的少女盘旋在空中。它丰利坚硬的龙爪正搭在南缇温润的肩头,舌头流着涎舔向她胸前丰实挺翘的双乳。   南堤感觉上身的突起物丰满肿胀到不行,温热湿软之物来回扫动,不时还刺向顶端的两颗樱果。这时她已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水中似有不知名之物攀升上来,缠住了南缇的四脚,将她成雌伏成大字形摊开,少女双腿之间的花涧也完全失去了遮掩,顷刻暴露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跟以前的文都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为什么还是殷朝,那是因为……我起名无能= =# ☆、海中蛟(二)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情节请慎入,以免引起不适。   突然,南缇感到有什么硕大的物体径直粗暴地戳入了自己体内,她整个人骤然若撕裂一般疼痛。   “姑娘!”南缇听到一声惊呼,好像是风燕然的声音。   南缇咬牙强忍剧痛低头看去,见是蛟龙将它长长粗壮的茎刺入了南缇体内。南缇急欲后跃摆脱,可那茎却像在她身体里生了根似的,有节奏地来来回回,到后来频率越来越快,整个海上都听见蛟龙低低地吼叫,夹杂着明显的欲}望,一声又一声。   南缇被蛟龙悬在空中深浅抽拔,只觉自己是在这漆黑的海天间沉浮,就犹如起起伏伏的巨浪一般,她没有丝毫快感,痛极却又喊不出声。   南缇很快汗如雨下,整个人脸色青白。她用残存的清醒远望过去,见风燕然正挥着宝剑朝她这边飞过来,试图要救南缇。   蛟龙却浑然不顾,只知对南缇愈发加速动作。风燕然靠近蛟龙,蛟龙就一声喝吼,龙头一点带着风雨将风燕然一下扫得远远。风燕然再次靠近,蛟龙就再次将他扫开……如此往复,始终不准许风燕然贴上龙身。   刹那,海天之间清晰望见的只有一龙一女。狰狞的巨龙茎身与少女相连,少女后仰的凝脂不着一物的躯体随着蛟龙的节奏起伏。南缇痛苦的嘶喊,蛟龙发}泄般地低吼,狂风拍打着巨浪,三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伴随着一刻闪亮一刻阴暗的天色,形成一副诡谲又充满诱}惑的画面。   南缇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一抹白,就像这黑夜里的一抹希望,白衣僧人毗夜脚尖轻点龙身,顺势攀上龙头,再向后一跃,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咋喝道:“孽畜,不得伤人性命!”   毗夜双手周围泛出金光,就好像一道气流汇成的金剑,他顺势劈下,口中喝道:“五道分明,十方无量,去!”   风云更甚,仿佛要撕裂这天地,蛟龙一声惨叫,似头部受伤,应声坠入海中。   当坠海的蛟龙将茎从南缇体内□的时候,她被填满撑紧的身体骤然松空,不由身子更后仰数分,长长□出一声:“阿——”   南缇未着片缕,风燕然和毗夜清清楚楚瞧见了她上身两团丰满随着后仰一颤三抖,丛丛密处沾有混杂着白乳龙液的鲜血,自如羊脂般的大腿内侧丝丝流下。   南缇的身体似一张薄纸,飘飘就要坠落。风燕然刚欲上前接住她,却见毗夜只右手中指反扣了食指,对南缇轻轻一指,她就稳稳平躺在了甲板上。   南缇躺在甲板上,她感觉蛟龙在潜入海中的最后一刻,好像在她体内留下了什么东西。南缇在甲板上躺了片刻,这东西就如真气般速度在她体内游走,最后和南缇融为一体,再不分离。南缇突然觉得两腿间的疼痛消失了,她欲尝试着坐起来,结果却唰得站了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比早上睡醒起来的时候都要充沛,身体比吃了三碗饭后还要有力气。   南缇的目光注视着海面,风燕然也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整个海面已完全被蛟龙的血染红了。   雷电退去,狂风退去,乌云退去,全部都退去,只留下金光闪闪的太阳,照耀着这一片湛蓝和绯红。   ******************************   海天间少女和蛟龙彼此起伏的律动,少女胜雪的肌肤,丛丛密处粘湿的白乳,还有她最后仰身那一声“阿”的轻呻……   已经三天了,风燕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冒出关于南缇的画面,而且这些画面在风燕然心里浮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这一夜,风燕然刚一躺下,就又想到了南缇的这个画面,越想他就越强烈:南缇的声音,南缇的双腿,南缇的密处……渐渐地,风燕然下}身有什么东西就逐渐鼓涨了起来。   风燕然从床上起来,他披衣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走动,想让这种感觉消散下来。可是他来来回回走了半个时辰,身}下却依旧鼓涨如伞,南缇的画面令他无法自拔。   风燕然又想到南缇杀蛟龙前朝着蛟龙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娇俏可爱,风燕然彻底无法自控。   风燕然自认为是正人君子,从来没做过偷香窃玉的事,可这一夜他却鬼使神差的蹑步靠近了南缇的房间。船上设施简陋,南缇房间的房门虽已关上却留有缝隙,风燕然就透过这缝隙向房里望去,他看见南缇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怎么地,南缇这几夜一夜比一夜难入眠,她总觉着身下有什么空空的,十分难耐。她情不自禁地就开始将两只大腿的内侧来回摩挲,摩着摩着还不够,她慢慢地就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南缇不懂,只知道手触摸撩拨着那瓣像花蕊一样的肉,自己会非常舒服。   南缇起先是仰躺着,面朝着天花板的方向这样触摸,后来她就本能的翻过身来,趴在床上,她的手渐渐离开花蕊,向下移动,来到了两瓣花瓣,她觉着这么好像一朵花,急欲绽放,急欲张开,急欲要什么东西填充进去。南缇先是放了一根手指,在花瓣的边沿轻抚缓压,渐渐地,她的手指就探得越来越深,在里面辗转压弹。   南缇感到自己的手上越来越潮湿,她发觉一根手指所产生的轻微欢悦似乎远远不够,于是两根手指、三根手指……南缇将手指放在身}下,她的身子则开始自己在床上起伏,一拱一拱,偶尔左右扭动。南缇的喉咙里不可控地滑出一种她没来没有发出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她丰丘上的两朵小萼梅早已硬如果实,急须抚慰。南缇正欲将左手拿上来抚触,却发现有一只温厚的大手伸进南缇的衣服,从她的腰间一寸一寸往里叹。   “我来帮你。”虽然男子的声音因为呼吸急促而紊乱,但南缇还是辨听出来人是风燕然。   南缇心中一愧,侧身就要躲开。结果风燕然却将双臂撑在床上,钳制住南缇的活动范围,不允许她翻身。   “不想我帮你么?”风燕然的指尖在南缇的腰间游走,来回徘徊,但就是不往上探。慢慢地,南缇感到方才一根指头的那种微痒,需要更多的感觉又再一次萌发出来。于是渐渐地,她就不再挣扎,反而轻轻自喉管里发出浅吟般的声音。   风燕然见南缇不再拒绝,就缓而轻柔地将自己的手往上探,他触了触南缇的胸部,滑腻柔软一只手都握不下。风燕然上次看她腿上带血,知其是初经人}事,未曾承受过雨露,却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丰挺。他又想到海天之间南缇的震颤,那画面令风燕然浑身骤然绷紧,情不自禁将手上施加在南缇上身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他在南缇的双丘上抓放揉捏,抹挑拨按她的萼梅,耐心而不知疲倦。   南缇以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抚慰,一时觉得酥麻无比,在风燕然身}下的双腿禁不住又自己来回摩挲。这一切自然逃不过风燕然的眼睛。“呵——”他轻轻地凑道南缇耳边笑了一声,南缇只觉一阵风抚过耳畔,更痒了。接着令她吃惊的,风燕然竟一口咬住了南缇的耳垂,他将她的耳垂衔在口里,舌尖在耳垂上来回舔绕,又自南缇的耳根一路舔下,南缇浑身一个激颤,只觉呼吸都要停止。   “我要进来了。”风燕然低低地头。   南缇双唇贴在枕头上,含糊“唔”了一声。   得到了南缇的允许,风燕然就扒开她的双腿,本想将早已涨至最大的巨物直接后入,却忽然想起南缇上次才出经人}事,风燕然不由先将手放置南缇花瓣出探试,感到已经盈手湿漉,又忍不住再捏弹了一把。他这才身}下一挺,纵身将南缇贯穿。风燕然没有想到南缇的密处会这般紧窄,将他紧紧夹住,快意如电来袭。风燕然禁不住手撑着床板,将自己全部的力道都汇到下半身,每一下都撞到南缇的子}宫,直顶到身}下女人的最深处。   因为南缇先前已经潮湿,所以竟然风燕然的动作猛烈,南缇却并不觉干涩疼痛,反倒浑身滚烫,阵阵欢愉令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臀}部,配合着风燕然的节奏迎送。   房间里的喘息声此起彼伏,这某一时刻风燕然将自己送到最深,南缇则用尽全身力量最紧的夹住他,两个人同时释放了各自从来感受到欢愉。南缇的全身松懈下去,她侧了侧头,以这个趴着的姿势缓缓睡去。   风燕然却一点不累,他本来还想再来几个姿势,但发现南缇已经入睡,便不忍再打醒她。风燕然脸对着南缇的脸,静静地将眼前的姑娘细细打量:南缇的五官并不出众,但合在一起却让人有一种娇俏的感觉。她脸上皮肤因为经年被海上强烈的日光照耀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和她身上凝雪般肌肤形成强烈反差,但却一点也不令人觉得突兀,反倒珊珊可爱。风燕然又突然想起来,前几天这丫头还欲暗中整蛊他,想推开风燕然的椅子让他坐到地上。   风燕然想着笑意悄就然溢开,他用指尖触了触南缇的鼻梁,他风燕然……好像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海上蛟(三)   翌日清晨,南缇醒来的时候风燕然已经走了,她举起自己的手抚上额头:苍天海神,她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她心里不是只有北明吗?因为太想他,自己才这离开海岛去京城找他啊!   南缇的手缓缓自额头滑下到左胸,扪心自问,她觉着昨夜的自己不像自己,她居然在这间房里和风燕然……南缇内疚地回忆昨夜,却发现她又开始不自觉的摩挲起腿部……   南缇赶紧一个鱼跃跳下了床,整理好衣衫推开了门,呼吸到海上的新鲜空气,她终于能暂时消去心中的那些念头,那些令她害怕却兴奋,抗拒又憧憬的念头。   还好,白天里风燕然没有再来找过她。   船上在正午和黄昏会放两次饭,南缇因为身上不多的银子还要用作路费,所以点的是最便宜的一碗米饭和一条海鱼。她把饭和鱼吃得干干净净,天也快全黑了,南缇就擦擦嘴巴回了房间。   南缇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推开门,看见风燕然正坐在椅子上。   风燕然旁边是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自己也换了一袭月牙色锦袍,头戴紫金冠,比昨日显得更贵气数分。风燕然见南缇进来,立即抬臂指了指桌上的盛宴,颇有些得意的说:“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风燕然的语气除了得意外,还有些傲慢。其实在南缇推开门之前,他也一直在挣扎。   风燕然挣扎自己该不该再来找她。   风燕然确定自己是喜欢眼前这个渔女的,但他也确定自己不会娶她。   因为他是世家风家的嫡子,又是天下首富。   想到这,风燕然语气生硬了些,斜着眼睛问南缇:“这些好菜,你从来都没吃过吧。”   他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的,从来没有吃过。”南缇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风燕然,但她却犹豫了数秒才跨进门来。   而后南缇手臂伸向门外,对风燕然做了个请你出去的手势,轻轻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吃我吃过的菜,这些没吃过的菜,就请风公子带着它们一起出去吧。”   你!   风燕然张开了“你”字的口型,声音却没有发出来。   风燕然心中暗自对南缇吼道:眼前这个渔女,她知不知道这些菜用的可不是船上那些档次不高的食材!   风燕然喜好游山玩水,可他口味又比较挑,吃不来当地的食物。于是风燕然每每出来游玩,就会从风家挑选一些上等食材,命随从们带上,旅途中就由风家随行的厨师用这些食材做菜来吃。   这次,风燕然想给南缇吃些好菜,但又不想让那些仆从厨师们知道自己和南缇的关系,所以他是饿着肚子,悄悄把自己的晚饭偷运了过来。   可是这丫头竟不领情。   她竟不领情……风燕然心中暗恨,一日夫妻百日恩,风燕然原以为南缇会自己有些情分,对好歹昨晚南缇分明在床上对他款款相待……   想到昨夜那一场雨露,风燕然自己不知怎地先败了下来,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对南缇柔声道:“你好歹吃一点吧……”   南缇冲风燕然一笑:“多谢公子好意,我不吃。”   南缇见风燕然伫在原地,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就找了离桌子距离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下,尽量避开风燕然。   过了约莫一刻钟,风燕然走过来,他本来是有话要对南缇说,可手却不可控制地一下摸上了南缇的花芯。   风燕然的指尖触及的位置十分精准。   风燕然一触上南缇,南缇亦浑身乍然闪个霹雳,整个人僵若木雕。   风燕然见南缇没反应,他就继续自己的动作,用食指和中指顺时针方向揉着南缇的花芯,手上的力道慢慢地,一分一分地加重。渐渐地,南缇感觉到自己好像湿漉漉的,就像清晨园子里的花,露珠渐渐地就在张开的花瓣上冒出来。   她的另一个自己好像也在慢慢冒出来。   风燕然感到手下南缇的身子温软了下来,他的余光亦观察南缇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风燕然就蹲下来,壮着胆子扒开南缇的裙子,将唇凑上来一寸一寸地亲吻花芯,就像吻着他自己的心。   这颗花芯肥厚不腻,又柔又韧,还带着无与伦比的美妙气味,风燕然觉得比那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加起来都要好吃。   风燕然一面吃着花芯,一面禁不住手握住自己的分}身上下梭动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他竟将白乳尽数倾泻于自己手上。   可是风燕然却一点都不觉着累,他还想要更多……   风燕然见南缇眼神迷离,隐隐含着几点媚意,她微微摇摆着身子,花芯上的露珠也早已盈满,似乎一切都渴望着风燕然的进}入。风燕然就欲褪去自己的衣袍,但又一念作想:南缇虽然眼迷离,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笑意,风燕然又有点狠不下心,他就先询问南缇:“我们来一次好不好?”   南缇心里是半清醒的,她想说“不好”,可是话还没出口,左边嘴角就本能地对风燕然勾起一个笑意。   这笑意给了风燕然莫大的鼓励,他三下两下褪去自己的衣袍,一有底气一狠心,一鼓作气贯穿了南缇。   南缇的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风燕然的双手撑着墙壁,两个人跟着椅子一起抖动。因为海船上的家具都用了很多年,所以椅子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跟男女两种不同声音的轻喘浅吟同步。   风燕然使出全部的劲动作,他的上身紧贴着南缇的上身,随着律动的频率,风燕然的胸膛隔着南缇衣裳粗糙的布料摩挲她的双丘,呈现给风燕然一种既刺痛又美妙的快意。   风燕然从来没有想到男}女之事可以到这般极致销}魂。   风燕然用动作了半个多时辰,再次全部倾尽。   风燕然看南缇还在不自觉起伏着自己的身子,保持着刚才的节奏,她似乎没有像昨夜那样很快疲惫很快睡去,反倒像是还想要更多……风燕然隐隐就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惊喜和兴奋。一兴奋,他底下又旋即立刻有了反}应。   风燕然将南缇反过来,让她双手抓着椅背,身子半趴半跪在椅子上,然后风燕然在南缇身后,又重新同她合二为一。   南缇的手抓在椅背上,后头的风燕然撞击得愈来愈深,她也将椅子攥得越来越紧,指甲几乎要刻进木头里去。风燕然一撞,南缇就一抓,她连接花瓣的深处就跟着一缩,本能地想囚住在径上的那个“人”,只许人往里走,往花丛深处走,不许他后退离开。   南缇本来就紧致,现在又一缩再缩,他哪里受得了,在加之南缇的臀部下下撞击在他腿上,风燕然很快又要到极至。   但是南缇却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墙壁发怔。   “怎么了?”风燕然口中问着,身}下开始继续猛烈动作。南缇却扭过身来,她倾身伸右臂,对着风燕然腹部一推。   南缇使出很大的力气,一把将风燕然扒离她的身}体。   “到底怎么了?”风燕然皱眉,隐隐有些愤怒。   南缇伸指指她方才盯着的那堵墙说:“有人在看着我与你。”   风燕然循着南缇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堵很寻常的,没有缝隙的,遮挡严实得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的墙。于是他略略有些暴躁,对南缇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那是墙壁,不是人。”   南缇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那是墙,我是说墙外有人在看着我与你。”   风燕然心里发笑:她怎么可能看穿看透到墙外去?!再甚者,他也是有法术的,风燕然能感受方圆数尺之内,除了他和南缇,再没有第三人的气息。   风燕然只当南缇是说笑,但却不忍当面伤害南缇,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穿好衣袍,劝慰南缇道:“你先把衣裳整好,我出去看看。”   南缇的房间是下等房,对着长长的走廊看不到任何海景,风燕然悄然无声地推开门,果然,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他怕南缇不安心,还特意转过角落去另一道走廊上看了,这个点大家多休息了,也没有人。   风燕然想,是不是他索求得太多,南缇体虚出现了幻觉?   于是风燕然便对南缇柔声作别:“你先休息,好好睡一觉,我回去了。”到门口他又忍不住回转身,再嘱咐道:“到床上去,海上终还是风大,盖好被子不要着了凉。”   这话说完风燕然却又觉得不妥,好像不太符合他风大少的身份,于是风燕然又挺直了身板,伸直脖子,硬生生又加了一句:“着凉了我是绝不会伺候你的。”   南缇只是平静地说:“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她这句话像是回复风燕然,又好似自言自语。   等风燕然走远了,大约过了一刻钟,南缇却穿好衣服离开了自己房间。   南缇来到甲板上,深夜猛烈地海风全刮在甲板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是甲板上另外一个人却纹丝不动,任由海风肆掠吹起他白衣的衣角,任由海浪高高扑打过来,水花偶尔飞溅到甲板上。   甚至他脖颈上佩戴的一串佛珠也随风轻扬,发出撞击的声音,和尚毗夜自己的身体却始终岿然不动,孑孓伫立。   之前南缇刚才透过墙壁,看到的就是毗夜的一双清澈无尘眼睛。   毗夜方才一直在注视着她和风燕然。可是……南缇自己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她会透过墙壁看到毗夜呢?风燕然却为什么出去了也看不到?   莫非这是毗夜的什么法术?   南缇刚要问,却见毗夜并不看她,只双手合十面朝大海,肃然宣道:“色相皆空,佛法庄严。”   他这一句话平缓八字,听在人耳中只犹如嗡嗡蚊细,但是撞进人心里却似浑天钟般带着雄浑的罡气,回音绵长不绝。   一声钟声,撞醒了夜里的南缇,将最初的那个她又喝了回来。   南缇突然意识到,今夜她又做了不该做了事。   南缇用手收紧领口,慢慢也走到栏杆边,站在毗夜身边和他平齐看海。   南缇望见海仿佛也被毗夜的话语震住,在这一霎竟似施了法术般风平浪静。   南缇的心里也同海一样平静无波。   本来这样是最好了,可是毗夜却转过身来,对着侧身的南缇偏偏多加上了一句警戒:“明日此船就要靠岸,正是回头是岸,贫僧劝施主上岸后就敛心了吧。”   这话一说,南缇就侧过头来注视左边的毗夜。   她本来是很严肃的,但是细看了毗夜半响,南缇突然发现原来白衣和尚不仅骨均肉匀,身形好看,长得也是很好看的,他皮肤又白又润,五官有棱有角。   于是南缇的目光锁着毗夜,脱口而出:“师傅你真像大庙里雕出的白玉佛。”   毗夜骤然蹙眉,似白衣金刚怒目,下一秒,他忽地消失在南缇面前。   南缇伸出手在空气中摸了摸,摸不着。   和尚真的,的确是消失了。   但南缇觉着空气中没有了毗夜的身形,却隐约还有毗夜的声音。   若有若无的,他在说:“我佛慈悲。”    ☆、广海卫(一)   第二天中午,海船到达了码头,终于驶至终点——属于殷国的大陆。   南缇抢在其余旅客的前头第一个下的船,下船了她不急着走,就伫在浮桥连着地的那一头,双手放在身前,晃悠悠地似在等人。等南缇的目光寻见那一抹白由远及近,她三步两步就跨过去,挡在毗夜面前。   毗夜面无表情,甚至连一句阿弥陀佛,一个双手合十的姿势也没有对南缇做,而是径直绕过南缇。   南缇急忙再退数步,又重新挡在毗夜面前。   “我要上京城去,师傅你去哪里?我们说不准同路可以一起走!”南缇把想要对毗夜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真诚而热情。   毗夜只是无波无澜道:“贫僧往大觉寺讲法。”   “大觉寺在哪里?”南缇问,心里面其实还想多问一句“大觉寺里是不是像师傅这样的白玉和尚”,但是她不敢说出来。   毗夜无悲无喜地回答南缇:“京城。”   “太好了我们顺路!”南缇拍掌道,她想这就是所谓的心想事成吧。   “咳咳,你和谁顺路?”风燕然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他故意咳了几声,面目似极不情愿过来,但是脚下却快步往南缇这边走。   南缇看见风燕然就没了笑,她指了指毗夜,向风燕然介绍道:“这位师傅。”   南缇发现风燕然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南缇就抿抿唇,模仿毗夜的面无表情。   其实南缇想找毗夜同路,就是欲躲避风燕然。她觉着白玉佛有种令人静心的法力,有毗夜在身边,她至少可以保持清醒,不再同风燕然做那种事。   风燕然先目光锁了南缇半响,才寻着她指着方向看过去。见将与南缇同路的是那日驱退蛟龙的白衣高僧,风燕然就尊敬地双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这才启声询问:“敢问大师去往何方名刹?”   “贫僧往大觉寺讲法。”   风燕然一挑眉:“原来是去京城啊。”他面朝对着毗夜,却斜眼瞥着南缇:“那你我欲去之处,差之千里啊。”风燕然声音极其响亮,分明是要说给南缇听“我要回浙江镇海去。”   风燕然以为南缇会回点什么,至少回他个“嗯”字。但是南缇什么都没说,而是挎着包袱目光只看毗夜:“师傅我们走吧。”   毗夜根本不理会南缇,早已冷然迈步前行。   南缇屁颠屁颠追了上去。   风然燕伸臂似欲说什么话,辗转嘴边却又吞了回去,一拂袖子招呼家仆,诸人浩浩荡荡向着同南缇毗夜相反的方向离去。   ************************************   毗邻码头的城镇名唤广海卫,在南缇看来广海卫是座很大的城市,至少比繁华岛要大得多。   南缇和毗夜正在广海卫城中行走,前方突然来了一队官兵,粗}暴地驱散诸位行人,南缇和毗夜也不得不退让到路边。   官兵们驱散众人,拿出崭新的告示贴覆在旧的告示上面,而后就有领头的军官指着告示,对周遭的百姓朗声宣布道:“城主大人这次已将赏金提到了黄金八千两!”   黄金八千两!   南缇听在心中一惊。   黄金八千两是个什么概念啊!繁华岛上最富的渔户,一家捕鱼一年也只能赚二十两银子。   南缇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这位广海卫的城主悬赏如此之高。她识得几个字,于是就自己独自走向告诉。   南缇将告示读了一遍,大致知道是广海卫城主的独生儿子三年前在新婚之夜失踪,一连三年都寻不着他的踪影,城主心急如焚,就再次加重了赏金。   “哼,才八千两黄金。”有人突然在南缇背后冷哼。   南缇熟悉这个男声,她拧起眉头,回过头对风燕然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要回镇海么?”   风燕然不屑一顾:“回啊,我现在广海卫住几天不行啊?”他说着又从袖内掏出一枚令牌给南缇。   南缇见这令牌上刻着一个篆体的“风”字,看不出来令牌的材质。   “接着!”风燕然见南缇只盯着令牌观察,却不伸手接,他不由恼怒,胡乱将令牌往南缇怀中塞了,自己却偏过头去,昂首不瞥南缇:“本少看你方才读告示,眼睛尽盯在‘八千里黄金’那几个字上,本少便决定给你这个令牌,以后你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见风家招牌的钱庄,给他们看本少的这块令牌,莫说八千两黄金,这世上随意什么稀宝,都任你予取予求。”   南缇听了手捧着令牌还给风燕然:“这令牌我不能收。”   风燕然面色一白,但依旧辩道:“本少也不是白给你这令牌,以后任你在风家钱庄予取予求,但今夜……本少要对你予取予求。”他本是随意扯来解释的理由,随知说到最后一句,分}身竟不自觉地膨胀起来。   南缇一听风燕然最后一句话,心中大骇,更加坚决地将令牌塞还给他。风燕然见令牌顷刻间就被还回来,忍不住不顾风雅,在南缇面前狠狠攥紧了拳头。   南缇眼睛一眨一闭,转身逃也似地飞奔走了。   风燕然想既然南缇不给他面子,难道他还求她不成?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双脚根本不听使唤,完全迈不动离开的步子。     人群中一身无尘的白很出众,南缇很快找到了毗夜。   南缇跟在毗夜后面,见他在一户富户人家的宅院大门前停了下来,南缇观察到,这户富家的门口有布施。   毗夜上前叩门,向这户人家求宿一宿。   南缇赶紧上前说也想借住一晚。   开门的老仆楞了半响,回过神来还是替两人都通报了,家主好施,便将这一僧一女双双接纳下,让毗夜和南缇两人晚上都住在这里。   南缇由婢女引着带至安排给她的厢房,南缇道声谢谢进去放了包袱。她闭眼眯了一会儿,觉着口中干涩,就出来寻水喝,却发现风燕然阴魂不散又站在门外。   风燕然站得很近几乎贴到门上,所以南缇一开门就不设防撞进了他怀中。   南缇拼命挣扎,风燕然却用双臂死死将她栓住不放。南缇挣脱不得,只能瞪他道:“擅闯别家宅院,当心我报官!”   风燕然却是嘴角漾开一抹弧痕,悠悠笑道:“我把这家宅院买了下来。”   现在这家宅院是属于他风燕然的。   南缇震住:“那这家的人呢?”   风燕然嘴角的笑意就更浓:“本少自然给他们安排了更好的住处。”他又挑挑眉:“不同本少一起逛逛本少的新宅院么?”   “不逛。”南缇觉着每每和风燕然说话她就一阵烦躁,喉中也更渴:“我要喝水。”   而后南缇就借着喝水的由头,摆脱风燕然去了厨房。   因为口渴难耐,南缇没用瓢舀水,而是直接双手举起桶咕噜咕噜喝下去了半桶水。   喝完了她还没有出厨房,就觉着整个人都不对劲。先是头晕晕的,眨眨眼睛又感受到浑身开始发热,发躁,南缇熟悉又恐惧这种感觉,可她还是不自觉地就站在原地扭动起双腿,她觉着自己可笑,手竟轻车熟路一下子准确探入了自己的禁地。   她很快自我湿漉。   南缇看见风燕然徐徐走了进来。她想拒绝,可此时的她就像一棵紫藤花,先是种子,然后破土发了芽。发了芽就收不住,往上肆意放}荡的生长,然后开出许许多多妖冶的紫色,一株株、一束束、一架架,迎风绽放,没有风也摇摆,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说:你来采我呀,你来呀,你来采呀!   她引着风燕然的手解开了自己外衣、里衣、亵衣,又当着风燕然的面扒开了自己的腿。   南缇觉得造字很奇妙,明明是最不堪的动作,却偏偏会站成一个“人”字。   风燕然也觉着自己有些不堪,下药不是君子所为,如果南缇没有从下船开始就对他冷言冷语,刻意疏远,风燕然是不想给南缇下药的。而且他就算下了药,也还在一直纠结等会儿吃晚饭,究竟要不要让南缇吃这些下了药的菜,喝这些下了药的水。   风燕然尚在挣扎,南缇却自己跑过来主动将这些水一饮而尽。   且南缇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要情迷意乱。尤其是南缇的手覆上来,扣着风燕然的掌背,教他如何一层一层褪去她的衣衫,教他如何在她身上游走,在凝白的丰丘上画一个大圈,再在丰丘的挺立上画一个小圈……   风燕然心中阵阵轻颤,面对这个女人,他一次比一次焦灼难耐。他想念她永远新鲜艳丽的身}体,想念她与他合二为一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轻颤……   若食髓知味,他先前不晓得也罢了,现在已尝过滋味,又怎么还能放得开。   风燕然轻轻地叹了一声,真是恨不得咬她一口,咬死她。   这个时候,南缇又主动伸过手来,似拉似扯,又狠狠挠上风燕然的背。   她喘息不定,已完全被自己蓬勃蔓展的欲念所左右,脑中只剩下一片迷乱。   风燕然早已小腹紧绷,刚硬如铁,此时被南缇挠背,更胜过白爪挠心。他掀开袍子胡乱将里裤褪至膝下,微微抬了南缇的右腿,猝不防就闯了进来。   风燕然用力过猛,他自己连带着南缇一齐后退,南缇更是背贴到墙上。风燕然就让她贴着墙,自己抬着她的腿似迎风扶柳般摇摆起来。   南缇的小腿贴上墙壁的水桶外壁上,风燕然的每次动作南缇的身子就跟着晃,南缇的身子晃水桶也跟着晃,桶里还剩的半桶水就一下一下泼溅出来,地面渐渐湿了一大片。   就像她的水,她的湿。   因为小腿和身}下的双重焦灼疼痛,南缇实在承受不住,就低头一口咬住了风燕然的肩膀,似带哽咽哭泣道:“不行,不行……我站不住。”   风燕然闻言就一手托住她的臀,又麻利将她的双腿统统环绕在腰上,用另一只手牢固扣住她的双踝。   铁杵却始终没有停止动作。   莽撞一下进去,风燕然就发现以这样的姿势他闯入得更深,明显顶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一沾上瘾,勾得他以后下下都要这样凶悍地直抵最深处。伴随着愈来愈的紧致和粘腻,风燕然忍不住重重在南缇臀上拍了一下,对她低低吼道:“这样站得住了吗,嗯?”    ☆、广海卫(二)   南缇仰身看着房顶晃呀晃,她整个人就任由风燕然操控,觉着随时都会倒下去。   “站不住……”她低头报复性地舔咬住风燕然的耳垂,呜呜咽咽地恨他。   惹得风燕然更加情绪高涨:“站不住我们回房里去。”   他根本不会停止动作,只是用手完全将南缇托着悬空起来。   南缇呜咽道:“呜……谁要跟你回房里去。”   风燕然听了,就假意手上一松,似要放开,下面亦停止动作,南缇却又身子前倾重贴上他,伸玉臂勾住风燕然的脖子。   她头微微左歪,似有意无意地轻轻一勾,就勾住了他的魂。   风燕然乍地发力,将南缇挂在腰间,一路挂去主人房里。随着步伐的节奏,这一路都将她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击打得她发出声声愉悦地欢喊。   风燕然将南缇放倒,又随着她一起倒在床榻上。   南缇的脑袋挨到床榻,却不是柔软的被褥,像是什么硬}梆梆冰凉的东西,枕得她哎哟一疼。   风燕然就轻轻将自己再推进去,口中学着她的声音笑道:“哎哟——”   南缇狠他一眼,媚戾丝丝。她伸手去摸伤到自己的硬}物:“是真的有东西。”   南缇说着将脑后的物拾抽出来,握着物拾的手当即就松了,那东西从她指尖漏下去,被风燕然接住了。   风燕然一笑,这是根葱翠的棒状玉器。   风燕然嘴角扬起,摇摇翠玉对南缇道:“换这个试试。”   南缇锁起眉头拼命摇头。   风燕然却依旧笑着把自己拔}出来,又慢悠悠将翠玉推进去。   翠玉的冰凉冻得南缇浑身一颤,紧跟着却蔓延开酥麻难耐的感觉,替代了其它。她的脑袋明明还在理智地摇头拒绝,双眼却去看风燕然:动阿……   南缇的上齿慢慢咬住下唇。   因为风燕然手握翠玉不动,南缇只好自己上下扭}动了起来,渐渐翠玉浸了水,也变得温暖起来。   “乖……”风燕然看她在挣扎下扭曲而又迷人的模样,不由倾下将自己的唇凑近南缇耳畔,咬着耳朵告诉她:“他都热了。”   南缇一面动作,一面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这家以前的主人信佛,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呵——”风燕然不屑一笑:“听说我出三百两金,便忙不迭把宅院卖给我,这种贪财的假佛子有这等器具又甚么稀奇!”他说着就伸舌在南缇耳根上一舔:“我知道你也贪财,但我不恼你。”风燕然将自己的话轻轻送入南缇耳中:“因为你贪财,我贪你。”   南缇心念一动,细声断续道:“不要他,要你。”说着南缇斜飞瞥了风燕然一眼。   风燕然只觉她的话沸了他的血,她的眼勾了他的魂。   还未等南缇缓过神来,风燕然早已将翠玉换了真身,开始了新一波凌厉快速地攻势力。   ……   风燕然永不知疲倦地进出来回,握着南缇的腰又是狠狠一撞,南缇终于整个身子向下跌陷进床褥里,脱离了风燕然:“累了,累了——”   “我抱着你去洗洗,洗洗就不累了。”风燕然依旧不肯放过她。   风燕然草草披了衣,出去说自己要沐浴,命仆从抬来一桶温水放在门口。   风燕然有法术,有力气,他自己将水桶搬进去,然后伸手托住南缇的后脑和双膝,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来。   风燕然抱着南缇一齐入到水中。   最上面一层的水微微从木桶的边沿溢出来,滴滴沾到地上,花瓣在水面上飘飘荡荡。   风燕然温柔地给南缇洗身子,他竟在她身上弄出了这么多淡红淡青的痕迹……风燕然心下一软,抿唇凑近,轻轻触上南缇凝肌上的那些痕迹。他一处一处的挨个吻,只觉每个吻的震颤都从唇上经过喉咙,再传达到心里。   传递的速度很慢,于是缓缓颤了一路,那是怎样一种挠心的颤抖啊,说不出来的感觉,却让人忍不住想要这颤抖再持续长一点,颤得更多。   这颤抖令人沦陷。   他风燕然早就沦陷了,不是么?   风燕然觉着南缇就是这一汪温水,柔柔挡挡陷住了他,沉溺着,贪恋着,仿佛一辈子再也探不出身,上不了岸。   风燕人帮南缇清洗完身子,又抬起她的双足一寸一寸掬水擦拭,甚至为她冲洗趾间的缝隙。   然后他拾起自己的披风,裹起南缇擦干了水滴的身子,将她放在床榻上,又替她盖好被子,让她好好睡一觉。   风燕然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合上门。   南缇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幽幽醒来,环视四周,见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南缇欲起身,突然发现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是风燕然将那块令牌又重新塞给了她。   南缇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内疚,对不起毗夜。   南缇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对不起北明,竟是对不起毗夜。   南缇思来想去:许是因为她依旧把持不住与风燕然往来,愧对了一路所受佛法清宁,所以她觉着对不起的人才是毗夜。   嗯,一定是这样。   但这对毗夜的内疚,却令南缇整夜辗转不得安宁。她都还没有入睡,天就已经亮了。   天亮了,南缇就干脆起床穿好衣服,离开房间去找毗夜。她想干脆同毗夜说破了,直问他克制之法。   哪知寻得婢女们问了,却得知自从风燕然买下了宅院,毗夜就离开了。   婢女们又道:“风公子还没有醒,他说了要同南缇姑娘一起吃早饭的,姑娘要不要在去里堂等他?”   南缇连道不必。   毗夜不在这里,她也该回去收拾包袱离开这座宅院了。   南缇就往自己最初放包袱的那间厢房走,她记性很好,一般有人引她走一遍,她就会牢牢记住路。   南缇经过长廊,绕过假山,眼快着就快到自己那间厢房,她突然看见一间厢房的屋檐下挂着一只鸟笼。   这是只寻常的木制鸟笼,里面养着一只最最普通的金丝雀,南缇却猛地滞住脚步。   因为她看见这只金丝雀有一张人脸。   是一张俊俏的少年郎的脸,眼角稍稍有些往上翘,略显薄凉。   南缇十分吃惊,有这么骇人的东西养在檐下,这座宅院里的人平日里经过都不怕么?   南缇正想着,突见鸟笼中的金丝雀爪子突然变长,从笼杆的缝隙里伸出来,朝着南缇的方向过来。   这怪禽要来抓她!   南缇的本能反应竟不是喊叫求援,而是施法同怪禽对抗。   可是法术对这只人脸金丝雀好像丝毫无用。南缇的手扣住金丝雀的爪子,它的爪子就骤然扩大十倍,转而将南缇的手完全控制在爪中。   金丝雀似吸般将南缇抓入笼中。   很奇怪,穿过笼杆缝隙的时候,她的身体仿佛配合般缩小。   南缇横下心鼓起勇气将金丝雀的爪子一咬,金丝雀疼得松开了手。   南缇转身就往笼外跑。人面鸟身的怪禽却迅速伸爪擒住她,也不扳转南缇的身子,二话不说背对着南缇就戳了进去。   怪禽去往的不是平日里风燕然去往的处所,它一贯到底,南缇疼得骤然蜷起全身。金丝雀却不放过她,它爪子上的指甲刷的长成,就似笼外的柳枝,将南缇四肢拉直张开,令她呈现出最平展的姿势。   然后怪禽在南缇的干涩薄壁里径直往来,动作粗}暴没有任何怜惜,甚至将她摩擦出血来。南缇毫无快乐可言,只觉比初次与蛟龙还要痛楚不堪。   她拼命挣扎,想挣开缠紧在自己手腕脚腕上金丝雀的指甲,那些指甲却似枝蔓一样生了根,她根本摆脱不了。   南缇看见笼外的风燕然在急急朝鸟笼这边过来,似正在心急如焚地寻找她。   “风燕然!”南缇哭着喊了出来。   但风燕然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他从鸟笼边经过,几乎只在距南缇数尺处擦身,火急火燎往别的地方去找她。   南缇落下泪来:风燕然看不见她。   “风燕然。”明明知道他走了,南缇却不知怎地再唤了他一声。就在“然”字落下的那一刹那,南缇忽然被金丝雀转了身,金丝雀收起指甲,直接用爪心抵着她的脑袋按在自己下}身。   南缇的嘴中骤然整个吞入不明硕物,撑得她两边面颊都发麻。她发出呜咽的声音反抗,脑袋拼命挣扎,金丝雀却残暴地按紧她,强迫她保持这个姿}势。南缇双眼一瞪,双齿对着口中吞吐之物咬了下去。   金丝雀挥着翅膀发出一声嗷叫。   “今天这雀儿怎吵闹得这么厉害?”南缇听见笼外婢女清脆而疑惑的声音。   “疑,怎么不叫了?”   还是令一位婢女的话语提醒了南缇,她这才发现笼内安静了下来。   安静不仅包括声音,还包括动作。   金丝雀好似冰封般无缘无故被定住了。   难道是因为鸟笼外来了两名婢女的缘故?南缇想着就将口拔了出来,转身。   她看见毗夜站在笼中。   毗夜白衣胜雪,双手合十,岿然站在离南缇只一步之遥的地方。   “是你定住了它?”南缇问他。   毗夜保持着合十的姿势,高僧入定,默然不答。   “你也可以看见它的脸是一张人脸?”南缇问。   其实她还想问毗夜:你是听到了我的呼救来的吗?你是看到了笼内我的不堪吗?   “他不是脸是一张人脸。”毗夜淡淡地回答南缇,连眸光也没有转动:“他本来就完全是一个人。”    ☆、广海卫(三)   南缇于是问毗夜:“他本来是人,为何要做鸟身?”   毗夜没有瞥南缇,反倒望向人面金丝雀,继而垂眸道:“那就要让他自己说话了。”   南缇倏地扭头冲金丝雀脱口而出:“你可以说话?”   金丝雀的人脸上颜色一黯,紧抿起毫无血色的薄唇。他的脸本就棱角消瘦,此刻憔悴不语,更添几分病态的俊美。   南缇于是明白过来:这只被变成鸟的人不是不会说人话,只是他不愿意开口。   是什么原因令他不发一言,甘愿被囚禁在鸟笼?   “出去吧。”毗夜一挥衣袖,下一刹他和南缇已身在笼外。   南缇的双脚刚稳稳落在地面上,脑海中忽然又冒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便启唇再问毗夜:“你上次伤了蛟龙,这次却只定住他。师傅,你是不是只弑妖孽,不伤人?”   “天地间,诸生万物皆是一般性命。”毗夜看南缇,他不点头,不摇头:“妖者,未达正果,因而作孽。倘若他们能收敛邪性,一心秉持正道,修成正果之日,亦是七级浮屠。”   南缇懂了,毗夜这是连妖都不会杀,他不害任何性命。   南缇也不知怎么地,竟本能地朝毗夜斜飞一笑,媚眼如丝挑}逗他:“那什么时候师傅会弑妖杀人?”   毗夜锁眉:“除非贫僧永弃佛法,坠入魔道。”   南缇还要问毗夜什么时候会永弃佛法,毗夜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抬眸与南缇两两相视。   他淡漠而无情地告诉她:“那一日永远不会到来。”   与其说是告诉,到更像是告诫。   “你之前跑到哪里去了!”风燕然已经将整座宅院搜寻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寻不见南缇,他就再搜一遍,在远处长廊上就摇摇望见了南缇站在屋檐上挂着的鸟笼下。   于是身未至,焦急的声音已经喊出。   风燕然运起法术,用最快地速度飞到南缇身边。他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掌心按着南缇的后脑勺不断摩挲:“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命令过你要等我吃饭的,就知道瞎跑,就知道瞎跑……”   字字尽是斥责,却声声流露担心。   风燕然忽地沉下脸来,双目凶狠地紧紧盯着南缇身上一处。   南缇寻着风燕然目光低头望下去,见后裙那一处早已被金丝雀儿戳破,内里白雪肌肤和肤上的紫青印痕都一览无遗。   南缇刚想抬头跟风燕然说什么,他却擒着南缇的手腕,一脚踹开了檐下那间厢房的门。   风燕然腕上用力,几乎是将她甩进屋里的。   南缇刚想问他要干什么,风燕然却左手将她一双胳膊反扣在背后,右掌上一扬,用真气紧闭上两扇门。   两扇合上那一刹那,发出重重的响声:“啪——”   风燕然好像带着汹汹的怒气。   “你要做什么?”南缇扭头问他,忽觉身}下一紧,风燕然在南缇身后没有任何前情的侵入。他目光凶凶,也不看南缇,就不停地进出。这次风燕然的动作是他从未有过粗暴,似乎根本不考虑南缇愿不愿意,什么感受,会不会疼……   风燕然只知道他自己心疼。   心疼,疼得厉害:这个女人,她知不知道他之前有多慌张?知不知道他有多怕失去她?   他慌张寻找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原是躲起来跟了别的男人!   风燕然越想心中越痛,某个部位的力道愈发加大,毫无温柔怜惜。他将脑袋侧过去,越过南缇的肩膀亲吻她的脸颊,脖颈……她的皮肤好像越来越白细了。风燕然发疯似的向下啃咬,她那两团突起好像也变大了……他又重重一拍男缇的臀:见鬼!这个女人的臀变得更坚}挺了,怪不得会有别的男人……风燕然呼吸加重,喘着粗气审问南缇:“是不是那个和尚?”   风燕然心里预计着南缇就算不回答他,也会投射目光瞥一下他,这样风燕然至少能从南缇的神色间判断出来是不是屋外的那个和尚。   但是南缇的目光却动也没动,她不看他。在屋内的寂静中,风燕然渐渐变得焦躁,心里全然没底,全然没有头绪,难道她不知道她的悲喜牵动着他的心?可是南缇面无表情……就像那个和尚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风燕然怒从心头烧起,他离开南缇的身体,以为她会乞求,会松口,会望一眼他……但是风燕然才抽身数秒,自己却迫不及待重新回归。   就像鱼儿跃上岸,才立马醒悟自己离不开水一样。   “呵——”风燕然自嘲地苦笑一声,他离不开南缇了,离不开她的软玉温香,离不开他自己的欲}望。   风燕然干脆心一横,沉迷就彻底沉迷吧,口中却还强撑,指望能激怒南缇:“你不说话,难道还是在暗嘲我的功夫不如那和尚?”   风燕然希望南缇能恨声辩驳,或是赏他一记耳光,谁知南缇依旧默然,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风燕然只得苦笑着缓缓闭了眼睛,开始动作:不管是痛苦还是欢愉,就让感官的刺激盖过一切吧……也许只有在感官的刺激下,南缇才能做出风燕然所期待的生动反应。   ……   攀上顶峰的那一刻,风燕然既开心又绝望,他哀伤地南缇说:“你是属于我的。”   其实方才到顶峰,南缇亦全身紧绷只剩下本能,但风燕然一句话,立马将她从山顶带下,跌至清明谷底。她回转头直视风燕然,用平静没有起伏的语气对他说:“风公子,我不是属于你的。”   “你——”风燕然咬牙却没有力气。   “哎呀我才出去一天,老爷怎地就把宅子给卖了!”外头忽然响起一串清脆的女声,像竹笛像夜莺般悦耳。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了屋内两人的僵局。   风燕然顿了顿,起手给南缇整理了衣裙,又理了自己长袍,而后将南缇拉退到自己身后。   “待在屋里。”风燕然先嘱咐南缇,才自个开门出去。   南缇却很不听话地后脚就跟着出去,风燕然不由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南缇没理会风燕然,此刻南缇的整个注意力全部投在眼前的妇人身上。   她是个年轻的少妇,站在毗夜旁边。她穿了一袭水绿纱裙,裙衫下的丰}润有致在朦朦胧胧间半明半透。少妇此时已将本挂在屋檐下的鸟笼提在手里,朝南缇和风燕然浅浅一笑。   只是浅浅一笑,不刻意媚不刻意娇,却能让人忍不住心悸。   风燕然心中悸完暗道:这妇人无意中散发的媚态,到能及到南缇七分。   不过还是远远比不上他的南缇。   他的南缇现在在做什么呢?风燕然想着就望过去,瞟见南缇正盯着笼中那只寻常的金丝雀出神。   南缇发现金丝雀的人脸更加灰暗,他紧抿的双唇在隐隐地抖,说明他藏在唇内的双齿在紧咬,在发颤。   “公子,这位是老爷的四夫人。”有三位婢女齐齐赶来向尴尬的双方互相解释:“四夫人,这位公子就是买下宅院的新主人。”   “哎呀,幸会幸会。”少妇又旋起一笑,她笑的时候身姿并没有摇摆,却让人错觉蛇般妖娆:“我有事出城了一天,回来才听说我家老爷将宅子卖了。老爷也是糊涂,忘了将我的鸟儿一道搬出去,我这才自己亲自回来取。”妇人说着伸出手,似欲同风燕然相握:“多有得罪,打扰打扰。”   “无妨,难得夫人有这般雅兴。”风燕然正要伸出手去相握,却被南缇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   下一秒,南缇侧目直问妇人:“这鸟是你的?”   少妇一愣,盈盈而笑:“不错,这是我养的鸟儿。”   “不得无礼。”风燕然在南缇身边低低责道,但他心里却禁不住丝丝绵绵的喜悦:难得南缇不在欢}好时也会主动握他的手,南缇看似不在乎他,但关键时刻还是会吃醋了……   “让婢女先退下去。”南缇对风燕然说。   “好、好。”风燕然正沉浸在高兴中,自是满口答应,立马驱散了三名婢女,又将握着的南缇的手一捏,捏得他自己某个部位差点骤然蓄势:“你没事遣退她们做什么?”   南缇却松开风燕然的手,她侧过头对毗夜说:“她是妖怪对吧?”   毗夜垂眸:“难得施主有一片顾念她人之心。”他看向妇人,从容道:“她的确是一只鸟妖。”   风燕然听着望着南缇和毗夜,竟恍惚生出一种错觉:两从言谈到举止,无一不默契,默契到仿若相处多年的夫妻。   而他风燕然只是个局外人,好像进不去南缇同毗夜的二人世界。   风燕然瞬间有些失落,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正事:什么,妇人是鸟妖?!   “鸟妖!”风燕然禁不住脱口喝了出来。   妇人也不否认,一勾嘴角,指尖捋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公子叫我作甚?”   “你这妖孽,出来为害人间。”风燕然边说边警觉地抓起南缇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护住,恐怕鸟妖伤害南缇。   鸟妖俯身一笑,媚眼妖娆:“呵呵呵,就是为害了,又怎地?”   话语刚落,鸟妖在三人面前霎时消失,只剩下鸟笼失了依靠,掉落在地上。笼里的金丝雀连带着鸟笼一起左右摆了几下,扑扇扑扇翅膀,方才立稳。   风燕燕左右环顾,眉锁川字问毗夜:“大师,鸟妖去哪里了?”   “她去笼子里了。”南缇说:“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风燕然惊喜中低头,却发现南缇是对着毗夜在说。   风燕然心中一痛,面上强撑着装作无事发生:“我也要一同去。”   毗夜望着他们两个,不知是在看风燕然,还是在看南缇,亦或他们两个都在注视。   毗夜漠然道:“妄念。”   僧音落地,三人已在鸟笼之中。   也许是真正的主人已经归家,笼内的景致同南缇上次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笼外是光亮白天,笼内的天幕却忽明忽暗,仿若在昼与夜的交替。   昼夜之交,正是娆鬼浮出,媚妖横行。   笼杆间也不知何时多出条条幔帐,无风也动,垂在人之间,抚过人的脸,衬得笼中的一切更加晦暗不明。   鸟妖此刻仍着那一袭碧绿纱裙,上面却拉低了一点,下面提高了半寸,既露半丘软玉,又显玉腿盈盈。   丰丘赤足,皆是羊脂白玉般肌}肤,但却又同中有着明显的迥异,上面双丘间的缝隙能将人脑袋埋下,脚下两只足却只堪堪巴掌大小,盈盈不足一握。   上下都要迷智惑魂。   女妖瞧着三人进来,掩口而笑:“嗤,进来这么多男人……我一个人可伺候不了!那么……”女妖慢慢用白脂玉足打着拍子,轻悠悠地说:“那位公子交给姑娘替我分担了吧--”她言毕眼角外挑,不经意地瞟了南缇一眼,南缇只觉眸光一凛,心中一惑,无形女妖似有什么东西传给了她:“   女妖自己则身子一旋,莺莺燕燕在空中转个圈,就半倚半靠贴上了毗夜的身。顾盼之间,女妖的袖纱抚过毗夜光滑的头顶,又贴下来在近到只有几厘的距离向毗夜头顶的结疤轻轻吹了一口气。   女妖明眸璀璨,声软旖旎:“奴家喜欢没头发的。”   女妖的指尖在毗夜身上悠悠地滑,仿佛一丝媚烟,萦萦绕绕。她的眼随指动,秋波横起,袅袅启声:“没头发的,你说我这……”女妖说着将自己身前无遮的双丘正面贴上毗夜的面,上下摩挲,她的浅吟与玉丘一般绵软无骨:“嗯……这美不美?嗯……”   毗夜转动手中串珠,僧袍上泛散出一股清檀香,面色如常道:“不过带肉骷髅。”   “哈哈哈--”女妖搂着毗夜的脖子大笑:“难道大师你不喜欢肉骷髅么?”   作者有话要说:毗夜你不懂爱%>_<% ☆、广海卫(四)   女妖就保持着这个搂抱毗夜的姿势,又问他:“大师,你是想我做琵琶呢还是洞箫呢?”   毗夜不说话。   南缇却忍不住开口问女妖:“怎么做琵琶?怎么做洞箫?”   女妖回眸朝南缇璀璨一笑,用蛊惑人心的声音告诉她:“琵琶呢就是拢捻抹挑,洞箫呢,当然就是吹呀吹呀吹到每个毛孔都彻底崩张……”   女妖说着搂着毗夜旋转倾倒,意欲拉着他一起卧倒在地上。   毗夜顺着女妖的姿势旋转着地,但却不是倒卧,而是屈膝盘腿而坐。   毗夜屈膝盘腿好似坐禅,他岿然不乱,座底渐渐一瓣一瓣生出宝象莲花。   这座底莲花的颜色不是粉白粉红,而是连带着毗夜的身躯一起呈现出静谧的幽蓝色。毗夜双手放在两膝上,掌心向外作拈花状,就犹如一座静坐的玉佛像。   鸟妖在毗夜的耳畔唱吟,发出绵长的浅呻。她在毗夜的视线中扭动腰肢,摩挲毗夜,留下湿漉痕迹。   毗夜的耳垂没有一刻颤动,眸光没有一点浊迷,心内没有一分动念。仿佛他自己不是当事人,而只是个旁观者。   于毗夜而言,女妖的唱吟不过安禅房外的暮鼓钟,扭动的腰肢不过讲经堂前的恒春藤,湿漉漉更不过是宝殿檐上滴下的水珠罢了。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任她香}艳妖娆,我自心净身清。   女妖纠缠了毗夜许久,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毗夜身躯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他的双手不曾抬起,手背始终贴在自己膝上,甚至连长长的睫毛也没有任何的颤动。女妖有些悻悻,但并不懊恼,也不放弃,她在毗夜的左颊上又狠狠亲了一口:“看来只能你来做琵琶和洞箫了!”   女妖说着,用指尖撩}开毗夜的衣襟。   她伸出小舌,一点一点带着口水在毗夜的胸前打着圈儿,毗夜胸膛上的两点菩提子被女妖绕着压着,渐渐变成坚硬的果实。   女妖又舌尖上滑,滑过毗夜光滑如丝的脖颈,女妖的唇在毗夜的喉}结上停留片刻,又继续往上,至他的下巴,至他的唇边。   女妖开始轻轻啄起毗夜的唇角。   毗夜依旧面色如常参禅入定,仿若佛堂正中央供奉的白玉佛像,受风吹雨打,受朝拜唾骂,皆纹丝不动。   南缇的目光一直随着鸟妖的唇移动,当鸟妖的唇滑过毗夜喉结的那一霎,南缇不知道为什么,情不自禁自己吞咽了下。   鸟妖的唇滑到毗夜的脸庞上,南缇就也开始凝视起毗夜的容颜:他两眉淡长,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双瓣薄唇,是形容不出来的俊朗慈悲。   南缇心中暗想,毗夜这么动人,白玉佛都比不上毗夜动人,他是过去迦叶佛,现在药师佛,未来楼至佛。   但是迦叶微笑的面,药师和善的面,楼至啼哭的面,却都比不过毗夜淡漠的面。   他的面容虽然淡漠,却比世上千万种表情都更撩}拨南缇的心弦。   南缇想起佛经有云:无色相故,无有恐惧,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南缇觉得不对:面对如此毗夜,唯有与他在色相中颠倒,才能得到涅槃呀!   她心似潮}水,悄然已动。   南缇目不转睛望着鸟妖使出千般手段勾}诱毗夜,不知怎地南缇生出了幻觉:南缇自己取代了鸟妖的位置,她正紧紧贴着毗夜身上,是她在一寸一寸滑过毗夜的凝肤,是她在毗夜耳边浅吟轻叹,悄悄的告诉毗夜,她想他呀,他怎么还不要她……   南缇伸手往自己密处一探,早已濡}湿一片。   忽地南缇身子被人一拉,原是风燕然也早被女妖勾得按耐不住,他按着南缇双肩就让她坐下同自己合二为一。   南缇只觉一紧,情不自禁一缩,伸出胳膊勾住了风燕然的脖子。风燕然旋即扬起笑容,他双手托住南缇的底座,叫她缓缓上升,再缓缓下降,再上升,再下降……逐渐加快速度,逐渐变成南缇自己控制速度,让风燕然在她身体里深深浅浅来回。   南缇起伏晃动的频率越来越大,渐渐地风燕然的容颜在她眼里就花了,就模糊了。渐渐地风燕然的眼睛变了、鼻子变了、嘴巴变了、脸型轮廓也变了……   恍惚中,风燕然就变成了毗夜。   南缇渐渐幻觉自己坐在毗夜盘曲的双膝上,她体内是毗夜的利器,怪不得感觉如此美妙,美妙到不能言喻。南缇想着不由用力坐到最底最深,让毗夜和自己最完全地融合。她想让毗夜开心,保持着底部的深度,又扭动着左右摇动了两下。   “阿——”南缇下面的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喟。   这一声长喟给了南缇莫大的鼓励,她开始自己猛烈上下的运动起来,慢慢的浑身发烫,浑身出汗,她觉着自己的身子紧紧绷绷,好像要入地狱,又好像要飞到九重天上去。   “啊……啊…”南缇不由自主发出欢愉地呼喊,她的两团白软随着她的起伏晃呀晃,晃得她身前的男人眼花,男人就一把狠狠用嘴噙住团上樱果,不许她们再胡乱窜动。   男人粗重喘息,女人绵长吟}呻,男人女人一起曼妙地大起大落。   佛说有五方接谛:金光接谛、银头接谛、波罗接谛、波罗僧接谛、摩诃接谛。   五方接谛,接谛接谛,这一刻都同她南缇一齐,远远离开痛苦大暗三千大千世界,走到觉照三渺三菩提吧!   萨婆诃!彼方极乐世界!   在将风燕然错作毗夜的幻觉中,南缇觉得做一个凡人真好。   凡人不是地下妖魔,要秉持正道,她又不修什么正果,她只要眼前白玉毗夜。   凡人不是天上仙佛,要克已抑欲,她又没有清规戒律,她就是要有凡念凡心。   南缇忽然好可怜那些妖魔,好可怜那些仙佛!   笼内两对男女,正主那对还在斗智斗勇,这边南缇和风燕然一对已经完全迷}乱,心性尽失。   ……   底}下的男人刚把滚烫的喷泉释放,南缇刚发出一声轻叹,忽觉身后一寒。   南缇和还停留在她体内的男人骤然一齐从欢乐中醒过来。   南缇回转头看自己背后,她看见一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利镖被定在半空中。因为利镖凝固着,所以南缇看得清清楚楚,镖锋的方向是冲着她自己的。   数秒后利镖坠地,显出真身,原是一片羽毛。   是鸟妖射出了这片羽毛,是鸟妖要趁南缇不备杀她!   南缇警觉地又望向鸟妖,却发现毗夜盘膝端坐在鸟妖底下,他右腕离膝三分抬在空中,尚保持着出手救南缇的时姿势。。南缇一望,正对上毗夜冷漠而淡然的眸。   毗夜在远处,那她坐下又是何人?!   南缇浑身一沉,心惊肉跳。   少顷,南缇镇定下来,她颔首定睛,才发现身}下与自己合二为一的男人原是风燕然。   南缇旋起站起身,脱离了风燕然。   她清醒下再细想方才那番幻觉,不觉惊出涔涔一身冷汗,四肢冰冷。   南缇也没有理凌}乱的衣衫,就径直朝鸟妖走过去。她不敢去看毗夜,只一双眼死死盯着鸟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面对南缇的质问,鸟妖不怒反笑,她不回答南缇的问题,反倒推搡了一下毗夜的肩,斜飞媚眼,掩口对他笑道:“奴家半个时辰勾你都不动,怎地我随随便便扔一片羽毛,大师你就出了手呢?呵呵呵——”鸟妖笑着又扬起玉}臂,就像春天被风吹起的杨柳枝:“那我再扔一片——”   毗夜锁眉,再次对鸟妖出手:“五道分明,十方无量--”   “求大师莫要伤她!”却听见一声急切清朗男音,一声不够,再重复一声:“切莫伤她性命。”   众人寻声望去,纷纷震住。   这声音是从始终待在角落的金丝雀嘴中发出。   而且金丝雀说话这两句话,雀身就慢慢恢复了人形,他是一位身高颀长的青年男子,发丝散乱披下。因为没有衣裳遮}体,众人一眼就能发现男子的身形十分消瘦,腹部更是能看见突兀的骨头。   风燕然走到南缇身边,惊讶地问南缇:“这只雀}鸟是人?还是也是一只鸟妖?”   风燕然是诸人中唯一看不见金丝雀有人脸的,现在金丝雀恢复人形,风燕然也是诸人中最感到震惊的。   “他是人,似乎他只要开口说话,就可以恢复人形。”南缇回答风燕然,她的目光只注视着由鸟变人的男子的脸,见他脸上惨淡更甚,简直苍白过一张薄纸。   男子听到南缇的话,他嚅动起干裂的嘴唇,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终于肯同我讲话。”鸟妖突然启声对男子说。   南缇侧过头,望向鸟妖。   南缇觉着,鸟妖望向男子的目光,就像望向一棵自己种下的树。她满怀欣喜地种下他,期待着他破土发芽,憧憬地给他松土浇水,期盼着他能长成参天大树。   可是等他巍巍参天的那一日到来,她却因为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耗尽了所有精力和情绪,只剩下浓浓的疲惫。   “你终于肯同我讲话。”鸟妖痴痴地对男子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言语中似乎已有倦意。   男子片刻怔忪,而后别过头去,冰冷道:“我不是同你这狠毒的妖怪讲话,我是同大师讲话。”   “你肯为我的性命向大师开口,和同我讲话……”女妖浅浅泛起笑意,她的声音低哑却柔情,又夹杂深深的涩意:“……也是一样的。”   男子重新转回头与鸟妖四目对视,他俊美无俦的脸庞白得像天上的云,触不到,摸不着,随时都会飘走。   男子冷笑道:“一样又如何,不一样又如何?”   “一样便是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女妖的声音是颤抖而清晰的,仿佛鼓足了剩下的最后一点勇气。她说着,缓缓向男子走近。   “有你又如何,无你又如何?有你无你有什么区别!”男子的声音倏然便得激动。因为激动,他几乎令人以为只有苍白一种颜色的脸上,竟泛起丝丝潮红:“有你无你,你不都是要这样囚我一生!”   他说着怒绝挥掌而上,鸟妖不还手不躲避,他的手掌劈直至女妖的面门前,掌上却骤然无力。   笼内的天色依旧暝迷,却再没有暧}昧妖娆的感觉,只余一派寒冷寂寥。   男子与女妖相对无言,两人间只相距短短几寸的距离,却恍然令人觉得隔了道千年累积的寒冰厚墙。   南缇打破了笼内沉默,她问男子:“她囚你多久了?”   男子向南缇投来匆匆一瞥,就收回了目光。他垂眸道:“三年。”   “你是城主的儿子。”南缇说。她的声音切金断玉,不是用的问句,而是一句肯定句。   风燕然站在南缇身边,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回想起贴满整座广海卫的,赏金八千两的悬赏告示:城主的独子三年前在新婚之夜失踪,一连三年无人寻得踪影。   风燕然觉着自己脊背上暗生幽凉。    ☆、广海卫(五)   三年前,广海卫。   今日是正月初一,新年。   霁雪初晴,城主大人在众将的簇拥下游城,与民同乐。   城主大人骑在马上,身后不远处跟着他的独子吴颖川。少城主乃广海卫的第一美男子,生得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如花木一般。更兼少城主今天并未梳髻,只将青丝尽数束在一起,扎住末梢,穿件湖蓝绸衣,外面系着荼白狐裘披风,衣卿风流,沿路多少女子,目光都只望向吴颖川。   吴颖川抬了抬手,隔空将袖子拂到前面城主的臂膀上:“父亲,小心。”   广海卫城主听到儿子的提醒,旋即勒马止步,他左右环顾,见四周并无异象。城主不由疑惑,微微蹙了眉头问吴颖川:“怎么了?”   “父亲差点踩着它。”吴颖川说着翻身下马,自城主马蹄旁小心翼翼抱起一只雀鸟。这只雀鸟浑身翠羽,十分漂亮,可惜却不知被哪位顽童用弹弓打中了翅膀,不能飞行坠在雪地。吴颖川见雀鸟既冷且疼瑟瑟发抖,扑腾着扇不起来的翅膀,不由心内分外怜惜。吴颖川先温柔地扫除雀鸟羽翼上的积雪,又将它呵护在怀中,用他的体温助雀鸟回暖。   吴颖川的这一系列动作尽入广海卫城主眼中,见吴颖川提醒父亲,竟是为了救一只雀鸟。城主不禁负手轻叹了一声:“唉。”   他这个儿子,就是素来心软慈悲。   吴颖川重新翻身上马,将这只雀鸟带回了吴家位于广海卫城正中央的宅院,又找来药材器械为它剔去腐肉,上药医治、又亲自每日为雀鸟换药,喂食。   一个多月后,雀鸟的翅伤愈合,终于能重新展翅。   是夜,无风无雨,甚是宁静。   吴颖川在自己的房间里披衣诵读。   “吴公子好勤读呀!”忽听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吴颖川抬起头,望见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绿色纱裙的少女,她正倚靠在门边斜眼瞧他,以袖掩口,却掩不住脸上神采飞扬的笑意。   “吴公子在读什么呀?”少女又问。   她的声音如夜莺一般好听,一笑一颦却又无比跳脱,就似灯罩里不断跃动的烛火,恍惚了吴颖川的眼睛。   吴颖川虽恍惚,却仍然保留着几分清醒:这少女来得莫名其妙,吴颖川明明反锁了房门,她却能陡然出现在他房中。   “请问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吴颖川疑惑地问道。   “嗤——”少女掩口一笑,她不回答吴颖川,反倒一步三摆朝他走来。吴颖川急忙后退,快退至床沿,却还是被少女倾身,掌心抚上了吴颖川的脸颊。少女的指尖触在吴颖川眉上,顺着他眉毛的纹路一路下滑,口中戚戚道:“公子呀,你这般紧锁着眉头,可是警觉我,担心我会咬人么?”   少女手一扬,衣衫在顷刻间尽数脱落,她将自己的一切都尽数显露在吴颖川面前。   吴颖川面上一红,急忙别过头去,脑海里却忍不住重现少女的躯体:吴颖川还是个童子,没有经历过,原来女人的丰丘是这样挺立,还有下面那一处丛林掩映,可就是有些书里说的……   吴颖川想着,禁不住就用余光又偷瞟不着一物的少女。   谁料却对上了少女的目光,这次少女没有以袖掩口,而是勾起嘴角,径直用灼亮炽烈的双眼凝视吴颖川:“你说我会咬人么?会吃人么?”   “在下……我……”吴颖川正吞吞吐吐,少女却走过来一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   少女身材娇小,吴颖川身材挺拔,她勾着他的脖子,需要一直踮着脚。   因为踮着脚,少女的身子摇摇晃晃,那两团就来会不停的在吴颖川胸膛上磨蹭,磨蹭得他心内砰砰砰地跳。   少女却更近一步,凑到他耳边轻笑着说:“我不会咬人,也不会吃人,不过你倒是可以咬我试试,吃我试试……”   少女的气息喷在吴颖川耳根上,令他整个人都觉着痒痒地。吴颖川正痒着,少女却变本加厉在他耳根上一舐,吴颖川陡然浑身犹如电击。   吴颖川猛地埋下头,如狼似兽般发狠地咬起少女的一侧身前,手上却在她的另一侧上用劲揉搓起来,少女酥麻阵阵,禁不住颤声长吟:“啊……啊……公子,吃我……”   吴颖川就咬着吃着,手搂着少女一同倒向床榻。   吴颖川火急火燎褪去自己的衣袍,唇上尚在流连少女身前,手掌已经大着胆子往下,摸到那芳草萋萋之处,他喘着粗气问:“是不是这里?”   少女两只腿儿不由自主地收紧:“你轻点!”   少女这一收加一声嗔,吴颖川哪里还轻得了,他对着萋萋之处猛地就是一捅。   “哎呀!”少女一声叫喊,吴颖川不仅没进去,反倒夹得生疼。   “错了错了。”少女用手扒他:“再往上点。”   吴颖川也有些慌乱,边低头详看边道:“你将腿再分开些。”   少女就听话地将腿再分开些,吴颖川接着轻松贯入。   似世外桃源,被潺潺的流水环绕,真真人间仙境。   吴颖川血气直涌上来,身体如策马般动起来,双手却再次抓向少女的身前,兴许是桃源的滋味太过美妙,吴颖川手上这一握,竟觉她比方才还要饱满。   吴颖川驰骋千里,一泻而下。   ……   逛了一次桃源,吴颖川依旧意犹未尽,他抚摸少女的脸庞,柔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的腿依旧搭在吴颖川腹上,她先亲他一口,方才道:“奴家说出来,公子切莫惊慌。奴家小湘,本是公子救下的那只雀鸟,伤已痊愈明日就要归去,今夜特地化作人形,以身报恩。”   吴颖川听得心下就是一慌,又一怕:她果然是个妖物。   明日就要归去……吴颖川心底又暗自重复了少女说的这六个字:她明日就要归去啊……   吴颖川心揪起来一痛,竟是慌和怕不复存在,只痛着她要离开……   她不是只鸟么?吴颖川心想:是只鸟就好办,那么留下少女就简单了……   “公子在想什么?”小湘刚问出声,吴颖川就骤然翻身压下,强行封住了她的口。而后膝盖一顶,再次侵入。   小湘没有准备,禁不生疼,便扭动这身子呜咽道:“公子轻点儿,公子太大了,要折煞奴家……嗯……啊……”   “那你喜欢吗?”吴颖川闭着眼睛驰骋,根本停不下速度:“嗯?心肝儿,喜欢吗?”   “喜……喜欢……”小湘禁不住吴颖川的蛮横杀入,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吴颖川就愈发高涨,若狂风暴雨般肆虐,想将她彻彻底底地吞灭。   他,也很喜欢……   因为喜欢,吴颖川决定不会放小湘离开。   翌日清晨,吴颖川挽留小湘,劝她吃了早饭再走,小湘心内婉转,便答应了。   吴颖川却趁着小湘吃饭的时候,暗中命人买回来一只鸟笼。   待小湘吃完饭向吴颖川告辞,她变回翠鸟展翅欲飞,却被吴颖川一把推进鸟笼,下一秒牢牢反锁了笼门。   小湘的双爪紧扣在笼杆上,鸟出人声,声声斥责:“吴颖川,你囚我?!”   吴颖川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点点血色:“我不仅囚你,我还要你!”     他要她,夜夜来欢。   ……   两个人喘息着相拥在一床被子里,红霞都还没有完全从两人脸颊上退去。小湘咬着吴颖川的耳朵问他:“颖川,你会娶我吗?”   吴颍川不正面回答,只是反问小湘道:“不然我囚你做什么?”   “咯咯咯咯——”小湘开心得大笑,她搂着吴颖川在床榻间顺着一个方向滚起来,将被子裹成了一个卷儿。   吴颖川和小湘两个人就全被裹在被卷中,谁也挣扎不得,摆脱不了。   就这么手脚相抵,身体相融的互相桎梏吧!   两个月后的一天。   月上梢头,宅院里却依旧灯火通明,还有吹锣打鼓的声音。   吴颖川“啪”的推开了房门。   小湘在笼子里望见,她还是鸟形,却禁不住用焦急地人声问他:“颖川,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外面这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看见吴颖川穿着大红的喜袍,连束发的系带也是鲜艳的正红,小湘心上一紧:“你穿成这样,是要娶我吗?”   吴颖川两眉斜长,薄唇带笑,他一张口,就是扑鼻而来的酒气:“是,我要娶你。”   说着他开笼放出小湘,还没等她完全变作人形,就捧着粗暴地将唇落在她脸上,从额头,到鼻翼,到下巴,到脖颈……   小湘突然定了定身,双手扶着吴颖川,满目都是喜悦地凝视他:“相公,我来。”   她一边伺候吴颖川,一边惴惴不安地说:“相公,我虽是妖,但……但也想穿一身嫁衣。”   相公穿了新郎袍,她也想穿新娘的嫁衣呢。   “自然,我……”吴颖川话到一半,突然听见门外有啪啪急促地敲门声。他急忙托起小湘,将她往笼中一甩,关上笼门。   小湘又顷刻变成了翠鸟。   吴颖川整理了衣袍,前去开门,见进来的是几位婢女。   “少城主,少城主你怎么在这啊?”   “几位公子去闹洞房,却只见少夫人一个人在新房内,大家赶紧禀报了城主,正四处找你呢!”   “少城主快去,新婚之夜,是不可以让少夫人独守空房的!”   吴颖川心下一沉,情不自禁望向鸟笼,见笼内的翠鸟分外安静,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吴颖川回身朝那几位婢女怒吼道:“本少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少城主向来脾气极好,几位婢女都是头一次目睹吴颖川发这么大火,吓得全部唰啦跪倒。   “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   ……   吴颖川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情绪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是。”   ……   几位婢女纷纷退出房门外,吴颖川又上前亲手反锁了房门,这才踱步到鸟笼前。   鸟笼里静悄悄的,翠鸟一声不啼。   整个房间都太过静谧,静谧到吴颖川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直往底沉。   他几次张口几次闭合,终于发出颤声道:“湘儿……”   “你要娶的是别人?今夜新婚洞房?”笼中翠鸟很平静地问他:“还这么残忍的让我听到?”   “湘儿,我没打算让你听到的……”   “没打算让我听到?”笼中翠鸟的声音骤然尖锐:“是了,我不知道,这样你才好轮流交替,坐享齐人之福。”   “你在说什么啊?”吴颖川再进前半步,抬臂急急解释:“那是父母之命,我没打算与她--”   忽得一阵劲风,伴随着“啪啪”两声巨响,似鸟笼被人撞开,又重新蛮横关上。   等吴颖川回过神来,他已身形变小,被锁在笼中。   等等,这不是他自己的身形!吴颖川惶恐地抬起双臂,发现他的双臂上全是羽毛,臂膀变成了雀鸟的翼翅!吴颖川再颤抖地摸遍自己全身,发现除了一张脸,他已完全变作鸟形!   “阿——”吴颖川不由长啸一声,却惊觉自己喉头发出的声音,也变成雀鸟般的啼叫。   吴颖川扑腾着翅膀飞向笼栏,发现小湘双脚稳稳落在笼外的地面上,她着一袭翠绿长裙,似初见那日般掩口朝他涩笑。   翠鸟将他的主人关进了鸟笼。   鸟做人,人做鸟,顷刻间地覆天翻。      小湘眸中难掩怒火,嘴角却勾起媚笑:“相公呀,我决定囚你一生一世!” 她笑盈盈地说,学着吴颖川那日的语气:“我不仅囚你,我以后还要天天要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七、八章都是修过的了。小牌牌阴魂不散ToT要看原版的私下找我要吧。 ☆、梧州府(一)   吴颖川向南缇、毗夜和风燕然讲三年前的往事,他说一会就要咬一下自己的唇,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往事艰难地叙述完。   吴颖川话音刚落,小湘却苦涩一笑:“你又何苦替我隐瞒?”   吴颖川抿唇不语,只是将下唇咬出一排牙齿印,更显得没有血色。   小湘便冲吴颖川一笑,而后对南缇三人道:“吴公子他说的都是谎话。”小湘说得很坦然:“吴公子根本没有囚我,是我主动留下来报恩。当时吴公子就跟我说得很清楚,人}妖殊途,他是不可能娶我为妻的。我当时一口应承,觉着他不娶我为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湘的神色渐渐黯了下去:“但我终还是……还是想要得更多,他新婚洞房来同我告别,我却心生贪恋,毁诺将他囚于笼中。”   小湘的描述同之前吴颖川的描述一样戚戚,一时令人分辨不出两人谁说的是真话。   南缇问毗夜:“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   毗夜面色冷峻,他转动手里的佛珠,音如一声喝棒:“妖!”   “多谢大师明鉴。”小湘惨淡一笑,双手合十向着毗夜鞠了一躬,又直起身子说:“我囚住吴公子,逼他就范,他却不从。我恼羞成怒,就对吴公子施下法术,令他日日身似火烧,躁念难耐,他却强忍着,三年来都不曾碰我一下,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同我再讲……”小湘哽咽一下:“他,心里头恨我。”   小湘又扭转头看南缇,她抬抬手,似乎想去牵一牵南缇的衣袖,但还是作罢了。   小湘只是点到而止地告诉南缇:“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小湘眨了眨眼睛:“按理说笼内施了我的媚香,吴公子是闻不到其她味道的。”她没有再说下去。   “嗯。”南缇听小湘一说,她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暂时没有勇气往深}入想。南缇转移话题问小湘:“你要离开了吗?”   “呵——”小湘仰身大笑,朝毗夜飞一个媚眼,扬眉入鬓:“大师都在这里了,我还能继续待在人间?”   “你要走了?”吴颖川突然开口,他说话的时候笼内总是很静,静得能听清他的双齿在打战。   小湘白吴颖川一眼,似满不在乎回道:“是的,还你自由。”   “湘儿,你要走了?”吴颖川却向着小湘走进几步,重复刚才的问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小湘以鼻息嗤笑:“怎么,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这具身子?”她对吴颖川,有时候极是柔情,有时候却分外刻薄,真令人捉摸不透。   小湘刚讥笑完吴颖川,又突然变脸阴转晴,倾身一贴,欢欢喜喜用双臂环绕起吴颖川的脖子:“三年没有亲近,你不想最后再尝尝味道?”   吴颖川僵在原地,整个人白得似雪雕出来的。   因为是雕塑,所以无法改变表情。   吴颖川就这么锁眉抿唇,始终用一个表情紧紧盯着小湘。他没有说话,并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拒绝。   小湘就将自己的双脚踮起来,再将身子轻轻往下了一点,主动与吴颖川融合。    融合的那一霎,吴颖川终于噤嚅地开口,细若蚊丝:“我的确很想你。”   小湘听了就骤然哈哈大笑,她本是双手环绕着吴颖川起伏,因为震颤颠簸上身早已后仰,这会儿小湘干脆将上身整个仰下去,在豪放大笑中她朗声问吴颖川,声音响彻整个笼内:“你会娶我吗?”   “不会。”吴颖川眸光刹时变亮,厉声响亮拒绝了小湘,而后重重往前一顶,主动而猛烈地动起来。他在小湘体内旋转、搅动,恨声问道:“你会囚我一辈子吗?”   “嗤--”小湘冷冷得嗤笑一声:“一辈子那些少怎么够呀?”   小湘底下泛起阵阵潮水,似是她心头的泪痕。她耐不住吴颖川,只得将腿亦环绕上他,若藤缠树般攀挂着吴颖川,一边配合着,一边似哭似笑地说:“一辈子那么少怎么能够!我是妖孽呀,我要囚你生生世世,囚到你生生死死。”   “好啊,你囚我到生到死!”吴颖川狂声呐喊,声音沉痛悲郁,底下却不管不顾地加快,狠狠地冲进去,又狠狠地冲出来,仿佛对付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仅是吴颖川,小湘也速度极快,两个人不像是享受合二为一的愉悦,却像是在拼了命要手刃对方,两个人都沉迷在痛苦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两个人都是没有笑容的,紧张的,各自惶恐的,他们用最残酷的方式互相试探,只是想知道对方心里有没有自己,有没有爱。   迫切求一个答案。   我要囚你到生生死死!   好啊,你囚我到生到死!    两个人互相求到了答案,知道有爱,却又能怎样呢?   不能提,提不得,没有资格也永不可能大声欢喜地说出:原来你也是爱着我的呀!   如今这个世界,这般境地,还谈爱做什么!   南缇将吴颖川和小湘的痛苦看在眼里,心里竟泛起淡淡地悲伤,她不知怎地就望向毗夜,眼眸里弥漫起一层哀愁。   ……   一场欢乐和悲喜过尽,小湘率先跃出笼子,毗夜手一挥,南缇和风燕然也跟着他到了笼外。   只有吴颖川一个人待在鸟笼内,迟迟不肯出来。   小湘蹲下来,将鸟笼平放在地面上,她打开鸟笼的门,放吴颖川出来。   吴颖川半步半步的走,区区笼内十几步的天地,他竟走了一刻钟。   终于,吴颖川跨出笼门,脚踏上地面的一刻,身子就开始倏地变大长高,恢复了正常的身形。   终于,爱的尽头,是还他自由。   “阿弥陀佛。”毗夜双手合十,一道金箔光闪过,小湘不见了踪影。   毗夜收服了鸟妖。   妖已被收,剩下的四个人也很快离开散去,于是屋檐底下再没有一个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几位婢女忙完了工,边聊着闲话边经过这里。   “疑,原先挂在这里的,怎么连笼带鸟全不见了?”有婢女发现了端倪:屋檐下空空如也。   “四夫人不是回来了一趟么?”就有另外的婢女不以为然:“肯定是她拿走了。”   众婢女听了,都赞同的点点头。   翌日,广海卫整座城都炸开了锅:失踪三年的少城主突然自己出现在城中。他言谈举止正常,身形却憔悴得不成样子,大家都说啊……他肯定是被哪个女妖精给勾去吸}干了。   不过众人的议论很快变淡了,因为少城主重新和三年前的新娘成了婚,一年多后就给城主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样子和吴颖川一样俊美好看。   **************************************   南缇和毗夜离开了广海卫,继续北上。   风燕然也带着一帮子家仆,跟在南缇和毗夜后面。   南缇就停了脚步,仰头直视风燕然:“你不是要回镇海吗?已经离开广海卫了,你怎么还和我们同行?”   风燕然觉着南缇句子里的“我们”这个词很刺耳,但他还是脸上挂着笑解释道:“本少打算先去京城,然后再从京城南下去浙江。”   “那会很累的。”南缇说。   风燕然于是板起脸来,负着手说:“你也知道很累啊……那还不犒劳犒劳本少?”   他等待了半响,不见南缇的回应,再一瞥,南缇已经追着毗夜走远了。   风燕然赶紧追了上去。   南缇、毗夜、风燕然,以及风燕然的一帮子仆从,众人一路走走停停,眼看着还差几十里路,就要走进梧州府。   天已黄昏,空中时不时有乌鸦飞过。   南缇仰头望了下天色,又望见前方十来步远的地方,有栋客栈挂着一串灯笼,灯笼上写着显眼的“宿店”二字。   南缇就对毗夜说:“师傅,天快黑了,我们要不先找家店歇下来,明天再赶去梧州?”   毗夜不答,指间推动着转珠,走进了客栈。   南缇跟着毗夜,风燕然跟着南缇走了进去。   客栈不大,上下两层楼,一层是饭馆,二层是客房。   南缇三人进去,立马就有一位老板娘打扮的妇人来接待他们。   老板娘自称夫家姓戚,唤她戚娘子即可。她看起来十分年轻,估摸最多二十出头,肤白貌美,为人也热情,很快就同南缇、风燕然熟络。   南缇和风燕然也觉着这戚娘子很容易说话,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戚娘子招呼众人在正堂坐下,满脸笑意道:“诸位客官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叫后厨给你们弄几个菜。”她说着,就麻利地就冲后面厨房喊道:“贺子——取六只烧鸡,再炒三盘木须肉,再切两大盘卤牛肉来!”戚娘子心细周到,瞥见毗夜,又特意向后厨叮嘱道:“还有,再做两盘素菜。”   谁料后厨的帘子被人鲁莽地掀起来,出来一个皮肤黑黝,五大三粗的汉子,他颧骨突出,铜铃般的眼珠从眼眶中突兀出来,看着就觉得凶神恶煞。   更兼这汉子从后厨一出来就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呸!今晚爷心情不好,叫他们喝西北风!”   汉子说着就自顾自地上了楼。   “你!”戚娘子气得冲这汉子跺了跺脚,又拦不住他,只得冲南缇诸人赔笑:“对不住啊,对不住,我这厨子贺子,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今夜他估计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各位客官千万莫和他计较。”戚娘子说着就自个儿去收银的柜子后面翻找围裙:“他不做,我亲自下厨去同你们做去!”   “唉,不必劳烦老板娘。”风燕然翩然一笑:“我这里有厨子,只要你后厨有食材,叫我的厨子去做就成。”   戚娘子一听就垂了头:“这怎么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风燕然摆摆手,示意这是小事一桩:“老板娘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一个人撑起一个店,真是难得。”   “我哪里还年轻哦!”戚娘子一下子就被风燕然说红了脸:“我都三十三了。”   “看不出来啊!”风燕然惊道。   南缇心中也惊,这戚娘子真会保养。   众人正惊讶着戚娘子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许多,就听见二楼有很温和的男声响起:“娘子,今夜住店的客人这么多?”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是客栈的老板在说话了,大家就纷纷转头朝二楼的楼梯口望去。   结果一望,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诧:这位戚老板穿着一身青衫,头戴青纱方巾,白净有须,一眼望去,不像是客栈老板,却像是一位温文和蔼的年轻书生。   戚老板自楼梯上无声地走向来,礼貌地躬身,向诸位住店的客人施了个礼,而后站在戚娘子身边。   夫妻俩五官都生得很美,年纪都保养得像只二十上下,站在一起十分般配,甚至能隐隐看出些夫妻相。   “住店!”客栈地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峭的吼声,众人皆是一滞。   接着自客栈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银袍在昏黄的灯光下极为刺眼。   这男子有一双狭长的凤眼,鼻尖勾起,额上有一道骇人的红疤,从发际线直沿伸到鼻梁,看起来就像是额头曾经被人劈开过一样。   来者形似歹人,客栈内的众人不禁都各自警觉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不是我主更,但可以保证会慢慢写完。另外给主更文打个广告,已经很肥了,相对这个文可能会偏素了,但……换个口味也不错啊!1V1,HE,女元帅的成长史另外的另外:前天有读者问我:"你怎么还推这种文?"我:"什么文?"读者:<<惊!南非男童娶61岁老妇>>我:......我:那不是我推的......orz(过了数秒)读者:我还是义无反顾点进去了......这里申明下,那个娶61岁老妇神马的,真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 ☆、梧州府(二)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下,这章里有几段,绝对不是我粘重了段落。   银袍男子踏进正堂来,见诸人目光皆紧盯着自己,气氛肃然,他不由一笑,似有意缓和气氛:“诸位好,在下龙烛。”   龙烛由左自右扫过去,最后目光落在南缇脸上,他虽然语气和蔼,但勾起的嘴角却藏不住几丝森森的邪气。   “正好我还没有吃饭,不介意的话,我同你们一起吃啊?”龙烛说着,就眉眼带笑坐到了南缇身旁。   “不介意。”南缇说。   风燕然双眉蹙起,将自己的身子挪了几寸,更靠近南缇。   龙烛将风燕然的动作看在眼里,他将嘴角扬得更厉害,又收回目光看向戚夫人,笑道:“老板娘,那我就和他们一起吃了啊!”   龙烛笑的时候,眸中总若隐若现着数点光,让人觉着有什么揣测不透的深意。   “当然当然,今晚客人这么多,我免费给您们赠一坛好酒,几位客官一齐分着喝了吧!”戚夫人似乎是因为生意好而开心,垂首含笑,显得更加年轻了。   吃完了晚饭,诸人就各自上楼,去自己的客房里歇息了。   南缇推开自己房门的一瞬间,风燕然挤了过来。她不禁偏头怒目:“你跟过来干什么?”   风燕然一笑:“干}你……”风燕然说话是越来越大胆了。   他不禁是说得大胆,手上也大胆地在南缇臀上重重一捏,南缇本能地就躲避,风燕然却是拉着她的手进屋:“害羞了就进屋,进屋。”   南缇扯着欲甩开风燕然的手:“谁要跟你进屋。”   风燕然紧攥着南缇不放,挑眉一笑,用询问的口气对她说:“那我们出去干?”   南缇抿抿唇,只好任由风燕然牵着自己进屋,他又仿佛主人似地了反关了门。   南缇看他关门,慢慢地说:“风燕然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嗯。”风燕然支吾一声,转过身来一把就将南缇抱起,笑嘻嘻地说:“都是你害的。”   风燕然嘴上在笑,心里却有点又笑又恨:都是怀里这个女人害的,害他每天都心肝乱颤地想着她,害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跟过来,害他一瞧见她和别的男人亲近就胸口生闷气……   她害死他了。   想着风燕然就抱着南缇坐在床沿,掀开衣服不打招呼就将直接要了她。   “喂,喂——”南缇毫无准备,曲径尚未引水,春苗还没发露,不由得有些疼。她挣扎着要抽身,要说话,风燕然却用唇将南缇的话吞了下去。   “知道你要说什么,心肝你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风燕然含糊发生,他的舌寸寸深入,在她口里搅动着,吞噬着,跟他的昂藏一样想将南缇这个囫囵吞进自己的身体里。风燕然坐在床沿,一手托着南缇后脑勺,一手托着她的腿,抱着她左右摇摆。南缇像一只船,被风燕然抱着晃啊晃,风燕然也像一只船,在南缇的桃源里进进出出。   风燕然保持这个姿势弄了南缇半个钟头,而后尽数倾泻。   他松了手,南缇就顺势倒下去,仰陷进床榻里。   南缇刚陷进去,风燕然就欺身压了上来,他掰开南缇的腿,猛然就将自己全部没入。   “你!”南缇急欲坐起身来,风燕然却用双手栓了她的两只脚踝,将南缇的腿抬高到极致。   “再来一回。”风燕然边望着自己昂藏的进出边说。   南缇腿脚连带腰肢被风燕然提起来悬在空中,够不着天,触不着地,她的念想也跟着身体一起不着天不着地,如蚁噬心,十分难受。   于是南缇弓起腰肢,对风燕然催促道:“你动快些……”   这话一出,听得风燕然热血沸腾,哪里还顾惜性命,扣着她的双踝奋力挺近,整个房间内都听得见“啪啪啪”地撞击拍打声。   末了,风燕然一声闷哼匍匐在南缇身上,少顷,晶亮就从两人结}合处潺潺流了出来。   风燕然歇了数秒,却还不尽兴,将南缇身子托起来翻转了面,让她背对着他趴着,从后面再入一回。   不知怎地,南缇特别喜欢这个姿势,风燕然一进,她就阵阵酥麻,无比愉悦。南缇情不自禁就将上身服帖进床榻,下部却高高弓撅了起来。   “这么听话!”风燕然说着就在她雪白的臀上狠狠拍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声音。   南缇扭动着身躯配合着,回头冲风燕然回眸一笑:“这样子的,我最喜欢。”   南缇的笑容忽然在脸上凝固住。   风燕然也停滞了动作。   两个人不约而同冲着刚发出“吱呀”声的房门方向喊道:“谁?”   “谁?”   风燕然把南缇往被子里一捂,自己则整理衣袍:“我出去看看。”   风燕然出门,门外了无一人。   他不得不悻悻地回来,重新关了门,联系到上次在海船上南缇说过有人窥视,风燕然便皱起眉头对南缇说:“还真有人偷看?”   下一秒,风燕然又将唇贴上南缇的面颊:“我们继续……”   “不继续了。”南缇不知怎地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风燕然还要连哄带强的上,南缇却果断拒绝了他。   风燕然无奈,只好说今夜要同南缇在一处睡,结果南缇也不让,硬是赶着他回自己房间了。   南缇则独自侧卧入眠。   她沉沉入睡,却不知不觉做起了一个梦。   这个梦是关于毗夜的。   梦里的毗夜不是着的纯白僧袍,而是穿了一袭赤艳夺目的红裳,他头上也不是烫的十二个戒疤,而是一头没有系发的青丝,散乱披至肩头。   毗夜跪在一个蒲团上,蒲团前站着一位着袈裟的老僧,老到寿星眉垂下有三尺长。   老僧拿着剃发刀问毗夜:“这一刀落,便是皈依我佛,再无杂念,你可考虑清楚了?”   毗夜跪在蒲团上,漠然没有感情地说:“考虑清楚了,请师傅替弟子断绝凡缘。”   梦到这里,南缇的心突然揪起来疼,毗夜的话仿佛字字是刀,刻进她的肉里。   南缇从梦中骤然惊醒,她茫然了片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有两行湿泪。   ****************************************   南缇醒来,发现窗外天是黑的,她想,一定是昨夜做了那个古怪的梦,所以睡不着了。她正悻悻自己醒得太早,却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   南缇起身披衣,推开房门,发现楼下正堂灯火通明。   桌子上摆了许多饭菜,还有坛酒,毗夜,风燕然和他的仆从,戚娘子,龙烛都围桌而坐,似是正要开饭的样子。   这么早吃早饭?还大鱼大肉的?南缇心中疑惑,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边走着就听见楼下龙烛在说:“正好我还没有吃饭,不介意的话,我同你们一起吃啊?”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不介意。”戚娘子笑着说。   南缇觉得这句话也耳熟,少顷恍然记起,这句“不介意”不是她自己昨天说的么?!   南缇正想着,脚刚踏上地面,臂上就被人一扯。她抬头瞧,见是风燕然起身过来了。   风燕然拽着南缇的手臂,言语微微有些责备:“怎么现在才下来吃晚饭?”   晚饭?!   南缇心中惊诧,又听见身后有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娘子,今夜住店的客人这么多?”   南缇霎时转身,见是戚老板穿着同昨天一样的青衫,戴着一样的方巾,迈着一样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   南缇刚想开口,就听见戚娘子抢先接了话,冲着自己夫君盈盈笑道:“是呀,今晚客人这么多,我决定免费赠给他们一坛好酒,让几位客官一齐分着喝!”   南缇心中大骇,不由将已到嘴巴的疑问压回肚中。   “走,过去吃饭。”风燕然拉着南缇坐了下来。   南缇也不反抗,就端起碗拿起筷子吃饭,她边吃,就边有意无意地观察一下,发现桌边围着的人不仅聊天容易重复昨天的话,连他们夹的菜,也重复着昨晚的次序。   南缇特意留心了毗夜,发现高僧也同众人一样,毗夜好像也没发现异常。   吃完了晚饭,诸人就各自上楼,去自己的客房里歇息了。   南缇推开自己房门的一刹风燕然挤了过来。   南缇心中一紧,问风燕然:“你跟过来干什么?”   果然,风燕然笑道:“干}你……”   南缇敛笑沉声:“风公子我们进屋。”   风燕然听了,就似昨夜那般抓了南缇的手,牵她进屋,又俨然似主人般反关了门。   南缇看他关门,轻轻唤了一声:“风燕然——”   风燕然转过身来就把南缇抱了起来。   她抱南缇至床沿坐下,掀袍二话不说就要了她。   和昨夜一样过了半个钟头,风燕然就泄了一回。   他松了手,南缇就顺势倒下去,仰陷进床榻里。   南缇刚陷进去,风燕然就欺身压了上来,掰开南缇的腿,猛然就要将没入:“再来一回。”   南缇却没有让风燕然进来,反倒将他往房门的方向一推:“外面有人,赶紧抓住他!”   风燕然听了就脚下顺势滑过去,直接撞向房门。   两扇房门猝然被撞开,衣冠不}整的风燕然没有站稳,身子向前倾倒,正好抓住了在门外窥探的人。   风燕然抓着那人的银袍直起身子,从下往上打量,目光经过那人尖勾的鼻子,狭长的凤眼,最后落在其额上的红疤上。   窥视风燕然和南缇的人是龙烛。 ☆、梧州府(三)   风燕然定定看了龙烛片刻,举臂挥拳直接照着龙烛脸颊上抡去。   龙烛被风燕然打得一个蹴蹑,后退了数步。   “呵呵。”龙烛一声冷笑,双手十指勾起,似一双鹰爪般向着风燕然喉头袭来。   风燕然伸手格挡,却没有完全挡住,还是被龙烛的利爪划破了皮,风燕然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红印。   而后龙烛又是几爪,逼得风燕然节节后退。   风燕然见打不过龙烛,转身回屋,拿了九星宝剑,再怒气汹汹地冲了出来。   龙烛见了九星宝剑,眸光一凛,而后旋即伸臂遮住自己双眼,竟似事先就知道风燕然拔剑后,宝剑会射出九道白光。   龙烛伸臂挡光,风燕然就将剑锋直刺向龙烛。龙烛再后退数步,撞上了客栈二楼的木制栏杆,他用力过猛,栏杆又年久失修,猝不及防连人带杆摔了下去。   龙烛的背部着地,连带着断杆发出重重的响声,一下子将客栈里的大多数人都惊了过来。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戚娘子见砸坏了客栈的东西,火急火燎就过来劝架:“两位客官有话好好说吗,做甚么动手呢?”她扶起龙烛,又朝风燕然笑道:“风客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呀!”   “打得好啊,这客栈难得这么热闹!”旁观的厨师贺子却突然吼了起来,他双手叉抱在胸前,瞪着铜铃般突兀的眼睛,火上浇油地冲龙烛和风燕然喊:“你两个是爷们,就该打得更猛些!”   “好啦好啦好啦!”戚娘子连说三声“好啦”,急忙将贺子劝走,又冲龙烛和风燕然赔笑:“对不住啊,对不住,我这厨子贺子,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今夜他估计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两位客官千万莫和他计较。”   龙烛不说话,旋起尚带着血的嘴角,阴魅一笑。   “哼——”风燕然倏地冷哼,他狠狠瞪了龙烛一眼,左手拂袖,右手还提着剑就重新返回了南缇的房间。   “啪!”伴随着一声巨响,南缇的房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响起风燕然警告的声音:“你要是再敢偷看,本少二话不说砍了你的脑袋!”   房内只剩下南缇和风燕然两个人,风燕然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侧身正对着南缇。他望着她,眸中粼粼竟有委屈:“你都不来劝架。”   南缇眨了眨眼,瞥见风燕然脖子上的红痕,不由轻柔将指尖抚了上去,问他:“还疼吗?”   南缇的指尖触在风燕然的伤口上,刺得他极疼,却有带着丝丝绵绵的痒。风燕然一咬唇,有些痴地对南缇说:“疼,你舔舔它。”   南缇吞咽了一口,凑过来将唇触了上去,她舌在双唇间,轻轻滑过风燕然红肿开裂的伤口,带着些许湿漉。   风燕然又灼痛又痒躁,待到南缇舐至风燕然喉头,他终是按耐不住,压着南缇倒了下去。风燕然又将唇贴上南缇的面颊:“我们继续……”   风燕然边说边将唇一路滑下,含糊道:“我也来舔舔你……”   他说着,滑至南缇的花瓣处,在那里以舌代指拨花,拨得花枝乱颤,花红更艳,花露潺潺不绝的涌出。   南缇按耐不住,干脆挣脱风燕然起身,自己翻个面趴了下来,背对着他弓起下部。   她等了一会儿,见风燕然不动,就回头直接告诉他:“我最喜欢这个样子。”   风燕然的笑容在脸上漾开去,挺着身子就从后面倾入。   “哒哒!”一个挺进一个退迎,他的盆胯与她的双}臀相撞,发出令两人都觉得愉悦的响声。   “这么听话!”风燕然说着就在南缇臀上狠狠拍了一下,又发出一声响。   “呵——”南缇笑出了声,她配合地扭动着腰肢,甚至比风燕然动得更快,从喉咙里不可控地肆意冒出呼喊:“嗯……嗯……啊……”   南缇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姿势,仿佛能令人全身心的放开,只剩下快乐,开心,只想猛烈动得更快。   仿佛是她最原始最本能的东西被激发,从心底破了土,枝蔓很快展满全身,好难受又好痛快,让人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受这种痛快!   ……   最后,风燕然紧绷着身子,又将白露尽数给了南缇。   这一晚风燕然不肯离去,搂着南缇一同入眠。   南缇在风燕然怀中沉睡,不知不觉又做了昨晚的梦。   寿星眉垂下三尺长的老僧拿着剃发刀,询问毗夜:“这一刀落,便是皈依我佛,再无杂念,你可考虑清楚了?”   一身赤衣的毗夜跪在蒲团上,冷冷无情道:“考虑清楚了,请师傅替弟子断绝凡缘。”   南缇又心揪得疼醒了。   她抬眸,见身旁的风燕然已经开始穿衣袍了,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风燕然见南缇醒来,就抚了抚她的肩膀:“快点,要下去吃晚饭了。”   南缇坐起身开窗外,果然,天又是黑的。   “你不觉得一起床就吃晚饭很奇怪吗?”南缇问风燕然。   “现在又不是早上起来。”风燕然似乎比南缇更奇怪:“现在是黄昏啊!”他伸手摸摸南缇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   风燕然想了想,忽然坏笑起来:“你不会想同我……一直做到天亮吧?”南缇刚要辩驳,他就将唇凑过来咬她耳朵:“先吃了晚饭,有了力气,我再来满足你……”   南缇和风燕然下楼吃饭,见大家都围坐在下面了。   还是和昨夜,前夜一样的菜式,桌上也摆了一坛酒。   “正好我还没有吃饭,不介意的话,我同你们一起吃啊?”龙烛开口说。   “不介意。”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南缇和风燕然背后响起。   南缇回头,果然是头戴方巾,身着青衫的戚老板。   戚老板徐徐走下来,远远就问桌边的戚娘子:“娘子,今夜住店的客人这么多?”   “是呀,今晚客人这么多,我决定免费赠给他们一坛好酒,让几位客官一齐分着喝!”戚娘子笑盈盈地回答。   “走,过去吃饭。”风燕然拉着南缇去桌边坐下来。   很快,众人围绕着桌子坐定,一样吃饭、夹菜、闲聊,重复昨天和前天的动作话语。   吃完了晚饭,诸人就各自上楼,去自己的客房里歇息了。   南缇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找了毗夜。   她在毗夜门前扣了三下,毗夜才开门。   南缇进门坐定,望着双手合十的毗夜,她开门见山问道:“师傅,我们是不是一直在重复过同一天?”   毗夜默然点了点头。   南缇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们重复了多久了?”   毗夜眸不抬,身不动:“重复了二百四十天。”   二百四十天,他们竟在这客栈里活了大半年。   重复循环地活在同一天。   “我都在做些什么啊……”南缇扶额,似自言自语般呢喃。   毗夜却只当南缇问他,廖淡回答:“施主你吃了二百三十八餐晚饭,两餐没吃。劝架七十七次,没劝架一百六十三次。和风施主交}媾二百一十八次,没交}媾二十二次。”   毗夜说完最后两句话一出,南缇竟莫名内疚地低了头。   内疚少顷,南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她又梦到了毗夜多少次?没梦到多少次呢?   南缇抬头凝视毗夜,对上他的目光,竟错觉毗夜的眸光一动,似有无限柔情,却稍纵即逝。   南缇定了定神,继续询问毗夜正事:“师傅,你既然知道我们被陷在同一天里,又为何不将大家解救出去,摆脱这循环?”   毗夜眸色如漆:“贫僧暂时还救不了。”   “可是哪里遇着了难处?”南缇脱口而出,仿若心底本能:“我帮你。”   毗夜合十的双掌很明显震了震,他主动对上南缇的目光,问她:“施主,你可记得贫僧同你,还有风施主进客栈是哪一天?”   “是戊午年六月初五。”南缇的记性一贯很好。   毗夜点点头,表示南缇记的日子是对的。   但他又说:“但困住大家的,不是这一天。”毗夜嚅唇轻叹了一口气:“贫僧算不出来,大家究竟被困在哪一天。”   “那就把这一天找出来。”南缇果断接口,她思忖片刻:这家客栈有古怪,她、毗夜、风燕然和风燕然的那几位仆从肯定没问题,那么……   南缇敛笑问毗夜:“师傅,你觉得这客栈里四人,戚家夫妇,贺子,烛龙,哪一位有问题?”   南缇边说,边自己在脑海里将这四人的言行举止回忆了一遍,不等毗夜开口回答,她又问毗夜:“师傅,这二百四十天里,贺子是不是一天都没有没和我们一起吃那顿晚饭?” ☆、梧州府(四)   作者有话要说:几天没更,我回来了,最近努力日更两天= =#   “可以从贺子查起。”毗夜说:“但贫僧觉得未必是他。”    “一个一个来嘛。”南缇爽快地说:“不是贺子,就再查别人。”她又吐了吐舌头,靠近毗夜几寸:“师傅,你会同我一道查吧?”   毗夜坐着,纹丝不动。   南缇就再靠近几分,几乎贴上毗夜,她歪着脑袋嫣然一笑:“师傅,万一遇上法术高强的,我一个人查应付不过来呀!”   毗夜就站起了身,雪色僧袍的衣角飘动。   毗夜虽然没说话,但南缇心知他是答应了。   毗夜同南缇一道下楼,一开门却发现风燕然站在门外。   风燕然见南缇瞟了自己一眼,立马神色紧张,抬抬下巴解释道:“我是路过——”   其实风燕然自己清楚:才不是路过,饱暖思欲,他来找南缇房内找她,却见她进了毗夜的房间。于是风燕然紧张得一直在外面偷听。   南缇也心知肚明风燕然的那点心思,都重复了二百四十天,她难道还不知道风燕然要干什么?!   南缇不戳破风燕然,默默无语跟着毗夜下楼。   风燕然也不说话跟在后面。   南缇陡然滞步,风燕然没刹住,差点踩着她的脚后跟。   南缇等风燕然身子稳了下来,才转过身问他:“你跟着做什么?”   风燕然心中飞快思索了几个理由,均觉不妥,便索性硬气道:“本少就是想跟着,不行?”   风燕然昂首挺胸,故意强撑出一派不讲理的气势。   哪知南缇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追上毗夜去了后厨。   风燕然就也紧跟着去了后厨。   三人行到后厨,见后厨大门紧缩,两扇窗子都是紧闭。   因为是常常炒菜的厨房,两扇窗户上糊的窗纸都是油腻腻的。   南缇不敢出声,怕惊动了房里的贺子,她偏过脸面朝着毗夜,眨了眨眼睛,眸中神色的意思是: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法术,能透视到房间内的情景?   南缇也只是试试用眼神提示,毗夜能不能明白南缇的意会,她没把握。   毗夜右手缓缓抬起,雪白的广袖随着他修长的五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后厨内的情景顷刻变得透亮。   南缇、毗夜、风燕然三人看见贺子在房内大快朵颐吃着肉。   他吃的全部都是生肉,   南缇定睛细看,心头悚然:堆在大瓷盘子里的两块肉,分明就是带着皮的两只人的胳膊,而贺子口中咀嚼的那一块肉,上头明显带着个乳}头,到像是从哪个男子胸前割下来的。   南缇偏头,又朝毗夜眨眨眼,意思是问:贺子在吃人?   毗夜紧抿双唇,但他的声音却源源传入南缇心中:那些都是猪肉,做成的人形。   南缇在心里听在,觉着传来的毗夜的声音就像一股涓涓清澈的泉水,真舒服,真好听。   她恍惚了一下,才回到正事上,又无声向毗夜示意:贺子是人是妖?   “凡人。”毗夜的声音再次传进南缇心底。   又一股清泉,真甘甜,南缇想着就弯弯眉眼,默然一笑。   数秒后,南缇的心思回到贺子身上,她想了想:贺子是个凡人,却要把猪肉特地做成人肉的样子吃……   于是南缇面朝毗夜,不眨眼,启唇发声:“师傅,我想进去问问贺子,他到底是同谁有这样大的仇,恨不得生食其肉?”   毗夜垂眸,表情淡漠,亦开口发出声音:“施主既已出声,就是拿定主意要去问贺施主了,又何须征询贫僧?”   南缇盯着毗夜的嘴唇一张一合,觉得发出来的声音,反倒没有他默默传进心底的那种声音好听了。   就像泉水流到山下,沿途掺了杂质,掬在掌心捧起来喝也不甜了。   “哐当!”竟是贺子听到南缇和毗夜说话,出来自踢一脚,踹开大门。他抡着拳头过来要挟道:“你们几个站在这里做什么?当心老子揍你们!”   贺子的颧骨突出,铜铃眼珠从眼眶中突出,本就看起来凶恶,这会发起怒来,更觉是汹汹煞鬼。   “你敢!”风燕然见贺子要挟南缇,旋即挺身而出,振振告诫贺子:“我们是出了钱住店的客人,你再如此恶劣态度,当心我们另寻别处,不在你家客栈歇息。”   谁料贺子根本不买风燕然这番话的帐,他转身就丢下三人进屋,顺道朝地上呸了一口:“爱住住,不住滚!”   “贫僧猜贺施主心头恨的,是他日日不愿同桌之人。”毗夜忽然启唇。   他面朝南缇,似在回答她方才的疑惑。   贺子却瞬间止了脚步,他回过身往毗夜这边连走两步,叉着腰道:“秃驴,猜得很准啊!”   末了贺子又呸了口痰,恨恨道:“老子就是恨大姑妈那个相好的!”   “大姑妈?”南缇脱口而出。   “哼!”贺子朝南缇凶了一声,像极了发怒摆头的狮子。然后他匆匆回身,走到门前,就用脚往里一踹。   大门完全敞开,贺子吼道:“你们进不进来?不进来老子关门了!”   南缇这才明白贺子是叫他们三人进去详谈。   三人进去后刚坐下,贺子就端来生肉问他们吃不吃。   毗夜不语,南缇和风燕然都是连忙摆手,南缇说“不吃”,风燕然说“客气了,不必”。   贺子就把盘子往桌上一搁,发出重重的响声,接着他就噼里啪啦地讲起来。   南缇三人这才知道,原来客栈的老板娘戚娘子,娘家也姓贺,她是贺子的大姑妈。   南缇的目光由上自下扫了贺子一番,就算他长相因为凶恶而显老,也至少二十出头了。戚娘子是贺子的大姑妈,那戚娘子至少……   “她不是才三十多岁么?”南缇问了出来。   “她糊弄你们的,三十九也说三十多啊!”   原来戚娘子三十九了,南缇颔首:“看起来保养的很好啊。”   “哼,还不是那个相好呵着护着给养起来的!”贺子愤愤拍着桌子,把桌上的盘子拍得震起来:“要我说啊,那个姓戚的就是想骗我姑妈的钱!”   南缇和风燕然便劝贺子,叫他别急,慢慢将事情原委讲来。   原来贺家家祖曾官至梧州知府,留下颇丰家业。贺子这一脉,传到贺子祖父手上,就剩下了南缇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客栈,以及两千两百两黄金。   “才两千两百两。”风燕然轻轻笑了一声。   南缇横风燕然一眼,现在不是炫富的时候。   风燕然脸一白,咬唇忍了,止了声。   就听贺子又讲,他父亲去得早,祖父病逝的时候将客栈和黄金交到了贺子大姑妈,也就是戚娘子手上。   谁料一个月后,这客栈里出来了位戚公子,住着就不走了。再后来,戚公子同戚娘子成了婚,转眼成了这客栈的老板。   “他}妈}的,要是小相好不冒出来。”贺子哼哼哈哈骂出了自己恨戚公子的原因:“姑妈死了以后,客栈就该是老子的!”   南缇心内笑道:原来贺子恨戚公子,是认为戚公子抢了本属于他的东西。   南缇觉着贺子吃生肉吃出病来,也不值得同情。   她正想着,又听贺子继续抱怨:“那姓戚的也真他}妈会讨好我姑妈,你们别看是姑妈出来招待你们,其实平日里这客栈里扫地、洗盘子、大大小小的杂事,甚至是洗晒我姑妈的衣裳,小相好全都包下来。”贺子不屑地哼唧了一声:“哼,他就这点本事,逗得大姑妈心花怒放!”   贺子还欲再讲,南缇却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她就起身向贺子道别。   南缇一道别,风燕然也跟着说要走。   南缇不理会风燕然,伫在原地等毗夜。   过了半响,毗夜才缓缓站起来,双手合十,迈步欲出屋。   南缇就跟毗夜保持平行地走向门口,走到一半南缇滞了脚步,她望见角落里堆着高高一叠书,上面有油质却没有灰尘,似有人刚刚翻过。   南缇就干脆走近去细瞧这些书,发现是旧书,大多数页面已经泛黄,书也被人零零散散地撕乱。   “你看书?”南缇问贺子。   “老子看屁!”贺子又汹汹骂了起来:“这些书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堆了五六十年了,最近窗户啊,墙啊老漏风。大姑妈有钱养小相好,没钱给我修,老子只能自己撕了书补漏洞!”   南缇点了点下巴,向贺子告辞了。   离开后厨,三人的脚步即将迈入一楼正堂,南缇忽然开腔问毗夜:“师傅,我们再查龙烛?”   毗夜摇摇头:“龙烛是妖,不必查。”   南缇不明其意,目光始终锁在毗夜脸上。   毗夜无言少顷,又道:“倘若是妖怪施展的法术,困住这客栈中的岁月,贫僧不需要知道具体时日就能破法。”毗夜将胸前念珠转了一颗:“这客栈里的古怪法术,是人施的。”   南缇仰头望二楼,那里住着客栈的主人,戚氏夫妻。   很快,南缇、毗夜和风燕然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戚公子和戚娘子厢房的门前。   毗夜缓抬右臂,似一朵白云,飘摇画一个圆圈。   此刻厢房内情景,清晰映入三人眼帘。   戚公子手执着笔在写字。   戚公子的这些字写在戚娘子不着}一物的光滑躯体上。   戚公子左手捋着袖子,右手在砚台里沾一点墨,而后笔走龙蛇,将笔尖环环绕绕过戚娘子的锁骨、双}乳、小腹,腰肢、密处、腿侧,至于一双金莲。   撇捺提勾,铁画银钩,他自上而下,徐徐在她身上提了一篇文章。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南缇看不清楚戚公子写的是什么,但南缇直觉是首情诗。   南缇觉得合该如此:将我欲对你说的话,写在你身上给你瞧,瞧我的字,瞧我的真心。   南缇静静站着,歪了歪头,望戚氏夫妻接下来的动作。   接下来,戚公子将自己的舌尖从双唇中探出来,由锁骨开始,一点一点舔去戚娘子身上的香墨。   同样由上而下,他将她舔得干干净净,戚公子的舌尖在戚娘子丰}丘的硬尖尖上打转,转着往下,又绕着她的肚脐画圈圈。再往下,刚好有一个好复杂的字落在戚娘子剃}干净的密}处,横横折折太多话,于是戚公子只好来来回回地舐……   当戚娘子的身体又重新变得只剩下凝白后,戚公子从袖中掏出一条金链子,含笑温柔地挂在戚娘子脖颈上,给她戴起来:“娘子,我自己给你打了条链子。”   金链子不粗,甚至可以说是极细,却妙在链子很长,中间穿着的一颗心形坠子,恰恰好悬在戚娘子两丘之间。   坠子摇摇晃晃呀,戚公子的唇就跟着坠子摆动地幅度左摇右晃,他似要去啄住这颗坠子,却怎么也啄不住,反倒数次啄上了戚娘子丘上樱桃,惹她阵阵欢喜的轻笑。   戚公子就也温雅笑着,将自己拥有的另外一只笔,缓缓探进戚娘子的身子里。   戚娘子身子一颠,坠子从她胸}口蹿上去,跃到锁骨间,戚公子就将自己的笔一顶,学着坠子上蹿。戚娘子身子又是一落,坠子被甩下来落回胸口,戚公子就将笔抽出来,也放低。坠子左摇右摆,他就也往左往右,坠子起落的幅度时低时高,戚公子也一般照学,时浅时深……   又雅致又迷离人心。   戚娘子被他迷得痴痴地笑,只有断断续续的哼哼啊啊之声,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南缇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又情不自禁去望毗夜。   要是毗夜跟她,也能同戚氏夫妇这般恩爱该多好……南缇悠悠浮起这个念头,又暗自沉了下去。   南缇心神镇定了些,就又抬眸继续观察房内,她忽然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画,画中男子长身玉立,青衫方巾,正是写实临摹的戚公子,而且画中戚公子穿的,亦正是他现在身上这套。   南缇侧过头,目光去寻毗夜双眸,寻着了对上去,无声地示意他:能不能施个法术,让她将墙上的画再看清些?   毗夜眼皮微合,对着房内拈花一指,挂在墙上的画渐渐在南缇视线里放大。   南缇注意到画的右下提了一行字:戊午年六月初五画。   戊午年六月初五。   这不就是南缇他们入住客栈的那一天么?   南缇疑惑数秒,突然发现落款的笔迹和贺子那些书上的笔迹,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她旋即明白过来。    ☆、梧州府(五)   这副画应该是贺子的祖父,也就是戚娘子的父亲画的。   但是贺子的祖父已经早早去世了,不可能在南缇她们进客栈的那天,为戚公子临摹出这副画。   毗夜的目光没有注视南缇,但南缇不在乎,她朝毗夜眨眨眼,果然毗夜就徐徐回身,抬眸对视上她的目光。   南缇脸上和心里都嫣然一笑:毗夜虽然眼睛没有看她,但其实……是一直在看她的。   她笑完了就干正事,伸出食指,用指尖在空气中飞快地写下了两个字:六甲。   六十一甲子,往复循环。   戊午年六月初五,也可能是六十年前的戊午年六月初五。   如果南缇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戚公子的年龄应该远比戚娘子要长,六十年前的他才是眼前这般青春年少的模样。   但是南缇又皱着眉头朝毗夜连连摆手,意思是叫他不慌现在就破了法术。   有些事情,南缇还想问一问戚氏夫妇,她觉着如果破法,至少应该同当事人打个招呼。   想象着戚公子一秒白头,俊美容颜变为鹤发鸡皮,再想象戚娘子面对垂暮夫君的表情,南缇有些不忍心。   于是南缇就轻轻叩了房门。   很快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戚娘子衣衫整齐地出来开门,笑道:“三位客官,可是有什么事?房里缺什么东西,或是饿了想吃宵夜了?”她边热情地问,边赔笑道:“小店子就我们夫妻两个人忙,有时候照顾不来,三位客官多有见谅,多有见谅。”   风燕然就尴尬一笑,说三人前来敲门,是夜里冷,还想要点热水。   戚娘子便笑道好说好说,就要去一楼水房给他们烧。南缇的目光却越过戚娘子肩头往屋内望,她仿佛初见一般,对墙上的画产生了好奇:“那副画……”   戚娘子的肩头明显一抖。   “那副画画的是戚老板吗?我可以近前瞧一瞧吗?”南缇虽对这副画有兴趣,言语间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她朝戚娘子礼貌地笑道:“多有打扰,如果老板娘你们不方便,我就不过去看了。”南缇转移了话题:“老板娘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同你一道下去烧水吧。”   “唉——”戚娘子却伸手将南缇的胳膊拉拽,她又犹豫了一下,方笑道:“没什么,小事一桩。”戚娘子说着将房门完全拉开,自己让到一边,邀请南缇三人进来:“你们进来吧,只管看,拙画一幅,要让三位客官见笑了。”   南缇就鞠躬道了谢,也不客气了进来,瞅着壁画瞧了半响,她问:“这副画真是栩栩如生,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哦。”戚公子听了,微微抬了右手,笑道:“这是戚某的一位晚辈为戚某描摹的。”   戚公子的声音很好听,无论何时,话语都是不急不徐,像烧开后放了一段时间的温水,沁脾暖心。   南缇听了戚公子的回答,转过身来:“戚老板的那位晚辈,可是姓贺?”   “是——”戚公子刚要回答,戚娘子却抢着说:“是奴家画的!”她向前连迈数步,挡在戚公子身前,同南缇面对面直视:“奴家随夫君的这位故人习字,因此字迹一样。”   戚娘子言语果断,双目凛然,仿佛已全然明白南缇知晓了真相。   倒是戚公子不明就里,他稍稍抬臂,将戚娘子护在怀中,满是不解地问道:“娘子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的白衣僧人徐徐抬起了右手,毗夜五指并拢,向天一挥,似是借火。顷刻间他的指尖就出现了燃烧的火苗,幽蓝又昏黄,正在熊熊变旺。   子午银灯架壁钩,辰戌烟满寺钟楼,根据纳音五行,戊午年六月初五当以天上火破。   南缇看着眼里,明白过来。她急得一把就拽住了毗夜的胳膊,将他着火的右手连带右臂往下按。   “别慌啊!”南缇口中急道:她还没有问明白戚氏夫妇原因呢,毗夜不是答应了她不急着破法么?也许夫妻俩施这个法是有什么苦衷呢?!   毗夜任由南缇按下他的右臂,指尖火苗依旧燃烧不熄。他仿佛看穿了南缇心中所想,低头冷漠地告诉她:“凡人有何苦衷?不过爱念。殊不知无爱念便无苦忧,既谎且痴,不若早断。”   毗夜说着又要抬手,南缇却再次将他的手臂狠狠按下,怒道:“你真无情!”   毗夜漆黑望不到底的双眸瞥了南缇一眼,南缇恍惚间在他眸中看到一点黯然,却又似雾似水一般澈亮。   只是一秒恍然,犹如错觉。   毗夜指尖的火渐渐就熄灭了。   戚公子完全弄不懂这屋内的人在干什么,他瞟一眼风燕然,发现连风燕然都比他更清楚。戚公子不由抬起手臂,蹙眉问众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   谁料“扑通”一声,竟是戚娘子双膝跪下,面朝毗夜磕头道:“这一切都是奴家的过错,与奴家的夫君无关,奴家愿意一力承当。”她连磕三个响头:“求大师傅放过我家夫君,饶他一命。”   戚公子怔了数秒,旋即不假思索地蹲下来,将戚娘子紧搂在怀中。他喉头哽咽了一下,柔声问戚娘子:“娘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戚娘子将头在戚公子胸膛蹭了蹭,颤声带泣道:“相公,我把你带到了六十年后。”   戚公子亦颤了一□子,他臂膀缩了缩,将戚娘子搂得更紧,低头在她额上亲一口:“不怕。”   这“不怕”二字,轻柔得似恋人耳鬓厮磨时的呢喃。   戚娘子闭上双眼,讲了一段痴念。   戚娘子最早见到这副画,是在父亲的书房里。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小字衾衾。   贺衾衾无意间瞥见墙上悬挂的描摹壁画,画中青衫公子衣袂迎风微扬,斜出横逸。她再由下往上看去,见得公子方巾下青丝垂绦数缕,宛若流云。   贺衾衾再往上看,对上画中俊郎一双墨黑眼眸,微微挑起的眼角与嘴角,扬着相似的弧度。   贺衾衾以前也听过人说“佳人入画”,但是人究竟要美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在瞧见这副画之前,她不知道,不明白。   此时此刻一窥墙上壁画,旋即悟道:不仅仅是佳人入画,公子也可以入画的。   他从画中走出来,如璧如圭,又好像在朝她轻轻地笑,温良如玉。   贺衾衾盯着壁画,心咯噔就动了一下。   二八佳人,情窦因一副壁画初开。   贺衾衾就忍不住天天来父亲书房瞧这副画,有时候父亲在书房里读书,她没有理由进来,就隔着门缝悄悄窥视墙上画,边窥边笑,心中阵阵暖流。   不久后,父亲去北方做买卖,书房就空了下来。   某一日贺衾衾拿了书房的钥匙,偷偷潜进书房,又将房门反锁。她抚着自己一刻如鼓乱击,如鹿盲蹿的心,半步半步,小心翼翼地向墙上的画靠近。   虽然已经反锁的房门,贺衾衾还是不安地左右环顾了下,确认房中再无他人,贺衾衾睁着眼睛,慢慢将自己的双唇印上画中公子的双唇。   壁画的冰凉刹那间通过她的唇瓣蔓延全身。   凉气刺得她浑身瑟瑟,心中惴惴。   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骚动,似乎壁画的触觉越冰冷,她颤抖得越厉害。   没有人引导,贺衾衾自己将手探向裙下。   她穿了一条藕荷色的纱裙,此时不知为何,已是浸透湿漉一片。   就好似贺衾衾以前瞧见家中厨娘洗藕,洗去淤泥,上面沾着点点剔透晶莹的水滴。   贺衾衾抬起手,将指尖放在唇上吮了吮,说不出来的味道和香气。   她再将手重新探入裙内,抚上双}腿内侧,发现刚才还湿润的水滴瞬间已干做粉末。贺衾衾不禁更觉新奇,她将唇凑近画中男子的耳边,仿佛他能听到她讲话。   贺衾衾问画中情郎:“你也想尝尝它的味道吗?”   她边说着,边贴着壁画本能的摩挲起来,又将本只在外围揉抚的手指缓缓试探了进去,一根手指、两根手指,逐渐加多……那里似乎永远也无法饱满。   十六岁的贺衾衾像一只连在莲藕上的荷花,破穿荷叶,离开水面,浓妍绽放,自由自在地摇曳在风中。   她脸颊上泛起点点粉色,似粼粼日光照于荷上,生细细流霞。   贺衾衾大着胆子低头窥看那新奇神秘处,发现那里也是粉色的。   贺衾衾抬头问画中郎:“你看见了吗?她好看吗?”   她扭动着,情不自禁就将那一处对着画中公子的下}身贴粘了上去。   贺衾衾渐渐觉得浑身滚烫,荷花要变成一团火燃烧起来。   ……   自此,只要无人,贺衾衾便要来书房里对画亲昵,渐渐成瘾。   不觉情根深重。   两年之后,贺衾衾十八岁,她见到了画中男子的真人,父亲的忘年挚友戚容仪。   戚容仪比贺衾衾的父亲还要年长十岁,贺衾衾初次见到戚容仪真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六十三岁了。   虽然戚伯伯保养很好,长身玉立,看不出来是个老头子。但终难敌时间流逝,昔年画中一头青丝已成银发,眼角明显的皱纹,而曾经棱角好看的脸庞也变得干瘦,颧骨高突了出来。   戚容仪走了以后,贺衾衾就忍不住指着墙上壁画,对父亲叹道:“戚伯伯以前姿容好动人,现在却真的老了……”   贺父不明就里,听了女儿的感叹,就笑一声:“怎么可能不老?这墙上的画是为父十四岁的时候依像临摹的。”贺父视力不好,眯起眼睛细读了画右下角的落款:“戊午年六月初五,戊午年你戚伯伯才二十四岁。算算这一晃眼,已经过了三十九年啦,真是白驹过隙啊……”   贺衾衾听着父亲的话,心底既惋惜又难过:她为什么不早生几十年,在戚容仪最盛的年华里,与他般配成一对?   贺衾衾就一直这么想,为什么她不能在戚容仪年轻的时候遇着他呢?为什么戚容仪要老去呢?难道他不遗憾,遗憾他自己曾经是多么风姿卓绝,翩翩令人心动?   这想法越想越强烈,焦灼着她,痛苦着她,从十八岁到三十八岁。   贺衾衾二十年执着,一念已成痴狂。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没有存稿,是裸奔现码。最近忙起来了,白天不在家,晚上熬夜实在无力ToT我看明天或者后天,能不能熬夜再更一章出来。 ☆、梧州府(六)   贺衾衾愿望迫切,竟去庙中烧香,将心中所想说与菩萨听,祈求神明显灵,让她能亲身见一次年轻时的戚容仪。   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神明真显了灵。   伴随着由内至外蓝黄红三层佛光,年轻的白衣僧人徐徐从天而降,眉如远山,唇似朱砂。   他告诉贺衾衾自己是如来座下弟子,特地来帮她实现愿望:亲身见一眼戚容仪。   白衣圣僧拈花一笑,就带贺衾衾来到了五十九年前的梧州城。   时值初秋,江畔三三两两游人,江上一叶扁舟。   贺衾衾站在岸上望那扁舟,船首负手立着的那人,身如峨峨玉树,面如皎皎朗月,青衫随风轻扬,丰神绝代,衣卿风}流比画中更胜数倍。   令她彻底如痴如醉。   船夫拨着浆,轻轻经过贺衾衾身边,当舟身与贺衾衾平齐的时候,戚容仪微微偏头,往江岸上望了一眼,正好同贺衾衾四目相接。   然后扁舟划过远去,船身将水分成两道,贺衾衾听见哗哗的水声,这水声亦流过她心田。   哗哗——哗哗——   水声流呀流,贺衾衾就禁不住又湿了。她忽然不满足于一眼,而欲求一夜。   遇到喜欢的人,就应该做欢喜的事,切莫错过。   于是白衣圣僧要带贺衾衾回去的时候,她果断跪下来向圣僧央求:“神佛,你能不能发发慈悲,迟一点将自己带回去,让她更深入地接进戚公子。”贺衾衾匍匐在地上,额头贴面:“我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但是……但我真的割断不了啊,割断是痛苦,焚烧也是痛苦,都是蚀骨,还不如焚身成灰。”   好歹烧成灰烬的前一秒,有与火共舞的欢快。   贺衾衾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报多大希望,以为圣僧会拒绝她的请求,但圣僧却毫不疑迟的答应了她。   佛对她说:爱欲断者,如断四肢,所以切莫割断。   这一夜,白衣圣僧刮起一阵风,助她来到了戚容仪的船上。   贺衾衾执着烛灯,探身欲钻进船舱。谁料动作逆风,火焰稍倾,一下就烫伤了她的手。   “嘶——”疼得贺衾衾本能地发出了声音。   “谁?”响声惊动了本已入睡的戚容仪,他起身披衣,正欲出舱看个究竟。   贺衾衾没有退缩,她主动走了进来。因为手上执着烛灯,火光闪烁,戚容仪很快看清了她的容貌。   “姑娘是你。”他脱口而出。   贺衾衾的心跟随火苗同步一跳,她问戚容仪:“你认识我?”   戚容仪红了面颊:“戚某冒昧,白日里岸上惊鸿一瞥,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好。”贺衾衾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像串串银铃一般:“我不会叫你忘了我。”   她主动封上戚容仪的唇。   突如其来,戚容仪身子后倾躲开贺衾衾的吻,又定住,然后前倾迎了上去,一把将她拘在怀中。   戚容仪一只手搂着贺衾衾,另一只手将她手上的烛灯接过来,又小心翼翼放到几上。   “不要拿在手上,当心烧着了手。”戚容仪又是叮嘱,又是怜惜:“以后夜里,我来为你执炬。”   贺衾衾像火苗一样摇摆,大胆道:“烧着了不怕!”她又径直向戚容仪袒露心声:“我看见你,整个人早已烧了起来。”   戚容仪听她的话,望她的人,不觉呆了。   眼前的少女真的是一团火,她热情,她炫目,她给他带来光明。   戚容仪情不自禁抱紧贺衾衾的躯体,果然如火一般炽热温暖,烧得他滚烫滚烫。   于是戚容仪低下头,一面扒贺衾衾的衣衫,一面如啃噬般疯狂地吻起她来。从肩头开始咬起,到锁骨,到玉丘,戚容仪的下巴抵在贺衾衾的左丘上,双齿一把咬住丘上樱核,撕提一下又弹一下,痛得她长吟出来,却又越痛越畅快。   贺衾衾禁不住对戚容仪说:“还有右边……”   不可厚此薄彼,她的右丘也想要。   戚容仪就立马将唇齿移向贺衾衾的右边樱核,又怕她左边冷落难受,用手替代双唇,在她的左丘上大力揉搓起来。   贺衾衾又听到“哗哗”的水声从底下传来,但是究竟是船底的水,还是她裙底的水,贺衾衾已经迷乱得分辨不清。   她双眼迷离的模样,微张的嘴唇,摆动的身躯,令戚容仪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地融嵌进她的身子里。   戚容仪青衫没有全部褪下,就已将利器抵在了贺衾衾身上,他握着它,在贺衾衾的肌}肤上来回摩挲,呼着热气央求:“我欲与卿卿同燃!”   贺衾衾目光灼灼,答应了他。   戚容仪得到允许,就将利器轻轻一顶,他虽是初次,但同窗那或多或少看过几本风月书册,虽不娴熟,路径还是知道的。贺衾衾也是初次,但她女儿家没看过那种册子,之前都是自己无意识的亲昵。到这会亲眼见着真蛇,她还是本能地紧张了,情不自禁就将腿夹缩,戚容仪五寸利器,被她夹住头部一寸,痛到刺骨。   但他却忍着疼痛,关切问贺衾衾:“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贺衾衾摇摇头。   戚容仪俯□,在她唇上亲一口,又往下抚去她的丰丘,启声轻柔道:“你双}腿稍微张开些……”   贺衾衾闻言,僵硬着扩大了腿间的距离,她对戚容仪的桎梏也随之松开。   没了桎梏,戚容仪借水助力,顺势贯穿。   刹那,青衫粘染鲜血,绿叶燃绽红花。   贺衾衾痛了一下,但只一下。她发现初次并没有姐姐们说的那样疼,其实更多的是紧张。   等她的紧张消失了,就只剩下欢愉。   贺衾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欢愉的感觉,戚容仪在里面的时候,她就像享受抚慰的左丘一样紧绷畅快,戚容仪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像没有慰藉的右丘一样空虚渴求。   但无论在里面在外面,都源源不断}痒刺激的感觉。   这感觉令人上瘾,她尽索求了一夜。   贺衾衾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几上烛火已经燃尽熄灭,舱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戚容仪也醒了,他搂着贺衾衾,令她的脑袋枕着他的胳膊:“十年风雨同舟,百年枕头共眠。”戚容仪低头凝视怀中佳人,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家府上?”他在她额上再啄一口:“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   “我——”贺衾衾刚要告诉他,戚容仪却突然昏了过去。   贺衾衾骇然瞧见白衣圣僧矗立在舱内,就在她和戚容仪咫尺之遥。   “你该走了。”圣僧冷漠无情地说。   “神佛!”贺衾衾猛然坐起身,也不顾衣衫不整,向圣僧脚下扑倒匍匐,磕头哀求:“我不能割断自己的四肢,求神佛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贪心不足。”白衣圣僧叹了一句,而后告诉贺衾衾,如果她真的想同戚容仪长相厮守,他可以教她一招让戚容仪去五十九年后的法术。   贺衾衾听后大喜,当即求圣僧教她。   佛却说:这项法术不能白给,但可以用一样东西同她交换。   贺衾衾自然应允,同白衣僧人一物换了一招。   戚容仪半个时辰后在船舱内苏醒,见贺衾衾凭空消失,就立即披衣登岸,在梧州城里挨家挨户地寻她。   城里找完,又找到郊外。   贺衾衾就施展法术,让戚容仪穿过树丛的时候,直接穿到了五十九年后。   戚容仪进客栈,慕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而后耗时半年多,两人最终结为夫妻。   白衣僧人为贺衾衾和戚容仪证完婚,就飘然而去。而时间也凝固在了圣僧离去的那一日——戊午年六月初五。   成为一点,日日往复。   “他让你拿什么东西交换的?”南缇听完贺衾衾的回忆,立马就问她。   贺衾衾嘴角绝然一笑,说不出来的味道:“神佛说,法术被破之日,他会回来取我身上一物。”   “他要取你的什么?”南缇继续追问。   “神佛说,到时候他要取我七魄中的一魄,问我愿意将哪一魄给他。”贺衾衾平静地回答南缇。   人有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肺臭。   七魄又同七情对应,喜、怒、哀、惧、爱、恶、欲。   南缇刚想问贺衾衾给了哪一魄,她还没来得急开口,贺衾衾就自己说了出来:“我说那就爱魄吧,没了爱魄,不会再爱人。那么法术破了,就算面对垂暮苍老的夫君,我也不会觉得痛苦。”贺衾衾说着抬眸去寻南缇的目光对视住,竟绽开一笑:“你说,我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这时候,风燕然不知是仅仅怀疑,还是夹杂了更多的目的,他问了贺衾衾一句:“老板娘,那个说要取你爱魄的白衣僧人,是不是他?”   风燕然的手指向毗夜。   “不是!”   “不是。”   两声“不是”,其中比较高亢的那句否定是南缇说的,她比贺衾衾还抢先一步回答。   “你怎么知道不是?”风燕然质问南缇,他吞咽数下,仿佛有骨鲠在喉,极不痛快。   “肯定不是。”南缇分析给风燕然听:“时间凝在六月初五,说明白衣僧人白天刚刚走,我们晚上就进了客栈。毗夜师傅一路和我们同行,怎么可能□?”她顿了顿,又说第二点原因:“再则,佛家慈悲普度,断然不会做以一物换一物的事情,更不可能邪到取人魂魄,定是……是什么妖怪化作了神佛的模样。”   贺衾衾听南缇前半段话的时候,一直在点头,听到后半段话,她脸色顷刻变白。   “会是妖怪么……”贺衾衾呢喃道。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南缇:“其实那位神佛,样貌很像跟在你们后头进来的龙客官……”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才写了四分之一都不到就收到了长评,很开心也很感动,谢谢细君。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忙着搬家(旧家和新家距离很远),所以白天都没有时间码字。等五月中旬或下旬安定下来,这个文会开始日更,答谢大家。以前每本文都因为赶工烂尾,今年想好好写,每本都不再烂尾= =# ☆、衡州府(一)   长得像龙烛么?   那便是狭长的凤眼,勾起的鼻尖,和额头上的一道骇人红疤。   却听贺衾衾又说:“但神佛又和龙客官不同,他额上没有红痕,眉目五官也慈悲柔和许多……”   “不错。”毗夜乍然打断,声音凛冽如冬日夹杂梅香的北风:“龙烛只是一条未得正果的蛟龙,断不敢冒充如来座下真佛。”   “不错,他的确不敢冒充。”忽然有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屋内五人同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声音在空气中发出。   “本座云游至南海,见这畜}生受伤,匐于滩涂上,奄奄一息。”渐渐的,发出声音的地方逐一显现出僧人的轮廓,他一身琉璃白伫立,面貌的确与烛龙八分相仿,只是僧人低眉垂目,凤眼不再凌厉,尖鼻也变得柔和,多了数倍俊美……他虽貌似龙烛,神形却迥异,令人见了不会产生警觉,反而倍感亲切。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本座便将其救治。”白衣僧人面目亲和,三言两语,淡然中带着股莫名的信服:“本座收他为坐骑,取号龙烛,令其皈依三宝,改邪归正。”白衣僧人旋即喝道:“龙烛——”   龙烛应声在白衣僧人身后显现。他也双手合十,服服帖帖地低头垂目,头上青丝不见,光锃脑袋上露出六个新烫不久的戒疤。   龙烛显得温顺而虔诚,戾气似乎完全被佛法慑服。   南缇却是心不停的跳,自己也形容不上来是什么感情:龙烛就是南海上与她身体接触过的那条邪龙么?怪不得龙烛额上会有一道长疤,那是毗夜当日高举双手,汇成一道金色气剑,自龙头上劈下……   “小僧毗夜。”毗夜忽然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他合十向白衣僧人行了个礼,徐徐问道:“毗夜敢问,同门的法号是什么?”   白衣僧人嘴角漾开一抹弧痕:“本座迦叶。”   如来座下弟子,最出名的当是为首两位尊者,迦叶与阿难。   迦叶说着环视众人,温和目光如煦辉冉冉。诸人被他眸光一扫,顿时对他自称是迦叶尊者的话深信不疑。   戚氏夫妇和风燕然更是情不自禁跪了下去,诚惶诚恐,何能何德,今日竟能得见真佛。   南缇虽然没跪,但也浑然迷糊,独有毗夜清醒,启唇发声:“小僧不才,也曾在西天听我佛如来于莲花座上讲法,彼时迦叶师祖亦在场。”毗夜径直将双眸对上“迦叶尊者”的双眸:“小僧一面之缘,识得的迦叶师祖,却不是同门你这般相貌。”   自称是迦叶尊者的白衣僧人坦然同毗夜对视,他不惊不诧,不慌不忙,反倒轻笑了一声:“既然都说了只是一面,又如何能因此做下定断?”迦叶手掌向上一翻,瞬间拈来莲花一朵,庄严道:“我佛有千手、千眼、千面。”   毗夜与迦叶对视半响,默然不语,缓缓将念珠夹于合十的掌心。   迦叶便不再看毗夜,转而面向贺衾衾,将手中莲花递给服跪的女子:“贺衾衾,既然天命如此,因果皆有定数,你的姻缘到此了结了吧!”   “凡女贺衾衾,全凭神佛吩咐。”贺衾衾双手举起,恭谨地从迦叶手中接过莲花。她感觉到体内灼热,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身体。   是爱魄吧,抽离了爱魄,她的心以后就是一口古井,哪怕时时刻刻面对戚容仪,也不会再荡起一丝微浅的波澜。   贺衾衾双手执着莲花,偏头去看戚容仪,且容她,且容她最后留恋的看这一眼!   “娘子!”戚容仪对直勾勾盯着贺衾衾直呼,他脸色惨白,仿若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   贺衾衾随着戚容仪的目光低头,发现自己从头部以下,全部无根无源生起的业火,正在一点一点燃烧她的身体。   贺衾衾觉着体内灼热,不是她的爱魄被逐渐抽离,而是她正焚身以火!   贺衾衾急忙伸出双手去扑打身上的火焰,企图将其扑灭,却突然发现……发现她的双手也在自燃,从五指开始,蔓延至掌心,手掌烧光了,就顺着往下燃烧胳膊……   贺衾衾被烧毁的躯体成为黑红灰烬,翩翩飞舞在空中。   她不由振臂向迦叶哭泣高喊:“神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南缇看着贺衾衾寸寸燃烧,听她哭喊,心头也跟着揪起来。   其实南缇瞬间就已悟到贺衾衾为什么会这样:人之七魄,不仅代表喜怒哀惧爱恶欲,亦代表眼耳鼻舌身脏腑,贺衾衾将自己的爱魄交出来,其实也将自己的身躯一并交出。   戊午年六月初五,当以天上火破,“迦叶”虽隐瞒了部分结果,却早已点明终结贺衾衾将会是这团火。   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只是此招太邪了。   南缇有位巫医父亲,能马上明白原因,贺衾衾却不能,她已经哭出声来,泪水两行浇不熄火焰:“神佛,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迦叶一笑,他嘴角上扬眼角下弯,恍然间比龙烛还邪戾三分,却用无辜和不解地声音对贺衾衾说:“这样不好吗?你为何摆出这一番痛苦表情呀?”迦叶不以为然:“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啊!”   他似乎还嫌不够残忍,向着贺衾衾轻挑食指,徐徐诱她:“哭什么!笑一笑。”   贺衾衾业火焚骨灼心,痛苦无法言喻,两边嘴角却不可控地随着迦叶的手指挑起弧度,高高上扬。   贺衾衾自脖颈以下已经全部燃尽,独留一颗头颅悬在空中,眉开眼笑,笑成最璀璨的模样。   眼看着自家娘子就要这么烧成灰般消逝,戚容仪不忍地扑了过去:“娘子——”   戚容仪抱着着火的头颅,将贺衾衾的脑袋拥在怀中,双手护住,紧紧贴着自己胸脯。天上火逐渐由贺衾衾的头颅蔓延至戚容仪的前胸和双臂,他的身子也开始焚烧,慢慢同样化为灰烬……   “你怎么这么傻……”贺衾衾的下巴已经烧掉了,她挣扎着开口,刚责备了戚容仪一句,突然就开心的笑了。   她是真的笑了,真的开心。   贺衾衾和戚容仪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浑为一体,再也没有时间距离的烦恼,岂不是以前都求不得的,最最开心的结果?   贺衾衾化为了灰烬,片片飘在空中,和戚容仪身体烧出来的那些灰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来谁是谁。   “甚好。”迦叶拍起巴掌,展颜开怀,凤眼微睇绵藐,似替贺戚二人祝贺:“善哉,善哉!”   毗夜却将手中念珠对着迦叶一掷,叫他显出真身原形:“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迦叶真佛?”   迦叶身形一闪,瞬间竟将毗夜的念珠稳稳接在手中。   迦叶依旧是一身不染尘的白衣,眉目间除了情绪变得浓烈些,样貌并无任何改动。   毗夜便双臂高高举起,掌心在自己头顶上贴合,刹那手上出现的一道金箔剑气。   毗夜欲加重法力,叫迦叶现形。   迦叶却望着毗夜手中佛光,满不在意。他右边嘴角微微上扬,挑起一抹讥讽的微笑,优哉游哉道:“莫说是佛说佛名经里一万一千九十三尊佛,就算是西方如来,九霄玉帝,天地日月间有什么本尊不敢冒充?”   话音落时,迦叶竟一挥手将毗夜的金光打散,客栈亦在这一瞬裂开,成为片片碎片,远去消失。   南缇和毗夜,风燕然三人暴露在没有任何遮蔽的旷野中。   南缇抬头望天,却望不见太阳,甚至望不见光。此时应是白昼,天空中却布满了昏灰乌云,浓浊如泥浆一般,密遮得叫人喘不过气,感到窒息。   南缇移开目光,再平视远眺,见得“迦叶”真身。   “迦叶”有两只狭长的碧眼,散乱的银发间隐隐约约露出一对尖削的妖耳。他的发丝长长,垂过了肩头,末梢正落在锁骨上。男妖凝脂的双肩都袒}露在空气中,他自锁骨一下,才凌乱披了一袭紫色的锦缎长袍,上头金线银线织就各种繁杂华丽的花纹,仿若日与月同辉。   渐渐地,旷野中突然多了许多奇怪而凶恶的妖怪:桃花美人面的赤练蛇,抖擞着九尾的白妖狐,只有一只脚的夔牛,长翅的老虎,生角的豺狼,能直立行走的豹子,双头怒嚎的熊罴,彘头麋鹿,巨像猿肢……   诸多异世的凶禽猛兽,自天上地下,聚集在男妖的四周,发出阵阵嘶鸣或低吼。   各有无数幽魂野鬼,环绕左右,将南缇三人裹在绵绵不绝的阴风中。   而龙烛早已变回真身,成为一条银鳞长龙,龙头扬起,男妖则歪在在邪龙背部靠近龙头的地方。他右腿伸展左腿弓起,手肘撑在龙背上,指尖轻触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因为半倚半靠,男妖的紫袍又滑落数寸,雪白绣有刺青的胸脯几乎完全袒露。   风燕然学习法术数年,别说见过,就是书上也从来提过眼前这般妖怪。他身体本能地颤抖,却挪步去南缇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妖孽!”风燕然对着男妖拔出宝剑,九道星光骤然射出。   男妖眼皮不动,根本不看风燕然,只懒洋洋地抬起头,食指勾住星光,轻巧就将风燕然的宝剑勾了过来。   风燕然更加紧张,伸臂护住身后南缇。   男妖却不管他二人,只瞧着毗夜,慵慵懒懒叹一声:“自不量力的和尚阿……”他捋过颊侧垂下的一缕青丝,言语轻佻,姿态傲慢,满眼尽是狂傲之色:“吾乃魔君月池!”   霎那间天崩地裂,千妖齐鸣,万鬼同泣。   欢迎坠到眼前的阿鼻地狱。   “十方无量,五道分明!”毗夜去施法强上,月池五指并拢一摆,紫锦广袖跟着生起凛冽狂风,毗夜被他扇得远远。   月池接着勾手一收,南缇身子不由自主从风燕然身后飞了起来,被魔君抓至近前。   风燕然虽然手无寸铁,却依旧心急得不管不顾就朝月池扑过来。   月池睥睨一眼,风燕然旋即被定住。   魔君月池抓着南缇,眼眸上下,漫不经心打量了她一眼。   下一秒,月池按着南缇的后脑勺,狠狠将她的唇抵在自己唇上。月池舌头直接撬开南缇两排牙齿,直接探进去,在里面粗}暴而毫无温存的搅动,夹杂他舌尖生出来的微烫液体,上下左右,似刀似剑,刮得南缇刺痛。   但是刺痛之下,她却情不自禁迎合着月池张大嘴巴。他的吻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开启着她……   南缇不知不觉就将舌头深进了魔君嘴中。   却被月池倏然一咬,毫不怜惜地咬出血来。   月池拧着南缇衣服的领口将她提起,同他隔离开一定的距离。他冷冷注视着南缇依旧克制不住,扭动磨蹭的身躯,不屑道:“媚骨九两,贱命跟本尊比还实在太轻。”   魔君说着将南缇振臂一抛,好似丢弃敝屣般远远地甩开。南缇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自高处落下,眼看就要着地,粉身碎骨。   “南缇!”风燕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身子却动不了。   忽然有一双温厚的掌心托住了南缇,带着胸腹散发出来的,洁净且暖和的气息。   南缇瞧见遮盖上她眼帘的是一抹白,瞬间安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不是每个单元都是悲剧,请放心O(∩_∩)O(每个单元都悲剧我自己也承受不了 ==# ) 应该是悲喜交替的,会有不少HE的结局。 ☆、衡州府(二)   毗夜一手搂着南缇,将她的脸贴在他胸膛,僧袖将南缇的身体完全遮护,给她裹织起一张与世隔绝的洁白天幕,织一个静谧且安全的世界。   而世界外的浑浊黑暗,腥风血雨,则全部由他独自来挡。   毗夜纵身跃起,另一只手与魔君月池抵掌相抗。   这一掌抗得极强,刹那间雳雷闪电,   毗夜似有准备地从魔君的掌心中,抓出两股浑浊真气。这两条浑浊之物,如蚯似蛇般扭动挣扎,仿佛不愿从魔君的体内抽离。   于是毗夜更加用力,他的额上溢出豆大的汗珠,手上却将两股浑物攥得更紧,咬牙将它们从月池的身体里一点一点□。   魔君月池瞧见两股浑物就要被毗夜取走,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月池欲制止毗夜的行为,却奈何自己的右手被桎梏住,无法动弹。魔君便怒抬左手,一掌击在毗夜左边胸口,欲用此招逼退毗夜。   毗夜果然霎时间被震退百丈,他张嘴喷出数口鲜血,尽溅在白色僧袍之上。但毗夜手上却依旧顽固地抓住两股浑物,死死不放。   浑物随着毗夜的身体一起后退,彻底抽离了月池的身体。   魔君得不偿失,一招掌劈,反倒是助了毗夜一把。   一股血腥同样经由月池的喉咙涌上口中,他却立马自咽回腹内,只眯起狭长凤眼,冷冷地注视向远方,眸中数点清明。   远方,吐血后的毗夜眼前恍惚,继而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毗夜的身体失去控制,如同纸片般下坠。但在他怀中的南缇很快感觉到不对劲,她探出头来,发现毗夜晕厥,两人正在下落。南缇当即紧搂毗夜,施展法术,御来一朵乌云,在空中稳住了两人的身体。   月池目睹了远方这一切,他缓缓抬起头,遥指毗夜与南缇:“龙烛,且去!”月池嘴角挑着笑对脚下坐骑下命令:“去助本尊暂时锁住这草芥两粒。”   硕大的巨龙得到主人的命令,当即向毗夜和南缇扑去,龙烛张开庞然大口,一口将两人连带云朵囫囵吞下。   南缇和毗夜经由邪龙食道滑落肚内。   邪龙的肚内居然空空如也,偌大开阔空地。   漆黑一片,南缇不得不施法几次,才在龙肚内勉强点起一丝微弱的光。   借着光,南缇瞧见毗夜靠着肚壁,依旧昏迷。   “师傅,师傅!”南缇蹲下来摇了毗夜两下,他依旧不醒。南缇见毗夜嘴角有血迹,就抡起衣角为他擦拭。   擦干净了,这么近距离仔细观察,南缇才突然发现毗夜的嘴角生得十分好看,形状优美,颜色也不浓不淡。毗夜此时失血,唇色接近荔枝外皮的颜色,而他的皮肤则像剥皮后的荔枝,透白光滑,水盈盈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南缇就缓缓把唇凑了上去,一寸一寸接着毗夜的嘴角,只隔着毫厘的距离,南缇甚至能清晰看见毗夜肌}肤上的的茸毛。   也很诱人。   南缇撅一分唇,就要吻上去,毗夜却睁开眼睛醒了。   南缇赶紧把身子移开,她很不好意思,思来想去转换话题:“师傅,之前你真的没看穿他的真身是魔君?”   毗夜廖淡注视南缇,眸中没有涟漪,仿佛不曾发现她试图亲他。   毗夜点了点头,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没有看出月池的真身。   他却又道:“众生眼盲,不独我瞎。”   毗夜的声音很轻,令南缇明显感受到他的虚弱,南缇便关心地问:“师傅,你身体还好么?伤得重不重,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毗夜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他用微弱的声音坚定地说:“如来之法,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永不会灭。”毗夜倚壁入定:“龙烛肉身已死,待贫僧能动弹了,会施法破肚,让你我出肚见天。”   毗夜一句话,两处惊了南缇。   一处:龙烛死了?   二处:毗夜不能动弹了?   南缇先向毗夜问了第一个问题:“师傅,龙烛死了?”   毗夜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南缇赶紧跟着看过去,见毗夜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空。   空空的左角,空空的正前方,空空的右角。   龙肚内除了空荡荡,还是空荡荡。   毗夜波澜不惊地说:“孽龙肚内已空无一物,五脏俱已成灰。”   这一句答非所问,南缇先是茫然,继而疑惑地思索了好一阵,方才明白。   龙烛的确已经死了。   一如贺衾衾的身躯代表七魄中的爱魄,五脏代表七魄中的恶魄。   邪龙化成人形,恐怕是同魔君做了交换,以身上的恶魄换额伤痊愈,离水登陆。   只是龙烛吞下南缇和毗夜的时候,应该不知道吞人入腹,便是破解之法。   魔君月池就这么调笑着一指,轻轻松松就引自己的坐骑无知走上了不归路。   无论是人、是妖,在魔君眼里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草芥。   随意生,随意死,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   南缇的第一个问题得到解答,她就问毗夜第二个问题:“师傅,你不能动弹了?”   毗夜盯着她,不说话。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不回答那肯定就是不能动弹了,南缇想。南缇想着就去望毗夜,她将身子靠近些,更清晰的观察毗夜。   经过方才龙体外一番恶斗,毗夜的白衣变得褶皱,浸汗,巴巴紧贴在身上,欲透不透,在白色后面隐隐约约看见他衣里的肉色。南缇从毗夜腰间上头一寸处的两条人鱼线往上看去,一道一道的数他的腹肌,数万了腹肌目光又移到毗夜发达的胸肌。   毗夜的胸肌不动,南缇眼前却能想到它们的起伏,她耳边甚至嗡嗡浮现出毗夜胸肌起伏时的喘息。   南缇的目光在毗夜胸前转着圈平移,移到中心,却发现他衣上一块鲜血,刚好遮住了乳}头。   红得遗憾,却又红得更加诱人。   这抹夺目的红……像极了南缇总是在客栈里做的那个梦,梦里即将剃度的毗夜跪在蒲团上,穿得就是这样一件同色的红衣。   南缇想着就仰头问毗夜:“师傅,你是不是六十年前的午年六月初五剃的度?”   毗夜淡漠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瞬间闪过万千情绪,俱被南缇清楚地捕捉道。   南缇仰着头凝视毗夜,看他的神色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归回镇定淡然。   毗夜自额上分明滑下来一滴汗,滑过他弧度优美的下巴,正好落在南缇脸上。   “嗒!”   毗夜的汗触及南缇的肌}肤,灼热了她的心。   嗒!南缇忽然幻想:这是毗夜的一滴爱露,滴进了她期盼而干渴的密道,一坠到底,打在最深处的地面上。   嗒!   就如同越冰凉的水越能刺激人的触感,越清冷的声音反倒越蛊惑南缇的心。   一霎那,南缇脑海中不需要提醒地回忆起鸟妖小湘当日勾诱毗夜的动作。南缇本能地模仿起来,她贴上毗夜的身躯,感觉到圣僧冰冷僵硬的身躯微颤。只微微一下,却给了南缇莫大的鼓励,犹如催}情的春}药,她卖力地扭动七腰肢,故意用自己的敏}感处摩挲毗夜的敏}感处。   毗夜不动,南缇已湿。   他为什么不动呢?难道他没有感受到她的润泽吗?   南缇心里疑惑着,就抬起头去望毗夜。她睁大了双眼,在微弱的光下,发觉毗夜的双颊有薄红。   很淡很淡的薄红,要是再浓一点,才会像南缇密处入口的颜色。   不知道毗夜的秘密利器又是什么颜色呢?是跟此刻他的双颊一样的薄红,还是更浓,亦或更淡?   南缇没见过,不知道,但她心底敢肯定:如果毗夜的利器昂藏肿起,跟她密处交接摩挲的首头,肯定比薄红更浓,呈现出蟠桃般的颜色。   好奇心和好胜心驱使之下,南缇低头去看毗夜下}身。   她大着胆子伸出一双手,摸了上去。   南缇举头又看毗夜,瞧他老僧入定,不言不语。   既然毗夜没有阻止,南缇就横下心来,两掌来回摩搓,渐渐磨出铁杵壮粗的原型。   她仰头,见毗夜面上还是没有表情,就笑着伸指在毗夜的利器上描摹形状,勾了一个“且”字。   南缇观察着毗夜的表情,他果然怒目,似金刚般要开口呵斥,然后毗夜张口的一瞬间,神情却忽然转为柔和。   仿佛泄光了怒气,他竟轻轻对南缇说了两个字,无奈又包容:“别闹。”   毗夜将目光缓缓偏到自己握成拳的手上,攥着的两股浊物,犹在鲜活扭动。   毗夜转移南缇的注意:“月池收来的七魄,被我抽出了两只。”   “是哪两只?”南缇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二魄上。   “是欲魄和喜魄。”毗夜答道。   欲魄连带六腑,喜魄连带双眼。   “那这两位跟魔君做交换的人,已经失去了腑器和眼睛了么?”南缇问。   凡人将魂魄交换给魔君,魔君则施法满足凡人的愿望。法术破除的时候,魔君收走凡人事先说好的那一魄。   当然,也同时带着人身体的一部分。   “是,这两人一鬼的腑与眼,现在都在我手中两魄中,但万幸她们的性命尚存。”毗夜似乎指尖能动了,他微微往上抬了抬,幅度不敢太大,怕二魄离手飞走。   南缇瞟了一眼两股浑物,问毗夜:“明明只有两条魂魄,师傅为何说两人一鬼?”   毗夜的视线往自己手中的欲魄上望去,透过浑浊,他能够看见南缇看不见的东西。   “这欲魄看似一条,实则是由两名女子的欲魄混在一起形成。”毗夜身体虚弱,气息的尾音也因此发颤:“这两名女子,同时和月池做了交换。”   毗夜盯着欲魄内里最深处,目光一探遥遥,距梧州府往北向上百里,直看到衡州府里发生的一件事。   三月初三,时值三更。   春寒料峭,至夜愈是更深露重,房中女子却是大汗淋漓。   女子名叫碧珠,她平躺在床上,面朝房顶,手中将平日用的三只手帕叠起来拧成一股,在自己身}下前后来回地摩搓。往前,帕子勒上花}芯,是天堂;往后,帕子嵌在花瓣,也是天堂。兴奋到碧珠身体紧绷,眼前黑黢黢一片,黑黢黢中又闪过一点白光,在遥远的前上方。   那点白光是从天宫的方向传来的吗?天宫有九霄,她到第几层了?   碧珠觉得她肯定到的不是最顶上、最快乐的那层。   三条帕子一根绳子,似乎远远不够满足。   忽又有一只帕子,覆上了碧珠的双眼,连碧珠眼前最后那点白光也被封住,令她的视线彻底漆黑。   “你来啦。”碧珠惊喜地欢呼道。   熟悉而雄壮的气息汹涌扑来,碧珠知道是夜里常常来拜访她的陌生男子又来了。   男子每次来都封住碧珠的视线,不让碧珠知道眼前一切,不给她见一丝光明,却能带她同去第九层霄上的极乐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zjjoo的地雷。 ☆、衡州府(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能会有点重口味。另外修文只是河蟹一下,看过的不用再看啦~\(≧▽≦)/~   男子照例撑起碧珠的四肢,用四条绸带将她的脚腕手腕绑紧在檀床的四角。男子绑碧珠的时候力道极大,下手不知轻重,弄得碧珠腕上生疼,她却蒙着眼睛,笑意盈盈任他绑。   碧珠喜欢男子的蛮横。   男子绑好她的四肢,没有任何安抚,托起她的身子第一下就是刺底贯穿。接着一下狠过一下,下下激进,无停息无犹豫,犹如发泄一般,根本不顾及身}下佳人的感受。   “哈啊哈哈啊——”痛苦和快乐一齐来至,碧珠却响起了铃音般的欢笑。   碧珠喜欢男子的粗}暴。   男子狂风般在她密处内肆虐,又一声招呼不打,冷不防就□刺进了她的后面。碧珠咬着牙,香汗淋淋,濡湿了她背下的锦软缎榻。去年,男子第一次刺破她的后面,那种疼痛简直就是茫茫雪原上强行催开一朵春}花,绽放的那一瞬间就凋了。受不住,碧珠根本受不住。   但经过了一年无数次的磨练,碧珠的痛苦渐渐消失了,当男子的利器在春}花里抵到底的时候,碧珠反而产生了一种肿}胀的快乐感觉。   碧珠闭起自己的知觉、嗅觉、听觉、视觉,只留下触觉,全心全意感受男子对她后面的冲击。   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唰——男子猛烈至底的一击,终于深撞上肉,将碧珠敛起的五觉瞬间唰唰撞开。   于是他涔涔滚烫的汗滴,热气雄浑的汗味,粗重低沉的喘息,自碧珠的毛孔、鼻、耳……四面八方汹涌澎湃而来。   碧珠甚至能够透过蒙在眼上的帕子,隐约看到男子健硕的身体轮廓,和他胸膛在黑暗里呈现的牙色。   在阳光下他的皮肤肯定是小麦色的,碧珠想。   男子突然拔出,将上头湿湿黏黏一片的利器塞进碧珠嘴中。   碧珠口小,男子器大,她险些含不下去,有些许呕吐的感觉,却立马殷勤嘬了起来。   碧珠是自发自愿快速嘬动的,因为她喜欢他的肆意妄为。   男子感受到碧珠的温顺热情,他开心得伸手就在她脸上打了一下。   碧珠满心欢喜,她喜欢男子这种暴力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像她即将要嫁的夫君。   三个月后,碧珠将要嫁给衡州府里头一号病秧子,知府的二公子李之珏。   碧珠父亲是衡州府数一数二的富商,与衡州知府李冉是知己之交。   李之珏和碧珠自幼相识,碧珠每次见李之珏,他都是一副羸弱无力的样子。碧珠总觉得她呵一口气李之珏就会倒,她一点也不喜欢。   碧珠喜欢的是李之珏的大哥,大公子李之珪。   虽然夜里与碧珠相好的男子,每次来都遮住了碧珠的双眼,但她知道欺在她身上蛮不讲理的就是李之珪。   李之珪担任衡州军校尉,他强壮,他健硕,他孔武有力,浑身自然而然散发着男子征服的气息……而且,试问整个衡州城,哪里还能找到有人比李之珪利器硕大?   更何况碧珠每次与李之珪快乐,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萦绕,若有若无的杏花香。   整座衡州城,只有知府府邸植满了杏花,在早春里怒放,高高开过墙头。   一响贪}欢,男子像往常那样,在四更时准时离去。只剩下碧珠一人,她扯下男子覆在她眼上的帕子嗅了嗅,又贴在胸口蹭了蹭,最后勒在身}下入眠。   碧珠睡到辰时才起来,她托着疲惫酸痛的身子来到自己后院里,见姐姐红珠早已立在院中。   虽是同父同母,红珠却较碧珠生得迥异。   红珠身形较高,体态也颇为丰盈,她这会才在院中走了几圈,额上和胳膊上就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红珠望见碧珠进院,当即朝妹妹快步行来,急急生风。   红珠人未至,已经启唇唤了碧珠:“二妹,你怎么才来?今天怎么又起了这么晚?别睡太久,睡太久了人容易怏怏的,没精神!”   红珠一连串不带停顿的话语,犹如连弩般噼里啪啦,她说得太快,脸颊上渐渐烫热成红色,映在她雪白的皮肤上。   碧珠注视着眼前的红珠出神:她的大姐总是这般健康活泼。   因为健康活泼,大家都认为红珠和她孔武的未婚夫十分般配。   因为健康活泼,父亲母亲将红珠许配给了知府的长子李之珪。   碧珠又低头打量了会自己:她的身材跟姐姐完全不同,说好听了是娇小,说不好听了是矮瘦。碧珠的肤色太过于白,就算是出了满头大汗,也不会泛起红晕。所以很多人认为碧珠也是个病秧子。   女病秧子配男病秧子。   呵呵,也是十分般配的。   碧珠不由抬头再次凝望红珠,红珠犹在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碧珠在心里轻羡:姐姐真幸福,三个月后可以嫁给李之珪。姐姐出嫁以后,和李之珪生活在一起,出入成双,应该会比现在更神采奕奕吧……   而她碧珠,只能对着李之珏无色的双唇,无神的面目,生活变得更加无力苍白。   碧珠忽然感受到钻心刺骨的疼痛。   “二妹,我有件心事想同你商量。”红珠突然对碧珠说。   “什么事呢?”碧珠仰头问,却看见姐姐双颊红若晚霞,噤嚅双唇似乎难以启齿。   红珠犹豫了一下,将碧珠手一拉,拽着往长廊那边走:“来,我们到栏杆那边坐下来,再详细说!”   姐姐牵着妹妹的手,相携在白玉栏杆上坐下。   红珠拽着碧珠说:“三个月后,我们姐妹俩就要一起嫁到李家了。”   “嗯。”碧珠低头看地,沉沉支吾了一声。   “可是我不想嫁给李之珪。”红珠说。   碧珠心头一颤,身子跟着一抖,却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用平淡的语调询问红珠:“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公子一表人才,姐姐为何不愿嫁他?”   “李大公子是不错,可是他……”红珠左右摆了摆头,咬牙说了出来:“他看起来太强壮了,我还是喜欢温柔一点的男子。”   自小红珠就心水温柔的男子,她觉着男子瘦一点,白一点,棱角更尖削一点,样子也会更俊美。   美男如佳人,峨峨玉树,因为是白玉做的,所以轻巧易碎,弹手可摧。   因为太容易被损坏,所以才更能博取红珠的一颗呵护怜爱之心。   红珠心里已经爱慕李之珏好几年。   相较与古铜色肌肤,五官粗犷的未婚夫李之珪,在红珠眼里,盈盈常带病态的李家二公子,才真正是谪仙般的人物。李之珪每每伫立的时候,红珠总错觉他消瘦颀长的身躯,要随着他飞扬的衣袂一起飘飘吹走,羽化登仙。   这种时候,红珠的一颗心总是揪得生痛,真是恨不得将李之珏狠狠揉进怀里,叫他再也不离开她。   无数个夜晚,红珠也的确是这般对身侧的李之珏说的。   虽然李之珏每次潜入红珠的房间,都用帕子蒙捂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知晓来人是谁。   但是红珠猜得出来,来人遮覆她眼睛的手法格外温柔,他的肌肤触感软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扎人。他身上还带有李府特有的杏花香,不是李之珪是谁?   而且李之珪每次同红珠行事,都会做足安抚,待她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儿,他才小心翼翼的进入。   最最关键,也是红珠最最欢喜的,是两人结合,李之珏永远让红珠占有绝对的主导权和控制权,至始至终都是红珠在上面驰骋。   她欢呼着,尽情地挥洒,尽情地释放,李之珪则在下面托住她,宠溺地包容下红珠所有的肆意妄为。   “妹妹,我知道这么说出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厚道,但是……我心所属的是李家二公子,之珏。”红珠惴惴不安地告诉碧珠,自己喜欢的是她的未婚夫。红珠满心愧疚和罪恶,不住地对碧珠道歉:“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你,对不住……”   “没有什么对不住。”碧珠打断了红珠,她朝自己大姐笑一笑:“没关系的,我并不喜欢李之珏。”   红珠楞住,她满心诧异望着眼前的碧珠:妹妹谈笑间风淡云轻,不仅丝毫不介意,眉目中甚至还有些许的开心。   红珠疑惑地问碧珠:“为什么?”   碧珠刚要启唇回答,就听见婢女从长廊的另一端,曲曲折折地绕过来,边跑边喊道:“两位小姐,两位小姐,叫奴婢一阵好找!老爷正着急,唤两位小姐去正堂!”   红珠和碧珠齐齐起身,家中只有来了贵客,父亲才会肃然命全家人去正堂相见。   红珠快走几步,与婢女相会,径直脱口问道:“家里此刻是来了哪位客人?”   婢女气喘吁吁,倾身换了几口气,方才断断续续能讲话:“是、是、是知府大人携二位公子来访!”   是二女的未婚夫们,李之珪和李之珏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红珠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她抓着碧珠的手,就火急火燎赶去正堂。   碧珠不得不紧紧跟在后面,保持和红珠相同频率的步伐,快到正堂的时候碧珠实在不跟不上了,她挣开姐姐的手,站着喘了口气,停顿歇息。   红珠却完全不觉累,脚下不停,先碧珠几步迈进正堂。碧珠迟了会儿,方才抬脚踏了进去。   碧珠是最后一个进入正堂的,她进去的时候,堂内已经站满了人:她的父亲母亲,数位兄长,还有李伯父,以及李之珪……   一看见李之珪,碧珠就仿佛烙铁烫了胸膛,又烧又起伏。李之珪双眸炯炯,真好;李之珪的肩膀宽厚,真好;李之珪的胸脯突起,真好;李之珪昨晚同她鏖战,此刻却丝毫不显疲态,真好。   碧珠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白日里见到李之珪的心情,只会说:真好、真好……   “呵呵。”一声轻浅却刺耳的笑声,令怔望李之珪的碧珠回过神来。她眉头一蹙:不用这,这熟悉的,她听了十几年的嘲笑声,只有时时和她作对的,极令人讨厌的二公子李之珏了。   碧珠转过头,对上之前被她忽略的李之珏。她睁圆双眼瞪着他,瞳孔里都是怒意。   李之珏迎着碧珠的目光,缓缓挑起了眉毛,身子跟着微微摇摆。碧珠真觉着,就是挑眉这种轻微的小动作,李之珏都会弱不禁风的倒下去,被摧毁掉。   她愈发觉得李之珏一无是处,不由冲着他冷哼了一声示威:“哼!”   李之珏接了碧珠的怒目和怒哼,他勾起嘴角,反唇相讥:“呵呵,这位娇娇气气的小姐,您都已经是最迟一个进来了,怎么着……又哼一声,是气还没有喘完啊?”   碧珠觉得李之珏的声音因为细弱,听着也女气。她心头烦躁愈盛,径直驳了回去:“谁叫娇娇气气了,李二公子你在说你自己么?”   “呵呵,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说我自己,不也是说你么?”李之珏说着,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拂他面朝碧珠的那只袖子,公然朗声道:“过了门以后,真担忧你把娇气传给了我!”   碧珠又羞又恼,急忙用余光去观察李之珪,见李之珪避开了她的目光,碧珠不由更加焦心。   她担心李之珪听到二弟“过门”的胡言乱语,会心生嫌忌,晚上再不到她闺房来。   碧珠心里恨死了李之珏,张口就道:“谁要同你过门,我就是许配给了你,才染了一身娇气!”   李之珏摊手:“你自己也承认自己娇气了?”   “你!”碧珠心中飞快寻思对策,很快她就继续同李之珏你一言我一语,在这正堂上争锋相对起来。   碧珠平常没有红珠那般喜欢说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默不语的,唯独每每遇上李之珏就炸了毛。两个人话不投机,总是才说上两三句就互相讥讽起来,吵个没完!   “哈哈。”李知府见一双小儿女斗气,不由对碧珠和红珠的父亲笑道:“之珏平日在家里,都是一言不发似个闷葫芦,只有遇着了贤弟家的二姑娘,才会突然伶俐起来!”   “是啊。”碧珠的父亲亦是点头,放眼任由碧珠和李之珏争吵,对这一对冤家的婚配极是满意。   “我家碧珠和之珏真是绝配……”碧珠的父亲含笑捋了捋胡须,赞叹自己的英明决定。   碧珠一面应付李之珏的唇枪舌战,一面将父亲的话听进耳中,心中不由叫苦连连:天啊……她跟李之珏何处绝配啊?明明就是哪方面都绝对不配!!    ☆、衡州府(四)   时光匆匆,碧珠屡次经过李府,望见墙头的杏花都几番开了又谢,到最后芬芳落尽,转眼已是五月末。   时间流逝至碧珠出阁的前一周。   夜里,碧珠闭着眼睛,躺在自己闺房的床上,辗转反侧。   感觉到有人欺身骑在了自己身上,碧珠旋即欲睁双眼,来人却急急先拿手覆了她的视线,而后再用帕子缠遮住她的眼睛。   之后碧珠就算睁开了眼,也没来得及看见任何东西。   杏花已经落尽了,碧珠极力嗅着鼻子,却在来人身上吸}吮不到丝毫的杏花香。   算了……碧珠在心里叹息一声,她终究要像失去杏香一样失去李之珪了。   “你今晚对我再狠一点吧。”碧珠对正在粗暴运动的李之珪说。   再狠一点,再粗暴一点,碧珠才能切肤入骨的感受到李之珪的确曾同她镶嵌,融合。   虽然以后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回忆。   碧珠感触到嵌她身体里的利器闻声一僵,男子扣着碧珠的脚腕,将她双脚抵在他腿上,男子自己则膝盖借力,悬空跪起来,由上自下无休无止地击打、旋转、搅弄,刺进去,抽出去,连带着两人相融已经分不清楚是谁的液体,滚烫涓涓,大片大片地沾湿了床}上的锦缎。   碧珠忽觉有什么液体滴在了她的两丘之间,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比他们的都要更灼热。   刺得碧珠皮肤如针扎一般疼,她脱口而出:“烫……”   而后心里一个寒颤,这房内灼热之物,该不会是蜡烛吧!   碧珠强行睁开眼睛,果然模模糊糊见得帕子正对的地方要比别处光亮。   她正瞅着,李之珪烛倾又是一滴,在她的肌}肤上发出兹兹的声音。   碧珠刚要开口喊,李之珪却拔了利器抽过来,如去刺狼牙棒般的物件狠狠打在她脸上,一下一下地刷过,刷了左颊刷右颊,又自她的胸口一路抽下,最后重重惩戒般抽上密处。   利器若鞭,李之珪将碧珠翻了个面,反过来又抽打她的双}臀。男人坚硬的铁杵毫不留情刷过,碧珠雪白的臀}部弹了弹,白}嫩嫩团状乱窜。   “不要了,不要了,我受不了……”她深深哭泣,又浅浅呼吸,一声声婉转娇柔,却又不经意流露坚强。   受不了,她彻底的屈服了,却好喜欢。   碧珠的反应更加刺激了男子。他忽然将碧珠再次翻过来正面朝上,碧珠的后脑勺重重敲在床上,脑中震荡差点眩晕过去。男子却不能她喘息,虎口一掐撬开碧珠的嘴,就将自己的利器撞了进去。   不等碧珠来嘬,他就自行进出,最后更是在顶峰时陡然拔出,将一腔浸热尽浇盖于碧珠的颜面之上。他的浸热很多,不知不觉浇了很多,洒在碧珠鼻梁上眼皮上脸颊上甚至头发上,碧珠满脸都是他的味道。   然后男子俯下}身,趴在碧珠身}上缓慢而清晰的呼吸。她感触着男子尚留余热的气息,懂得他是爱她的。   折腾一夜后,碧珠抱着与自己身贴着身的男人,低泣道:“七天后就是出阁之日了,我要待嫁不能见你了。”她感念悲切,不由央求:“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男人如铁的胳膊骤然将碧珠栓得更紧,桎梏得她无法呼吸,几近窒息。   在眩晕中她心花怒放,因为得到了男人无声却肯定的回答。   他答应不离开她。   可是李之珪现在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呢?七天后她照样要嫁给李之珏。   想到这,碧珠伏在男人的胸膛上,搂着他恨道:“李之珏真讨厌。”   男子胸膛一震,似是深情触动。他依旧没有说话,却将碧珠抱得更紧,身躯止不住的微颤。   碧珠感受到男人的反应,于是认定,李之珪也同样讨厌他的二弟,不想让她嫁给李之珏。   距离出嫁倒数第六天的下午,碧珠主动去找了红珠。   妹妹很少主动走动,红珠不禁诧异,她将碧珠热情地迎了进来,给碧珠沏了茶。   红珠端着茶器坐下,就禁不住开了口:“二妹你很少来找我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碧珠接了红珠递过来的茶,并没有喝,也没有心思喝。   碧珠直接开口对红珠说:“姐姐我们换夫吧。”   “二妹你疯了!”红珠听完脱口而出,但是待她平复了心头惊悚,镇定下来仔细一想,又徐徐赞道:“这……真是个好主意。”红珠眉头锁成川字,面上格外难过:“只是父母之命,却不由得我们做主。父亲和李伯父都对你我两桩婚配极为满意,断不肯换。再则,倘若这换夫之事传出去,我家和李家的面子往哪搁?”   红珠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做女儿的,当以孝义为先,决不能让父母因为我们蒙羞,在这衡州颜面扫地。”   碧珠听了,沉吟半响,艰难承认:“姐姐说的有理,的确……的确没有换夫之法。”   “换夫之法是有的。”屋内忽然响起第三种声音,把碧珠和红珠都吓了一跳。   姐妹俩循声望去,见竟是上首供奉的如意观音显灵,开口说话。   观世音菩萨的泥塑的双唇一张一合,又说:“若知所爱者,不予彼身爱,本座看到了你们的苦楚。”   救苦救难观世音。   双珠姐妹连忙下跪,朝着观音菩萨像叩首跪拜。   碧珠和红珠磕到第三个响头,就听见观音吐出如莲如玉般佛音:“本座也为你们感到悲切,愿为你二姊妹互换夫君,将颠倒错配的鸳鸯还归本位。”   大慈大悲观世音。   但是观世音菩萨却紧接着告诉两姐妹,倘若要施展换夫法术,须得她们在自己的七魄中挑选一魄,在破法那日自愿奉上。   慈悲为怀的观世音要同她们等价交换,协议达成后方才救苦救难。   碧珠和红珠商议后,决定双双献上欲魄。这样就算破法,碧珠嫁了李之珏,红珠嫁了李之珪,没了夜间欲}望,也不会遗憾颠倒错位。   一切忧苦消尽灭,犹如莲华不着水。   于是,观世音泥塑的净慈瓶上生出新绿的杨柳枝,枝条横空飞起,依次滴下两滴雨露,不偏不倚落于红珠和碧珠的眉心。   若蜻蜓点水,又似指尖轻按。   雨露触额即化,消失得无隐无踪。   “本座已经给你们施法,新婚当日,你们俩各入洞房后,身体就会不知不觉地互换过来。”观世音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红珠和碧珠对看一眼,欣喜就欲磕头。   “但是你们切记切记。”观世音突然又开口,红珠已经拜下去磕头了,碧珠慢了一步,闻言身子就滞在了前倾的姿态。   “切记当日盖了盖头,一旦上轿离开娘家,无论是途中还是在夫家拜天地,你们的盖头都一次也不能掀开,更不可让旁人看到新娘子的容颜,否则法破。”观世音说完还不放心,叮咛二女:“这条禁忌你们可有记住?”   “菩萨放心,这条简单,很容易做到。”红珠听完旋即应声:新娘子一路不能掀盖头,这是人之常情呀!   但是碧珠却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向观世音提问:“菩萨,那我和姐姐究竟到了什么时候,才能掀开盖头?”   观音含笑:“自然是在洞房中等到你们夫君来掀。”观世音菩萨的声音犹如紫竹林里的那一池净水,能化除苦难,尽消厄疾:“你们心仪的夫君掀开盖头,你们的身体就会互换过来。”   碧珠敛容静听,径直与上首观世音对视。听完,她沉吟思忖片刻,方才俯首跪下,额头恭恭敬敬贴在地面上:“凡女明白了,多谢菩萨。”   碧珠本想对观世音说她真似菩萨心肠,后来又一想她本来就是菩萨。   “嗤——”碧珠竟在安静的屋内,瞪着圣洁的观音笑出了声。   “二妹。”红珠低声唤碧珠,提醒她须对菩萨肃穆。   碧珠将手压低在腰间,动作幅度微小的向红珠摆摆,示意她知道了,刚才只是一下没忍住。   姐妹俩再次拜谢了观世音菩萨,一心一意期盼婚礼的到来。   红珠板着指头数日子,所以日子过得特别慢,焦心难捱。   碧珠板着指头数日子,所以日子过得特别快,望眼欲穿。   转眼六月初三,婚礼当天。   六合利日,天地氤氲,双珠与李府二公子,将双双永偕琴瑟。   今日天空中下了微微细雨,夹杂着轻风,带来夏日微凉。   碧珠就身体生疼,即使是上了胭脂浓浓一层的新娘妆,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苍灰之色。   碧珠和姐姐红珠都有打娘胎里带来的先天疾病,一遇上雨天就腑部生疼。   两姊妹去李府的花轿行到途中,雨竟越下越大,碧珠疼得只能无力靠在轿椅上,掩在大红盖头底下的额头涔涔渗汗。她起伏着身子,红裳裙角的并蒂莲跟着摆动,仿佛缓缓莲开。碧珠紧揉手中囍帕,帕上的连理枝被她揉成一团,深深绞缠。   唯一支撑碧珠展颜的信念,只有观世音法术即将显灵,她碧珠马上就要嫁给朝思暮想的李之珪。   忽起一阵逆风,四名抬轿的轿夫没有抗住,身子齐齐前倾,轿子跟着倾倒,碧珠差点快整个人泼出来。   碧珠没有拿手抓轿臂防止自己滑倒,而是双手死死按住红盖头,不让盖头飞起来。   轿子很快被轿夫们正过来,碧珠松了口气,也不顾身上疼痛,只是庆幸:还好还好,盖头没有被掀开。   她想着就不知不觉将手放了下来,没有再按住盖头。   骤然轿门被人事先不打招呼地撩开,这人不由分说,径直撩了整张轿帘,雨滴伴着狂风,一下子全砸进来。   劲风一吹,碧珠头上的红盖头整个飞起,被风吹着旋转着出了轿门。   下一秒,碧珠看到了轿门前站着的李之珏,和他左右的轿夫、乐师、仆从,甚至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们。   碧珠再绕回目光重新审视李之珪,李家二公子今天穿了大红的喜袍,胸前用红绸围起红花,连束发的系带也是鲜艳的大红色,令碧珠觉得无比刺目。她再往底下望,见他靴上绣着两只鸳鸯戏水,双双对对,碧珠不由更觉讽刺。   李之珏双目注视着自己的新娘,刚开口:“碧珠……”   “啪!”碧珠浑然忘记疼痛,起手一个巴掌打在李之珏左颊上,打断了他才说了两个字的话。   这一巴掌力道扇得极大,碧珠身体不好,禁不住后倒咳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拼尽全力日更了三天,要萎了ToT这周争取再更一章。谢谢暴力兔,zjjoo,12918666的地雷! ☆、衡州府(五)   碧珠扇了李之珏,二公子却没有如往日般反唇相讥。他先是诧异,继而伸手抚了自己左颊,怔怔望着碧珠,眸中泛着冷光,却又能化出一团水来。   李之珏似乎进退维谷,他在原地立了一会,方才低头怯声,言语间甚至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你、我……我掀开帘子,只是看雨下得挺大,想问问你腑疼是不是又犯了?”   碧珠心底一软,鼻头酸酸,双唇竟似粘住一般,不知如何出声。   她竟然有点想向李之珏道歉。   李之珏见她不回话,就恢复了往日鄙夷碧珠的神色。他白她一眼,瞥过头嘴角撇撇,极不情愿地甩给碧珠一个八角雕芙蓉的黄铜暖炉。   李之珏随手将暖炉一抛,就似丢火球般掷进碧珠怀中。   这暖炉准确落在碧珠腑部的位置,隔着嫁衣她感受到丝丝滚烫暖意,疼痛也旋即缓解了数分。面上却依旧对李之珏横了横,没好气地说:“蠢笨,六月天你塞给我一个暖炉作甚么!”   “蠢笨的是你。”李之珏当即反讥她:“我瞧着你气色不好,怕你等会晕在喜堂上,让我们李家难堪。”他侧过身子,彻底斜眼看她,语气中十足十地不屑:“于是就看在你今天要嫁给我的份上,给你个暖炉让你暖暖身子。”   碧珠只需数秒就想出了许多回击李之珏的话,可是经由喉咙涌到嘴边,却又莫名梗住。   望着李之珏立在雨中的单薄身躯,碧珠觉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心头竟生担忧。   碧珠张了张嘴,轻轻地出口:“多谢。”   李之珏连人带身一楞,少顷回过神来,他将双手反剪到背后,扬起下巴道:“你不要太谢我,等会雨停了,要记得赶紧给我把暖炉洗干净。”他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碧珠翻身上马:“我的东西,可不想沾上你的晦气!”   碧珠身体虚弱,只能断断续续地回他:“放心……你的暖炉……我还怕不洗……烧手呢……”   两乘喜轿继续向衡州知府的府邸前进。   可是到了李府,新娘碧珠却没有同新郎李之珏拜堂。   碧珠到达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整个人毫无血色,媒婆掀开轿帘尖叫出声,忙喊人将新娘子抬了出来。   碧珠被仆人们直接抬到了房中——李之珏说碧珠病了忌讳,不然仆人将二少夫人抬进新房,而是择了间干净的客房让碧珠躺着。   碧珠这一躺就一直卧床,外头的大雨早已停歇,她的腑病却时时加重,难受得竟似腑部被人掏空了一般。   碧珠自己都有气无力,却不忘问仆人,她姐姐红珠怎么样了,可有顺利拜堂?   结果仆人回话,说大少夫人红珠同碧珠一样,也是病得只能被人架进府中,而后亦是病情每况愈下,哪里还能拜堂。   碧珠不敢闭眼,怕自己一闭眼就睁不开了,只能艰难地吸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喊你们进来。”   仆人们就应了声,退到屋外守着,顺道紧合上了房门。   碧珠就生生睁开盯着房顶,等着她所期待的那个人。   或者更应该称呼那人叫“取走她们欲魄的观世音菩萨”。   碧珠约莫等了一个半时辰,观音菩萨才迟迟显身。   碧珠挣扎着欲坐起来,奈何两只手肘撑了几次,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她只好平躺在床上,每一缕气息自齿缝间游出都是艰难:“菩萨,你为何欺骗我们?”   “本座何曾欺骗过你们?”观音菩萨声缓且慈:“本座叮嘱过你同你姐姐,盖了盖头上轿离家,就须盖头一次也不能掀开,更不可让旁人看到新娘子的容颜,否则法破。”   碧珠面若白纸,气若游丝:“那我姐姐的盖头不曾掀开,为何现在也破法生病在床?你说只是取走我们的欲魄,为何我却犹如腑部被掏空了一般?”   观世音菩萨托着净慈瓶,瓶中的杨柳枝不动、不摇:“互换身体的法术本就须由你二姊妹共同完成。你姐姐卧病在床,便是你破法连累了她。”   碧珠脑袋动不了,不能摇头,于是她便只能单单说话:“不对,你在骗我和姐姐。”碧珠声音虽弱,却很肯定:“你不是观世音菩萨,你是邪魔歪道!”   她话到末音,“道”字用力太重,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呼吸困难。   碧珠赶紧攥住床上铺着的锦缎,生怕自己被这“观世音菩萨”取去了性命。   观世音菩萨还是一样的样貌,眉眼却弯了下来,嘴角轻轻挑起,端庄之色顷刻间变得无比媚惑。   观世音俯□子,骤然就有了一头散乱垂下的银丝。   碧珠盯着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面容,观世音菩萨突然就变成了一张男人的脸。   不是男人,是男妖,是有一双狭长的碧眼和一头银发的男妖!   男妖缓缓抬手,似欲了结了碧珠的性命,却又忽起了兴致,死前想再折磨她一番。   男妖的右手在空中做拈花状旋转,碧珠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就也被手掐着旋转,一点一点,令她慢慢窒息。   碧珠明明被这男妖掐得快窒息了,可是望见男妖一颦一笑,却渐渐不再愤恨他的欺骗,不再恐惧他即将夺走自己的性命。碧珠心理竟然想跟着男妖走,她对视他的眼睛,甚至身}下产生了反应,密处涓涓湿润。   碧珠清晰瞧着,视线中突滴莫名冒出一道青光。男妖旋即眸光一凛,口中道:“算了,反正你的欲魄已取,本尊遇到急事要办。”   倏地,男妖消失不见。   碧珠刚松一口气,胸脯方才起伏了一下,就听见大门被人推开。   碧珠期待的想:会不会是李之珪呢?   她卧床数日,大公子从来就没有来看她。   难道是因为她身子病了,夜里没有用了,李之珪便不再来了?   碧珠的期待顷刻间又夹杂三分酸楚。   “你自己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来人问道。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碧珠心就彻底灰了:来人是她一点也不想见,一见就会倒霉的李之珏。   她现在没有任何力气,无法跟他斗嘴。   却李之珏又哼哼地说:“我刚在外头就听着嗡嗡嗡,嗡嗡嗡的,屋内像有一群蚊蝇似的吵个不停。我还以为你回光返照了呢,大喜进来,你竟然还能躺着喘气!”   这话实在太过气人,碧珠刚想反驳他,却发现一口盛着眼窝粥的瓷勺递至眼前。   李之珏坐在床头,边喂碧珠吃眼窝粥,边抱怨道:“你早点回光返照好,你早点走了好,省得拖累我,我还打算再娶门妻呢!这回啊,你真的让我染上晦气了。”   “那我走了……”碧珠毅然决然回他。她想偏头偏不动,于是只能抿唇咬齿,拒不吃李之珏喂的粥。   李之珏虎口不管不顾掐住碧珠的嘴巴,碧珠虽然病了,李之珏却下手依然不顾轻重。管她什么感受,痛或不痛,他径直将她嘴巴牙齿统统撬开,瓷勺往碧珠嘴巴里一戳:“嘴都张不了,还要我掐开喂。不仅蠢笨而且糟心,真是一无是处的女人,若非父亲非要我娶你,断不想要你这个累赘!”   燕窝粥虽热却并不滚烫,明显是有人事先用口吹过了的。碧珠唇喉触及温热的粥水,心头亦是一热。待到燕窝粥滑到腹内,她在这瞬间整个人动容。   “没想到你也会有好心肠的时候。”碧珠对李之珏说。   “我本来就心肠很好。”李之珏又戳给碧珠一口燕窝粥,不等她吞咽完全,又戳一口,恨恨道:“只是你心肠恶毒,每次见我都凶神恶煞。”   碧珠突然想哭:“我现在都凶不起来了……”   她唇鼻双眼无一不酸楚,接着就哭了出来。   李之珏神情霎时慌乱,眸光左躲右闪,欲避开碧珠脸上的两行泪,却又总是忍不住凝着她的泪痕看。   他咬牙切齿出声,竟比病重的碧珠还气若游丝:“别,别哭……”   李之珏再一咬牙,低头吻上了碧珠脸上的泪痕。   他从下至上一舔,而后抬头喘气,命令道:“给我止住,累赘女人,没把哭丧晦气留在我们李家!”   碧珠瞧着李之珏抖动的双肩,起伏的胸膛,心里依旧忍不住,一如往常地想:就这么轻轻几个动作李之珏就喘成这样,他始终还是虚弱。   她不喜欢虚弱的男人,她不喜欢李之珏。   碧珠想着想着就出声对李之珏说:“你就不能好生同我说话?没准我的病好了,还得跟你不情不愿凑成一处,一起熬着过日子呢……”   李之珏的喘息骤然停止。   半响后,他继续喘息起来,而且喘得更凶。   “算了,在你病好之前,我可怜你,同你好生说话。”李之珏说着端高手中的碗,舀一勺燕窝粥,凑近自己唇边吹了吹,继续喂给碧珠吃:“来,喝粥,小心烫,要不要我扶你坐起来些?”   才一句话,李之珏眉间就自锁了川字,照旧将一勺燕窝粥不分轻重地戳进碧珠嘴巴里。   “同你好生说话,真是无比别扭。”李之珏口中抱怨,嘴角却漾开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李之珏照顾了碧珠三天。三天后,有一位白衣僧人和一位姑娘登门拜访李府。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码得很慢,一快我就会有很多错误。因为周六周日无法上网,所以只能下周见了ToT 各位皇上们,臣妾也很想日更,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衡州府(六)   白衣僧人自称法号毗夜,说他能治好二位夫人的重病。   毗夜面目庄严,僧衣无尘,不由人不信他所说非虚,不由人不相信佛法无边。   李之珏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咳了几声。他对毗夜点点头道:“那好,死马活马,我就把碧珠这匹马丢给大师您随便医。”   南缇听了心中不忍,用缓和的声音轻谴李之珏:“碧珠姑娘好歹是你已经过门的娘子,你怎能这样说她?”   但凡提到碧珠,李之珏言语间都十分不客气,就算是面对陌生女子南缇也不例外。李之珏白南缇一眼,说:“碧珠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谁又知道她以后能不能做我娘子?”   李之珏还欲言语,毗夜却站起来打断了他。   毗夜手持念珠道:“时不待人,还请施主们速带贫僧去见两位夫人。”   “我带你去见红珠!”李之珪站起来说,他身得粗壮,嗓音发出来亦是雄浑,但提到“红珠”二字,声音却每每陡转柔和。   “唉,大哥。”李之珏却也站起来,伸臂悠悠按住了李之珪的手。李之珏挑了挑眉毛,凑近李之珪耳畔,对他大哥说:“大师的手段如何,我们只是听他说,并不曾亲眼尚睹见。万一他做的没有说的好,岂不是失手伤着了大嫂?”李之珪眸光沉下,漫不经意道:“碧珠命贱,倒不如拿她试刀。”   他兜兜转转,兜兜转转,竟是想让毗夜先救碧珠。   李之珪人如其形,来也直去也直,并没有李之珪这般弯弯绕绕。李之珪沉吟少顷,答应弟弟:“好。”   李之珏便后仰着身子朝毗夜招招手,人似要轰然坍塌:“大师,随我来。”   李之珏慢悠悠地引毗夜和南缇来到了碧珠的房间。   欲魄其实一直持在毗夜手上,只是除了毗夜和南缇,其余人肉眼凡胎,均看不见。   在李之珏看来:毗夜站在床头,双手空心握着,与双肩齐宽,缓缓伸展,也不知施地是什么古怪法术!   李之珏耸耸鼻子,又伸手在自己鼻子上捏了捏。   李之珏却不知,毗夜正手执欲魄两端,将融为一体的欲魄重新分离。渐渐一条欲魄变作两条,各攥在毗夜的左右手上。   毗夜右手一翻,将碧珠的欲魄重新推入她的身体。   碧珠重得欲魄,又受了毗夜输灌的佛气,很快就能呼吸自如。   再过会,她竟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下地走路,康健自如。   碧珠本来有腑病,这会儿也全消了。殊不知她的病痛是因为腑器先天歪斜,气候干燥还不觉着怎样,一旦遇雨染了潮气,就会生疼。现在毗夜将碧珠的腑器重新归为,装在了精准的位置,反倒歪打正着根治了她的顽疾。   “唉,遗憾啊遗憾!”李之珪扶额长叹,似极不情愿地斜眼看向碧珠:“你居然又活了过来,古语说得好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碧珠一听暴怒,正好她元气恢复,精神满满,便当即和李之珏吵了起来。   毗夜沉声:“李施主,请速带贫僧去救大夫人。”   “好,好,这就去。”李之珏张口答应,一面引毗夜和南缇出门,一面双唇似蛇吐芯喷碧珠道:“你个祸害,不要害了你姐姐的性命!”   碧珠心念红珠安慰,只能生生将李之珏的指责忍下来,随众人一起去红珠房间。   毗夜便在红珠床头将欲魄推入红珠体内,照救治碧珠那般医好了红珠。   碧珠见姐姐得救,便低低拉了毗夜的衣角,私语道:“大师,我有话同你说。”   毗夜长身挺立,目不视碧珠,只淡淡回复她:“若是妖魔污化观音菩萨模样,欺骗你两姊妹的事,贫僧已尽知。”   碧珠心头立惊,她急忙看向红珠,看向李之珏,最后才看的李之珪,见三人言语如常,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欢喜红珠康健。   三人隔着毗夜这么近,却似乎没有听见毗夜说得话。   碧珠方觉自己遇着了真正的菩萨,能暗传清明佛音。   碧珠旋即向毗夜下拜:“多谢真菩萨、真神佛的救命之恩。”   “贫僧不是菩萨,也并非神佛。”毗夜屹立不动,碧珠的身体却被无形之力推着直立起来。   毗夜望碧珠一眼,道:“贫僧只是一个普通的出家人。”他顿了顿,又对碧珠暗传警音:“望女施主经历这场劫难,能惜福恪守妇道。”   碧珠脸一红,心一愧,知毗夜是要她今后好生跟着李之珏,夜里莫要再同李之珪行事。   碧珠心内小鹿乱窜,她用余光偷偷瞟了李之珏一眼,又暗窥李之珪一眼:奇怪,也许是李之珏这几天照顾碧珠的恩情,她竟觉着错嫁给二公子的痛苦,不似从前那般剜心了。   碧珠唯一心如刀剜的,就是欲魄归位,她不得不带着欲望生活在李家了。   面对强健如牛的李之珪,她却只能苦苦忍住诱惑,同弱不禁风的李之珏一起煎熬。   碧珠眼角上挑,暗观李之珏第三眼,他的夫君上看下看正看侧看,怎么看碧珠都觉着他经不住房内之事,只怕……只怕她这辈子要守活寡了!   碧珠心田里悄悄飘过一阵叹息的风。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既然能够侥幸活命,就惜命好好活下去吧。   碧珠决定不再抱怨,嫁给令她讨厌的李之珏。   治好了二位夫人的重病,李府上下皆是欢天喜地。李知府带着两位公子,谢过毗夜的恩情,欲赠金千两,毗夜不受。李知府又盛情挽留毗夜在衡州府多住几日,毗夜却道大觉寺讲法日期已定,须赶路上京。   李知府见圣僧婉辞自己的好意,便不再强留,亲自送别毗夜和南缇,一直送出衡州城。   李知府再回府,说明日要好好生生将二子的婚事重办一场,将之前未得的热闹重新补回来!   翌日,天气晴好,知府府邸门外数里就结满了红绸。   锣鼓喧天,更兼有舞狮群暖场,喜鞭齐响放个不停,果然极为热闹。   囍字贴在每一扇窗户上,红烛点亮了每一盏灯笼。   碧珠与李之珏三拜了天地、父母、夫妻,便由喜娘搀扶着回了洞房。   酉时,云随碧玉歌声转,雪绕红琼舞袖回,外头欢闹喧嚣的声音依旧阵阵不断传入洞房内的碧珠耳中。她端坐在喜床之上,猜想李之珏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会有一帮子狐朋狗友闹洞房。   没人管,碧珠就掀开盖头观察属于她的洞房。   碧珠优哉游哉地看,反正现在就算掀开了盖头,也不会有夫妻互换的法术了。   碧珠见远处案上红烛正燃,下摆红尺片糖,意味着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再旁边放一个铜盘,铜盘里搁了一双鞋,说要“白头偕老”。碧珠的目光再移回近处,床上大红的囍被上塞了些红枣花生,应该是祝愿她早生贵子。   碧珠摇摇头:就李之珏那样,只怕这些愿望都是虚妄。   碧珠听着脚步声走近,知是李之珏来了。她熟悉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会急停,仿佛他每一步都必须停下来歇气,不然就支持不要走完。   碧珠每次听到李之珏的脚步声,心里都不自觉跟着他的步伐走:抬起脚迈步子,又急止住。   碧珠常常一口气换不上来,差点没憋岔气过去。   碧珠见李之珪进来,他双眉入鬓,鼻梁高挺……其实,也挺好看的。   就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李之珏今夜没有喝酒么?   碧珠想着,就拿鼻子使劲嗅了嗅:李之珏身上一丝酒气也嗅不到。   碧珠又觉得不奇怪:以李之珏这种羸弱体质,自然是滴酒不敢沾。   碧珠斜眼,不屑地对李之珏说:“怎么,连到了新婚大喜,都不敢喝一滴酒么?”碧珠摇头,被她掀起地盖头随之摇摆,犹若红花风中摇曳:“啧啧,真是可怜。”   “自然是不敢喝了。”李之珏坐过来,挨着碧珠在床头坐了,眯起眼睛看她:“我怕我喝多了,迷迷糊糊中被新婚妻子谋害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啧啧!”李之珏又抬抬手,吊儿郎当将指尖触着碧珠头上的盖头:“上回盖头掀开,你扇了我一巴掌,这回掀开怎么不扇了?”   碧珠盯李之珏数秒,心道既然他存心讨打,她就成全了他。   碧珠扬起手就朝李之珏的面颊上拍去。   结果李之珏却将碧珠手腕掐住,接着,他随手一转,就将碧珠的整条右臂反扣过来。   碧珠被李之珏掐得骨裂欲碎,不由瞪大了眼睛,万分吃惊道:“你、你什么时候,力气怎么变这么大了?”   该不会是李之珏暗地里找白衣僧人,求毗夜给他施了什么法吧?   李之珏却根本不回答碧珠,他一手高高举起碧珠的手,另一只手去床头抓了剪刀来,歪头问她:“结不结发?”   世间男女结为夫妻,须各剪一缕头发,结在一起绾个同心,正所谓“结发夫妻”。   李之珏问出来,却不给碧珠考虑的时候,他甚至不等她开口,下一秒就说:“不结算了。”   碧珠一听也倔,就顺着李之珏的意思说:“那不结了。”   李之珏听了点头,他晃起剪刀,悠悠地说:“嗯,好,不结戳死你。”   倏然,他手持剪刀向碧珠肚子戳来。   碧珠被李之珏扑到在床,吓得魂魄都要差点再次从体内抽离。她静静在锦缎上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肚肠似乎完好无损,碧珠又转动眼珠往下看,瞧见李之珏手上剪刀不见踪影,他正两手忙碌着在解他和碧珠的衣衫。   碧珠刚想坐起来,李之珏就没有任何慰问地鱼贯而入。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利器,甚至连男人下}身的气息也是魂牵梦绕的,碧珠惊声尖呼:“你!”   李之珏底下动作不停,伸手捏捏碧珠的下巴:“怎么,今夜我才第一下你便叫了?”李二公子又摸摸碧珠的脸蛋:“你今日气色倒是看着比平日好,大病愈了,可不能再似从前,夜里也那般垂垂无力。”   碧珠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半信半疑地问:“是你?!”   “是我。”李之珏一下撕开了碧珠的喜服,俯身咬出她的身前右侧樱桃,重重地,狠狠地:“我就是你最讨厌的李之珏。”    碧珠被他咬得又疼又舒服,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是你呢?”   “怎么不能是我呢?”李之珏的唇咬了右侧樱桃,又移去左侧:“我其实,其实十分地……不想你。于是便想着,反正你早晚是我的娘子,不如提前驯服了你。”他越说越快,底下动作也越来越加速:“但你这么讨厌我,见了我的人岂不还没办事就吵起来?本少玲珑心一颗,就给你蒙上了一条帕子。”   李之珏说到这里,冲碧珠眨眨眼睛,顺手牵来落在床铺上的盖头,对碧珠道:“今夜蒙不蒙?”   “自然不蒙。”碧珠心想难得睁眼做一次,必须明明亮亮把一切都看清楚。她配合着李之珏动作,鼻嘴齐齐喘气问他:“你以前那么胆大包天,我俩当时还未成亲,你也不怕被人撞破?”   “不怕,我大哥心仪你姐姐,我便鼓惑了他同我一起行事,夜里也去找你姐姐。这样就算是被撞破了,长子为大,父亲要责罚我们,也必定是大哥罚得重,我罚得轻……”说到这里李之珏重重一顶,直顶撞上碧珠的最深处。他似恼怒又似责罚,不耐烦地低吼:“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接着李之珏又是狠厉一下,撞得碧珠整个身子差点飞起来。   李之珏就借着碧珠晃动身子,顺势将她翻了个面。李二公子让碧珠趴着,他在后头用自己的腿部钳制碧珠,迫她两脚并拢至嘴紧。李之珏在后头进进出出,瞧着碧珠的云鬓一下一下抖动,极是赏心悦目。   “哼!”他笑一声,高高抬了手,伸直自己的整条左臂,去够床头柜上的红烛。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应该更新三次,周一、周三、周五(每章都会4k+字数) 想说的就是下个故事是兄妹,提醒大家避雷。如果雷兄妹的话,可以从下下章开始,跳四章吧(因为我还没开始写,所以四章只是我预计。) ☆、衡州府(七)   碧珠本来正乐在兴头上,一见李之珏拿了红烛,吓得立马从他底下抽身,舌头打结道:“这个不要,这个不要!”   李之珏举着红烛随手就在碧珠背上滴了几滴:“我管你要不要。”   灼烫的蜡滴从碧珠的肩胛骨顺势而下,滑过她光滑的脊背,李之珏瞧着眼里,不由血脉喷张。他将碧珠腰间一扣,生猛将她往自己身体里按。   碧珠被李之珏一拉一推,再一拉一推,身子摇摇摆摆,晃来晃去。碧珠几乎整个人都任由李之珏控制。   李之珏越推拉得厉害,碧珠心中的狂喜就更盛,就像一汪溢满了泉水,止都止不住要漫出来:没想到夜夜这么厉害的竟是李之珏,真是嫁对了郎君,哪方面都满意,满意……   碧珠回头打量李之珏:他身形瘦弱,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见一块肉,却没想到脱衣竟还能看见道道腹肌,怪不得她以前会认错了……   碧珠愈看情郎愈满意,她再回想起李之珏不久前说的那句话“我其实,其实十分地……不想你”,哼,说不想便是想了!   碧珠不觉有些洋洋自得,扭着头冲李之珏一笑,媚眼如丝:“你喜欢我么?”   “谈不上喜欢,底下太松。”李之珏仰着下巴,毫不遮掩地告诉碧珠。他胸膛直挺,继续如拉风箱一般推拉,脸上溢汗,双颊却仍旧白不见红,十足的坦然。   碧珠却是听得又羞又恼,恨得就要从李之珏的身体里挣脱出来。李之珏却急忙扑□}子,压着碧珠不让她离开。他将嘴巴凑到碧珠耳边,先咬她一口,再吹起灼痒的气息,在她耳畔轻道:“不过松了好,紧窄虽然舒爽,却不及松的来得时间长……”   这话听得碧珠心里愉悦,面上却依旧恨他不说“喜欢”,板着脸还要挣扎,结果一不小心,脑袋磕上了床柱。   “小心!”李之珏瞧着心里一慌,仿佛是自己正行路着,却突然一脚踩空。他连忙扶住碧珠,底下也不动了,伸手一阵乱摸她的脑袋,似是关切她疼不疼,有没有伤着。   可是李之珏面色却俨然是一副鄙夷嫌弃的神色,低低骂碧珠一句:“蠢笨。”   ……   屋内佳偶良缘,屋外也是花好月圆,李府今夜为了庆祝双喜,特意燃放了许多烟花。   南缇和毗夜在屋顶注视了一阵子屋内的一切,又齐齐移开目光,仰头看天。就在南缇和毗夜抬头的那一刹那,正巧有一朵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炫目嫣红由远及近,仿佛触手可及。   接着又绽一朵,又绽一朵。   炮竹声声击在南缇心中,她瞧着良辰美景,心里也跟着开心——不知怎地,她虽只活了十几年,但睹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竟觉着似弥补了自己多年长积的遗憾。   南缇伸手探向天空,摸一摸烟花,摸不着。   南缇便对毗夜说:“师傅,这次你没有像收服鸟妖那样棒打鸳鸯,反倒做了件好事,让两对璧人都圆圆满满。”她又感叹了一句:“这两位夫人和两位公子,也真是有福德的人,如此幸运。”   “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来说福德多。”毗夜平静地回了一句。如果说南缇的声音跃动明媚犹如漫天烟花,毗夜的声音就似永远沉寂的黑幕苍穹。   毗夜说的这句佛语南缇不大懂,她思考了下:是不是说李家二夫妻的福德不是真福德,只有皈依了如来,才能获得许多真正的福德?   南缇知道这是毗夜劝她向佛,却故意装不明白,问他:“如来福德多,那我怎样才能见着如来,向他讨福德?”   毗夜很快答:“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那我和你的本相又是什么?”南缇旋即接口,她的脑袋都还没来得急思索,这句话就悠悠从心里飘出了嘴巴,说了出来。   仿佛这一句话早就存在南缇的心底,一直都在。   毗夜本来手松松持着念珠,听闻南缇这句话,拇指和食指却突然一紧,将其中一颗佛珠掐了掐。   似乎掐出珠内檀香。   南缇望见毗夜的动作,心底似有什么蠢蠢欲动:“师傅,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南缇问出这句话,用她自己都吃惊的难过语气。   今夜她明明很开心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难过。   却又不是太难过,就像望着缓缓流走的江河水,知道它要离自己远去,心头有掩不了的悲伤,却清楚地明事懂理,江水不可逆流。   毗夜不答南缇的这句问话,他转过身去,将一袭白色僧衣对她。   白衣皎皎,清冷辉光,南缇凝望在眼中,错觉天上天下,同有两轮月亮。   南缇想开心点,她就努力地挑起两边嘴角,笑着靠近毗夜,绕到毗夜身前正对他。   南缇见毗夜还低着头,始终不肯抬起来,便打趣他:“师傅,你低头做甚么?莫不是还在看屋内?出家人窥洞房花烛可不好!”   毗夜闻言再转身,再次背对南缇。毗夜低垂的面目藏在夜色里看不见,但南缇却从他转身的脚步里捕捉到了一丝两缕的局促。    这数点局促惹得南缇心头大悦,禁不住调}戏毗夜道:“师傅,你看洞房花烛害羞,该不会还是童子吧?”   毗夜转过身来,怒而挥袖,衣袖一角却因为站得太近,不慎抚上南缇面颊。   他的袖角轻轻捋起她的一缕发丝,带到空中,又随风飘了会儿,方才落下。   毗夜怔怔望了南缇一会,抬手捉住她的这缕散发,温柔地为她勾到耳后。   南缇的目光也锁在毗夜脸上,她滞滞地告诉毗夜:“我又听到你的心跳了。”   前日,她驮着毗夜欲从龙烛体内爬出来,穿过巨龙喉咙的时候,南缇也听见了背上人的心跳。   当时南缇还以为是自己脚下踩蹬的声音,特意停下来细听,方才确认,的确是毗夜的心跳。   就跟刚才毗夜捋南缇头发时一模一样地跳,一下一下,怦——怦——   怦——   “女施主虚妄了。”毗夜摇摇头,否认自己的心跳了。   他居然否认……南缇暗想:前日毗夜可不是这般。   前日,南缇和毗夜都以为只用在龙烛体内待至毗夜功力恢复,便能轻轻松松离开龙身。   其实不然。   两人在龙烛体内待不到一个时辰,龙烛的身体就开始发生溃烂:先是发出阵阵腐臭,继而龙壁红肉肿胀,由浅变深,再转黑,就好似日月已经更迭了无数个轮回,龙身以飞速烂作糜肉,逐渐化作脓水。   “师傅,怎么会这样?”南缇问毗夜。她见脓水自壁上流下,眼看就要滴至毗夜头顶,她连忙将毗夜向自己怀中一拉,帮他避开脓水。   南缇拉着毗夜的手臂,不让他毗夜回靠上墙壁。好好的无尘白衣,她不想他弄脏。   毗夜静了半响,将自己的手从南缇手中抽开。   “怎么会这样?”南缇又重复自己的问题:“是不是那个魔君,正在龙身外头施什么法术?”   “不是。”毗夜回答南缇,他双膝盘曲而坐,对周遭腐肉不视,恶臭不闻:“贫僧未曾料到,蛟龙的尸身会比凡尸腐朽得快。”   毗夜虽这么说,面上却无丝毫诧异之色,他说:“佛要化空,何况蛟龙。”毗夜说完欲站起来,却似地上有磁石牢牢吸住了双腿,他一下挣扎没有成功起来,瞬间脸上也泛了苍白之色。   “只是蛟龙化骨腐肉,我们须得立刻出去了。”毗夜蹙了蹙眉,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不闻忧虑。   南缇瞧见毗夜欲站却不能站,身躯摆摆摇摇,不觉心头怜惜,不假思索朗声道:“师傅我背你。”   南缇一面说,一面转过身来,拽住毗夜的两只手腕,将他强行拉上她的背。南缇感觉到毗夜虽不能动,腕上却依旧做出了微弱而无力的挣扎,意表抗拒。   毗夜嘴上不出声拒绝,南缇就装作不知。   她假装不知道他不情愿,继续把他驮了。   挂在南缇脖子上的两只毗夜手腕还在动,和尚依旧不断念想从她身上下来。南缇就加快步伐驮着毗夜走,想到他刚才说佛要化空,就扯话题:“师傅,你总说佛、佛、佛。我有个疑惑,到底佛是什么?”   她脚下不停,施展她会的浅薄法术,借来一束微弱的光,隐隐照得左边有个洞口,似是蛟龙的喉管。   南缇就背着毗夜往洞口走。   “佛是众生。”毗夜答她。   南缇听着毗夜的声音从她背后往前吹,似盛夏闻薄荷叶子的清香,真是心旷神怡。   “那还不如众生是佛。”南缇旋即回他。   毗夜不说话了。   两人在蛟龙的咽喉里往上走,渐渐行至窄处,喉管隧道变低,口径变得只能刚刚好挤下两个人的身子。因为又上向上走,南缇干脆背着毗夜一起趴下来爬。   南缇趴了几十步,她渔女出身,体力好并不觉累,反倒无比欢欣:毗夜与她肉贴着肉,她能感觉到他沉沉压下来的重量,真是心头大块!   没想到毗夜还挺重的,不知是骨架重呢,还是肉重?   南缇边爬边自己胡思乱想,想了一会她觉着毗夜肯定是肉重,真想咬上几口。   然后她就毫无征兆地听见了毗夜的心跳。   南缇余光一扫,竟暗窥见毗夜在微笑。   南缇不道破,自己心里也跟着暗爽,继续往前趴。两人趴至蛟龙喉咙与嘴巴的交接处,口径最窄,眼看两人就要卡住。   南缇便对身}上的毗夜说:“师傅,你低低头。”   毗夜竟温顺地旋即低头,双唇恍惚只与南缇的面颊只有半厘的距离,又恍惚没有,他的唇正贴着她的脸。   冰凉的触感传来,勾得南缇心里痒痒。于是趴到了蛟龙嘴巴里,宽敞了,南缇就冷不丁回头,先斩后奏在和尚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啪!”   毗夜一下子从南缇后背上离开,他退开一步半,完全同她身体分离。   毗夜犹如庙里进门处那一对金刚,僵脸怒目,叱南缇道:“女施主请自重!”   南缇先是惊喜毗夜的身子能动了,旋即又想:他也不知是几时就能动了……   想着毗夜一直让她背到现在,南缇就低头一笑,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看他:“明明是你挤着我的脑袋,吻着我的脸。”她把身子向毗夜凑近些,一步半的距离又变作半步:“明明是你勾}引地我……”   毗夜瞥头疾步拂袖:“女施主再不自重,便请自求多福!”   他头也不回地往龙口走,远远抛下南缇,似欲独自离开龙身。   南缇赶紧奔跑着追上去,见毗夜脚下匆匆,低头猛走竟没看路,从龙嘴出去外面世界的那一霎,眼看毗夜光洁的头顶就要抵上蛟龙的利齿。   南缇心一痛,扑上去将毗夜的身子微微按低,护住了他。她自己则不小心手背擦上了利齿,肌肤表皮上顷刻起了一道红痕,从中指根部下拉至手腕。   南缇也没顾得上疼,她见毗夜脚下又抬起来欲迈大步,想都没想就用自己这只受伤的手将毗夜一拉,怕他再次走远。   毗夜的雪色僧袍被南缇拉起一角,他的身子旋即滞住。   良久,毗夜僵硬地转过身来,注视着南缇手背上的伤,眸光不似冷月,倒似清晨刚出来的太阳光,就那么一寸暖辉,却给人带来一天的希冀。   他用这一缕淡淡暖意的晨光注视南缇手背,轻声和煦地问她:“还疼么?”   南缇听得鼻酸心软,又无比欣慰,说出来的话却是:“你舔舔就不疼了。”   毗夜当即一跃跳出龙口,离开南缇到外面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通知我周四入V,但是由于我没有一章存稿= =# 于是商议后决定下周二入V。这周周五我会照常更新,然后下周一再放一章免费章节。 然后下周二入V三更(注定这个周末将属于码字,跪……) 谢谢大家继续支持! ☆、武昌府(一)   南缇毫不犹豫跟着跳了出去。   出到外面,南缇观察四周,发现景物都是陌生的,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但这些景物又都是正常的,她和毗夜还在人间世界。   过了半响,南缇意识到她也没见着风燕然。   南缇就边追毗夜边朝前面喊:“师傅,我们这是走到哪里呢?”   毗夜放慢脚步,好像是在等南缇追上自己。但他语气冷漠,又好像根本没想让南缇追上他。   毗夜说:“蛟龙一飞十里、百里,女施主和贫僧现在已离开梧州府二百八十三里路,须今日之内赶至衡州府救人。”   “衡州府?”南缇失声,虽说衡州府也是北上的路,但距此少说也有个一两百里路,单凭两只脚走,怎么可能在半日之内赶到?!   毗夜仿佛能读南缇的心,他一挥衣袖,他和南缇都已身在空中。   南缇低头见自己踩空着,却不掉下去,她不由抬脚重重踏了几脚,确认自己实实在在踩着东西,且触感犹如石板地面。   原来无形无色的风,踩着不是轻飘飘的。   南缇再将目光再放低百丈,俯瞰两排山峦飞速后退,苍松倒行,地面上偶有行人仰头,却神色如常,好像看不到南缇和毗夜在他们正头顶上御风。南缇身在空中,时有飞鸟擦肩,她伸手抓鸟,鸟也不惊,仍是照着原路线从她肩头高一寸处振翅缓过。   飞鸟也瞧不见二人。   南缇禁不住欣喜朝身边毗夜笑道:“师傅原来你能御风飞行!”她转念一想笑意更浓:“师傅和尚你步行走路,为了和我同路吧?”   依然离得近,毗夜睫毛颤了颤,又颤了颤,这两下震颤都没有逃过南缇的视线。   她的目光捉住他睫毛微弱颤了两下,又垂下眸,很平淡地左右而言其它:“倘若再遇到那个叫月池的妖怪,你切记尽量避过,莫要同他多言。”   南缇不清楚毗夜为什么突然要提醒她这件事,她摸着不着头绪,却也不在乎:反正毗夜的提醒肯定都是好的,她都听,都照做就是了。   但是南缇伸手挠挠自己的后脖颈子,无意识地流露慵懒之态。她忍不住问毗夜:“师傅,我如果谨遵师傅的教诲,你能不能让我再亲一口?”   南缇想:要是毗夜这次让她亲的话,她一定不要再亲脸,定要狠狠咬住他的唇。   结果听见毗夜过了三、四秒答:“不能。”   南缇旋即轻笑出声,斜眼看他,眼中带媚:“你还犹豫了一下。”   她这句话说得轻快干脆,就像勾着手指在人心上绕了一下,只是指尖浅浅撩一撩就旋即收回。   “到了。”毗夜说。   南缇再往下看,她身子一沉,下一秒已是和毗夜稳稳落地。   两人来到一座恢宏的府邸前,门前镇守的石狮庄重威严。南缇仰头,见正门牌匾上写明,这里是知府府邸。   毗夜上前,叩响了朱门上的漆金椒图。   南缇随在毗夜身后,两人入府救活了红珠和碧珠。   再后来,毗夜和南缇再至假意离去,直到瞧见两对璧人圆圆满满,方才放心。   ……   南缇立在屋顶,至此收住回忆,心中只念毗夜的心跳又了。既然毗夜否认,她就踮起脚,欲再亲毗夜一口。   这次却被毗夜如风般侧身闪过,南缇还没来得及懊恼,毗夜身子一倾,伸手将她一搂。   他轻柔抱她跃上云端,伫立风上。   南缇感觉良好,她将脑袋偷偷地往毗夜胸膛越靠越近,用清浅的声音央求他道:“你再多抱我会……”   毗夜立马将南缇放下来。   南缇双脚着在风面,毗夜又松开了手,她只能悻悻自己站起来。   南缇见自己隔着毗夜有十多寸的距离,就想往他身边靠一步,却发现从风上往下望地面,竟然亮如白昼。   她刚才站在屋顶上望着是一片漆黑的四周,突然能全部明亮地看清楚:这里是几竿横斜的绿竹,那边是一片绿草,草间三两朵黄花若隐若现。   南缇既惊奇又欣喜:原来在毗夜的眼中,只有白昼没有黑夜,所有的东西他都能亮堂堂明察,一清二楚。   南缇惊奇过后,很快替毗夜感到难过。   她问他:“师傅,你总将万事万物看得这么清楚,会不会很痛苦?”   毗夜手中一颗一颗,以一如往常地频率数着念珠,答道:“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南缇听毗夜说得淡然。心想出家的圣僧就是放得下。   忽然若有若无,毗夜的轻叹传至南缇耳边:“我一直都很痛苦……”   南缇猛地偏头,却见毗夜神色如常,手上缓转念珠不曾停,双唇紧抿也不曾开口说过话。   好像是她自己幻听了。   但南缇还是立刻就不再看底下的风景了,她只瞧风上头的东西,瞧着毗夜手中喜魄。   很奇怪,她居然能看得到。   南缇既是好奇,又是想避开关于下面明亮景致的话题,就问毗夜:“师傅,让这条喜魄又是怎么回事?”   毗夜就攥着喜魄晃了晃,似一潭浑水被晃清,他施法让南缇看见了喜魄里的画面。   南缇记得毗夜曾经说过,欲魄和喜魄,是两人一鬼的。既然欲魄是红珠碧珠姐妹的,那他手中现在剩下的这条喜魄,必定是一个鬼的了。   但南缇却从毗夜的法术中看到两个人。   五年前,从衡州府再北上百里至武昌府,黄鹄矶边住着一户梁姓人家。   梁家人祖上也是做到过虎威将军的权贵,给子孙们留下颇大的院落,七进七出。但奈何到梁成发这一代,却仕途不通、人丁淡薄。他习武不习文,祖上传下的梁家刀法已练至炉火纯青,却到了三十有七的年纪,依旧只在武昌府军里混得个挂名教头——这个教头还是知府付家和李家世交,凭人情给梁家谋的。   梁成发曾娶得一门娇妻,前任知府的庶女肖氏。后来,肖知府的嫡女进了宫,贵人淑仪这么一路封上去,一朝为妃,肖知府也举家调入京城。   肖氏却依旧选择呆在武昌府,与不得志的夫君不离不弃。   可是贤妻也于去年先梁教头撒手,给他留下一对儿女,均未成人。   长子梁英诗,年方十三。二女梁香词,年仅十岁。   梁成发年初联系上现已任鸿胪寺卿的肖知府,肖知府修书一封,叫梁教头上京一趟,想方设法给他提拔提拔。   梁成发本不放心两位幼童单独留在家里,但他的长子梁英诗年纪虽小,却极为懂事,办事又果断冷静,样样妥当,梁成发这才收拾收拾,安心上京。   梁教头顺道带走了家中大半积蓄,欲用于上京后各方疏通关系。   盛夏某日,妹妹梁香词蹲在府中后院,独自玩耍。   梁府后院修得很是恢弘,四季游赏的地方一应俱全,时值夏日,那人工凿出的池塘上就开出一池荷花,倚在左上角假山上的亭子里往下望,满池烂漫,亭亭连成一片,极是好看。   这赏荷亭也修得是既大气又精细,八角镶金,四柱红漆雕花,梁上雕了八仙里何仙姑的故事,却又暗影一池粉荷,相关成趣。   只可惜精妙凉亭美中不足,雕柱掉漆,画梁褪皮。   豪宅虽在,却处处显出了破败的气息。   时值三伏中的二伏天,武昌府四面环山,城中湖泊又多,夏日太阳一烤,水气蒸发上来却又出不去,只煮得整座城都仿佛要沸腾起来。   梁香词此时虽身在亭中,顶上有宝盖遮阴,却依旧只看了一会荷花身体就燥热起来。她的身体之前就在上火,这会户外太阳一烤,内火更旺却发不出汗,只能由着热气在体内游走煎熬,就好像有个火球在她的胸腹四肢里到处滚来滚去,折磨着她。   梁香词就拔腿离开凉亭,想着回自己屋去,会不会阴凉一点。   她假山下到一半,见自己的哥哥梁英诗,手中端着一碗吃的上山来。   梁英诗知道自己妹妹身体上火,见她跑去后院看荷花,旋即就担心梁香词体内会更加燥热。   他记挂着妹妹,就端了一碗苦瓜冰镇跟过来,想给梁香词吃了去火。   梁香词一见哥哥很开心,一见哥哥端着碗里的苦瓜,又很不开心:她不喜欢吃这玩意,太苦。   梁香词扭身就折返往凉亭上跑,她不敢当面同哥哥顶撞,只敢背着他道:“我不吃。”   梁香词前脚踏进凉亭,梁英诗后脚就跟了进来。她坐在栏杆上,他也挨着她坐在栏杆上。   梁英诗将瓷碗端至梁香词面前,劝她道:“这会不苦了,大哥怕你觉着苦,特意把冰糖化了水,浇在了这苦瓜上。”   梁香词听了哥哥的话,低头仔细去瞧碗里,发现碗中苦瓜被切成了碎丁,每粒上都有薄薄一层白雾,果然被梁英诗均匀裹了糖水。   梁香词盯了哥哥半响,不说话。   梁英诗见妹妹不说话,以为她还是不肯吃,就又劝:“吃点吧,真的不苦……”他说着竟自己手执了哭瓜丁上的竹签,欲一颗一颗地喂给梁香词吃。   “嗤,我又没说我不吃!”梁香词平时怯生,唯独在哥哥面前敢大胆放肆。她不由分说地从梁英诗手里夺过碗,也不拿竹签,径直用手就捏起一粒,丢入口中。   一入味梁香词就扭曲了五官,明明还是苦瓜的清苦,但她很快舌尖觉出后味,苦中现出冰糖的甘甜。   梁香词的五官便渐渐舒展开来,少顷就将一大碗苦瓜全部吃完。   吃完了苦瓜,梁香词体内也不觉着像方才那样燥热了,她就靠着亭柱眯眼小憩。梁英诗见妹妹闭眼就,他笑一笑她的淘气,也不离开,就正对着梁香词朝另外一个方向仰身卧下,胳膊枕着后脑勺,在妹妹旁边也小憩。   梁香词睡着睡着就睁开了一只眼,她瞧见哥哥在自己不远处的栏杆上睡着了,孩子烂漫淘气天性,她就想过去闹一闹自己的哥哥,逗一逗他。   梁香词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身子挪过去,接着倒下压在哥哥身上,想把梁英诗闹醒。   但是哥哥却依旧眼睛紧闭,嘴巴紧闭,睡得太酣,根本没醒。   梁香词见单单只身子压着梁英诗,根本闹不醒他,就好玩地在他身上磨蹭起来,想着动静大了,他就能醒。   夏天衣衫薄,梁香词和梁英诗穿得都不多,此时互相贴着身子,几乎是肉贴着肉。梁香词磨着蹭着,渐渐自己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身子酥酥}痒痒,她不由自主地将自己身子绷紧,在梁英诗身上变本加厉地磨蹭起来。梁香词什么都不懂,她先将自己尚未发育的胸}脯贴在哥哥的胸膛上摩挲,接着又将自己肚脐往下往哥哥下面一抵。这一抵不要紧,她本来一直保持的微妙感觉忽然膨胀到了极致,梁香词便上身不动,下}身缓缓在哥哥身上磨来蹭去,上下左右,似蚓走蛇行般起伏。   也许是天热,她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脸上泛着燥红,不知不觉带了点点勾}引的味道。   梁英诗本是眯着眼熟睡的,渐渐他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伏动,他人未转醒,体内却莫名开始蔓延一股火热,尤以腰腹往下,逐渐如空中烈日一般灼烫,能融了浑铁精钢,又硬如浑铁精钢。   梁英诗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瞧见近在咫尺妹妹涣散的眼神,迷离的面容。   梁英诗竟重新合起双眼,鬼使神差地继续装睡。   睡了一会,他虽不明白妹妹在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却本能地觉着不妥,禁不住猛地睁开双眼,冷看梁香词,喝止道:“阿妹,你还不快下来?”   梁香词也是一怔,被哥哥一训,她并没有什么意识,却乖乖从哥哥身上爬下来了。   就是这天晚上,哥哥梁英诗做了个梦,梦里又梦到了他的妹妹梁香词:她若白天一般行径,伏在他身上,拱啊拱蹭呀蹭,左侧、右侧、上上下下地磨……   梁英诗在梦里觉着很难受,比扎马步还痛苦,比上山猎豹子还紧张,不过最后却模模糊糊变得无比舒爽放松,浑然似在梦里洗了个澡。   梁英诗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的里裤和垫在身}下的布单都有莫名数滩晶莹,他也不知道是何物。   梁英诗盯着单上晶莹出神,晨辉从窗缝里投射进来,照得晶莹更亮,他禁不住更是茫然。   心里只剩下空空的,空空的白光。   梁英诗突然想去看看妹子起床了没有。   他不知不觉走进了梁香词的闺房里。   梁香词人不在房中,梁英诗心想妹妹可能一大早就又跑后院去玩耍了。他转身就欲去后院寻找妹妹,却陡然瞥见梳妆台上放着梁香词的梳子,梳齿的缝隙间勾挂着她的几根发丝。   梁英诗脑子茫然,全凭双脚做主,缓缓就走近梁香词的梳妆台,拿起了台上的梳子。   梁英诗将梳子凑近鼻间嗅了嗅,又直直盯着齿缝里纠缠的发丝出神。他一下子舍不得将梳子再放下,就将梳子揣进了自己怀中。   这是梁英诗偷偷收藏的第一件妹妹的物拾。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是主线前的最后一个小故事了,之后的故事都跟主线有关。 另外我连了张地图,勾出南缇和毗夜的上京路(这文是架空,但我诚惶诚恐借鉴了大明威武疆域图%>_<%另外清晰度这种小事就可以忽略啦 =皿= ) ☆、武昌府(二)   梁香词十一岁,某一日她在房内剪指甲,右手持剪刀剪左手上的指甲麻利,左手剪右手的指甲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梁香词便叫来哥哥帮忙,梁英诗替她细细剪了,又将剪下的指甲壳尽扫于左手掌心,准备捧出去倒了。   梁英诗掌已下倾,眼看着就要倒进撮箕里,左手却滞了滞。   梁英诗回房找了个装碎银的檀木小盒,右手将盒内银两一股脑倒进,接着左手半倾,右指轻拈,将梁香词的碎甲,一片一片小心翼翼摊放在盒中。   梁香词十二岁时,逛集市因为好玩,拿零用钱买了一盒胭脂,回来伸指抹了一道在颊上,只觉浓艳丑极。她便将胭脂盒甩给梁英诗,让哥哥替他丢了。梁英诗将胭脂盒拿出梁香词房外,他站在长廊中,呆呆望着几乎满盒的胭脂,平平整整,独有中间被人抠了一小团,留下一块梁香词的食指印。   梁英诗不慌不忙将胭脂盒收入袖中。   梁香词十三岁来葵水,她吓得以为自己快死了,哭着跑去找哥哥。梁英诗也不知缘何妹妹会无故流血,但他虽心中惊恐担忧,面上却镇定安慰了梁香词一番。   梁英诗私底下寻了街坊大婶问了,方知是月事,红着脸替妹妹做了数条月事带子,教她使用换洗。   一日梁香词葵水又至,梁英诗替妹妹晾晒月事带,怔怔盯了绳子上迎风招摇的白带子半天。他悄悄做了条新了,将旧的替换下来藏了。   ……   五年之间,梁英诗一共偷藏了二百三十三件梁香词的物拾。   五年间自然也发生许多其它的事情,梁成发上京不久突然溢血,一命呜呼。噩耗传回武昌府,梁英诗当即决定带着妹妹上京,去寻父亲尸首厚葬。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连当今天子也知道了,直叹梁英诗孝义,许他成年后入朝未官。梁英诗却推辞不受,说要回乡为父亲守孝,他带着梁香词一同回了武昌府的老宅院。   梁英诗十五岁后,就开始在知府府里谋得个带刀侍卫,亲自抚养妹妹长大。   也是自十岁年那年开始,梁英诗身形渐长,到十八岁已有八尺七的身高,他长身玉立,又肤色匀称,剑眉入鬓,眸灿如星,渐渐成为武昌城里最英气的少年。   更何况梁英诗还是衙门侍卫,时常于城中公办,佩刀一拔,寒光凛凛,刀下倾倒的不仅仅是那些被他抓捕的小贼大盗,还有武昌城中不知多少的少女,为他人才迷眼,为他刀法炫目。   为他在闺中心驰神往。   而梁香词则远没有哥哥那么出众,她自从来了月事便再也没有长过个子,长相也是中庸偏下,脸上甚至有不少明显的雀斑,乍一看,可以说是……有点丑。   梁香词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年纪越长大,便越不喜欢照镜子。其她女儿家喜欢找画师画像,摆出千百种娇美姿态,梁香词也不喜欢,一副不画。   梁英诗觉着奇怪,某天实在忍不住,就劝妹妹也画一副,他找城中最好的画师,他出钱。   梁香词沉默了良久,问哥哥:“你不觉着我长得不好看么?”   梁英诗心内震诧,吃惊于妹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旋即接口:“大哥觉着你很美。”   这句话不假思索,因为本就是他心内一直以来的想法。   梁香词面上轻笑一声,心底亦轻叹一声:整座武昌城里,怕也只有哥哥觉得她美了……   第四年年底,京中举哀,先帝去世,小皇帝登基,肖妃虽不是小皇帝生母,但她也曾为先帝孕育过几位子嗣,便被尊为了肖太妃。   第五年初,肖太妃所出长公主游春到武昌府。付知府陪游期间,无意向长公主提起,这里是肖太妃故乡。长公主心血来潮,便问现今武昌城里还有没有肖氏故人?   付知府奉承顺意,当即遣公差唤了梁英诗来与长公主相见。   长公主青春年少,见了带刀英武梁侍卫,他又始终对她言行冷漠,长公主殿下在武昌府的小住暂游就变逐渐变成了常驻。   武昌府不大,这件事情自然很快传得满城皆知。   梁香词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心底虽有些莫名难过,但更多地是替梁英诗高兴,便向哥哥建议,劝他遂了公主,成一桩好事,日后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   梁英诗一听,只沉脸道:“阿妹,你莫要听信那些外头的谣传。”他摇一摇头:“宫中妖魔鬼怪太多,我要真想光宗耀祖,那年就不会带你回来。”梁英诗虽然一手抚养照顾妹妹,又私底下偷偷收藏她的小物拾,面上待妹妹却是得体的。此时梁英诗虽面对面向着梁香词说话,两人间却始终隔着半身距离。   梁英诗告诉妹妹:“大哥这一生并无做官谋财的想法,只想护得你平平安安,无烦心事便好。”   “哥哥年已十八,再过几年,终要是娶嫂嫂的啊!”梁香词替哥哥心急:“若是无官无财,哥哥哪里娶得来好嫂嫂过门?”   梁香词话语急促轻快,听在梁英诗心里却是钝刀缓剜,细细地疼。   人伦常纲放在那里,梁英诗亮堂清楚知道不可能,便对梁香词道:“大哥不慌的,我先为小妹你谋一门幸福。”   此话一出,梁香词脸色骤暗。   其实梁香词是有一门哇娃娃亲的:梁家与知府付家世交,梁成发在世的时候,就为女儿与付知府侄子付幼吾定下的姻亲。   付幼吾如今也在武昌府公衙当差,仪表堂堂,武昌城若说英俊梁英诗第一,那付幼吾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二。   付公子年已二十有二,梁香词也已及笄一年有余,却迟迟不见他来提亲。   其中原委虽无人说破,但梁香词心知肚明。   梁英诗虽不似妹妹般猜到原因,但他也看出了付幼吾在推诿梁家的婚事,此时见妹妹神色黯然,梁英诗便向妹妹保证道:“放心,大哥保证你定能风风光光嫁给付公子。”   梁香词抬头一笑:“那多谢大哥了。”   “自家兄妹,说什么谢。”梁英诗接住妹妹目光,镇定回以一笑,心中却是刀戳一痛,自强忍了下来。   翌日长公主又邀梁英诗同游,之前屡请不至的梁侍卫,这次竟准时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见着梳着整齐发髻,一身宝蓝长袍,右手按刀,英气煌然的梁侍卫,喜得顷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长公主陌上赏花,梁侍卫始终紧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沿途花香扑面,公主殿下闻之心旷神怡。   走着走着,梁英诗不经意地向长公主提起了自己妹妹的婚事。   长公主一听就笑了,她回头冲梁英诗一笑,攒了许久的娇媚尽数施展:“这有何难?既然是梁表哥的妹妹,那也是本宫的妹妹了!本宫这就差人知会知府一声,就说本宫盼着主持梁表妹和付公子的婚事。”长公主慢慢走几步,长裙在地上拖拽。她靠近梁英诗,几乎面贴着面,呼气好似道边花香:“梁表哥,你觉得如何?”   梁英诗笔挺着身躯,单膝跪下:“微臣谢长公主隆恩。”   很快,付幼吾就亲自登梁府提亲,又遣了媒婆交换了他同梁香词的八字,各种礼数照例走完。   最终,婚事定在了月底。   梁英诗花尽半生积蓄替妹妹置办嫁妆,满满十八大箱陪嫁。凡是梁英诗能想到的,梁香词嫁过去后可能用着的,从锅碗瓢盆到锦缎被褥,他全部捡最贵最好的购置。   梁香词出嫁前一夜,提前瞧见上头镶了九十九颗铜钱大珍珠的凤冠和从江南运来为她量身定制的丝制霞帔,只叹太过奢华,远远超过了梁家家境所能承受的范围。   梁英诗却道并不为过:“女孩子一生只此一刻,大哥积攒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你。”他这一番话发自肺腑:“若是妹妹你不用不花,我一个铜板都不想攒。”   梁香词闻言心里发软,她想也许是明天就要离家嫁人,再也不能同哥哥朝夕相伴,兄妹亲情倍感酸楚,便哽咽着对梁英诗道:“哥哥,今夜你陪我一道躺床上睡吧。”   梁英诗听罢心惊,果断拒绝:“你明日就要嫁人,大哥岂能同你一起睡。”   字句虽厉,梁英诗却不忍苛责妹妹,仍是用了对她一贯温柔的语气。   “就是因为我明日就要嫁人,以后同哥哥相处机会稀少,才想同哥哥你一起睡。”梁香词向梁英诗央求道:“哥哥,我们像小时候那样躺床上一起睡,你抱着我。”   梁英诗凝望妹妹一双澈眸,里面粼粼两汪清水,他挣扎片刻,终究答应了。   是夜,兄妹俩躺在了一张床上,梁英诗向左侧卧,梁香词向右侧卧,两人相向而睡。   梁香词伸出左臂,主动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梁英诗浑身一僵,渐渐伸直右臂,如磨坊里转盘的转杆一般,缓缓往上挪四分之一圆的弧度,回抱住梁香词。   梁英诗抱着梁香词,根本无法入眠,反倒底下逐渐膨胀坚硬起来。   梁英诗望着只隔着几寸远,已经熟睡的梁香词,只觉两面刀刃在自己心尖肉上来回翻转,擦拭,磨呀磨……   他将手再抬几分,抚上了梁香词的脸颊,怕妹妹会惊醒,只敢指尖轻触。   但仅仅只是指尖轻触,梁英诗常年握刀稳实的右手抖得不成样子。   但兴许是和哥哥相抱的缘故,梁香词睡得十分香甜,并未惊醒。梁英诗便斗胆更进一步,将整张手掌贴上妹妹的脸颊。   紧紧贴着,冰凉挨着冰凉。   半个时辰后,梁英诗手臂已经开始泛酸,却仍眷念不肯移开,反倒将脑袋也凑近梁香词三寸。   他,想吻一吻她的唇。   梁英诗挣扎痛苦了又半个时辰,最终选择将脑袋移开远离。   梁英诗合眼欲眠,底下欲望却整夜不能消退,他便一宿没睡,硬是生生隐忍了下来。   梁英诗自脊背发汗,粘湿了他这边的半床锦缎。   梁英诗望了妹妹一夜,他想:他就一辈子这么克制地守着梁香词吧!   第二天,梁香词风风光光从梁府嫁到付府,长公主亲自主婚,满城热闹。   付幼吾招待完宾客,半夜回到洞房,却并不见得有多少开心。   娶梁香词,他其实是不大如愿的——只是念及长公主的威严和赏赐,还有那笔出乎付幼吾意料的丰厚嫁妆,他才能走到今夜掀盖头的这一步。   掀开盖头,见着梁香词,付幼吾又瞬间凉了心。他心里有些委屈,但转念一想,用娶正妻得的这笔厚财日后讨几房美妾亦非难事。更何况他早看中胭脂楼里的花魁娘子,却一直望洋兴叹小娘子的赎身钱。   付幼吾这么一想,借着酒意再打量梁香词,觉着她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付幼吾熟练地将梁香词扑倒。   付幼吾三下两下褪干净梁香词的嫁衣,就欲探进。   虽然喜婆离开洞房前给梁香词详细讲解了男女之事,但此时真亲身面对了,她还是害怕。   梁香词紧紧并着腿,身子又冷又抖,瑟瑟地颤。   付幼吾见梁香词胸前甚是平坦,肌}肤也不白不滑,并无什么值得抚慰的地方,但他想着毕竟是新婚妻子第一次,还是俯□来,唇与手温揉柔吮,让她宽心。   过了会,他好声劝她:“你把腿张开……”   梁香词也知夫为妻纲,她理应服侍付幼吾,便忐忑却听话的将腿张开。   付幼吾就挺器欲入。   眼见利器逼近,梁香词突然莫名紧张,一下子重新并拢双}腿,将付幼吾挡在了门外。   她知道该给他,却就是怕。   也许女人第一次给的是她于理应给,于情却十分只喜欢七分、五分,甚至更少的丈夫,她心里总会比身子紧张数倍。   然后连带着连身子也一并情不自禁地过度紧张。   甚至紧张得有些夸张。   若是貌美娇身佳人如此举动,付幼吾必定会心下放软,再怜惜一番。但他眼前面对的是样貌身材全无的梁香词,不由失去耐心,掰开她的腿,直接就往里刺。   梁香词紧张加疼,吓得直接就退下了床。   付幼吾不禁兴致大扫,拂袖离去。   梁香词一人被弃在婚房,她见自己底下滴下一点红在地面上。她知道这点红是什么,禁不住坐冰凉凉地上怔望半响,悄然流了两半行眼泪。   付幼吾一去两日,待到第三天夜晚,才重新过来找梁香词。   梁香词想着自己已经给他,纸片怕烧也烧成灰了,瓦罐怕摔也摔成片了。她就躺在床榻上,鱼干一般任由付幼吾动作。   谁知付幼吾一下刺穿,梁香词竟撕心裂骨乍疼。   她本}能地低头,见锦缎上迅速染绽一朵红花,愈开愈艳,愈开愈盛。   付幼吾却是一喜,他以前经的都是胭脂楼里的诸位娘子,哪里见过这般景致,顿时心头大悦。付幼吾半好奇半得意地屈了身,去梁香词底下扒扒捡捡,拈出一层似油皮的薄红,不由更加满意。   于是本是十分之七的舒爽,瞬间涨成十分之十二,抓着梁香词脚腕,不管不顾就动起来,只想多要她几回。   梁香词却是疼得厉害,无一丝欢欣。她先是明白过来今夜才是初次,苦笑自己的无知,继而注视着一遍一遍,只顾自己快意的夫君。梁香词疼得眯了眼,视线模模糊糊,一下子竟从付幼吾俊眸中错看到猥}琐和狰狞。   梁香词身与心俱是无尽疼痛,望不见歇止那一刻。她心底忽然暗想:此时身上若是哥哥,他定不会待我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入V,希望大家继续支持O(∩_∩)O因为白天我没有网络,将由编辑代劳开V,如不出意外,应该是中午十二点放三章。入V后留言超过25字都会送分,一共有三百分可以送,送完为止。 24武昌府(三) 梁香词觉着,如果是梁英诗入她体内,定不是这般动作。 但是哥哥会是怎样动作呢? 梁香词突然发现自己很无力,想象不出来。但是她方才提及梁英诗,竟觉底下不那么痛了。 梁香词闭上双眼,将付幼吾想象成梁英诗,任他肆意妄为。 付幼吾在梁香词身上缠了一晚,至自天亮才歇息。梁香词远望窗外白雾一般的天空,近瞧身侧酣睡的夫君,她困极了,但却不能睡——今日是嫁过来的第四天,她要回门。 梁香词起来自己穿了衣服,才发现昨晚付幼吾闹得太凶,她的两只腿酸麻僵硬,根本无法并拢。过了会,门外的婆子丫鬟们来唤,提醒老爷夫人今天要回门。梁香词就推了推床上付幼吾,奈何怎么唤他也不醒,梁香词便开门出屋,对门外站着的,神色各异的众仆道:“相公还想多睡会,今日我自己回门吧。” 她带着几位下人,独自回了娘家。 梁英诗早早就等在了门外,望见妹妹从轿子里下来,她眼圈微黑,走路姿势奇怪而艰难。梁英诗思忖数秒,只觉心口就是一刀。他上前数步扶住梁香词,接着将她往背上一驮。 梁英诗步伐矫健,竟在大庭广众下将妹妹背进梁宅。 梁英诗将梁香词直背到正堂,才将轻柔地将她放在上首靠背椅上。 梁香词才做新妇,刚才被哥哥背了一路,早就羞得耳根薄红。她有好多话想跟哥哥说,但又恐陪伴来的仆从听见,回去闲言碎语,引起付幼吾不必要的误会,便只压低了头,唤了梁英诗一声:“哥哥。” “他是不是待你不好?”梁英诗开口,却是问地梁香词这样一句话。 梁香词一怔,心中酸酸软软,面上却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相公待我很好。” 梁英诗便点头,叮嘱妹妹道:“你如今做了大人,切不可再像从前在家那样淘气任性。妇德妇仪,平时要多体贴自己的夫君。” 梁香词垂着头,不住地说是,却冷不丁瞟见梁英诗右手虎口的掌心那一面有一道红痕。红痕刚刚开始结疤,看样子应该是新伤。她情不自禁就抬头,关切道:“哥哥,你手怎么伤了?” 梁英诗瞥一眼自己的手伤,漫不经意地说:“前天公差抓贼,刀不小心划了手。” 梁香词听闻心痛不已,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欲跑去翻金疮药出来,亲自给哥哥上药。 梁英诗却将她肩头一按:“不必,已经上过药了。” 梁香词听哥哥这么一说,这才吐一口气,松下心来。 梁英诗瞧着妹妹放心了,他自己却在心中轻轻苦笑了一声。 三天前梁香词大婚,梁英诗这个不喜欢喝酒的人,竟在喜宴上来者不拒,有酒必干,也不知喝了多少。 良辰美景,席间众人皆醉,连主婚的长公主也两颊透红,眸眼迷离。可唯独梁英诗却异常清醒,他冷冷注视着倾倾欲倒的众人,观他们喧嚣欢闹,仿若置身事外。 梁英诗始终睁着眼睛,眸中冷静,千杯不醉,愈喝心里愈透凉。 子夜时分,梁英诗无意中瞥见付幼吾进了洞房,他就站起身来,独自回了梁宅。 梁侍卫站在梁宅的中庭中央,一立就是半个时辰。 他将手缓缓按上腰间佩刀,忽地抽刀,陡射清凛之光。 梁英诗于深夜庭中练刀。 月凉如水,刀凉如水。 …… 梁英诗不知不觉练了两个时辰,皎月已从苍穹正中倾斜欲下,他前胸后背都是汗,却头不晕,气不喘,始终冷然紧抿双唇。 梁英诗脑海中忽然闪现二拜高堂时,梁香词凤冠霞帔,由别人牵着向他盈盈一拜……梁英诗骤然收刀入鞘! 他神情冷峻,最后一点刀光与月光一齐照到脸上,更衬得他英姿勃发。 梁英诗察觉到疼痛,慢慢低头,右掌亦缓缓转动,掌心向上,发现方才收刀那一招,虎口不慎被划破,鲜血正涓涓往外涌。 他眼皮动了动,镇定地昂起头,收回自己投射在伤口上的目光。 **************************** 梁香词回门之后,谨遵哥哥教诲,决心多体贴自己的夫君。 梁香词真心想跟付幼吾好好过日子。她想,付幼吾虽然现在对她不算太好,但如果她多关心体贴付幼吾,总有一天能化冰。 从前在梁家,一日三餐皆是哥哥一手操办,梁香词从不下厨。如今她为了付幼吾,竟照着书上的方子,摸索着做了一盘桂花糕。 梁香词满心期待又惴惴不安,眸光熠熠将精心准备的桂花糕捧至夜归的夫君面前。 付幼吾刚从胭脂楼回来,他今夜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又想着今夜和花魁娘子约好,下周就替她赎身,付幼吾禁不住开始设想,他接了心肝花魁回来做妾,以后的日子过得如胶似蜜…… 付幼吾正晃晃悠悠想得心花怒放,眼前却突然闪出一个女人,打断了他的美梦。 付幼吾瞥见梁香词毫无吸引力的面孔,恍惚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他的妻。 “相公,我做了些糕点给你宵夜。”梁香词含笑将盛满桂花糕的盘子双手捧上,心里期待着付幼吾的夸奖。 梁香词嗜甜,所以她做个桂花糕,不自知地就放了很多糖,可偏偏付幼吾口味偏咸,最不喜欢吃的就甜食。一尝之下,他发现梁香词做的桂花糕甜到发腻,当即心头大不悦。 付幼吾将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回盘中,皱眉道:“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梁香词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之前十几年人生,梁英诗凡事都顺着她的意,这会她忙活两天,全心全力做出一盘桂花糕,却遭付幼吾弃之敝屣。 失望赌气之下,梁香词禁不住回嘴道:“做的给人吃的东西,没想到猪不喜欢吃。”话一出口,她又自觉过分,便放软了声音,委屈地问付幼吾:“相公,我很努力做出来的桂花糕,你为什么不肯吃?” 她仰头看着付幼吾,睁大了眼睛,期期等着他的答案和安慰。 梁香词却不知道,她刚才第一句话把付幼吾肺都气炸了! 付幼吾是男人,他有全天下男人十之七八都有的一种劣性根——那便是一旦被女人伺候惯了,就觉得她对自己怎么好都是天经地义,他永远不会知道感恩。 付幼吾平常出入烟花地,哪次茶水甜点不是女人端到手边,喂到嘴里?梁香词端个桂花糕,在他眼里只是习以为常。 所以付幼吾斥了梁香词一句,就等着她认错。 谁知梁香词居然呛他! 付幼吾怒气汹汹,盛怒之下根本没听见梁香词的第二句话,更不可能看到她的委屈。他见梁香词仰面朝着自己,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梁香词满目震诧,从小哥哥对她呵护备至,梁香词几时遭过挨打。 她一下子就哭了,泣着质问付幼吾:“你凭什么打我?” 付幼吾瞪着眼睛,胸脯抖动:凭什么?这个丑女人问他凭什么? 他以为梁香词和胭脂楼里的娘们一样厚实脸皮,再加上酒和气都在头上,于是便什么话都冲梁香词说了出来:“凭什么?男人娶女人,不过就是为了满足上下两张胃口。你床}上动也不动,像干尸一样,前几次还点紧致,后来都松松垮垮。现在你又做出这般屎似的食物,你上面下面都不能满足我,你问我为什么打你?!” “王八蛋!”梁香词顿觉付幼吾羞辱过分,她骂了他一句粗话,接着竟抬起右手,欲扇付幼吾回击。 付幼吾眼尖,及时地扼住了梁香词的手腕,她力气没他大,被生生制住。 付幼吾瞪眼盯着梁香词,眼中熊熊燃烧着怒火:他方才本是随口的数落,却无意中将他的思路理清了,越想越觉着都是梁香词的错。 再念及夫是妻天,付幼吾便认定梁香词大逆不道:她不仅敢呛声?还敢反抗,还敢还手?! 付幼吾当即决定要好好教训梁香词,抱起她就往床}上一甩。 梁香词被重重摔在榻上,刚回过神想问付幼吾要做什么,就见付幼吾的拳头铺天盖地而下。 付幼吾打了十几拳,觉得手疼。他左右一瞟,见床上就枕巾,就顺手牵来,直接往梁香词身上抽。 梁香词挨第一拳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付幼吾你凭什么打我?到后来挨到十几拳,心中就只剩下害怕。付幼吾对她浑身上下乱抽,也不知道下一次他的枕巾会落在哪里,梁香词只得仓惶抱紧自己的脑袋,蜷起身子瑟瑟发抖。 她的颤动和哭泣同一频率。 原来枕巾也能是这么可怕的事物。 付幼吾打累了,收了手,她依旧吓得整个人在榻上后退了一步。 梁香词这副样子更让付幼吾心烦,他白她一眼,转身出门。 付幼吾走了,梁香词却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她蜷曲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坐在床角里,眼泪止了,身子却依旧一直抖,根本停不住。 她盯着自己如水面波纹般颤动的双手,脑袋里好像有很多念头,却又一片茫然,努力想理清自己在想什么,过了半响只理出来两个字:害怕。 心一下一下地跳:咚!咚!咚! 惶恐不安。 梁香词忽然很想找一个人来倾诉,接着她想到了哥哥。 她假想着梁英诗就在身边,将方才付幼吾的所作所为同空气讲了一遍。话讲完,梁香词身体的颤动也停止了。 梁香词将脑袋靠在幔帐上,自己告诉自己,她正靠在哥哥肩头。 25武昌府(四) 兴许是兄妹连心,第二日梁香词就听见下人来报,说大舅子登门拜访。 梁香词当即欢喜,她雀跃跑至正堂,却陡然看见梁英诗在同付幼吾交谈。 付幼吾! 梁香词一个激灵,身子本能一颤,脚下亦吓得后退一步。 但付幼吾却瞟见了她,笑嘻嘻朝她招手:“香词,快过来坐,看看谁来了?” 梁英诗闻声也转过头来,望着梁香词。 梁香词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到付幼吾身边。几乎贴身靠近魔鬼一般的夫君,梁香词害怕极了,生怕下一秒付幼吾侧过身来就要打她。但她又怕自己的恐惧被哥哥,便只能心中瑟瑟,表面极力镇定。 偏偏巧这时候梁英诗问了一句:“阿妹,这些日子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梁香词满肚子都是话想告诉哥哥,她甚至想说哥哥救我回去。但是付幼吾在侧,给梁香词感觉就像武昌城江对岸竖着的归元宝塔,镇住了一切。 她什么都不敢说:“过得很好,夫君也待我很好,哥哥不必担心。” 梁香词听见梁英诗似乎长长呼了一口气,她的哥哥说:“那就好。” “呵呵,大舅子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对待香词的。”付幼吾笑呵呵地说。 梁英诗便也笑起来,两个男人又客套地攀谈一番,梁香词在旁边听着,只觉如坐针毡。 末了梁英诗起身告辞,对梁香词和气道:“阿妹,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一听哥哥要走,梁香词突然不舍起来,碍于付幼吾在侧,她又不便多说多做。直到送梁英诗至付府门前,付幼吾有事先离去了,梁香词终于逮着机会,将昨天自己做的桂花糕,尽数交给梁英诗。她怕付幼吾说她擅拿府里的食盒,边只用自己的手帕包了,递给梁英诗。 梁英诗接了包裹,拿在手里不重不轻,猜不出来是什么,便问妹妹:“这是什么?” “是我做的桂花糕,你拿回去尝尝。”梁香词告诉他。 妹妹竟会亲手做吃的? 梁英诗先是吃惊,继而无比兴奋,但他心思缜密,很快想到这做桂花糕的手里,怕是梁香词为了讨付幼吾欢心才学的。 知道妹妹和妹夫夫妻情深,他理应开心,却还是不能克制地又自己当心画了一刀。 仿佛刀尖挑破了一丁点肉,不算太疼,但是扯着浑身的筋脉,长痛丝丝绵绵。 梁英诗将桂花糕拿回梁宅,尝了一口。 很甜,舌尖味觉很甜,梁英诗心中也很甜:妹妹从小喜欢吃甜的,这桂花糕绝然是她的风范。 梁英诗嘴角不自觉开心地上扬,出声一笑:“呵——” 因为这是妹妹第一次亲手做东西,又好吃至极。梁英诗只吃了一口就舍不得了,他找了梁府里最好的盒子,将剩下桂花糕盛了,冰镇保鲜。 他将一块桂花糕横竖两刀切成四块,只有每天中午吃一天中最重要的午餐时,才切一小块来尝。 四块桂花糕,梁英诗细嚼慢咽了十六天。 末了免不得将包桂花糕的手帕收藏起来。 之后数月,梁英诗依理避嫌,每月只去看望梁香词一次,却常常偷去付府门前暗瞧。他盯着付家的大门出神,想着如果侥幸梁香词出门买东西,他就可以遇她一面。 哪怕只是惊鸿一眼,梁英诗已经知足。 能够看着梁香词,真是天下最最幸事。 可惜梁英诗一次也没有好运气地碰到妹妹。 忽起一阵风,吹落数片黄叶,其中有一片飘到梁英诗肩头。他抬头看,见叶子是从高墙里面,付家的一株梧桐树上吹下来的。 梁英诗用手拈起肩头黄叶,放在鼻下深嗅,仿佛这片付家的树叶沾了梁香词的气息。 他弯□,将吹落在墙外的梧桐树叶尽数捡起。 “梁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呢?”长公主却不知何时出现在梁英诗身后。 其实长公主在付府的宴席上,便隐隐察觉梁英诗看自己妹妹的眼神不一般:貌似他注视梁香词的眸光跟看其他人一样清冷,但仔细观察,却能隐隐觉出里面暗藏的深情。 后来长公主又屡次发现梁英诗在偷窥付府。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权贵云集的皇宫本就是花团锦簇,底下烂泥腐根,她仔细一想,就八}九分猜出了梁英诗的心思。 长公主又是震怒又是嫉妒,但是怒过妒过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跟踪梁英诗。 他在暗中望付府,长公主在暗中望他。 这会瞧见梁英诗居然捡起了落叶,长公主实在忍不住,从暗中站了出来,话里有话的问他在做什么。 但梁英诗听见长公主的问话,也不向她行礼,只简单答了三个字:“捡树叶。” 接着他继续捡树叶。 长公主却是心底一声冷笑,面若无辜:“那表哥你做什么要捡这些黄叶?” “想捡。”梁英诗捡完了全部树叶,站起来挺直身躯,面无表情地说:“梁某要归家了,公主殿下告辞。” 他说完一刻也不多呆,自行离去。 长公主望着梁英诗挺拔的背影,心中又恨又爱,上齿和下齿打颤。 梁英诗却根本没有一秒去考虑长公主,他回到梁宅,将树叶放在桌上,又将这些年暗藏的关于妹妹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样一样在桌上摊开。 他盯着这数百件物拾发呆出神,错觉妹妹还住在梁宅,在他身边,时时不离。 梁英诗突然就笑了,高高扬起嘴角,就像他挥刀时高高跃起,青春英气的身姿。 他笑了片刻,忽然嘴角又低低落下,倏变难过。 且不说梁英诗这边,另说梁香词。哥哥见不到她,是因为她病了,天天呆在屋里,哪里有力气和精神出门。 付幼吾打她不过几天,就娶了一位美艳娇妻过门。两人蜜里调油,先只是夜里闹,后来白天也不避人地胡闹,付幼吾尝到了甜头,接着数月间又娶了两门。 三个美妾一个夫,日日都美滋滋不亦乐乎。梁香词不小心撞破了几次,再加上三妾排挤正妻,齐齐在付幼吾枕边教唆,付幼吾愈发觉得梁香词讨人嫌。 大屋他是不去了,梁香词的吃穿用度也渐渐苛刻了下来。世事薄凉,人都有遵从利益的本心,底下仆人见老爷冷落了正妻,仆人们在梁香词身上捞不到好处,也渐渐对她冷淡了下来。 梁香词孤零零一个人在大屋。她又硬气,不大喜欢向人叫委屈,染了小风小寒就硬撑着,到后来身子就逐渐虚了下来,夜间开始盗汗,前胸后背也莫名起了很多红疹子。 疹子很痒,她忍不住用手去挠,结果将疹子挠破了,流脓又重新结痂,变得更大更吓人,满满生了一身。 这一日天气好,梁香词见屋内阳光温暖,不似屋内阴气森寒,她就决定出屋晒晒太阳,在院内没目的的乱走。 付幼吾恰巧在不远处经过,无意间余光瞟见了梁香词。 他见她皮肤枯槁,脸色难看,行走的姿态也是有气无力,心头一厌就要疾步走开,却猛然发现梁香词的屁}股挺翘,又大又圆,任是长裙也盖不住。 但就臀}部而言,梁香词竟比付幼吾那三位小娇妾都吸引人。 他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付幼吾火一上来,过去就拽了梁香词手腕,将她往大屋里拉。 “你要做什么?”梁香词心中惊惧,怕付幼吾突然想起来她,过来是要打她。 “干你。”付幼吾天天与三位从良的妾室厮混,说话越来越粗俗没有顾忌,他径直就将梁香词往床上一推。 梁香词挣扎反抗,但奈何有病在身手上没力气,三下两下就被付幼吾拨个精}光。 付幼吾将梁香推倒的时候,她是正面着床,背对着付幼吾的。付幼吾也不在乎,便打算直接后进,正好还能撞着她的肥}臀。但付幼吾双手往梁香词腰上掐住,却发现她背上自肩胛骨处开始,密密麻麻长了很多红疹,直延伸到腰部上头一寸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满满一身。付幼吾当即兴致大扫,起手就将梁香词翻过来,打算正面进入,避开那些令人生厌的红疹。 付幼吾却突然发现,她前面身子上也有那些红疹,甚至连左边风丘上也长了几十颗,红红秘密挤作一团。 他顿时胃中一呕,底下的利器也软了。 梁香词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抬眼,往付幼吾下部瞟去。 梁香词本是无意,付幼吾却觉得扫了他的男人雄风,一心认定梁香词是故意瞟这一眼,意欲嘲笑讽刺他。 付幼吾怒从心起,歹自足生,抬腿就往梁香词小腿上踹了一脚。梁香词被踢得腿一痛,发现付幼吾忽地又打她,身子本能就全软了,在床榻上趴不住,跌下去下半}身瘫软在地上,上半身靠着床头。 付幼吾才不在意梁香词什么反应,反正他继续自己的动作,往梁香词身上又踢三脚,又狠又重。 付幼吾脚踢的方向没变,但因为梁香词身子所在的位置变了,他这三脚,全踢在她的密处。 梁香词一下子又吓哭了。 26武昌府(五) 付幼吾打完梁香词,自然不会在她屋中多待,当即离去。 但付幼吾回到自己屋中,无论是怀搂着哪一位美妾,他总会想起梁香词身上的红疹,时时只觉如吞了苍蝇般膈应。 直到他将梁香词又打了一顿,赶出付府,心头才舒爽下来。 梁香词一个人拧着个包袱,也没有仆人跟从,自己回了梁宅。 梁英诗白天里忙完差事,傍晚回家,竟发现妹妹待在家中。 梁英诗顿时惊喜地展开笑颜,满心欢喜问梁香词:“怎么回家来了?” 梁香词觉着自己被丈夫赶出来,令家门蒙羞,哥哥的英名也因为她受损。她心中愧疚,嘴上骗梁英诗道:“我想哥哥了,便同相公说了,相公就许我回家来住几天。” 梁英诗听得喜不自禁,却理智地沉了声,告诫妹妹:“自古出嫁从夫,你既然嫁给了妹夫,就应当把付家也当自家,不要老念着娘家。”他心中一软:“是不是哥哥去看你看得少了?都是哥哥不好,以后我多去看你……”梁英诗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发现妹妹脸色不对:她从前面色没有这么恍白,头发也没有这么焦黄。 梁英诗起手往梁香词额上一摸,发现她额上在冒细汗,皮肤触着也是冰冷冷的,完全不似她以前燥热的体质。 梁英诗站起来,心里像踩空了一样慌乱:“是不是病了?” “没病,我哪里有病。”梁香词自然不会承认。 梁英诗才不会被她一句否认糊弄过去,当天就请了大夫上门问诊。大夫说梁香词是感了风邪,身子弱了,给她开了十五天的玉屏风散,叫她煎着喝了,慢慢将身子调理过来。 梁英诗给妹妹煎了药,按量盛了一碗,心想这散里的防风、黄芪、白术,都是些味苦的药材,梁香词这么怕苦喜甜的人,肯定吃不下去。梁英诗就心细地另盛了一盘蜜饯,同药一道端给妹妹。 梁香词接过哥哥的碗,仰脖喝了药,即刻皱眉。 妹妹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过哥哥的眼睛,她果然是怕苦…… 梁英诗便将盛蜜饯的盘子递到梁香词手边:“这里有些蜜饯,吃了就把药的苦压下去了。” 梁香词却摇摇头,不吃蜜饯,她说:“我要吃苦瓜。” 梁英诗旋即笑了:“傻瓜,苦瓜岂不更苦?” 梁香词喝了药还是无力,半个身子靠在床头,断断续续说:“我要吃……哥哥你以前……为我裹了糖水的那种苦瓜……” 那是她记忆里最甘甜的食物。 梁英诗一听,心中霎时缠缠绵绵,立马飞奔去集市上买了苦瓜回来,下厨给梁香词原样做了一碗。 梁香词用竹签戳了一块放进口中。重尝儿时味道,她心中又开心又是长长的惆怅,端着碗的手开始抖,眼眶里也无声无息涌出两行泪来。 梁英诗本来就一直瞧着妹妹,忽见她原因莫名的哭了,泪缓缓在她脸上淌着,就好像缓缓两行淌在他心中。他情不自禁摸摸梁香词的头:“哭什么……” 梁英诗痴痴瞧着妹妹,他真想将她眼角流出的珍珠用唇颗颗吻去。 但是梁英诗没有那么做,他压抑下自己心底的想法,找了绢巾给梁香词拭去泪滴。 梁英诗安慰完妹妹,回到自己房中,将绢巾又收藏了。 ************************* 梁香词回家住了半个月,病也渐渐快痊愈了,却不见她有回付府的迹象。 梁英诗便无意中提起,问妹妹几时回去。 梁香词当然是说暂时不急,还想再多住会。 梁英诗便正色告诉妹妹这样不好,他猜想是不是梁香词跟付幼吾吵了架,赌气擅自回地娘家。梁英诗便对梁香词说:“你和付妹夫纵使有口角,到底是结发夫妻。哥哥明日随你一道去付家,送你回去,同时和付妹夫好好谈一谈,让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梁香词一听吓得面色惨白,恍惚间觉着梁英诗的面庞变成了付幼吾的,腿一软膝屈跪下:“哥哥不要送我回去!” 梁英诗见妹妹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惊恐神色,不仅低身下跪,整个人还蜷曲起来,抖抖瑟瑟像只被主人欺负怕了的小猫。梁英诗心疼地扶起妹妹,却禁不住心中的悬疑,他又是公人侍卫出声,想了一下,问梁香词:“他欺负你了?” “没有!”梁香词头摇得像拨浪鼓。 梁英诗怎么会信她,自己掀露了梁香词半寸肩头,见着青青紫紫的印痕,还有些正逐渐褪去的红疹。梁英诗心里既疼且气,一时千百种情绪交融,竟变得毫无情绪。他声音冰冷冷地问妹妹:“他打得?” 梁香词不敢认,却也不愿意摇头,只是流下泪来。 梁香词无声的哭泣令梁英诗忘了顾忌,将梁香词的两只胳膊,两只腿都掀开来看,结果发现破皮的破皮,青紫的青紫,还有些成了酱油色。 他忍不住伸臂一勾,将她拥入怀中,搂得紧紧。 梁香词头埋在梁英诗怀中哭泣,没有发现哥哥始终是面无表情,冷若寒冰。 是夜,梁英诗在梁香词的闺房内给她上了药,安慰一番。已是酉时,他坐在妹妹床边,身底下似粘了胶,不愿离去。 他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她受苦,没想到她在付家竟受到这般虐待…… “哥哥今夜陪你一起睡。”梁英诗说。 梁香词楞了楞,垂头点了点,答应了他。 梁英诗便抱着妹妹,哄了她许久,梁香词才终于能够入睡。见妹妹睡了,他长吸一口气,又深深呼出来。 梁英诗抱着梁香词肯定是睡不着的,再加上想着妹妹在付家的遭遇,数个时辰心头都起伏如潮,翻来覆去。 “你别打我!别打我!”梁香词突然在梁英诗的怀抱里抽搐起来,她闭着眼睛呼喊,惊恐,发抖,像只小猫:“求你了,相公你去侧屋找几位姐姐睡吧。我保证一个人呆在大屋里,乖乖地,我保证!” 梁英诗蹙眉盯着妹妹,晃了晃她的胳膊:“香词,你怎么了?” 梁香词却根本不理哥哥,只闭着眼睛乱喊:“那好,你打我,打吧。但是求相公别打我的头,不要踢我的下}身……”梁香词说着梦话,双手竟情不自禁下移,捂住自己的密处。 梁英诗此时才能确定,妹妹是梦魇了。 他眼睁睁目睹他骄傲的,不肯服输的,偶尔会耍小性子的妹妹,在梦中说出这么卑微而绝望的话。 付幼吾是打了她多少?梁英诗之前只查看了梁香词的四肢,却不知付幼吾连她那里都踢…… 梁英诗抱紧妹妹,用尽自己所有的心思和温柔哄她入睡。 …… 至到二更天,梁香词才终于再次安静下来。梁英诗却凝视了她两三分钟,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的动作静悄悄地,睡梦中的梁香词毫不知情。 梁英诗是带刀侍卫,他却去自家兵器库了放了随身佩刀,翻捡出一把从没用过剑。 梁英诗将剑拿在手中,细细观察:剑鞘已经生锈。 他忽地横向拔剑出鞘,依旧两刃清光,剑气凛冽,端地是一把好剑。 梁英诗又去另外一间房内,他没有用平时办公事穿的那件夜行衣,而是找出一件未曾穿过的夜行衣穿了。为防万一,他又先戴了一层人皮面具,而后才用黑布包了面孔,只露出一双漠然的眼睛。 梁英诗飞檐走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付府。 付幼吾今晚特地服了密药,刚跟三位娇娇娘子大战了半夜,既疲惫又舒爽。四个人并排睡下,付幼吾两臂阅六团丰白,大快人生。 梁英诗无声无息地落在房内。他慢慢近前,抬手掀开帘帐,静静地,清楚地瞧着檀木大床}上的四个人。 三妾其中一妾最先察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忽然发现黑暗中有一双幽深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旋即张嘴,却吓得喉管里发不出声。 美妾推推身旁的付幼吾,把他推醒。 付幼吾也迷迷糊糊的,以为小妾推醒他是因为还不满足,就微张着眼睛捏了她右丘上的樱桃一下:“小贱}人,还想要么?真真是要累死你相公……”付幼吾余光亦瞥见了眼睛,霎时全醒。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一面自卫一面张口欲问黑衣蒙面人:你是谁? 梁英诗却不给付幼吾出声的机会。刚才他静静观察四人,心中已经算好了路线,此刻沉稳拔剑,一招从左自右快过,快准割破了四个人的喉咙。 梁英诗用一招他平常一次都没有使过的剑招,顷刻间取去四条性命。 铛——铛——铛—— 外面打更的钟声敲了三下,恰恰好是准点三更天。 梁英诗眨了一下眼睛,无踪无影地离开付府,回到梁宅。 他回去先洗了血衣,黑衣染血,不由更墨。 梁英诗洗完后又将不紧不慢将夜行衣在炉上烘干,叠好放回原处。他又将剑上血迹同样拭去,在兵器库里它原来待的位置深埋起来。 办完了这些事,他才步行欲回梁香词房中。梁英诗身至门外停了脚步,他发现自己手背有小指甲大的一点血没洗干净,就转身折返,准备回去再洗。 “别打我,别打我!” 梁英诗忽听见梁香词房内隐隐约约的呼叫声。 他疾步跑进房内,见是妹妹又做噩梦了。 “别怕了,别怕了。”梁英诗双膝跪在床榻上,俯身抱住梦魇中惧怕颤抖的梁香词,安慰她道:“哥哥保证,他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也许是他的话被梦里的梁香词听了进去,起了作用,梁香词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抿着唇闭着眼沉睡,身子却缩成一个“弓”字,保持着蜷曲的姿态。 梁英诗亦不说话,安静地打量妹妹。他发现妹妹侧着身子,膝盖弯曲弓着腿,将她浑}圆的臀}部紧致地翘起来,完全突显在他的视线中。 因为是侧着身,梁英诗甚至能隐隐约约瞧见她汗巾下的密处,像一朵饱受风吹雨打,急需呵护的花。 他褪去衣袍,就着梁香词弓膝侧身的姿势,进入了她。 梁香词从睡梦中惊喜,发现哥哥正与自己合二为一,她眼角犹带着方才梦中吓出来的泪,惊呼道:“哥哥!” 梁英诗旋即俯身封住她的双唇,不假思索地告诉她:“哥哥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入V后我会保证每周一二三四五更新。 周六周日有不可抗拒力将我与世隔绝,切断网络〈(_ _)〉出差四月,公司安排的住房里连网线都没有埋,于是每周六周日我都只能买菜做菜洗衣烫衣……所以一般周末不更。 不出意外更新时间都是晚上十点左右,大家可以直接第二天早上来看O(n_n)O 27武昌府(六) 梁英诗说完这句话,底下利器不动,上身俯低亲以唇轻抚梁香词。他密密细细地吻她,甚至双唇完全贴上红疹,梁香词不由惊呼:“哥哥,别碰!我会传染给你的!” 梁英诗闻言却更近一步,将自己刚健的胸膛整个贴在梁香词身上,他的肌肤与她的遍身红疹完全接触。梁英诗波澜不惊地说:“那就传染给我好了。” 梁香词听得心中大恸,呜呜就哭了出来,渐渐变作放声嚎哭,将数月来的憋屈全部倾释。 梁英诗见妹妹如此伤泣,当即连上身也不动了。他也不说话,只是伸出臂膀将梁香词的脸埋在他胸怀里。梁英诗一下一下抚着妹妹的后背,默然静听她的哭泣,就如同一座屹立的石雕,收容被冻得发抖的小猫在他怀里避风躲寒。 梁香词抬起汪汪泪眼,仰望着哥哥,她吸了吸鼻子。梁英诗身形高大,梁香词只有膝盖跪在榻上借力,将身子踮起来,才能凑着他的唇。 梁香词将自己的唇尖试探着贴上哥哥的唇,触感冰冰凉凉,却令她身心火烫。 梁香词大胆地将两瓣唇完全贴紧。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想回吻他。 梁英诗胸膛里强健跳动地一颗心脏骤然停止。他被梁香词的举动摄走了魂魄,更加不会言语,只微微偏了头,以便能够更好地回应妹妹。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来回……他不知不觉就闭起了眼睛。 梁英诗抱着梁香词,一齐慢慢倒向床榻。梁香词的背部贴着丝滑的锦缎床单,梁英诗却将她的身子稍稍抬起一点,他的双臂从她脊背底下穿过去,让她枕着她,而他则栓合自己的两只臂膀,紧紧搂住她。 梁香词本能地也伸出自己的两只胳膊,模仿哥哥的动作,将他的身子也禁锢住。 两个人双双搂紧,两具躯体已贴至极致,再也无法嵌紧半分。 梁英诗将头埋在梁香词的肩头,闭起双眼,底下一点一点进出,缓缓地,慢慢地,而后逐渐就快了起来,犹如他每次拔刀出鞘、归刀入鞘般疾若流星。 梁香词睁着眼睛,看着哥哥浸着汗渍的发丝,缕缕落在她额上、眼角、鼻尖、唇逢。她的心异常宁静,却又无比欢欣雀跃。 “哥哥,哥哥……”梁香词也闭起眼睛,随着梁英诗的频率呢喃,渐渐就变成了欢呼,身子也在他之下辗转,迎合:“哥哥,哥哥,哥哥!” 梁香词几乎完全迷乱,却在内心中央始终存着一点清明:她可以清楚而冷静地绝对肯定,哥哥的利器是苦的,就像苦瓜般难以下咽。 却又像苦瓜一样,消去她的一切痛苦业火,给她带来无限清爽。 梁英诗的动作突然停止,他的下巴搁置在她肩头,倾泻出来。 梁香词的花瓣尝了尝,哥哥给她的是糖水,是她最喜欢的甜腻味道。梁香词舒展开自己的四肢,任由糖水经由管道,缓缓流到她的心田。再由心田自四面八方蔓延,欢快淌过她的每一处经脉。梁香词感觉自己的血肉瞬间被润泽,滋养得她的身体蓬勃愈发。 梁香词翘起经过一场纠缠后变得更加圆挺的双}臀,紧紧抱住梁英诗。 她听见他一句低浅的话:“我的好妹妹。” 是夜,梁香词和梁英诗真正相拥而眠。 第二天梁英诗辞别妹妹,照例去知府府当差。梁香词送他到梁宅门口,梁英诗低下头,在梁香词额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吻,她当即羞得满脸通红。 梁英诗却淡定朝妹妹笑笑:“香词,我出去了。” “哥哥早去早回。”梁香词目送他出门,她眸中尽是眷恋不舍。 梁英诗到知府府,府里早已炸开了锅。几个平日跟梁英诗关系好的差人急急就跑过来,拉住梁英诗道:“英诗,你可知昨日付公子家发生血案,就是你的妹夫,和三个姨娘一夜之间全被人杀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刺客,使得极好的剑法,一招封喉。” 梁英诗听了,缓缓偏过头,他清冽坦然的眸光对差人的目光:“哦?” 随后,梁英诗带刀跟在付知府身后,面色如常参与查案。 付知府死了侄子,正是难过哀戚的时候。知府恨极了这未知的凶手,他见梁英诗正蹲在付幼吾的尸体旁,检查他侄子喉咙上的伤口,便当即嘱咐梁英诗道:“梁侍卫,你仔细看看,好好把幼吾的伤痕记录下来。蛛丝马迹,全部都不要漏过!” 梁英诗听了,面色平静地对上付知府双眸:“知府大人,属下应该可以将这凶手的剑招依样描摹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付知府不住点头:“一定要抓住这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梁英诗闻言,不慌不忙朝着付知府拱了拱手。接着,梁英诗低下头,仔细检查付幼吾的致命伤,他看一眼伤口,就在纸上徐徐记录一笔…… 梁英诗将剑招画到一半,忽听见身后有几人在交头接耳,梁英诗内力浑厚,将诸人交谈的话语字字听清。 “依我看啊……老爷和三位夫人这么无缘无故被天外一剑割喉,一定是中邪了!” “怎么这样讲?” “你想啊,之前大夫人身上长得那些个疹子,可不晦气?” “唉,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老爷真是该早点把大夫人赶出去的,可怜他把自己和三位夫人都害了……” “嘘,小点声……那边那个梁侍卫,是大夫人的亲哥哥。” “怕什么,隔着这么远他听不见!话说真是亲哥哥,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大夫人,好生俊俏……” “啧啧,你这臭丫头又动什么歪心思呢?人家可是公主殿下的人,你赶紧死了那份心吧!” 梁英诗不回头,只余光瞥了一眼,见闲聊的是付家的几位婢女。梁英诗停笔沉吟数秒,继续画知府大人吩咐过的剑招图。 数个时辰后,梁英诗办完公事就直接回了梁宅。但他却是飞檐走壁入内,并没有让梁香词发觉。 梁英诗取出夜行衣和宝剑,轻功一跃出府。他在外头偏僻处静静等至天黑,方才去付府办事。 梁英诗事了依旧飞檐归家,换了衣衫,将宝剑血迹清理,双双放好。这才翻出梁宅外,自大门重新进入。 梁香词一直依着门柱等着梁英诗,见他归家这么晚,便担心地问道:“哥哥,你今夜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梁英诗摇摇头,一句话带过:“今天衙门里比较忙。” 梁香词一听拉住了梁英诗的手:“哥哥辛苦了。” 梁英诗身体定在原地,继而徐徐侧转身。他面朝着妹妹嘴角勾起一笑:“不辛苦。” 梁诗的目光胶在梁香词的脸庞上,他伸手抚了抚她颊畔的一缕丝,又抚了抚她的面颊。接着,梁英诗靠近一步,吻上她的唇。 他双臂一勾,将妹妹抱入房内。 第二天武昌城全城炸开了锅:前夜才遭遇血案的付家,昨夜一晚上,全家百余仆从全部被杀,惨遭灭门。 …… 之后一个月,武昌城里总发生大大小小的血案,致命伤都是剑伤,似是同一名剑客所谓。 整座城池笼罩在阴影之下。本来武昌城就有个传说,千年之前有一龟一蛇两个妖怪出来作乱,还是仙人路过,用黄鹤和宝塔将两妖分别定在长江两岸,化成龟山和蛇山。现在全城恐慌,皆说黄鹤和宝塔镇不住了,两个妖怪只怕又出来了。 梁香词在外头听了,也怕,回家就同梁英诗说了。 梁英诗摸摸枕在自己膝上的妹妹的脑袋,笑着说:“香词,不要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谣传。” 梁香词很听哥哥的话,当即相信不是龟蛇兴风作浪,心底却又冒出另一个疑惑。她问哥哥:“这个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吗?” 梁英诗想了想,告诉她:“有。”他又旋即俯身亲上她的唇:“但是妖魔鬼怪都不在这座城里。” *************************** 梁英诗又一次杀人,他冷冷望着躺在他脚下血泊中的男人:这男人昨日当街嘲笑了梁香词的丑陋。 梁英诗将宝剑归入剑鞘,徐徐转身,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站住!” 梁英诗定住脚,漠然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里是空旷无人的荒地。他凝视旷地数秒,转身欲走,却听见女声再次响起:“你给本宫站住!” 接着空旷处逐渐显出人形——要不是梁英诗屡次要离开,长公主才不想这么快就显出身形。 长公主摇摆着身姿走近梁英诗,几乎身子贴着身子,她下巴扬起数寸,似无意似有意擦到了他的胸膛。 “梁表哥……”长公主的声音如烟萦绕,她伸出食指,轻轻在梁英诗胸膛上画圈:“若非本宫用了太皇太后奶奶的隐身符,呵呵,只怕真是跟踪不到梁表哥呢……” 长公主多年宫中浸润,上个月听说付幼吾和三妾被杀,顿时声疑。长公主私底下派人下去打听,果然梁香词不久前才被逐出付家。 久浸深宫,她一想便知这是梁英诗做的勾当。 奈何长公主不管动用武功多高的禁卫,就是抓不到梁英诗半点踪迹。长公主不得不动用了太皇太后昔年赠给她的隐身符,今日隐身跟在梁英诗身后一天,才亲眼见到一切真相。 她亲眼见着梁英诗和自己的妹妹行男}女之事,又亲眼见他为了妹妹杀人。 长公主的指尖在梁英诗身前绕呀绕,她盯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尖,等着梁英诗惶恐,慌神,然后跪下来求她不要把他的丑事说出去。 但是梁英诗的反应并不像长公主期待的那样。他漠然听长公主说话,一言不发。 仿佛他只是个旁听着,听她似个疯子般自言自语。 长公主又羞又恼:明明那个做着疯子般事情的人是他! 长公主禁不住吼道:“梁英诗,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恨声问他:“你就不怕本宫将你的杀人行径说出去?” 梁英诗眨了眨双眼,问她:“你要怎样?” 长公主听了一声冷笑,她高高扬起自己的下巴,眉飞入鬓,飞天髻显得更高。长公主斜挑起眼角,飞给梁英诗一个媚波:“本宫要你……像你今早对你妹妹那样对本宫。” 梁英诗抿着双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缓地问她:“你要在哪?” 长公主听得自鸣得意,心想梁英诗再怎么冷面冷心,到头来还不是她裙下之臣。她无意间环顾了一眼四周,挑}拨他道:“如果本宫说是在这呢……梁表哥你敢不敢?” 梁英诗沉默少顷,从容掀开自己的衣袍。 长公主眼瞧着梁侍卫利器壮硕,啧啧,果然如他伟岸的身姿一样!她顿时心花怒放,又飞他一个媚眼:“梁侍卫今早可不是只掀了袍子呀!” 梁英诗闻言就褪了自己的衣袍,他抬眸缓缓望向长公主:“那公主殿下呢?” 长公主一听他邀约自己,当即搔首弄}姿半解了罗衫,一步三摇走过来,攀上梁英诗的身子,就要和他做一对野鸳鸯。长公主还来不及反应,梁英诗的右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 长公主怔了怔,很快笑了:“梁表哥,你以为你杀了本宫,会像杀其他人那样不被发现么?”长公主虽咽喉被扼住,但她双手依旧能自}由活动。长公主抬臂向天上招了招,空中顷刻出现一道巨大的圆形密符。 长公主再飞一个媚眼,告诉梁英诗:“本宫不仅有隐身符,还有现形符。只要你杀了本宫,这符文中就会显出你的恶行,到时候此符全武昌城漫天飞,你怎么杀人的,又是怎么和你妹妹苟}合的,全武昌城的都人看见!”她被梁英诗掐着喉管,说话都很困难,却偏偏要放声冷笑:“呵呵,就算你把这里清理得再干净,把你这双手洗得再干净,全天下人还是会知道你就是杀害本宫的凶手!到时候被太皇太后奶奶知道,本宫等着她把你碎尸万段!” “嗯。”梁英诗旋即嗯了一声,他听长公主说完,却不曾对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词诧异和惊慌。 梁英诗的神色十分从容,他甚至点了点头,仿佛他早就知道长公主有现形符。 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但是那又怎样? 梁英诗指上开始用力缩紧,照杀不误。 长公主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窒息,生命即将离她远去,她惊恐地叫了起来:“你杀不了本宫的,这是施了仿佛的护--” 长公主话到一半止住,她的法术对梁英诗根本不起作用,他可以继续掐紧她,一点一点夺去她的性命。 梁英诗根本也懂这个法术,而且还会长公主不会的破解之法! 梁英诗杀掉长公主,望着身子如纸片般后仰倒下去的女人。他对着她苍白永远不会再重新红润的脸,告诉她:“梁某平生从不受任何人要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主线前的最后一个故事,梁英诗也跟主线里的一些人物都有关系,所以这个故事会比前三个故事长。不过应该明天男女主出来~\(≧▽≦)/~ 明天可能早上就更了,因为晚上我估计电脑上不来网。 28武昌府(七) 梁英诗杀完长公主,穿着夜行衣,握着杀人的宝剑,直接回家。他踏进梁宅大门,梁香词照例靠在门柱上等他。 梁香词傻傻望着梁英诗这身打扮和他脸上衣上的血,她的脸吓得有些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英诗却走过去,伸出左手干净的那一面掌心,遮盖住梁香词的视线。他另一臂膀伸出来搂住梁香词,问她:“香词,你喜欢现在活着的这个世界吗?” 梁香词想了片刻,摇摇头回答:“不是很喜欢。”但她却告诉梁英诗:“不过因为有哥哥在,这个世界也不算太讨厌。” 梁英诗听了沉默少顷,问妹妹:“那你愿意跟哥哥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吗?” “另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梁香词旋即问梁英诗。她被他捂着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却依然抬起头,样子就好像她在直视着他。 “不知道。”梁英诗从不欺骗妹妹:“我也没有去过,但是我想……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那我愿意和哥哥一起去!”梁香词毫不犹豫地说。 梁英诗什么都没有再说,他躬身抱起妹妹,一步一步向房内走去。 最后一场缠}绵。 梁英诗的利器停留在梁香词的最深处,他感觉到妹妹的回应又流了出来,就伸指在她的密处抚了抚,将沾上水的指尖轻轻触及梁香词的唇。 “你尝一尝,我经常吃,很好吃。”梁英诗对梁香词说。 梁香词尝了一点,立即点头:哥哥果然没有骗人,好吃得就像糖水苦瓜。她伸臂搂住梁英诗:“我喜欢和哥哥在一起,好开心。” 他亲她锁骨一口:“我也永远只有你,我的妹妹。” 两人缠绵过后,穿戴整齐,手牵手着走出来,一起站在庭中看巨符在天上飘过。 符中有他们的躯体纠缠,有梁英诗的持剑杀人,但是两个人目光都是坦然清澈的,竟无一丝愧疚。 直到兄妹俩被冲进梁宅的士兵捉捕,梁英诗的左手和梁香词的右手依旧牢固相牵。 审讯是在三天后进行的。 付知府一心想替侄子报仇,自然要重判梁氏兄妹。但知府的几位同僚却爱惜梁英诗的栋梁之才,暗地里嘱咐了梁侍卫,教他这般这般说:就说天上符文是妖人作法,符中所现一切皆是污蔑,俱不属实。 再加上知府大人并未在梁宅内搜到证据。凶手用剑,梁侍卫却众所周知只使刀。 几位同僚循循告诉梁英诗:“只要你不承认,知府大人未必能治你一死。若是判了远远地流放,过几年挣扎回来,还是一样的。” 梁英诗听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嗯。” 审判堂上,梁英诗起初不愿下跪,还是梁香词拉他,他才同妹妹一起并排跪下。 接着,梁英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举堂哗然。 更令公堂哗然的是,昔日的梁侍卫坚称自己无罪。 “大胆梁英诗!你身为公人却以身试法,犯下连环血案,更残杀皇亲长公主。又不顾伦理常仁,与自己亲生妹妹苟}合,你竟说你无罪?”付知府一敲醒木,喝道:“那你告诉本府,你、你、你十恶不赦,犯下多条大逆死罪,究竟哪来的脸皮说自己无罪?” “都是我做的。”梁英诗仰起脖子,虽是跪着,却与知府目光平视。他先是承认自己的所作为,接着却不愿多说,只道四个字:“梁某无罪。” 四周寂静,付知府又一敲醒木。两排差役犹滞在震惊中,一时皆未反应过来,导致满堂竟无一人喝“威武”。 又过数天,付知府将此案上报朝廷。举国震动,小皇帝亲派下御史专查,更兼肖太妃凤驾亲临。 最后判的是梁家兄妹双双凌迟处死。 梁英诗和梁香词各自被绑在柱子上,相隔数寸,一起一刀一刀挨剐。梁英诗瞧着妹妹眉头紧皱,便轻声问她:“痛么?” 刽子手的钢刀正好剐至梁香词小腿,割下一片血淋淋的肉来。她疼得钻心刺骨,却忍住震颤,用平静地声音对梁英诗说:“有哥哥在,不痛。” 梁英诗的右手绑在柱子上,挣扎着向前伸一点,梁香词左手也伸一点,两只手又握到了一起。 最后梁家兄妹在武昌城东门前被各自剐去数百刀,毙绝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梁英诗和梁香词除了头颅,俱只剩下一具白骨。他和她的双手仍然牢牢握紧,十根白骨指节相嵌。 梁英诗和梁香词双双由人变鬼。因为死于凌迟,二人变作鬼魂后依旧是五官面目尚在,身上却是无一丁点肉的白骨骷髅。 很快,兄妹俩没面前出现了两个男鬼,左边那个一身黑衣,右边的男鬼则穿了一袭白衣,二鬼脸色皆像糊了墙灰般惨白,张口吊出自己长长的红舌头。 不是黑白无常又是谁? 黑无常哭丧煞面,头戴着长帽上写着“正在捉你”四个字。白无常则眉眼弯弯,一脸笑意,他戴的长帽无字,右手中却举着个木牌,上书“你可来了”。 白无常摇晃着脑袋,甩动着舌头,笑嘻嘻将牌牌推到梁家兄妹面前:嘻嘻,你可来了。 “嗤!”南缇坐在风上,看到喜魄里的这一幕,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南缇本来是和毗夜一起在风上站着的,奈何武昌府路途遥远,站着站着她就改成坐了下来。 毗夜垂眸望了一眼坐没坐相的南缇,他也没禁止她的行为。 过了会,毗夜双手合十,身子也缓缓旋着坐下,在风上盘膝打坐。 南缇和毗夜又重新并肩在同一水平线上。 渔女和和尚一起在喜魄外看喜魄里的故事,看到白无常滑稽出场,南缇突然就憋不住了。 “别笑,勿对神官不敬。”毗夜少见地开口禁止了她一句,南缇却依旧弯着嘴角,边看向毗夜边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原来竟长成这样。白无常比较可爱,但若单论五官面貌,我觉着黑无常长得相对较俊。” 毗夜听了,少顷长长叹出一口气,似是对南缇所说的话感到无奈。 他摇摇头,对南缇说:“继续看吧。” 南缇点点头,却无意中发现毗夜握着喜魄的手在微微泛红,这红色正在一点一点的加深。她定睛观察毗夜的脸色,虽然他毗夜情平静,仔细还是能发现他的不适。 南缇便禁不住关切地扶住他:“师傅,你怎么了?” 毗夜先将自己的右臂从南缇手中挣脱出来,这才对着左手中看似如常的喜魄说:“这喜魄竟自生出了一股挣扎抗力,贫僧不得不加重法力。” 南缇一听心当即悬了:“那我们不看了。” 毗夜却又摇摇头:“正是这样,贫僧才一定要继续看下去。” 想看看这股莫名的抗力,究竟因何而来。 毗夜注视着喜魄,南缇也注视着喜魄,两人同望见梁家兄妹被上了索命铁链,就要被黑白无常勾入阴司。 梁香词似乎有些害怕,脚步微挪,身子往梁英诗身后躲。梁英诗却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将她的小手在自己掌心握成拳:“不怕。” 梁香词一听,竟真的不怕了。兄妹俩的手隔着镣铐紧紧握在一起,锁铐哥哥的铁链和妹妹的铁链绞在一起,两厢纠缠,发出更加沉重的响声。 梁英诗和梁香词齐肩并行,由黑白无常押解,一同去往阴司。 阴阳路走了不久,梁香词就遥遥望见前面有一座铁索桥,虽然路途不长,但是摇摇晃晃,桥身无板。铁索桥前后左右,皆笼罩着惨雾愁云,重重的黑气。梁香词再鼓起勇气往那桥下一看,桥下不是河流,却是那无底的骷髅血海,海面上还熊熊燃着黄泉业火。 梁香词身子一抖,不敢再瞧远处的桥。她将目光收回近处,却冷不丁发现身旁有几个同路的鬼,他们都是跟梁香词同一天枉死的人,底下没有脚的在地面上飘,都是白煞的脸。其中有一个断指残臂的鬼,保持着死时的惨状,他的胸膛被拨开,里面心脏早已被掏走,只露出拨扯到一半的肺部。 那鬼晃晃一飘,胸前零食横飞出几片肉片儿,全往前方桥下血海里跌,顷刻被黄泉火烧得灰飞烟灭。 梁香词的目光随着肉片儿移动,不小心又对上了铁索桥。她上身微颤,捏着梁英诗的手紧了几分:“哥哥,前面……可是奈何桥?” “嘻嘻!”梁英诗没有回答,前面拽着铁镣的白无常却笑了一身,他转过头来,长舌头对着梁香词摆钟般晃呀晃,将木牌子又递至梁香词眼前:嘻嘻,你可来了。 梁香词紧绷着脸后退半步。 “嘻嘻!”白无常又笑一声,晃悠着脑袋对梁香词:“你们要走的可不是奈何桥。也不知道你们凡人是怎么传开的谣言,说我们阴司只有一座奈何桥,我们阴司怎么可能如此寒酸……”任是白无常笑面笑口,这时候语气里也隐隐含着恼丧:“再说每日新鬼那么多,一座桥也不够走啊,可不堵塞!从阳界下阴,可是有六桥可走,金银、玉石、木板、奈何……” 梁香词听着白无常的话出神,她恍恍惚惚,禁不住就回头往来的路上看了一眼,发现来路已变成重重铁山。 “走了!”却听黑无常大喝一声,黑无常可没有白无常那样好说话,声色俱厉道:“新鬼,莫要再回望!繁华界福禄寿已同尔等无关!” 黑白无常押着梁香词和梁英诗走过不是奈何桥的阴阳桥,至幽冥沃石外第十殿,将梁师兄妹并众鬼交给转轮王。 十殿转轮王专司解到新鬼,核定分发,该投生六道的投生六道,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下十八层地狱。 半响,转轮王身后的文判官判了,裁定梁英诗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凡人只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却不知具体怎么个不超生法。 地狱里的单位与人间不同,以第一层地狱为例,是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算作一日。 又规定在第一层地狱里受罪的众鬼必须煎熬一万岁,想早一日超脱都不行。 三千七百五十年乘以一万,便是人间历法一百三十五亿年。 一百三十五亿年,可不就等同于永不超生? 以此类推,地狱每往下深一层,狱中受罪的鬼增寿一倍,同时增苦二十倍。 梁英诗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以亿亿年做一天,受一万年煎熬。 万亿亿年难解释,永世沉沦不翻身。 梁英诗跪在殿前,耳中清楚听了宣判,他不紧不慢只稳稳吐了一个字:“好。” 这个“好”字一出,莫说判官,就是上首端坐的转轮王也暗中吃惊。他司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听闻自己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的新鬼,由心至面全无惊惧之色。 怕是这新鬼没听清吧…… 转轮王便命判官向梁英诗再次宣判了一遍。 梁英诗全依旧全无惧色。转轮王不知,梁英诗此时心中只想:十八层地狱最好,他可以和妹妹一起呆最长的时间,长至万亿亿年。 可是判官接着却判:“新鬼梁香词,乱伦不孝伤天理,造下千般业,责其打入第五层寒冰狱。” “我妹妹为何不和我同一层地狱?”梁英诗旋即朗声质问判官。 梁英诗声音很大,判官起先被慑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梁英诗,你犯下百条杀孽,你妹妹一人未杀,你俩又怎可能同罪同狱?” 梁英诗听完并没有立即回应,他睁着清明双眼,自己在心中思忖:上九层是东地狱,下九层是西地狱。如果梁香词被打入第五层寒冰狱,他将与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梁英诗突地心就乱一下。 他不惧十八层地狱,只惧与妹妹分离。 梁英诗正想着,忽听身旁梁香词细弱一句央求:“哥哥,我不要同你分开……” 这一句话完全撞到了梁英诗心坎上,他偏头和同妹妹对视视,又徐徐点了点头,口中冷静道:“香词,放心,我俩不会分开。” 这一句话尽入转轮王耳中,当即拍案呵斥:“大胆梁英诗,你要做什么?”转乱王抬起食指,隔空在梁英诗面门上重重点了一下:“当心本王唤十路阴帅来,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十八层地狱都待不得!” 梁英诗却根本不理转轮王,他一手依旧牵着妹妹,另一只手慢慢抬起,在空中从容划了几道,顷刻呈现一张符文。 轮转王瞧得符文现,立刻向着符文吹了一口气,却烧灭不了它。转轮王便不假思索念动咒语,召来十路阴帅。 眨眼之间,鬼王、日游、夜游、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十路阴帅尽数被唤来。十帅各带鬼兵,将梁氏兄妹团团围住。 此时虽然梁英诗身边符文未消,转轮王却已放下心来,他对梁英诗冷眼一句:“十路阴帅已悉数至,恶鬼梁英诗,劝你莫再做无谓挣扎。就是上天入地,你也难逃报应惩罚。” 转轮王“罚”字刚落,突见十路阴帅和他们的鬼兵,突然被人如石雕般定住。转轮王刚想问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舌头皆无法再动,他的身子也被无形之力压住,再不能动弹。 接着阴司诸神听见了一个懒洋洋,慢悠悠的声音,带三分笑:“十路阴兵么?就是东岳帝和阎罗王亲临,本座也不怕呀——” 魔君月池慢慢就在梁英诗旁边现出了身形,还是那一头银发,那一双碧眼。 魔君的紫衣凌乱随意的披在身上,仿佛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唤起来,不情不愿不想穿衣。他伸个懒腰,公然在地狱的公堂上打了个哈欠,向梁英诗抱怨道:“英诗,你一大早的把本座叫起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啊?” 梁英诗牵着妹妹一起从地面上站起来,他平视着魔君月池,不疾不徐说道:“柳兄,我找你帮我一个忙。” “你总是这样……”魔君又打了哈欠,挠挠头:“没事不找我,找我准没好事!” 29汝宁府(一) “你先将我和我妹妹带出去。”梁英诗直接了当对魔君说:“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报答你。” “好。”魔君月池旋即答应。他和梁英诗在转轮殿里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响亮进入转轮王和十路阴帅耳中,诸神皆被气得阴火都起来了,却奈何身不能动,步不能移,无法将魔君和梁英诗捉拿。 诸位阴司神明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君将梁家兄妹带离阴间。 月池将兄妹俩重新带回武昌城,一魔二鬼飘在梁宅上空:此时梁宅已归付知府所有,正处在施工中——貌似付知府打算用官银将这座大宅修缮一新,给付家家眷居住。 “英诗,还回家不?”魔君问梁英诗。 梁英诗瞥了一眼底下的灯火通明,摇摇头。 魔君月池便携着兄妹俩飞入武昌城郊的一片桃花林中。 魔君挥挥手,给这片林子施了法:“好了,以后阴司的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再也进不来了。”魔君说罢转身,也不多留:“本座也该回去睡回笼觉了。” “柳兄——”梁英诗却向前迈了半步,右臂亦抬起悬在空中。 梁英诗挽留住魔君,对他说:“柳兄,你想要我的那条魂魄?请自行取之。” 魔君听了耸耸肩,吐气道:“我要取也不取你的啊。”月池对梁英诗摆摆手,径直告诉他:“阳魄我早就收满了,最近我还缺着数条阴魄。” 梁英诗听罢沉吟,他也是懂些法术的,自然知道男体中阳魄阴魂,女体里阴魄阳魂…… “你阳魄已经收满了?”梁英诗突然高兴地问月池,梁侍卫第一次对除了妹妹以外的人露出喜色。 而且梁英诗脸上的喜色压不住,似是在为朋友高兴和道贺。过了会梁英诗又收敛起笑容,叹道:“既然阳魄已经收满,你还要阴魄……你要变那么强做什么?” 魔君闻言挑了挑双眉。 魔君接着转身,他并不回答梁英诗的话,只是嚷嚷着:“走了走了,本座回去睡觉了!”月池打个哈欠,伸手在嘴上拍拍:“真是困得要命。” “唉!”梁英诗却伸手将月池一拽,诚恳道:“阴魄只有我妹妹有,却是不能给你。我自己的魂魄你随便拿,你阳魄就算满了,再多一条也无妨,俗话说多多益善。” 月池听了梁英诗的话,袖下的中指和拇指捏了捏,似有所动。 片刻后,魔君忽然用从未有过的低沉正经口气对梁英诗说:“英诗,我想更开心些……” 魔君的言语间竟带了淡淡的难过和悲伤。 但转瞬之间他就恢复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神色,随意拍拍梁英诗的肩:“那就等这林子里的法术破了,你被重新抓回阴司的时候,本座再来取你的喜魄吧。” 梁英诗听罢即笑:“柳兄,你我之间,何必来那套法破取魄的说词。” 月池魔君也是一笑:“好,英诗,那本座便不欺你,现在就取你喜魄。”魔君的手搭在梁英诗肩头,正欲施法从梁英诗体内抽出喜魄,魔君的动作却突然滞了。 月池望梁英诗一眼,一贯行事利落的魔君竟犹豫不决:“英诗,没了喜魄就没了双眼,你将来怎么办?” 喜魄关联着人的眼睛。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梁英诗平淡地说:“柳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有香词在身边,纵是没有喜魄也开心,眼睛也用不着的,香词的样子时刻都在我心中。” 喜魄中的梁英诗刚说完这句话,握着喜魄的毗夜突然身子向前倒,无声咯出一口鲜血来。 尽染白衣。 “师傅!”南缇当即不再看喜魄里的事,纵身就扶住了毗夜。 毗夜却摆摆手,示意南缇他的身体无事。 毗夜自己徐徐重新坐正了身子,他将手中喜魄摇摇,喜魄里却一片模糊,再也看不见之后的事。 喜魄里迷雾重重,喜魄里的鬼也迷雾重重。 “师傅,梁英诗究竟是人是妖?”南缇问毗夜,她心里自方才梁英诗唤出月池起,就一直悬着一个疑惑:为什么梁英诗认识魔君? 结果毗夜的回答却是:“梁英诗是鬼。” 南缇一拍额头——她忘了,梁英诗现在是个鬼了。 南缇还要再问:“那……” “武昌府到了。”南缇才刚启声,毗夜就打断了她。南缇循声低头,见着风下是云,云缝间窥见更底下是株株绿树,正是梁家兄妹容身的桃花林。 正是夏日,红红白白锦簇早已落尽,只剩下绿荫成片的翠林。 毗夜就欲降下风头,落于桃花林中,南缇却伸手按住了他正准备施法的手。 南缇提醒毗夜:“师傅,这林子被那魔君施过法,小心有诈。” 毗夜继续施法,如常降下流风,他说:“佛法常在,但进无妨。” 毗夜让他和南缇稳稳落在地上,南缇双脚刚挨着地面,就听见一阵女人的咯咯笑声。桃花落尽,林中本该萧条,但这女人一笑,南缇再抬头望顶上正被夏日烤灼的绿叶,竟恍然错觉这林中的人活得生机勃勃。 南缇怔忪半响。 直到梁香词扶着梁英诗,伴着笑声走出来,南缇才敢相信这林中住着的不是鲜活的人,而是被凌迟惨死的鬼。 “哥哥,来的是一位圣僧和一位姑娘,样子不像是来抓我们的。”梁香词笑容洋溢对梁英诗说。她看起来比喜魄中要朝气许多,虽然脖颈以下皆是白骨,但面颊上却双飞着健康的红霞,眼眸里也流动着灵动的水光。 梁香词似乎心中已扫去昔年被付幼吾虐}待的阴霾,她也不认生,就直接对毗夜和南缇说:“圣僧,姑娘,你们在这稍等。我和哥哥自从做鬼之后,便鲜少饮食,林子里也没有什么果点招待二位。但是今年春天我收了些干净的桃花花瓣,有酿几坛桃花酿,我去端来给你们喝。” 梁香词的声音叮咚如泉,欢快的流淌,就算是说到“做鬼”两字,她脸上也是掩盖不住的无比喜悦。 梁香词雀跃转身去给客人拿桃花酿,她身上佩戴了很多首饰,应该都是梁英诗出林给妹妹带回来的。梁香词头上有肉有发,尚还不觉古怪,但她脖颈和手脚都只剩下细细的白骨,本该套在肉上的首饰戴在她的骨头上,不由得戒指手镯全都统统偏大,金属玉器和梁香词的骨节直接碰撞,发出清脆且骇人的响声。 真真诡谲至极,南缇目之所及,耳之所听均震颤不已。 梁英诗原地站着,他虽然没了双眼,看不见南缇的表情,却猜得出来。等梁香词走远了,梁英诗便对南缇说:“这位姑娘,你不要看香词现在这样,她有肉的时候,是全武昌城最好看的女人。” 南缇竟能听出已无喜魄的梁英诗说这句话时的开心。 南缇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毗夜却走过来数步,站到南缇和梁英诗中间。 毗夜背对着南缇,毗夜的白衣挡住了南缇的视线。她完全看不到梁英诗,只听见毗夜用她熟悉的平静声音对梁英诗说:“梁施主,贫僧手中有你的喜魄,现今当物归原主。” “多谢大师好意,只是喜魄还不还,对梁某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梁英诗的声音同毗夜的声音一样平静。 “但是对贫僧来说却十分重要。天地万物因果轮回,梁施主不可乱了秩序。”毗夜说着抬手,欲将喜魄往梁英诗肩头一推。 南缇忽然抓住了毗夜的胳膊——毗夜话里有话,不仅欲将喜魄还给梁英诗,更要将他重新打归阴司。 “桃花酿来了!”梁香词却偏偏在这时候回来,也许是她身姿摇曳的缘故,翠绿丛丛中骤然冒出一具白骨骷髅,也并不显得突兀。 梁英诗伸出五根白骨在肩头一挡,将自己的喜魄退还给毗夜:“此事大师不妨以后再和梁某单独商议。” 梁英诗徐徐转身,向梁香词笑:“香词,你回来了。” 南缇见状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毗夜却的手臂却突然挣脱她的束缚,白衣圣僧将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手中金光剑气又伸,若那日海上劈龙烛般向梁英诗天灵盖上劈去:“人归阳,鬼归阴,生前千般业,须得死后偿,十方无量!” “梁某偏不归。” “啧啧,真是个不尽人情的和尚呀!” 几乎在同一秒,梁英诗的身躯里发出相互重叠的两个声音。前一句语气冷淡,正是梁英诗自己的声音,后一句却言语间感情充沛,又是戏谑又是叹息,还带着点不甘心。 接着梁英诗身形亦变成重影,闪开一分为二,出现两个梁英诗。两个梁侍卫长得一样挺拔英俊,一个梁英诗往后快步跑向梁香词,毫不犹豫地护着她,另一个梁英诗晃晃悠悠地向前走,来到南缇和毗夜身前,同二人咫尺面对着面。 这个南缇和毗夜面前的梁英诗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的笑,下一瞬他的星目幻化凤眼,面目也急剧变化,现出了自己魔君的真身。 紫袍、碧眼、尖耳,银发上随意歪插}着一支碧玉簪。 魔君月池眯着眼睛,朝毗夜竖起了大拇指:“和尚和尚,真是眼力不凡。”魔君将手悠悠收回来,自顾自地点头,继续啧啧赞道:“眼力好,腿脚也好,竟能自己从龙烛肚子里爬出来,本座真是低估了你。” 魔君吹个口哨,一只蝙蝠飞至他的肩头,魔君伸手摸摸蝠翼,叹道:“可惜了龙烛啊,本座叫他不要舍生取义,他偏不听。一想到他白白做了牺牲,本座就痛心疾首,刺骨钻肉的痛!”月池说着以手捶胸,似是无比惋惜。但他嘴角坏笑不曾有半分消减,眉头虽皱却也禁不住末梢的笑意。 魔君其实由心至神,哪有半点替自己的坐骑痛心! 魔君笑面冷心,同他正对面的毗夜却始终冷面冷心。毗夜色淡如水注视着月池,同魔君再次对峙。 南缇紧张极了,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生怕毗夜这次又败给魔君受伤。 她法力微薄,如有万一,只有尽全力帮助毗夜,哪怕舍生。 南缇这么一想,恍然觉着自己已经为毗夜舍了好多次生。接着她脑海中阵阵闪过三道光亮,每道光亮里都一幕画面,画面里都是同一个女人:女人伸臂向后一抛,将带血的匕首甩下万丈深渊;女人戚戚地将双臂环绕住前方空气,就仿佛像从背后环抱住一个人;女人钻进一个巨大的蛋壳,眼泪奔腾,哭到不能自已。 画面闪得太快,衣饰又完全迥异,南缇并没有看太清楚,只看清这三个女人的样貌都一样,都是她自己。 画面稍纵即逝,三道光亮全部闪尽,只余一道白光。 这道白光一照,南缇突然头疼欲裂起来,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天灵盖,发现刚才闪现了什么画面?有几幅? 头痛,头痛……忽然就不痛了。 然后南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南缇再回过神来,她瞧见毗夜身形一纵,原本袭向月池的他虚晃一枪,击向远处的梁英诗,劲风四扬,刮落了桃林所有树上生长正茂的绿叶。 南缇心想:这一掌非打得梁英诗粉身碎骨,重新打入阴间。 魔君却在这节骨眼上也翻身一跃,他居然挡在了梁英诗的身前,替梁英诗生受了毗夜这一掌。 南缇听见魔君骨节碎裂的声音。 南缇又听见魔君的疾呵:“英诗,速带着你妹妹避去魔界!” 魔君月池说完,伸出右手,五指如爪,隔空对着毗夜抓了抓。 毗夜突然就整个人消失了。 南缇不敢相信,她眨了又眨眼睛,方才确认:忽然之间,毗夜就凭空在她前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块白衣的衣角都没留下。 南缇低头寻找,发现地上也没有一滴血迹,没有毗夜受伤的迹象。 她旋即仰头问月池:“你把师傅藏到哪里去了?” 魔君一笑,对南缇轻轻吹一口气:“本座可没有藏,是和尚他自己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码得不是很卡,所以码了两章。明天虽然我人不在,但是存了存稿箱,定的是中午十二点。(周一二三四五肯定更,周六争取更O(n_n)O) 话说前面四个小故事都写完了,不知道大家最喜欢的是哪一个故事呢? 30汝宁府(二) “不会。”南缇当即否认。 “这么坚定?”月池歪着脑袋挑挑眉,他眯着狭长的凤眼,吹着哨子慢悠悠走近南缇。 南缇心头一紧,转身就要跑,本来一直在魔君肩头的蝙蝠却突然挡在了她正前方的路上。 蝙蝠的身子长呀长,长成一只数丈高的巨幅,封住了南缇逃跑的路。 南缇再转过身来,发现魔君早已没有一丝气息的站到了她的身后。魔君站得太近,以至于南缇转过身就撞上了他。她的身子收不住,唇不小心擦上了月池的胸膛,魔君本就衣着凌乱,露着大半个胸脯,南缇一亲,正好亲上魔君胸前的核桃。魔君却也不在意,他的手臂慢慢绕上南缇的脖子,宛如一条蛇。 “与其关心和尚,到不如多想想该怎么自保吧。”魔君告诫南缇,接着魔君勾着她,一齐飞上了巨蝠的背。 月池的脚一点着巨蝠的背,蝙蝠就乖巧地将它竖着的身体横过来,振翅起飞。 南缇被魔君制住,见巨蝠飞起,她本想问你要带我去哪里,但是忽然记起毗夜曾经叮嘱过她:倘若再遇到那个叫月池的妖怪,你切记尽量避过,莫要同他多言。 南缇便谨遵毗夜教诲,紧闭双唇不同魔君讲话。 蝙蝠飞得很稳,站在它的背上就跟站在地面上没有分别,但是南缇认定魔君蝙蝠没有毗夜的流风好。 “呵,本座的蝙蝠比不上那和尚的风么?”魔君一笑,竟读心读穿了南缇。他却自己的手臂缓缓移下,从勾着南缇的脖子改作搂住她的腰。魔君拥着南缇一起在蝙蝠的背上坐下,不轻不重捏起她的下巴:“上次本座无意遇着了你,和某人说了,他说你的样貌像一个人。” 南缇听得一片迷茫,魔君却睁开本是微眯的凤眼,眺她一眺:“啧啧,他说若是本座将你抓给他,他可以给一件本座早就想要的东西。” 魔君说完笑着一扬手,南缇以为他是要对自己施什么法,但是……她身上毫无痛觉? 虽无痛觉,南缇心中却始终觉得怪异,浑身的不舒服。她低头一看,见自己一直穿的那套粗布衣衫不见了,身上着了一条紫色的锦缎长裙,银线绣着朵朵牡丹。这长裙裁剪不规矩,领口歪斜露出左肩。 “你没事给我换衣服做什么?”南缇终于忍不住和月池说话。 月池一只手捏着南缇的下巴,将她的脸面高高仰起,另一只搂着南缇腰肢的手来回转动,将南缇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他点头道:“嗯,不错。”他斜着眼睛,轻蔑地再打量她一眼:“虽说本座只是送你一程,却也不想身边配个寒酸人。” “……”南缇这次真的是本能的默然了。过了会,她突然想到梁英诗,就想问魔君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梁英诗称魔君“柳兄。” 南缇便问月池:“你有姓的?姓柳?” “不错。”魔君重新眯起双眼,指尖在她下巴上重重一掐,警告道:“但柳月池不是你这等蝼蚁可以直呼的。” 既已得到答案,南缇也不在乎柳月池最后那句话,她接着问自己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舍身救梁英诗?” “舍身?哈哈--”魔君忽然就笑出了声,仿佛听到南缇讲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魔君摇摇头:“本座只是心情好,随意替他挡了一掌而已。” “那你还是想救他。”南缇紧追不舍出口。 柳月池嘴角旋着笑,漫不经心地出口:“是呀……因为本座突然想到,他算是本座半个朋友。” “梁侍卫他也是妖魔吗?”南缇脱口而出。 “他?梁英诗?”魔君仰头大笑,笑南缇的武断:和妖魔做朋友的,就应该也是妖魔? 魔君朗声大笑着告诉南缇:“凡人,十足十的凡人!”柳月池眉眼间流露出赞许之色:“却也是个不同寻常的凡人。梁英诗少年时误入魔界,本座便是那时与他相识。”魔君说着,竟身子后仰,搂着南缇一并躺下。 她被他拥在怀中,两个人衣衫都歪歪斜斜,样子看起来十分亲昵。 魔君将唇凑近南缇左耳,朝南缇耳根吹气,笑着问她:“你很怕妖魔吗?” “不怕,但是要降妖伏魔。”南缇不假思索回答。 “你真是跟那呆子和尚待久了!”柳月池嗤鼻一笑:“妖魔随处可见,哪个能够降伏?”魔君松开南缇的下巴,将自己修长的食指移向南缇身前,他戳着南缇左边心口问她:“你这里没有住着妖魔么?” 南缇心下一沉,竟有些承认了柳月池的说法。 “呵--”柳月池瞧见南缇果不其然不反驳他,就又笑了一声。他的指尖移动,从南缇的心口转到她的丰丘上,掐着她的樱桃,重重就捏了一把:“本座教你一句好话,凡事言多必败,本座劝你这一路上少说些话!” 南缇听罢点头:“正合我意。” 柳月池双唇挪挪,眼睛紧紧盯着南缇,少顷他说:“少说话不是不说话,若是本座问你你不答,惹烦了本座……” 要挟的话说到一半,他不说了。 南缇被魔君抱在怀中,本是与他侧身相对,这会魔君却搂着她向左转半个圈,他一双手肘撑在蝠背上,身子悬空“压”着她。 南缇自然明白过来柳月池要怎样惩罚她。逃也逃不开,说时迟那时快,就见着柳月池右手拽着南缇的衣领往下一扯,“哗啦”她的锦袍被撕裂,露出里面光洁的肌肤,一对丰丘完全袒露在柳月池眼前。 南缇很紧张,两只腿禁不住往上蜷曲,面上却努力镇定,保持自己不露怯。 魔君的银发丝丝垂下,垂在南缇的脸颊两侧,垂着南缇的锁骨上,他缓缓将上身压下。眼看着就要贴上南缇的肌肤,魔君忽地停滞了动作,手臂往右上方一挥。 南缇楞了楞,发现自己的锦衣在瞬间恢复了原样,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根线头,仿佛从不曾被柳月池被撕裂过的痕迹。 南缇还在发怔,魔君又双手拽着她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撕,清脆一声锦裂之声,他再次将她的长裙撕成两半。 魔君再一扬手,将南缇的锦裙复原。 魔君再抓着南缇的双肩将裙子撕坏。 …… 如此往复数十趟,南缇终于忍不住了,直视着柳月池问他:“你有毛病吧?” 魔君也不气恼,反倒低下头在她左脸上亲一口,笑嘻嘻反问南缇:“你不觉着,撕锦裂帛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南缇被他这一句反问震得瞪大了双眼,她一时呆呆的,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魔君却抬高数寸自己的身子,他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袍子,整理好,接着抓起南缇的右手,徐徐放到他的领口上。魔君的脾气看起来很好,语气也很温柔:“来,你也来试试。” 南缇傻了数秒,手往左下狠狠一拽,将柳月池的紫袍撕开,被撤下的那一块随着南缇的手离开柳月池的身体,脱落下来。 魔君心满意足地笑了,询问南缇的感受:“怎么样,好听吗?” 南缇起初面部表情是僵的,继而她忽地两边嘴角就勾起笑了。 南缇一抬手,魔君的紫袍竟如她心中所愿的复原。 南缇双手攥起柳月池锦袍的两处,狠狠地向外伸臂一扯,这次魔君的袍子被左右扯成三断。 南缇的嘴角不自觉扬得更高。 “哈哈哈!是不是很开心?”魔君大笑,被南缇撕坏锦袍后完全袒}露出来的双肩也跟着抖动。 柳月池右臂绕身一画,他和南缇的身外围起一圈瓷烧的花瓶,悬浮在空中。瓶上描画各不相同,瓶身造型和饰画皆做工精细,可以看出工匠的用心。 柳月池笑意盈盈对南缇说:“这个也很好听呢……” 南缇起手就啪啪啪,将这一圈花瓶全拍落,跌在巨幅背上,瞬间逐一全碎。碎片飞起,响做一片。 “哈哈哈!”柳月池笑着南缇她倾身,银发几根飞进她的嘴里。 南缇唇齿咬着魔君的发丝,她目光顺着这银色发丝往上移动,抬眼就见着他头上插}着的那根簪子。 南缇无声无息也不打招呼的抬头,将柳月池头顶斜插的簪子拔下,甩手往地上就是一甩。 “啪嗒”一声,碧玉簪在幅被上碎做两段。 柳月池放声大笑,他伸手一挥将地上的碎瓶碎簪统统扫尽,搂着南缇,一起在蝙蝠背上滚了三圈。 “好听吗?”他咬着她的耳朵说:“世间三界,最好听的声音就是撕锦裂帛,再其次是碎瓷断玉。最好闻气味当属淋漓腥血,其次是粘粘的臭汗。最好吃的,则是情人黯别离求不得时流下的泪水,咸咸淡淡,啧啧,尝着真是美味。最好看的……”柳月池说得自己兴致大好,竟对着南缇的鼻子轻轻咬了一口,咬得她微痛。 魔君一面搂着南缇坐起身,一面说:“等本尊哪天有了兴致,一样一样慢慢教你,让你也感受眼耳鼻口的乐趣。” “但是现在--”月池忽将南缇提起往空中一抛,南缇回过神时,已被柳月池甩出巨蝠外,她的身子在空中急速下落,但是没落一会就被人接住了。 南缇身子定下来,终于能放眼观察,见自己身在一处庭院内,红墙黄瓦,是皇家才能享受的奢华。 不久后,巨蝠也从不高处的空中降下,稳稳停在这庭院中。 柳月池从巨蝠背上优雅地走下,面朝着南缇,似乎是对抱着他的人说:“横江,接得停稳呀!不错不错,武艺又有长进。”魔君笑了笑,接着说:“本座把你们王爷要的东西带来了。” 魔君毫不留情,竟称南缇做“东西”,将她当做物拾一般。 “多谢柳公子,属下这就将她押去王爷那里。” 南缇听见声音从自己头顶传来,她抬头瞧见一张青春洋溢的脸,抱她的少年年纪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他面色刚毅,一双眼睛尤其明亮有神,熠熠闪光。 这被柳月池呼做“横江”的少年始终抱紧南缇不放,他年纪轻轻,却有一身好臂力和好手劲,令南缇动弹不得。 “一人抽不开两身,还得委屈柳公子自行去老地方歇息了。”横江抱着南缇向柳月池鞠躬。 “无妨。”柳月池反剪起双手,转身背对横江,步伐郎当远去。 柳月池在这貌似王府的庞大宅院里自行绕转,轻车熟路就走到了一间厢房前。 柳月池伸手一推,抬脚抬脚屋内,将房门反锁起来。他哼着小曲晃到桌前坐下来,右手手背向下一翻,掌心上顷刻就多出个喝茶的小杯子。 魔君将杯子放在桌上,自己则站起来,在房内翻翻找找,将茶叶、水壶、小铜炉、木炭和一盆新鲜的泉水逐一摆在桌上。 然后魔君不慌不忙的钻木取火,烧水泡茶,不施法术而是安全依照凡人的工序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魔君端起茶杯,望着上头的茶叶辗转沉浮,他细细品酌,用了一刻钟才将这杯茶喝光。 杯中无水,茶叶失去浮力沉入杯底,过会茶叶不见,出现拇指大小的毗夜在杯底。 白衣僧人盘膝打坐,双腿牢牢粘在杯底,似已被囚住。 柳月池以手扶额,渐渐蹙起眉头,他似努力地想了想,才想起毗夜的名字:“毗夜。” 魔君唤了杯底的僧人一声,对他说:“本座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毗夜端坐杯底,仿若坐于莲花宝座之上,他一手做无畏印,一手做如愿印,静静听着,魔君等了许久,也不见毗夜回答。 魔君就笑:“本座昔年未登尊位时,对传言里的万魔始祖鸿冥甚是敬仰,心心念念想见这位尊祖一面。”柳魔君自顾自地摇摇头:“却没想着,本座不过晚了六十年见他,他就变成了一个畏缩在杯底的露怯秃驴。” 31汝宁府(三) 魔君摇摇头,叹惜道:“真是不能想象,本座这一身法力原来的主人竟是你。”魔君说着用更加大的幅度摇头:“诸魔皆说这身法力是你皈依佛门后自愿舍去,难以想象,本座不信,咄咄咄!” 毗夜很平静,听如未听,仿佛柳月池讲的,是一个的确同毗夜无关的故事。 柳月池伸出食指,在杯内瓷壁上画着圈,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碰着毗夜。 “本座将这一身本领全部归还给你,而你只需助本座一件事。”柳月池一面画圈圈一面对毗夜说:“你也知道,本座找你,无非就是想让你助本座摆脱那个女魔。她高高在上,处处桎梏着我,本座实在是不舒服。”魔君抬抬头,时值晌午,虽然窗门掩映,强烈的阳光依旧从缝隙里投射进来,照得扬尘微粒清晰可见。 魔君望辉而笑:“无论是人是神是魔,一旦坐到了最高处,自然就同这日头一样开始喜欢独照众生,又怎么会允许有别的光亮在头顶上照自己?”魔君耸耸肩膀:“本座始终膈应。” 毗夜听罢,只平缓如常转动手中念珠,廖淡道:“三界唯心。观一切影像,如镜幻光;观一切音声,如风过树;观一切境界,如云浮空。” “别别别!”柳月池当即扶额,魔君眯着左眼睁着右眼,做出一副万分痛苦的样子:“别讲这些假大空的佛法,本座听着就耳朵痛、脑袋痛……”柳月池笑滋滋捂着自己肚子:“肚肠也痛。” 魔君低下头,发丝也垂到杯中,撩}拨着毗夜的鼻息:“和尚,你直接说,肯不肯同本座做这笔交易?”月池魔君伸手抓住自己垂进杯子里的那几根头发,挑了挑毗夜额耳朵,又挑毗夜的下巴。魔君的碧眼里闪动着幽深的光,意味深长地说:“和尚,你现在可是本座的杯中物呀!” 毗夜转了一颗念珠,檀木清香袭来,将柳月池的发丝扫开。 毗夜再转下一颗念珠:“她毕竟是你的造物之主,柳施主这一身骨血,皆由她雕刻而来。” “呵呵呵。”柳月池突然就笑得不能自已,消瘦的身躯随着他的肩膀直颤。魔君举手拍了拍自己头顶:“那个什么……”魔君眯起眼睛来想,想了半天想起来名字:“那什么南缇,不也是她拿刀雕的媚骨么。” 魔君注意到毗夜眉梢浅浅一动,魔君勾起嘴角玩味地笑了。 魔君向着杯内吹了一口浊气:“和尚,答应本座了?” “一切众生尽有五眼,却为迷所覆。”毗夜转珠念佛,答非所问:“唯佛能令五眼开明。” 柳月池高高挑起眉毛:“哦,那大师认为本座开了几只眼?”他来了兴趣,以手托腮盯着杯里,等待毗夜的答案。 毗夜却不慌不忙,徐徐从头说起:“众生五眼。第一为肉眼,初除迷心。第二为天眼,见色身中有法身。第三为慧眼,痴心不生。第四为法眼,著法心除。第五为佛眼,见般若波罗蜜。” 毗夜自杯底抬头,仰望对上柳月池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告诉魔君:“柳施主不过是刚开了肉眼而已。” “哈哈哈哈!”柳月池拍桌大笑,颤得杯子也随同一频率震起,离开桌面数厘。柳月池边拍边瞧着毗夜在杯内颠簸:“说得好,说得好,本座刚开了肉眼,初除迷心,所以只能稍微瞧见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 魔君再拍拍桌面,瓷杯内壁上被震出一副画卷来,卷中人物场景冉冉流动,正是此时此刻南缇正在经历的事情。 南缇被横江直接抱到了一间房内。这里占地宽敞,布置奢华,与其说一间厢房,倒不如说更像一座宫殿。 宫殿的地面是用玉砖铺的,砖上铺了一张白狐狸毛的毯子,宽大得足够在毯上并排躺十几个人。毛毯四角被四根男人胳膊般粗壮的金柱定住,毯子得以平展开来。 南缇虽身不能动,但是眼珠转动,发现这四根金铸的立柱都被雕成了男人利器的模样,柱底双球托座,柱首箭头朝上。 “我在哪里?你又是谁?”南缇一路上不断问横江这两个问题,横江却一路都没回答。他将南缇放在白狐毛毯上,按着她的四肢,令她面朝着天顶平躺下。 “哐当”四声,四根金柱中射出四条金链,如蛇吐芯,瞬间咬紧了南缇的手腕和脚腕。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绑人做什么?”南缇问横江。 “这里是汝宁王府,我是横江。”横江终于回答了南缇的问题,并且无波无澜地告诉她:“王爷就是朗朗乾坤,头顶青天。”他继而起手,点了南缇的哑穴。 少年横江虽然面貌稚嫩,却始终沉着一张脸,除了严肃,他再无任何多余的表情。 横江手上也没有多余动作,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除去了南缇的衣物,让她在他的视线里展露出毫无遮}拦的身躯。 南缇肢体挣扎,奈何被金链牢牢锁住,只是白费力气。 横江起身,去墙边桌旁研起墨来。他研墨半响,方才将砚台、毛笔、宣纸放在同一张木盘里,一起端了过来。 横江双膝在南缇身侧跪下来,下一秒,直接伸出右手食指探进南缇的密处里。 这突然起来的动作令南缇毫无防备,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横江,口不能言,便以目质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横江接受着南缇的目光,他的眸中毫无起伏波澜,他平静地转着自己的食指,南缇感受到体内阵阵搅动翻转。 “不是雏。”横江自言自语,他的右手还停留在南缇里面,左手却从盘子里拿起毛笔,沾了一点墨在宣纸上记下来。 横江的楷字写得正正方方,十分工整。 南缇正瞧着横江的字,忽觉他的指尖在她径内某点一按,南缇顿时整个人仿佛魂魄都飞了起来。 她不自觉地就无比兴奋,底下情不自禁生出泉溪来。 “宫下一寸三厘,该女极乐之处。”横江边念边在纸张上,横竖撇捺,笔笔皆一丝不苟。 横江记录完毕再按了按南缇这极乐之处,南缇情不自禁就耻骨尾骨一齐收缩,掐住了横江的食指,过会她又本能地自如放松。 南缇心中惊奇,她呼吸之间,竟能清楚分明的感受到自己底下有股包裹力量。 “很好,你天生就会锦鲤吸水。”横江点头,再做笔记。他的指头没有多停留一秒,抽出来进行下一步。横江有条不紊地将食指再探进南缇后面,上下左右一探,他清朗却麻木地说:“这里也被人碰过了。” 少年低下头做笔录。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横江将南缇的躯体严格按照程序检查了一番,条条清晰记录完毕。他就将笔墨砚台重新放回桌上,宣纸则卷成卷,随身带在腰间。 横江又打开柜子,取了两个小箱子出来。 横江提着箱子走近南缇,他蹲下来,先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隔了二十二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面是一种香料。横江按动金柱上的开关,四根柱子底座的金球打开,球内中空。横江就用小勺舀着,一点一点往里面加各种香料。 横江刚才检查了南缇的身体,他不仅将她的各项特征记在纸上,而且也熟记在他心里。横江现在正添入球内的媚香,将完全依着南缇的体质配置,等会香薰燃起,能最大功效地激发南缇的媚骨媚姿。 因为四柱所在方位不同,等会有的柱子燃的香是激发南缇的眼耳鼻口的,有的是激发她足底的,有的激发她的腰肢……四柱各司其职,虽金球大小形状相同,但是里面媚香却各有各的配方,要加哪些香料,加多少剂量,却是完全不同。 横江严谨惯了,他怕自己疏忽,便一边配一边口中念出剂量:“三分之一钱、半钱、四分之一钱……” 横江添香完毕,按动机关将金球合上,殿内开始燃香。他自己则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是各式刀剪和各色凝膏。 横江先拿起一把剪刀,如剪发般横剪竖裁,将南缇腹下丛林尽数剪短。南缇紧张极了,她不知道横江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总害怕着他的剪刀会戳到她的肌理。 南缇又无法说话,便身子禁不住地微微发抖。 横江剪短她的丛林,又用指尖在箱内一盒碧膏里抹了一小块,均匀涂抹在南缇的短丛上。这碧膏本是凝固状,触肌却立刻浮起,变作淡绿色的泡沫。横江便从箱内从小拿了一把干净的小刀,从左至右,在她身上一层一层的刮,剃成一个倒三角状。南缇感觉自己腹下越来越清凉,跟随她多年的毛发一时大半失去,只有短短的根部硬邦邦戳在那里,空荡无遮,好不习惯! 横江又换了另一把刮刀,刮南缇双臂腋下。南缇天生毛发稀疏,只有零星几根长在腋窝,却也被横江一根不留地清理干净。 横江做完这些事,拿出箱中一块干净的布,将剪刀刮刀都仔细擦干净,重新放起来。他又抹净自己指尖的碧膏,不留下一丝碧膏的气味。横江再抹一块令一种红膏,抓着南缇的腰肢将她的身体斜抬起来,令南缇的背部悬在空中。横江伸指,在她臀部一道一道抹了,红膏很快融入肌理,形成一道一道红痕,南缇身不觉痛,却莫名被人造了数道鞭痕。 横江似乎看出了南缇心中的疑惑,告诉她:“王爷喜欢看到鞭痕,会很兴奋。” 横江再次擦干净指尖,又将一种白膏抹进南缇密处里,南缇触感一冷,旋即渐渐泛热,就如雪原化冰,涓涓流出水来。 横江用手掬着,将南缇的这些水一滴不漏接住,又倾掌全灌入她的后面。 南缇身不能动,皱眉盯着横江,横江自然收到了她凌厉的目光。 “引水借源,等下你也会舒服些。”横江漠然地说。 之前燃起的媚香无色无形,却有极强烈的功效,这会它燃了一刻钟,早已被南缇不知不觉吸尽。 南缇心智迷离,听着横江这么说,竟低低含糊了一声:“嗯——” 横江却突然改蹲作跪,一手撑在地上,一手反剪在背后,低头恭谨道:“王爷。” “咳,咳!”来人连咳两声,嗓音雄浑。他的王靴踏在玉砖上,发出笃笃的响声。 这个来人应该就是柳月池所提及的,说南缇的样貌像一个人的汝宁王了。 不知王爷认为南缇像谁?那个女人又和这王爷是什么关系? 南缇很想起身看看,这个王爷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南缇四肢用力一拽,金链随之发出声响。她根本起不来,看不见王爷的相貌。 也许是南缇弄出的响声吸引了王爷,汝宁王俯身看向南缇。他的面貌和身形映入南缇的眼帘:汝宁王已年至中年,虽然身体保养得很好,健硕没有赘肉,但王爷的眼角却依旧无法避免的显出纹路。 汝宁王唇边一圈浅浅的胡茬,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南缇瞧着汝宁王这张脸,骤然打了个激灵。 南缇从小生在海岛,一个大富大贵的人都不认得,她自认为跟这王爷,跟这座宫殿毫无关系。 但是汝宁王的相貌却像极了南缇已经去世的父亲,繁华岛上的巫医。 只是汝宁王比南缇的父亲要更苍老些,眼角的皱纹也更多些,而且父亲看南缇的目光是慈祥宠爱的,汝宁王审视南缇的眼光却带着精明和狡诈,颇具深意。 汝宁王的目光令南缇感到害怕,心中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 汝宁王瞥了一眼,见这座宫殿里除了他和横江,就只剩下被绑在狐毛毯上的南缇。 汝宁王一声怒喝,声如大吕黄钟:“这殿里没有其他人了?”王爷眯起双眼,墨黑的眸子里隐隐泛起冷厉的光,道道射向横江:“横江,你应该知道本王的喜怒。” “属下知错。”横江一直单膝跪在地上没有抬头:“柳公子将这女子交来的匆忙,今日府内侍卫又大多去迎大名郡主,一时找不到第三人。”横江对他的主人汝宁王甚是恭敬和遵从:“属下知错,甘愿受王爷责罚。” 汝宁王却皱皱眉,扬手道:“算了算了,你赶紧给本王再找个人来。” “属下知错。”横江将脑袋低得更下,几乎快贴到地上去:“只是现在实在是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就找个魔!”汝宁王怒踢了横江一脚:“柳月池不是来了吗?叫他过来!” 横江被汝宁王踢倒了身子,又重新跪正,应诺道:“是。” 横江起身出殿,疾步向柳月池所居的这边院落走来。 “王爷的侍卫要来了。”毗夜低头并没有注视杯壁上的画卷,倒是柳月池自己一直盯着画卷中发生的事情看。 魔君一面注视,一面及时将画卷里的内容如数描述给毗夜听,不漏下任何的细节。 魔君目睹横江正一步步朝魔君的住所走来,就笑呵呵对毗夜说:“横江真的要来了,他要来喊本座一同去逍遥。”魔君双手抓着杯子的边缘往里瞧,从杯里仰视,就好像魔君正趴在杯沿上。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汝宁王好女色,却有个古怪的嗜好。”魔君双眉弯弯,两眼弯弯,诚恳地告诉毗夜:“他从不自己独乐,也不准只有另外一个男人陪他一起乐。王爷他呀……”魔君转转眼珠,同时转转手指,悠悠地说:“最喜欢的就是三三君子同乐,共赏一朵娇花。” 魔君滞了手指,问杯底的白衣僧人:“毗夜,你说本座是去好呢,还是不去好呢?” 魔君缓缓眯缝起一双凤眼,观赏杯壁画卷中正绑在白狐毛毯上的南缇:南缇正面朝上躺着,她的身体因为四根金柱的紧锁拉伸而完全舒展开来,甚至有些如桥般拱起。她身前的一双丰丘也因此最大高度的挺立。媚香不断,丘上的峰尖早已耸硬。 “啧啧,横江真是好刀法,剃得若隐若现。”魔君的目光在南缇身上自上往下游走,边赏边赞:“本座定睛一看,发现底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呢。和尚,你瞧她这紧闭的花瓣……” 魔君的声音突然止住,他瞧见毗夜缓缓抬起之前一直低垂的头颅,平视了杯壁画卷中的南缇一眼。 毗夜的目光在南缇身上停驻了数十秒。 魔君唇角勾起一笑,凤眼斜睇:“毗夜,本座不去了,换你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NP场面,提醒雷这个的读者们提前避雷,跳过下章。O(n_n)O 32汝宁府(四) 毗夜旋即低下了头,平平淡淡地说:“乐欲为惑为污,柳施主再睁眼看清,便是一具红粉骷髅,化尘化烟,灰飞烬灭。”他说罢将双手合十胸前:“唯有佛法常在。” 毗夜毫不犹豫拒绝了柳月池的提议。 “可真狠呐!”魔君摇头叹息,接下来又不住地点头:“本座以前总听着‘佛法无量’,‘佛法无边’,从来不信!这会跟和尚你打了交道,忽然就有些信这话了。三界魔人神,最弱的地方莫过一个‘情’字。唯佛狠下心来,断绝了这个‘情’字。”月池魔君伸展双臂,摊开怀抱,高声感慨:“修佛的绝情弃爱,对人对已都狠,没有弱点,怎么可能不法力无量?难怪佛法无边!” 魔君在画卷中见横江已至门前,便对毗夜低语:“既然你这么狠得下心,那本座就带着你去。”魔君的声音愈说愈轻,却勾得人心痒痒的:“让你近处瞧瞧她的姿态,听听她的吟}呻……”魔君一扬手,将杯子收入袖中:“只可惜你只能看只能听,却是摸不着,亲}密不得!” 横江轻叩房门:“柳公子,属下奉王爷之命来邀柳公子。” “本座已经知道了。”柳月池不等横江进门,他自己推门跨出去。柳月池与横江面对面,目光却往下斜移至袖口,坏笑道:“横江,本座这就随你去。” 柳月池跟横江进入大殿时,汝宁王早已狂躁难耐,见二人进来,启声便喝:“你们怎么才来?” “呵呵。”柳月池上前,拍拍汝宁王的肩头,笑道:“王爷,稍安勿躁呀!欢喜事如茶,须得细品才能体会真味。” 说到茶,柳月池自己笑了,暗中摇摇袖子。知道袖中的杯子正在跟着摇,魔君笑得更欢:“哈哈哈——” “柳月池,你在那傻笑什么?”魔君方才的建议根本没有起到效果,汝宁王仍然很急躁,已自坐在白狐毛毯上,挥动着右臂招呼其他两人:“柳月池,快点,快点!横江,你还不滚过来!” 横江垂首:“属下遵命。” 汝宁王就一直坐在原地,虽焚心似火,却不褪袍,也不向南缇下手,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王爷有个毛病,从不做第一个动作的人。必须等其余的男人都下了手,汝宁王才会在最后出手,开始享乐动作。 也许动身犹如动情,不管你多么心急难耐,先动的总是输家。 最后出手的,因为之前一直稳稳立在那里,早将风云变化静静看清,所以能做到掌控全局。 少年横江是汝宁王府的家奴,跟随汝宁王多年。他了解王爷的习惯,最先走过来,在白狐毛毯上跪下,自褪了衣衫。 横江不由分说,低头猛衔住了南缇右丘上的樱桃,开始一顿纠}缠。他起先只是轻}舔樱桃的尖端,渐渐地就将嘴含得深了些,扯一下,又咬上两口。横江又伸手捏住南缇的丘体,挤了几下。 南缇的躯体逐步蔓延起麻麻痒痒的感觉,又空虚乏力得厉害。 尤其是她的左丘最感空虚,也想要呢…… 南缇禁不住扭}动身躯,左侧,左侧快来一个…… “呵——” 南缇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下,听见右侧耳畔有男子轻笑了一声,好像是柳月池。 柳月池在笑她。 柳月池笑过数秒,低了头。他的银发随下巴一起落下,发丝尖稍刚好点着南缇左丘樱桃的尖稍,两稍相触,浑如电击。柳月池却还变本加厉,发梢接着再在她丘上一扫。 南缇难耐到了极致。就像一个干渴得快要虚脱的人,突然有人拿着满满一水壶的水在她眼前晃晃,然后打开水壶往下倾。她赶紧张大口要接水,那人却虚晃一枪将水壶拿开,一滴也不给她喝。 因为近在眼前却喝不着,所以更渴。 生理战胜了心理,南缇嚅了嚅唇,向魔君央求道:“柳月池,舔我左边……” 求魔的她,迫不及待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讨好。 南缇等待数秒,魔君才一口咬住了她的左侧樱桃。 南缇顿感左右终于一样充实,她声不由脑控地发出一声长叹:“啊……啊?”南缇的舒畅之感才享受了几秒,忽然又空了。 魔君张了嘴,松开她。 南缇痛苦万分,只恨自己手不能动,不然准把柳月池的嘴按在她的右丘上。 “呵呵呵,你剥得一干二净,没办法撕衣服,真是没有最大的乐趣呢。”柳月池先笑呵呵跟南缇了几句话,这才含着樱桃,重新满足她。 虽是含住了,但魔君依旧时不时捉弄南缇,舌头在里面转转停停,不让她时时痛快。 而横江那边则好得多,横江一直没有放松,舌上由轻到重,手上再捏,舌上再由轻到重…… 有了比较,南缇格外明了地发现了横江规律:少年在严格遵照程序办事,一套步骤下来大概四分钟,然后再重头开始循环…… “啊!”南缇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因为身在下方的汝宁王,冷不丁将舌头刷上了她的花瓣。 将红润刷更加红润,通红如熟透的桃。 南缇本能地抗拒,身子一抖,不想方向不对,反倒将自己迎上了汝宁王的嘴巴。汝宁王乘势将舌头伸进去,在里面搅动,而口腔则在外面用力的吮起来。 过了会汝宁王将舌头伸出来透气,上头全是南缇的晶莹,她正涓涓地往外涌,源源不绝。 汝宁王个中老手,知道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命令横江:“将她翻过来吧。” 柳月池也站起身,和汝宁王一起袖手旁观,看横江一个人执行命令。 横江解开束缚南缇的四条金链,但他手脚麻利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南缇均是觉着腕上桎梏刚松,就旋即被“啪嗒”重扣起来。 横江将南缇的躯}体翻过来,头朝下,背朝上。 而且横江这次将南缇的身体稍微抬高了一点,离毯有十五六寸的距离,汝宁王刚好能将自己的身子从南缇底下穿过去,又能活动自如。 汝宁王躺好之后,照例不先动,等横江进入南缇后面,王爷才挺起利器刺穿了南缇。 汝宁王器如其人,雄伟胜过横江,南缇顿感前面比后面更加满胀。 但前后一起,真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南缇能明显感觉体内两根具器在互不相干的动作,各有各的频率,各有各的方向。他往左上,他往右下,因为事先没有商量好,免不了隔着薄壁撞到一起。 “哈!”这一撞南缇仰头叫了起来,滋味太好了,真是难以言喻的快乐。 “哈,哈,啊!”南缇情不自禁再叫唤数声,似乎在叫王爷和横江再来撞撞,再多撞撞。 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南缇喊叫声里的真意,他们的动作同时加快。为了对她更迅速更凶猛,汝宁王抬起双手抓住南缇的双丘,横江则掐住了她的腰肢两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舞动,南缇两处湿润,逐渐变得跟两个男人一样疯狂。 南缇开始顺从汝宁王和横江的方向,配合他们的频率。 迷离中南缇慢慢分不清体内的两个人前后分别是谁,哪个是横江,哪个是汝宁王。南缇甚至都不知道,第三根利器是何时已经含在她的口中。 南缇发现口中有异物,还是因为魔君的尺寸过大,探喉过深,令她瞬时窒息。 南缇被憋得想呕的那一秒,魔君却将自己拿了出来。 “吁——”南缇刚松口气,魔君却突按着她的脑袋,将他自己狠狠按了进去。 南缇又重新痛苦难堪,待她将近极限欲呕的那一刻,魔君又将她的脑袋轻轻推开。 魔君让她换半口气,立刻狠狠再来。 魔君如此折磨着南缇,几番下来,她的眼中呛出了泪,甚至连身后另外两个男人倾泻了也没发现。 不过还是汝宁王和横江的倾泻救了她,汝宁王发号施令:“换下地方。” 柳月池这才将自己利器离了南缇的嘴,魔君悠悠走到后面,揽着南缇的腰肢推入。横江则仰身钻过南缇底下,躺在狐毛毯上,往上顶入。汝宁王则抬起南缇的下巴,让她将他的伟雄完全吞下。 南缇起先很难受,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就觉着三处都含吐得好舒爽,身前两丘也被挤压得又涨又紧。南缇开始变得主动,她嘴中紧裹着汝宁王的利器,不想让他跑了,又觉着他动得慢,南缇竟自己启动红唇,不停套}弄。她的双}臀高高扬起,似一只骚}动的小兽追着柳月池,心甘情愿的给柳月池。 “真是贱人,柳月池你瞧瞧她的样子,自己巴不得想被我们弄死呢……”汝宁王轻蔑地笑,低语了一句:“跟……她……一样贱。” 其实南缇还有些微弱的意识,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但是她已经停不下来……她完全不能自动地取}悦着三个男人,压榨着三个男人……只想着,再快一点呀,再重一点呀! “快,快!”心有所想,南缇竟叫了出来。发现横江手上和利器的动作都慢了,南缇不由喘着气对他说:“横江,横江,手上别停,你狠狠捏我……” 南缇在朦朦胧胧中发现横江在调整她的头发。少年将她脸侧一缕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结果南缇剧烈动作,这缕发丝又掉了下来。横江就又将这缕发丝勾至她耳后,再掉下来……少年不厌其烦,连续几次南缇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注意了自己动作的幅度,没让这缕发丝从耳后再滑落。 横江定定注视南缇的双眸片刻,突然重新开始卖力动作。他甚至有了想取悦南缇的意味,底下利器别的地方都不戳,单戳她极乐之处,不停得按。按得南缇浑身发软,泉流不止。 南缇实在受不住,禁不住颤着对横江说:“别,别了,横江,我已经好开心……” 横江闻言,无声地旋起嘴角,两眉如新月弯下。 少年的两道剑眉很浓,在灿烂的笑容下忽显得有一两分憨厚。 横江很快继续动作,如机械般不会停止,不会变慢。横江的目光没有再看南缇耳后的发丝,但是南缇觉得如果这缕发丝再掉下来,横江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它们勾回去。 南缇有闲心想这些,是因为她身子虽然紧绷,心却愈来愈欢快而放松。 不久后汝宁王和横江又再次倾泻,三个男人再次交换位置。当横江粘着之前浓稠晶莹的利器进入南缇口中,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气味被她的舌尖尝到,南缇终于能肯定,其实三三而入是最好的。 之前风燕然再卖力,南缇总觉着有一处空虚。就好像沙漏里的沙子只有那么多,填满了这头,那头就同时流空了,无法同时满足。但现在她所有能够填充的地方都被塞满,终于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再无遗憾。 既然了无遗憾,就应该让这了无遗憾的美好时光再延长点。南缇闭起眼睛闭起心,将一切交给欲念掌控。她本是悬在半空中,这会觉着金链锁不住了,整个人都要飘起来,又要崩塌下去。 什么时候崩塌呢? 那必定是她和他们三人互相吞噬到无法吞噬,互相压榨到压榨干净的时候! 这一时刻也不知再多久后才到来。 媚香燃尽。 四柱垂直朝天喷烟。 三个男人都瘫}软在白狐毛毯上。 南缇自己则双手反抓着金链,脚踝也同金链相缠,浅浅起伏喘息。 只剩下疲惫的时候,她忽然变得更加空虚,心中被莫名的难过所笼罩。 南缇有了理智清醒,仔细一想:汝宁王粗蛮,横江刻板,唯有柳月池七窍玲珑,知她心思,时而捉弄她,时而遂她愿。但汝宁王和横江都泄了数次,却唯有月池魔君从不曾泄过。 魔君就算身上涔涔挥汗,凤眼迷离眯起,但回忆下柳月池透过眼缝射出来的眸光,其实一直是冷的。 他根本清明如常。 南缇想着就抬起头,想望柳月池。 却发现殿内的人已经走了两个,只有汝宁王一个人躺在毯子上了。 南缇从高往低俯视,无意之中瞥见了汝宁王鬓间生了几根霜发。 汝宁王正眼神迷茫地仰视南缇,恍恍惚惚地说:“你长得真像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像,和本王做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都像……” “像谁?”南缇问。汝宁王一定是因为南缇长得像他心中的“她”,才将南缇捉来的。 汝宁王喃喃答道:“凤炼媚。” “你怎么认识我娘?!”南缇惊问。 南缇的母亲早逝,她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但是南缇的巫医父亲告诉南缇,她的母亲名叫凤炼媚! “南缇……”汝宁王伸手摸摸南缇的脸颊,手上的茧和他的声音一样丝丝绵绵,摸得南缇心中一慌。 汝宁王笑道:“因为本王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伪父女,勿怕%>_ 33汝宁府(五) “你不是我的父亲。”南缇毫不犹豫地驳斥汝宁王:“我爹姓南,已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是我亲手葬的他。” “是么?”汝宁王听完笑笑。他站起身来,不再仰视南缇,改作俯视。 “想来你也难以一时就接受。”汝宁王从上往下紧盯着南缇,不放过她眼眸中的任何一丝闪动:“本王不逼你,你好好待在这里想想。横江守在门外,你有什么事可以唤他。”汝宁王和蔼地说,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盖在南缇无遮的身上,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给夜里踢掉被子的女儿重新盖好被子:“你身上没有盖的,会很冷的。听父王的话,好好盖好,不要着凉……” 汝宁王凝视南缇的双眼,也由迷茫渐转清透,泛出只有父亲注视女儿时才会出现的暖光。 汝宁王低下头,在南缇额上轻轻一吻,动作干净而温暖。他再次强调:“本王的确是你的父亲。” 汝宁王的神情和语气慈爱呵护,在加之他本来就同南缇的巫医父亲面貌相仿,南缇瞬间恍然,心竟柔了几分,心底软绵似梦。 但这梦旋即被打碎——因为汝宁王的唇从南缇额间往下移,封住了她的唇,并且他的第一步就是将他的舌头深了进来。 汝宁王的舌头在南缇口中搅动、探深、卷刷。他做得十分坦然,换气时还流利地唤着南缇:“我的女儿呀……” 南缇耸耸鼻子,她居然在这满室生香的宫殿里闻到了汝宁王嘴内散发出的恶臭。 汝宁王却用舌搅刷,让南缇口中生出口液,他再用双唇全部吮出来,吞入自己喉中。仿佛南缇的口液是他的甘露,滋滋浸透心田。 汝宁王口中呢喃,断断续续又说了不少话,但是南缇都没听见心里去。 她只觉得有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嗡,嗡嗡嗡…… 等汝宁王离开大殿,南缇耳中才得以重得清净,被四根金链锁住的她开始回忆自己的父亲。 …… 父亲三年前病逝。 五年前北明上京考状元,南缇在码头目送北明远去,跑回家伏在父亲怀里哭了一个下午。 八年前南缇和北明手牵着手被父亲看见,父亲就问南缇喜欢北明吗?南缇笑着说北明哥哥从小一起玩到大当然喜欢了。父亲就去找北明父母说了,两家定了姻亲。 十年前村里的北氏夫妇抱着重病的儿子来找父亲治病,南缇给父亲打下手,因此认识了北明。 十二年前南缇无意中发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法术,南缇就缠着父亲要学,父亲起初不肯,但后来还是教她了。 十五年前,南缇开始记事,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父亲是繁华岛最好的巫医,岛民们都叫他南大。 …… 南缇任由四根金柱锁着自己,她闭起双眼努力回想比十五年前更久远的事。 …… 父亲照顾南缇吃喝拉撒。 父亲给南缇做衣服。 父亲找养羊的村民那换了羊奶喂给南缇喝。 父亲抱着出世数天的女婴走来走去,给她哼曲,父亲的样子既高兴又难过,居然对襁褓里的婴儿用询问地口气说:“我给你取名南缇,你可欢喜?” 然后呢,她是从哪里出来的呢? 南缇的整个回忆里突然炸开雾气,变成一片白。这白雾没有消逝的迹象,她的脑海为雾霾笼罩,再也回忆不起任何往事。 锁住南缇双脚的金链发出晃动的声音,汝宁王盖在她身上的锦袍袍角也似乎阵阵飘起……有人的气息在靠近! 南缇本能地冒出喜念:是毗夜来救她了么? 她就知道毗夜是有事才离开她,绝对不是像魔君说的那样不要她了。 南缇欣喜抬头,望见来者是魔君。 魔君来无影去无踪地突然出现在殿内。 南缇记得横江还在门外,她就往殿门的方向眺去,却听魔君猜心一般及时告诉她:“他听不到的。” 魔君月池从南缇下方绕至她左方,蹲下来,悄悄告诉南缇,仿佛在告诉她一个秘密:“横江听不到见不到本座,但是你听得到看得到。你看,本座施法不同对待呢,待你多特别……” 南缇心想:柳月池这一句话说的是废话。他既然不走大门,而是选择施法突现,自然是不想让汝宁王知晓,又怎么会让门外守卫的横江听见? 南缇吃了柳月池好几次亏,对面热心冷的魔君早已处处提防。 她冷然看着他。 魔君与南缇目光相接的碧眸却是暖暖的,眸中波光粼粼,表面泛起的涟漪带着一圈又一圈的情意:“本座只待你特别,感觉真像本座钟情于你呢!” 魔君说完,还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南缇却保持着清醒:魔君眸光中含得情意再多,那也只是浅浅泛在水面,深不下去,水底依旧无波。 于是南缇出言讽刺魔君:“想必我现在发出的声音横江也听不到吧,我说的话也只有魔君你能听到呢,我也钟情于你。” 魔君听闻颔首:“嗯,正是这样呢!”他两侧唇边皆漾起弧痕,双肩一抖,深紫锦衣直接滑落在地。 魔君向南缇邀请道:“既然我们彼此钟情,不如就在做钟情的事吧!” 言语似邀请,但是魔君一扬手,不由分说撕裂了汝宁王盖在南缇身上的锦袍。 魔君垂下手,锦袍恢复原状,不曾挪动地盖在南缇身上。 魔君缓缓正再次举起手,南缇心底就笑了:她到并不怕魔君侵犯自己,因为他只会撕衣服。 “你笑什么?”魔君竟能读到南缇心底的笑:“是笑本座只会撕衣服罢了?” 魔君右手捋了捋自己的一缕银发,挑起来摇了摇,否定南缇的想法:“本座还会入肉了你呢。” 魔君将某个字拆分成上下两部分来念,听起来比那个字文雅,但再一品琢,顿觉比只念那一个字更加靡靡。 南缇心想,魔君嘴上这么说,但他不会这么做的。 “呜!”魔君惩罚般将利器伸进了南缇嘴中。 他施了法,南缇无法拒绝,任他长驱直入,她甚至不得不含吐迎合。 魔君伸手托住南缇两腮,让她整个将利器吞了下去,刺入她的喉管。 南缇一阵反胃。 “又想呕了么?”魔君将她按得更深:“这回本座可不会像王爷在时那样饶过你了。” 受魔君法力和蛮力双重桎梏,南缇无法将魔君的利器吐出来,她就在嘴巴里咬了他一口,作为反抗。 她用牙齿狠狠咬的,恨不得咬断了他才好。 “可真狠心呐!”魔君自己将利器从南缇口中拿出来,他摇头叹惜,好生委屈:“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也做过几个时辰的夫妻了,你这也算是谋杀亲夫了。” 眨眼之间,魔君突然从底下进入了南缇。 他撅着嘴巴,望着南缇悻悻道:“你杀亲夫,亲夫只好入肉你了。” 魔君俯着身子,与南缇面朝着面,银发散垂在她身前。他伸臂揽在南缇腰间,修长的五指顺着南缇光洁的脊背一路往上…… 魔君随兴的抚慰举动却让南缇心神大震。 她以前明明没有被男人这样抚慰过,却不知为何,魔君这一个举动忽让南缇想到了毗夜。 南缇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种时候了,她怎么无缘无故居然把柳月池错觉成了毗夜! 明明一个是僧一个是魔,性格和样貌都完全迥异:毗夜肤白,魔君肤色偏暗;毗夜黑眸,魔君碧眼;毗夜头顶戒疤,魔君长长银发……毗夜和魔君长得完全不像啊! 南缇心底感慨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不知不觉她缓缓摇头,余光却无意中再次对上魔君。 柳月池?毗夜? 南缇忽然怔忪。 在她视线里的明明是柳月池,银发还是银发,绿眼睛还是绿眼睛,尖耳朵还是尖耳朵,都没有变。为什么她就是在这瞬间突然又产生了刚才的错觉,觉着柳月池像毗夜呢? 柳月池的样貌身形在南缇眼中远远近近,拉远的时候模糊,拉近的时候清晰,但无论清晰模糊,柳月池都像毗夜。 从形至神,真相像。 南缇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想毗夜了,她忽然就对上面起伏的柳月池念了句佛偈:“五蕴无常苦无我。” 柳月池停了动作,问她:“你为什么念这句话?” 南缇启唇不由自主地回答:“我觉得你的样子很像毗夜师傅。”说完这句话她言语才能由理智控制,不禁摇头:“不过我刚才肯定是一时眼瞎认错了,你跟他完全不能相比。” 南缇倏然感到身上一空,汝宁王的锦袍重新盖着她,柳月池呢? 她偏头遥望,见柳月池身形已离白狐毛毯数尺,紫袍披身,站在殿门旁。 魔君似乎很不开心,又一抬手,隔空裂尽南缇的锦袍,并将四根金柱升高,南缇被绑到了高空中,她睁眼就对着天顶。 南缇移动眼角余光,向下瞟魔君,可是只看到魔君周遭黑气弥漫,一团漆黑将他的紫衣银发全部笼罩得看不见了。 这是怎么呢?黑云压头,难不成魔君发怒了? 南缇看不见,不知道黑气里的魔君低着下巴,不苟言笑,目光阴沉得可怕。他的碧眸逐渐颜色转深,从墨绿变到墨黑,就像会吞噬掉一切的无底深渊。他的银发也加深颜色,慢慢变成了寻常凡人的黑色。 魔君的紫衣则逐步由紫转朱,隐隐现出赤红。 魔君无法压制自己的形变,又不想让南缇瞧见,因此才施法散出层层黑云,遮盖住自己的狼狈。 他有姓的,他姓柳。 他有名的,他名唤月池。 他是现今魔界之尊,法力无边。 但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一场思念。 六十年前魔尊鸿冥突然自去法力,皈依佛门。举界震动,群魔皆慌,次尊凤女不得不独自支撑大局。 二十五年前,也许是因为独掌魔界太累,也许是因为寂寞无所事事,凤女拿出曾经塑出过一具偶人的匕首,又开始雕塑出她的第二具作品。 雕的时候凤女想着鸿冥的样子,他好看的眉眼,他白玉般的肌肤,他长长的黑发,他鲜艳的红衣……凤女不知不觉塑出了一句和鸿冥身貌完全相同的胚形。 凤女给这具胚形灌铸了鸿冥留下来的法力,并将空悬了三十五年的魔尊之位赋予给他。 于是这具胚胎终于能够完全地像冥鸿了。 除了他有形无神,只是一个偶人。 凤女十分满意,又忆起自己与鸿冥初识在昆仑山赤帝仙宫中,月色浓华,池边垂柳飘飘。 于是凤女给这个偶人起名柳月池。 …… 魔君藏在黑云里的阴郁面庞在笑:他已经集齐了三魂七魄,心神具备,他已能自如改易自己的容貌。他甚至能随心所欲,连主人也无法掌控他的行为。但……仍会被人看出最原始的胚形么? 而且生气的时候也还是无法抑止,现出主人赋予他的最原始模样呢! 果然还是摆脱不了啊……魔君心想,笑了两声:“呵呵。” 高处南缇听见魔君熟悉的冷笑,就又往下瞟,可是黑云比方才还要浓厚,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南缇看不见魔君的双手已在广袖里狠狠攥成了拳,力气大得好像要捏碎自己的指节。 他真想捏碎了这具身体,捏碎了,他就可以真正重塑一个属于自己的形貌,不再神为形控! 34汝宁府(六) 柳月池藏在袖下攥紧的拳缓缓松开,因为情绪恢复平静,他的样貌也还原成碧眼银发。 柳月池刚才一番暴怒,本打算丢下南缇一走了之,但他想到来之前和杯中毗夜的一番交易,终是忍了下来。 方才柳月池和汝宁王、横江同乐之后,回到自己住所,立刻就重新拿出了杯子。 柳月池先泡了一杯茶,悠悠喝完,才让毗夜现身。月池魔君询问毗夜:“刚才三三同乐,和尚你旁观目睹,觉得如何?”柳月池料到毗夜定会不语,却故意不断追问:“和尚你觉得南缇什么时候最好看?你说是她主动向我们撅起屁}股的时候好看呢,还是她主动吐纳我们的时候好看?”柳月池顿一顿:“亦或者是她被王爷和横江溅洒了一脸一身时最好看?” 柳月池眯着狭长的凤眼,时刻注视着毗夜,期待着毗夜表情会痛苦,会挣扎。 毗夜面无波澜。 柳月池就唇角上挑:“和尚,本座真的挺讨厌你。” 柳月池并没有指望毗夜会接话,但是毗夜却启声:“你要和贫僧做交易。” 柳月池哼哼一声:“嗯。” 毗夜缓缓地再说:“贫僧已皈依佛门,并不需要那身魔功。” 柳月池轻淡扫了毗夜一眼,流利道:“那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如果事成,本座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柳月池以为毗夜还要思忖一会才会回答他,谁知柳月池问出来,毗夜立马就接口道:“你护她平安吧。” “哈哈哈哈。”柳月池大笑:“你自己护不得?” 毗夜的表情僵了一下。 这转瞬即逝的僵硬看得柳月池心头大快,他坐下来,用大拇指在茶杯边沿摩挲:“不好意思啊和尚,实在是因为本座来这个世上才二十五年,不知道的东西太多,有太多事令本座好奇,呵!”柳月池唇往下凑问毗夜:“都说做人不要知道得太多,本座想做魔应该没有这个忌讳吧? ” 柳月池遵循他一贯作风,喜欢戳着毗夜的痛处追问:“话说做佛忌讳什么?南缇么?” “你要和贫僧做交易。”毗夜突然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 柳月池闻言正经了神色,沉声道:“你打算如何助我?” “贫僧法力微薄,远在柳施主之下。”毗夜言下之意,他连柳月池都打不赢,更不可能是那凤女的对手。 “本座还你法力你又不要。”柳月池讪笑几声,食指和中指挑起自己的一缕银发端详了下,啧啧道:“不过这身法力在本座身上都待了这么久,要本座给你,还真是舍不得呢……”柳月池松开双指,那缕发丝直接垂到了杯里。柳月池问毗夜:“和尚,你当年怎么就舍得这万万年法力呢?” 不等毗夜回答,柳月池嬉皮笑脸一拍自己的前额:“哦,本座忘了,佛法无边。” 而后,柳月池的笑脸阴沉下来,数次嚅唇却没有出声,似难开口。最终,柳月池选择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缓缓按在桌上。 此佩由白玉雕成,莲花座上坐着参禅的男佛,定睛细看,男佛的样貌俨然就是毗夜。 “这是本座从王爷那里得来的一件老物。”柳月池慢吞吞道。 毗夜无言。 柳月池就坐下来耐心等他,也不说话。 过了良久,毗夜将自己手中念珠一颗一颗整整转了三圈,方才道:“柳施主原来要贫僧助你脱形。” 柳月池嘴角一抽,却很快轻松笑道:“是呀!” 毗夜开始第四圈转动念珠:“要摆脱胚形的束缚,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贫僧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本座有这个耐性。”柳月池旋即接口:“而且本座也相信你。” 只要他形神俱己,一身法力完全属于自己。到时候柳月池再拿这身法力与凤女相抗,赢她岂不绰绰有余? 柳月池想着,出口就道:“和尚,本座以后不会携你在身上,而将你放在这个房间里,本座施下法术,任何人都无法打扰你,容你静思脱形之法。而本座每天早上起来会喝一杯清茶,喝到杯底之时,便会与你倾谈脱形之法。你我一天一天,慢慢进展。” 柳月池说完,紧绷着脸凝视毗夜,声音亦是又干又紧:“如何?” 毗夜慢启双唇,答的竟是一个字:“好。” 柳月池回忆到毗夜这一个“好”字,竟令他躁怒的心完全归于平静。 柳月池缓缓抬起头,挥去乌云,降下南缇。 南缇随着金柱下降,背贴到地面上的白狐毛毯子上。她由俯视柳月池便做仰视,不由冷冷问他:“你又过来做什么?” 柳月池瞧着南缇那一双警觉的眼睛,他缓缓挪动下巴,故意张大口,却不发声。 他就是不告诉她。 柳月池闭起双唇,在南缇的翘臀上轻掐一下,又重拍两下,接着描摹着她的臀形画圈,没有停止地画。 柳月池的抚慰令南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到底过来做什么?”南缇没了耐性。 “告诉你怎么能解开你心中谜团!” 柳月池话音刚落,南缇感觉柳月池甩给了她一样东西,冰冷坚硬,径直落在她双丘之间。南缇点着下巴,移动着眼珠往下望去,见是一块刻着篆体“风”字的令牌。 这是风燕然在广海卫城里硬塞给南缇的风字令,说是南缇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见风家招牌的钱庄,给他们看这块令牌,莫说黄金千万两,就是世上随意什么稀宝,都任南缇予取予求。 南缇心想:她现今心中最大的谜团,莫过于母亲和汝宁王间究竟是何纠葛。柳月池甩给她这块令牌,莫不是在提醒她去拜托风燕然帮忙调查? 为什么要找风燕然,而不是找毗夜? 南缇发现自己遇着疑惑和困难,似乎永远只会想到毗夜,就像醒来会睁眼,出声会启唇那样自然而然。 “当然是要找那个风燕然了。”柳月池似乎真的会读心,说出的话都是接着南缇的心中所想。 “风燕然不是凡人里最有钱的吗?”柳月池左手覆在右手手背上,一齐放在腹前:“有钱最好办事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有钱能使鬼推磨。连鬼都能为了钱做驴子做马去推磨,还怕凡人不为了钱说出一段往事?” 南缇面上无笑听柳月池讲到这里,她突然就问了他一句似乎无关的话:“那你爱钱吗?” 柳月池无声地笑,肩头直颤:“本座是魔又不是鬼,当然不爱。” 南缇听了点点头,对柳月池说:“柳月池,谢谢你提醒我。” 身躯本在颤动的柳月池怔然一僵,脸上的笑也滞了一瞬。他将自己的目光对上南缇的目光,意味不明静看她数秒,忽然用南缇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说:“说什么谢。” 他本只是因为同毗夜的交易才帮她,更何况三界之中,还从来没有过人、神、魔同他说过谢呢。 也许是因为不习惯,柳月池的眉目和双唇竟随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动作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似欲去碰触南缇的脸蛋,但魔君的手臂最终停在了半空中。 柳月池轻声问南缇:“要找风燕然,需从王府中出去,要不要本座送你一程?” 南缇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等会自己想法子出去。” “嗯。”柳月池含糊一声,心底竟有一丝失落,他轻拂了袖子转身:“那本座走了。” 走到一半柳月池又转身,竟是再提醒了南缇一句:“你要出王府,可以找门外那个。横江既然能在门外守囚住你,那他一定也有本事一路畅通带你出去呢!” “呢”字出口,柳月池又恢复了往日的嘻嘻笑笑,漫不经心。 柳月池余光瞥着远处白毯上南缇点了点头,知她认同且记住了他的话,魔君便反剪起双手,悠悠晃晃消失不见。 等柳月池走了,南缇就唤门外的横江。 横江一听召唤就跑了进来。 少年侍卫漠然望着南缇,先抬手将她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方才垂首立着,例行公事地问她:“要吃,还是要喝,还是要小解?” 南缇听闻,便知她若是说饿了渴了想小解,横江都不会给她松开金链的。 于是南缇便向横江说:“我好像有点冻着了,病了,很不舒服。” “你做什么!”南缇下一刻喊了出来。 因为横江瞬间侵入了她的体内。 横江亵裤只褪至膝盖,袍角还掀在手上,语气平淡,跟冰冷的金柱金链几乎没有区别:“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治病法,但是以前王爷带回来的那些女人说病了不舒服了,都是这样就舒服了。” 横江俯在南缇身上,因为金链已经拉开了南缇的双腿,所以横江只注意南缇耳后的发丝有没有滑落出来,另外就是一手扶着她进进出出。 他浅进一下再深进一下,依这个规律十下十下的循环,深的那一下每次都准确捅在她的极乐之处。 南缇被横江捅得浑身发颤,几近痉挛,强烈的快}感如潮阵阵袭来,她感觉自己的堤坝已经无法仿佛洪潮,马上就要坍塌,不由大叫横江想让他停下来:“横江……” 南缇本来想说“横江你快别碰那里了”,但是身体的紧绷和震颤令她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南缇就再开口,可是横江撞得她整个身子和四条金链都剧烈晃动,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于是南缇口中喊出的话只剩下一声声呼唤:“横江!横江!横江!” 横江听在耳中,又见南缇面色潮红底下汤水,以为她这一声声是她兴奋的呼喊,是想催促他再快点。 他就说这样就会舒服了嘛…… 横江于是变本加厉,愈快愈重,十下进出十下都深戳南缇极乐之处。 “横江!横江!” 南缇的叫喊令横江莫名开心兴奋,他俯身运动气喘吁吁,一时都忽略了她脸侧的发丝早已从耳后滑落。 南缇终于崩溃,一股气味淡腥的液体从她密处如泉般喷涌出来。 南缇以为自己尿了,当即羞得满脸通红,她手脚又被缚着,便只能尴尬别过脸去。 横江观察南缇的表情,知她误会,便告诉她:“你不是尿了,而是潮了仙露。”横江照本宣科:“王爷带回来的女的,至今只有三个能有这个本领,你之前那两个,分别于戊丑年元月二十三日申时一刻、戊卯年十月十二日子时二十分潮出仙露。” 横江说完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殿左上角落里的钟漏,转身跑去桌上找了笔墨纸砚,奋笔疾书。 南缇见着,心想十有八}九横江正将她潮出仙液的时间记录下案。 35大名府(一) 横江写完最后一个字,收起笔纸:“可惜刚才没有将你的仙露采集下来。”他说“可惜”,但言语照旧平缓,也没听出多少可惜之音。 横江说:“王爷最喜欢饮服仙露。” “都是王爷王爷,那你自己喜欢吗?”南缇问他:“你自己喜欢什么呢?” 横江盯着南缇发呆。过了会,他说:“让我想想。” 南缇就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想着找理由骗横江带她出去是不行了,就直接了当跟横江说:“横江,你带我出王府好不好?” 横江盯着南缇发呆。 南缇心里叹口气:瞧着横江的情形,他估计是不会带她出府了。 谁料横江说:“好。”说完南缇还在吃惊,横江已上前去按动机关,金链松开对南缇的束缚,坠落在白狐毛毯子上。 南缇重获新生,禁不住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横江却突然按住了南缇的肩膀,冷冷对她说:“我带你出去,但你必须回来。” “好。”南缇也横江一样干脆,果断就答应了他。她向横江承诺:“我就出去办件事,会用最快地速度回来。” 横江又强调:“半个时辰以内,不然王爷会发现。” 南缇毫不犹豫再点头:“好。” 得到南缇的承诺,横江站起来,自顾自往殿门口走:“走吧,随我出去。”半响,横江察觉到南缇没有跟在他身后,转过身来问仍坐在白毯上的南缇:“你不是要出府去吗?” 南缇无可奈何一笑:“你得先给我找件衣服吧。” 横江瞟了一眼身上无遮的南缇,默然出去给她找了件衣服,回来蹲在毯子上,起手就要帮她穿。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南缇忙夺过横江手中的衣服,自己穿起来。 横江拿给她衣服用的棕色布料,裁剪宽敞,应该是他自己的衣服。 南缇穿好了站起来,横江盯她半响,轻轻将南缇的发丝勾到耳后。 “跟我走吧。”横江这才带南缇出府。 南缇跟着横江后面,默默瞧着他挺拔且青春的背影,总觉尴尬。想来想去她找了个话题问他:“横江,柳月池拿我同王爷换了什么?” 横江在前面引路,从不放快或者放慢自己的步伐:“柳公子好像是换了一块玉佩。” 南缇在横江身后暗自记了下来:也不知道柳月池换的是什么玉佩,必有蹊跷。 汝宁王府极大,修缮奢华,琼楼玉宇,好像那天上的白玉京。 路上南缇和横江也遇到了不少王府里的仆人,但却没有人阻拦他们。仆人们见着横江都让到路两旁,让横江先通过。 看来王爷年轻的侍卫在汝宁王府里地位很遵从。 出府的路弯弯绕绕,路上南缇瞧见有一株普通梧桐树,和王府里的其它梧桐树没有分别,却拿汉白玉栏杆围了起来,就像是护起什么宝贝。 南缇好奇,就问横江:“横江,为什么这株梧桐待遇这么尊贵?” “这株梧桐树是王爷和王妃一同亲手所植。”横江告诉她。 南缇心一沉,少顷试探着问横江:“汝宁王妃叫什么名字?” “王妃的名讳是凤炼媚。”横江立刻就告诉她——少年侍卫虽说话刻板,却从不会编谎话。你问他问题,他要么不告诉你,要告诉你就必定是真实的答案。 南缇咬咬自己的手指:“横江……” 横江转过头望南缇,脚下步伐保持匀速。 “横江,你见过王妃么?”南缇问他。 “没有,王妃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横江回答。 南缇听得心惊,寒意自脚向上蔓延:她的母亲三十去世了? 要知道南缇至今未满二十岁! “不过王妃在时,她和王爷伉俪情深,很是恩爱。”横江边走边说。 南缇当即反驳:“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恩爱?” 横江回过头,似乎对南缇质疑王爷和王妃的恩爱很不开心。他沉声告诉她:“汝宁王府的人都知道。” 于是接下来,横江便边走边告诉南缇王爷和王妃是如何恩爱。 横江指着一片被白玉栏杆围起的碧湖说:“你看,这是‘媚湖’,昔年夏日,王爷和王妃饭后都会在湖上泛舟。冬日,王爷和王妃会依偎在那边水榭赏雪。” 横江指着一处被白玉栏杆围起的花苑说:“这里是‘媚苑’,里面的鲜花都是王妃昔年最爱,如今王爷依旧命人年年仿旧种植。” …… 横江每到一地便向南缇介绍,一时间偌大王府,几乎全是汝宁王和凤炼媚恩爱的旧迹,处处弥漫着王爷对王妃浓浓的思念。 若是旁人听了,断然就会信了,甚至还会为汝宁王这片深情感动得潸然泪下。 但是南缇却不信。横江介绍得越多,她越怀疑。 南缇是和汝宁王相处过的,他把他当做一件物品般看待,用一块玉佩向柳月池换她,还在大殿中将她锁起来,邀众人一同那般对她…… 但是汝宁王却也一边侵犯着南缇,一边对她说爱你我的女儿。 女儿有这么对待的吗? “我猜王爷肯定没间断过对王妃的伤害,却说爱她?”南缇言语里明显泛起了讥讽。 南缇直觉觉得,她的母亲绝对不爱汝宁王,也绝对不会同王爷恩爱。 只怕她母亲早就将汝宁王忘了吧! 南缇遥遥见着远处有一群女眷走过来,几十人皆着宫装,南缇眯起眼睛,隐约瞧见被拥簇在中间的少女青春年少,高髻簪花,长着一张银盘般的脸蛋,华贵非常。 南缇不由感叹:“她真漂亮啊!” “那是大名郡主。”横江居然牵了南缇的手腕,将她拉走:“王爷应该就在郡主附近。快走,不要被发现了。” 南缇一听这话不敢多留,埋头就随横江匆匆离去。 出了王府,两人来到汝宁城中,南缇才知道风燕然早就在急着找她。南缇之前去到衡州府、武昌府,都是跟毗夜一起在天上飞行,并不知道全天下已贴满了风燕然寻她的悬赏告示。 告示上栩栩如生描摹了南缇的头像,上头说,若是有谁知道此女下落,酬金一千,若是将此女带去风家钱庄,酬金三万。 南缇读完告示向旁边的横江感叹:“原来我值三万金。” 横江不发表意见。 南缇就没说话,找到风家在汝宁城内的钱庄。她报上名姓,拿出风燕然给她的令牌,简单利落就将自己的托付说给钱庄掌柜听了。 掌柜立马就放了风家私用的信鸽,传信给风燕然。掌柜又对南缇软硬并施,似乎想留下她直到风燕然来。 横江却是不肯,三拳两下打到钱庄里的守卫,拽了南缇回府。 横江将南缇重新绑在四根金柱上,一贯麻木地少年突然怒气冲冲:“你答应了我,出去了要回来的。” “我随你回来了。”南缇说:“而且我也遵守了信诺,是在半个时辰内回来的。” 横江思忖半响,的确如此,他就笑了,弯弯双眉如月,眸子又璀璨如星。 南缇莫名,不知横江陡然笑什么。 “你问我那个问题,我想出来了。”横江突然说:“我还没有喜欢的东西,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说完抬手,将南缇垂落下的头发理到她耳后。 ************* 风家的信鸽从汝宁府飞出,信鸽经过专业训练,千里不歇,三天就到了武昌府。 风燕然在梧州城外眼睁睁瞧着南缇和毗夜被蛟龙吞进肚子里去,又眼睁睁瞧着蛟龙腾云飞走,他一介凡夫,虽有九星宝剑护身,却不会纵云。 追也追不上,风燕然想到南缇的行程是要上京,他就从梧州开始北上找她,一座城一座城的找,坚信总能再遇着他。 这会风燕然刚找到武昌府,就收到了属下的密报。说是汝宁府风家钱庄传来口信,南缇现今身在汝宁王府。 属下又禀报风燕然,说是南缇姑娘拜托了少主一件事。 风燕然展开信纸,见南缇是托他查访汝宁王和一个叫凤炼媚的女人的往事,风燕然便传下令去,命举国九千座风家钱庄出动搜索,一有蛛丝马迹立即禀报。 也许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查到有位姓熊的公公,最早做过汝宁王的贴身内侍,后来又做了大名王府的内侍总管,前年又调到宫中伺候肖太妃。 今年年初武昌府梁英诗一案,肖太妃鸾驾武昌府,熊公公跟着过来,案子结了后却没有随肖太妃回宫。 熊公公留在武昌府养老,说是喜欢上了这一城的两江百湖。 风燕然当即命人将熊公公请到了武昌府最好的客栈,盛宴款待,歌姬作陪,规格奢侈胜过宫中。 但是熊公公来了之后,风燕然和众仆才发现公公是个哑巴。 熊公公天生聋哑,听不见发不出声,他活了六十几岁,就聋哑了六十几年。 风家众仆面面相觑,风燕然却笑了。风少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悬了貔貅玉佩,他就摸了摸玉佩,触手温良。 风燕然面不改色,依原计划盛宴款待了熊公公。一番畅饮,酒足饭饱之后,风燕然明面上送走熊公公,暗地里却将熊公公请进了风家在武昌府的私宅。 这处私宅极为隐秘,风燕然面见熊公公又是在私宅的地下密室,几乎无人得知。 虽说是地下,但照着百来颗硕大的夜明珠,密室里比白昼更亮。 夜明珠的光亮照在风燕然脸上,一时他的脸庞与腰间玉佩同色,温润好看。 风燕然递给熊公公一张一万金的风家钱票,熊公公推辞不授,手舞足蹈急着比划,告诉风燕然他的确是天生聋哑,给再多钱他也开不了口呀! 风燕然颔首,不声不响再递给熊公公一张十万金的钱票,并告诉公公可以去风家钱庄多次取兑,若是他怕一次取完太明显会被别人发现,大可不必担心。 熊公公急得直跺脚,喑喑哑哑比划一通:他真的开不了口啊! 风燕然点头,再给熊公公一张钱票,上面却没有写明金额。 熊公公将这张无限额的钱票收入怀中,缓缓开口:“还是风公子您厉害。” 风燕然一直是站着的,这会才邀请熊公公和自己双双在两张翡翠椅子上坐下来。风燕然一抬手:“劳请公公说说汝宁王的事情吧。” “要老奴说汝宁王,那就不得不说已经不在了的大名王。”熊公公靠在椅子上,看样子他是打算讲很长时间——毕竟要对得起风燕然这张无限额的钱票。 熊公公徐徐道:“汝宁王和大名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他们的母妃原是太上皇的秦妃,这做秀女时进宫,便与另一位秀女结为金兰姊妹,二女相互扶持,后来都坐到高位。这另一位秀女,更是坐到了太皇太后的位置……”熊公公说到这里话停,轻飘飘斜眺了风燕然一眼。 风燕然就将几上泡好的碧螺春端给熊公公一杯。 熊公公接茶喝了,清了嗓子方才继续讲老故事:“太皇太后重情重义,虽然秦妃早逝,太皇太后却一直对汝宁王和大名王视如己出。她疼爱两位王爷,常常从宫中赏赐一些美姬给两位王爷。” “美姬?”风燕然挑眉:看来这位太皇太后疼爱儿子的方式有些特别。 熊公公却弯腰探身也去取了一杯好泡的碧螺春,亲自递给风燕然:“风公子最好也喝杯茶。” 风燕然将茶杯接在手里,笑问:“为何本少也要喝茶?” 熊公公朝风燕然笑了一笑,意味不明:“老奴想着,风公子喝了茶,兴许能够压压惊。” 风燕然不屑一笑:“你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很可怕么?”风燕然将茶杯放下,偏偏不喝。 “汝宁王和大名王王爷最大的喜好,便是两王加一名美姬,三人一起寻}欢。”熊公公偏头朝风燕然笑:“这也算得上是真真兄弟同袍了,风公子你说是吗?” 风燕然震了震,缓和过来,笑道:“这两位王爷怎么会有这种怪癖的嗜好呢?” “老奴当时心头也常常萦绕和风公子一样的问题呢。”熊公公接口说:“后来有一次,老奴听着汝宁王和大名王两人私下交谈。两位王爷私下感叹,说是两王一姬寻}欢,就如食五石散一般,是会上瘾了。一旦尝试过三人的滋味,便会念念不忘,时时都想再来一次。” 熊公公早除□,所以说起这些事到也没多大情绪:“两位王爷只要一日不同美姬三人寻乐,身心就虚得慌,不过两位王爷每次寻}乐完,躺在床榻上的那一刻身心更虚。” 风燕然听到这里,开口问熊公公:“两位王爷觉着虚,是因为寻乐过后,美姬离床了么?” 熊公公摇头:“一般美姬还没有离床,就大多死了。” 风燕然不解:“如何会死了?” “两位王爷行事到尽兴,往往喜欢两根威武同去往一处。”熊公公声音很尖,听在风燕然耳中甚是悚然:“老奴年轻的时候贴身服侍两位王爷,常常见着惨死在床榻的美姬,有的是下面撕裂死的,有的是后}庭撕裂死的,最可怜的是那些嘴巴被撕开的,死了也不能留一张全貌的脸。因为每日都要死一两位美姬,所以太皇太后才命人将新的美姬,源源不断送进王府中。” 风燕然想象了一下熊公公的描述,手不由自主就去端了茶杯,喝了一口碧螺春。 茶水清香温暖,的确能够压惊。 “大概是三十二年前,还是三十三年前,宫中送来了一位媚姬。这位媚姬不仅相貌妖冶,功夫也是极为了得。尤其是她收缩自如,不仅活了下来,还讨得两位王爷欢心大悦。”熊公公后背靠在椅子上回忆:“媚姬似乎永远经历旺盛,难以满足。有时候两位王爷精疲力尽,都瘫睡在床了,媚姬躺在他们中间,却还要抓了两位王爷的手,在她自己身上一顿乱摸。有一次三人寻}乐老奴伺候在旁,见两位王爷不得不手中再各执一根玉翠才行,才能驯服了媚姬的四处宝贝。” 风燕然听到这里产生疑惑,女子三口,哪里来得四处宝贝。 熊公公目睹风燕然蹙眉,知他不解,便告诉他:“四处宝贝,三口一丘,皆能吐纳自如,叫你尽亡。” 风燕然听了熊公公解释这才明白,心中又忽冒出念头:他若再重逢着南缇,定要将她四处宝贝也一一试尽。 想着风燕然就情不自禁回忆他同南缇那一次次过往,想着想着风燕然底下就勃发不止。 熊公公自然不知道风燕然身心早已跑偏,仍旧自顾自地讲述:“两位王爷虽然对媚姬不一般,却照旧会在她身上做些……比如说有一次王爷们强迫媚姬披上狗皮,在他们底下汪汪大叫,说些不知羞耻的话。老奴在一旁瞧着,媚姬虽然叫得欢,但分明眶中盈满了眼泪。” 熊公公这一番描述令风燕然听得身子发寒,勃发骤塌,人也回过神来。 风燕然叹了一句:“这么说来,媚姬也苦。” “媚姬倒是不苦。”熊公公旋即摇头:“这媚姬也不知是害的什么病症,你越伤害她,越让她难过,她就忘记你忘记得越快。有时候她过了一两个月,就将两位王爷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王爷们的名姓也不得不重新开始记。”熊公公谈了口气:“到后来,苦的就是两位王爷了。” 说完“苦”字,熊公公接下来的一番话中,竟也不知不觉含带了几分苦味:“有一次两位王爷与媚姬在露天玩乐,动作太大,将媚姬从来不离身的一块玉佛佩给扯不见了,王府里山多湖多,这么大个地方,谁知道那玉佛佩落到了什么地方。” 熊公公再喝数口茶,才继续说:“老奴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媚姬从来没有那么奇怪过。玉佛佩不见了,她当即就挣脱了两位王爷,抛下他们满王府的寻找玉佛佩。媚姬当时还光着身子,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点土一点草的扒,神色就跟丢了魂似的。后来始终找不着,媚姬竟直接坐到地上不停地流泪,坐到天黑,还是大名王将她抱回了寝宫。” 熊公公左右摇晃脑袋:“按理说这么伤心的事情,媚姬理当很快就淡忘了,但她却始终记得自己丢了玉佛佩,每天都无心陪伴王爷们,独心心念念要找回玉佛。” 熊公公再摇摇脑袋,向风燕然叹道:“你说媚姬这么放}荡的女子,居然如此信佛!” 风燕然听了想起南缇天天缠着毗夜,痛得嘴角抽搐一笑。 熊公公却只当风燕然的干笑是讽刺媚姬,公公就从容继续说了下去:“两位王爷面上不说,私底下却先后来嘱咐老奴,命老奴去找人打造一块相同的玉佛佩,交给媚姬,务必令她开心。”熊公公闭了眼睛又缓缓张开:“王命如山,老奴那时真是左右为难啊!只好找人干脆仿了两块,先后交给大名王和汝宁王,两位王爷拿着玉佩,都立马激动得去找媚姬,结果两人撞到一起,两块玉佩,尴尬至极。” “好在汝宁王和大名王兄友弟恭,双双砸了仿造的玉佛佩,这事就算过去了。”熊公公又喝了口碧螺春,茶水喝尽,现了杯底:“玉佛的事情化解来了,两位王爷之间的气氛却渐渐变得古怪,两人在床榻上对着媚姬,都各自使力,越来越狠,仿佛二王在互相比拼,比谁对媚姬更强,要她的时间更长。再后来……汝宁王开始背着大名王,暗中与媚姬二人行}乐。却殊不知大名王也是如此。三人在一起的次数渐渐少了,一女一男的次数却逐渐多了起来。” 熊公公放下喝空的茶杯,长吁了一口气:“老奴有时贴身伺候汝宁王,有时贴身伺候大名王,两头难做。还好老奴又聋又哑,不然砍头刀时时悬在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明后两天无网,无法更新。 所以今天放出厚厚一章,么么哒╭(╯3╰)╮ 36大名府(二) 风燕然问熊公公:“然后呢?” “然后?”熊公公一笑,尖声道:“然后汝宁王对媚姬越来越好,事事顺着她的意,不敢惹她伤心。可是媚姬还是将愈发快地将他忘记。有一次汝宁王一夜要了媚姬七、八次,事后王爷满心欣慰拥美人在怀,媚姬却问他是谁。汝宁王之后……就开始常常发呆,某天他坐在椅子上,突然回头问我,‘你说,怎么能让媚姬记住本王呢’?” 熊公公苦笑:“老奴只是个奴才,自然答不了王爷的问话。谁知第二天汝宁王竟派人上奏太皇太后,欲立媚姬为王妃。” “你家王爷疯了。”风燕然脱口而出。 风燕然心中感叹:汝宁王立媚姬做王妃,那就是打算让媚姬做他的妻子啊! 风燕然却一直认为,男人的妻子,不该是男人爱的人。 妻子该是同男人志向相合,能共同执掌家族,最合适的妻子应该是相敬如宾,不产生感情的。 比方说他风燕然此生无疑最爱的是南缇了,会捧金山银山给她,有求必应,但他不会娶南缇为妻。 风燕然听熊公公描述到这里,竟有几分替汝宁王的境况担心,风燕然就问熊公公:“那后来……媚姬就做王妃了?” 熊公公考虑了很久,依旧只能叹气:“老奴愚笨,实在不知道该说媚姬是做了王妃,还是没做王妃。” “公公何出此言?”风燕然微微蹙起眉头。 “汝宁王立妃那天,大名王和媚姬双双私奔,从此再无二人消息。”熊公公将往事如实描述,留给风燕然自己去判断:“但汝宁王呆坐太师椅上半响,却吩咐婚礼照旧举行。汝宁王自执了连理绸拜了天地,又对空无一无的连理绸另一端说‘爱妃,本王牵你去洞房’,当时喜堂内的客人皆觉得毛骨悚然。” 风燕然点点头:“是有点吓人。” “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呢!”熊公公接口道:“汝宁王自此天天对空说话,自己在湖上泛舟,说是跟王妃在一起泛舟。汝宁王自己栽树,说是跟王妃在一起栽树。王爷说,他这么爱王妃,所以王妃也正在深爱着他。而且王爷又多了个毛病,就是再也不同女子单独作}乐,也绝对不允许二男一女作}乐,必须三男以上王爷才安心。” 风燕然长出一口气:“汝宁王实在是疯得太厉害了。” “可不是么?”熊公公笑着扬起嘴角,七分侥幸三分得意:“老奴瞅着王爷的疯病是好不了了,就想方设法调去了大名王府,远远离开了汝宁王。” “大名王不是跟媚姬私奔了么?”风燕然不懂了,大名王都不见了,怎么还有大名王府? “大名王是私奔了,但是大名郡主还在啊。”熊公公向风燕然解释:“大名郡主是太皇太后的养女,老奴在她那又做了十几年的内侍总管。后来老奴老了,宫中调来新的内侍接替了老奴的职位,老奴这才回宫跟着肖太妃养老了。” 风燕然颔首沉吟,良久后他缓缓抬起头,对视着熊公公的目光,笑问道:“为何公公经历了宫中和王府中这些污垢隐藏之事,却能头颅不掉,反倒步步高升?” “呵呵,风公子果然耳朵尖。”熊公公笑两声,问风燕然:“风公子知道为何秦妃和太皇太后自秀女时期就开始交好吗?” “不知。”风燕然伸臂为熊公公再沏了一杯茶,端到熊公公手上:“愿听公公详谈,风某洗耳恭听。” 熊公公喝了三口茶才说:“因为秦妃同太皇太后在未入宫前,均生育过儿女……” “那?”风燕然情不自禁惊出了声:失}贞女子,怎入的皇宫? 风燕然失声之后,自觉失礼。 熊公公反倒浑不在意,直接告诉风燕然真相:“秀女入宫验身,二女相携瞒天过海。太皇太后入宫前与他人所生的女儿,就是她的养女大名郡主。而秦妃娘娘生的……” “可是?”风燕然再次失声。 熊公公对视着风燕然沉稳点头:“不错,正如风公子心中所想,老奴是汝宁王和大名王同母异父之兄。” 风燕然深锁起了眉头:现今汝宁王和大名郡主俱在汝宁王府中,那么肮脏的地方,他的南缇还待在里面…… 既然南缇托付风燕然查的事情他已经查清,风燕然不再在武昌府多待,他命仆人好生酬待熊公公,自己则骑上最快的良驹,北上往汝宁府赶来。 风燕然本已放了信鸽,南缇所问之事,答案俱清楚写在信中。只要风家在汝宁府的仆人接了信鸽,将信交给南缇就完事了。但风燕然就是心头不安,他千里策马,思念不断。两侧青山绿树随风声排排后退,黄尘沙土在马蹄下扬了起来,风燕然的心则往前飘,飘到往北千里的汝宁府去。 他想念南缇,怕千重水阔,也要见上她一面。 只有亲眼瞧着了南缇,亲手搂住,亲身融合,他才能够安心。 ********** 汝宁王府,南缇在横江的帮助下,偷偷跑出去向风燕然传信的第二天,汝宁王就来看望南缇。 横江像一根无知无觉的柱子,在远处门口守着。汝宁王则同大名郡主一道上前,走近锁着南缇的金柱。 “女儿,你这几天过得可好?”汝宁王伸指抚}拭南缇面颊,眸光流动关心:“父王很担心你……希望我的女儿能时时开心。” 南缇心头既笑且冷:汝宁王把他的“女儿”的身子剥干净,四肢锁在柱子上,还说担心她,希望她时时开心? 汝宁王却完全忽略掉南缇注视他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讥讽。王爷蹲下来,用询问商量的口气问南缇:“你大名姑姑来了,她想见一见你,你可愿意?” 汝宁王虽然说起来像是要征求南缇的意见,但汝宁王早已将大名郡主带来,此时就站在他身后。 汝宁王扭过头,向身后的大名郡主介绍南缇:“皇姐,这便是你的侄女南缇。” 南缇的目光越过汝宁王肩膀,向他身后瞟去,顿时惊得疑问连连。 大名郡主是南缇姑姑,却怎生得这般年轻?看起来分明是个年纪同南缇相仿的少女。 而且大名郡主长了一张尖削的脸,尖下巴,丹凤眼,分明不是南缇随横江出府时瞧见的那张圆盘脸。 不过无论是尖削脸还是圆脸蛋,大名郡主都是绝代姿容,倾国倾城的好看。 大名郡主对上南缇,只一眼,南缇恍觉郡主将她心底的冰冷和难过全部看穿。郡主的眸光流过,似脉脉温水,暖了南缇的心田。 南缇对大名郡主顿生好感。 “皇弟,你不该这样锁着她。”大名郡主对汝宁王正色道,她面上薄怒,虽是温声细语,却明显带了训斥的味道。汝宁王似乎很畏惧大名郡主,她一训斥,平日狂躁的王爷就不说话了,默然站在原地,双臂垂在两侧。 大名郡主双手放在腹前,一对丹凤眼随细眉齐齐飞入鬓角,她厉声命令门口的侍卫:“横江,还不赶紧过来放人?” 横江听到大名郡主的命令,就像听到汝宁王的命令。横江过来按动机关,金链松开对南缇的束缚。 南缇刚坠及白狐毛毯,旋即有一件华服披在她身上。南缇定睛注视,见是大名郡主褪了自己最外面那件宽敞的罩衫,披在南缇身上,将南缇的身子仔细又温柔地裹起来。 裹得南缇身心皆是一暖,禁不住颤声唤大名郡主道:“姑姑……” 大名郡主蹲下来,伸臂环抱住南缇:“别难过了。”大名郡主抚着南缇的背安慰她:“以后有姑姑在,这些再有臭男人欺负你。” 南缇脑中疑惑大名郡主不见得真是她的亲姑姑,但心中却无法控制地蔓延开熟悉之感。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南缇第一次重感有亲人在身边。 南缇就是觉着大名郡主是自己的亲人,情不自禁地信任大名郡主。 在大名郡主的怀抱中,南缇缓缓将自己的脑袋靠上了姑姑的肩。 有大名郡主的保护,南缇不再被金柱锁于殿内。她可以在汝宁王府中自由行走,夜间休息也有了一间自己的寝宫。 兴许是大名郡主下了命令,汝宁王没有再来骚扰南缇,只派了横江过来,贴身护卫在南缇左右。 南缇出去在汝宁王府里乱逛,横江也寸步不离。 南缇双脚顺着一条小径胡走,无心就到了一间屋子前。 这屋子是王府中最普通的厢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南缇喃喃自语。 “这间是柳公子住的厢房。”横江告诉南缇。 南缇一听,原来是柳月池的房间,她的五分好奇陡然变作九分。 南缇用手背叩门,屋里没有反应,柳月池不在。南缇就伸手推门,欲自行进入。 横江拽住南缇的手臂,谨慎又严肃地对她说:“柳公子不在,你我不可贸然擅闯。” 南缇才不听横江的,两手向前一推,厢房的门就开了。南缇迈步跨过门槛进房,横江还拉着她的手臂,过会却松了。 南缇站在柳月池的房间里,转过身来见横江在门外抬了脚又放下,放下又抬脚,如此往复几次,要进不进的。南缇就问横江:“怎么了?” 横江面有难色:“我跨不过这道门槛。” 南缇只当横江说笑,这厢房的门槛普普通通,她一抬腿就跨了进来,根本没有任何阻碍。南缇就伸手在里面将房门关上,故意捉弄横江:“那就只能我一个人在这屋里了!” 横江似乎在门外又喝了几声,南缇充耳不闻,旋过身子打量柳月池的房间:魔君住的地方很普通嘛,也没有什么摆设,一个杂物柜,一张床,几把椅子,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了一只茶壶,八只茶杯。 八只茶杯的模样皆完全相同,南缇却鬼使神差地抓起了从左往右数起的第四只茶杯。 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操控着南缇的手,强迫她一定得抓起这只杯子。 南缇将茶杯拿在掌上端详,茶杯并无特殊之处。南缇无意间拇指触着杯沿摩挲,一摩之下,却觉心底无限沧桑。 南缇就用拇指来来回回摩挲杯沿,心里也仿佛跟着指头起了老茧。 缓缓的,指甲大小的毗夜渐现杯中。 “师傅!”南缇激动得唤了毗夜一声,她不敢大声,怕门外的横江,又怕更远的柳月池发现。 “魔君果然是将你藏了起来。”南缇唇凑近杯沿,悄悄对杯底的毗夜讲话,声音小得就像情人间的呢喃,只让毗夜一人听到。 “师傅我怎么能救你出去?”南缇问毗夜。 良久不说话的毗夜又是良久沉默。 许久,毗夜完全仰起脖子,将一张如玉的僧面仰视南缇。 毗夜对着南缇,徐徐展开一笑,若宝座绽开的莲花。 毗夜似乎很累了,他轻轻闭起眼睛,将后脑勺靠向杯壁,无力道:“出不出去的……” 南缇听得心疼,见毗夜闭眼靠着杯壁休息,手中却仍然转着佛珠。她就劝他:“师傅,你要是累了,就别念经了吧。” 虽然茶杯口径窄小,南缇却还是情不自禁向杯内伸进一指,想安慰毗夜,抚抚他的后背,或者用指头牵牵他的手。 毗夜却忽然睁开眼睛,突如其来地将南缇的指头一抓。她的食指在杯中同毗夜整身一般大小,毗夜抓着南缇的食指,仿如他环臂搂住她。 “我念经,不代表我就修成了佛。”毗夜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南缇迷糊,她不明白毗夜的话,像谜语,猜不透。又像佛偈,怎么也悟不穿。 “你在说什么呢?”南缇问毗夜。 结果毗夜的回答让南缇更迷惑了,他若打诳语一般道:“我把话都说出来,不代表我能缓解心里的苦。” 南缇不明白毗夜在说什么。但她听到毗夜用“我”自称,而不是“贫僧”,便觉自己同毗夜两心更贴近一步,甚是开心。 南缇的双唇不自觉弯起来笑了。忽听见门外闹哄哄的,南缇急忙伸手将茶杯一捂:“师傅你先藏好,我出去看看。” 南缇生怕是柳月池回来了,急忙出门探看。她先正经了神色,装作根本未曾见过毗夜的样子,这才打开了房门。 南缇打开房门,发现门外依旧只有横江。闹哄哄的声音原是从远处一队歌舞姬中传来。 好像……是大名郡主在远处的空地上欣赏歌舞。 南缇眯起眼睛细看,不敢置信。她连眨了几下眼睛,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今日,大名郡主的容貌又不同了:郡主成了鹅蛋脸,丹凤眼也变成了双眼皮。 南缇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横江:“横江,那边在欣赏歌舞的是哪位贵人?” “不是你姑姑大名郡主么?”横江果断接口。 南缇见横江神色淡定,她更是心惊,断断续续,试探着问他:“横江,你……觉不觉着……姑姑和那天救我的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大名郡主被称作千面郡主。”横江从容告诉南缇:“她本来就每日换一张脸。” 千面郡主? 每日换一张脸? 南缇正要向横江详问,就瞧见一名大名郡主的侍女匆匆往这边跑来。 侍女至南缇和横江面前,对南缇说:“我家主人请姑娘过去。” 南缇点头答应,她在前,横江在后,两人一同跟着侍女走了过去。 大名郡主见南缇过来,旋即赐座,接着屏退下诸位歌舞姬,连横江也一并屏退了。 只留下郡主和南缇两人,大名郡主便开门见山对南缇说:“本宫方才见你立在远处,脸色诧异,可是惊讶本宫日日变脸?” 南缇不禁震动抬头,正好对上大名郡主含着丝丝苦涩的目光。 雍容美貌的郡主首次在人前展露脆弱。 “横江方才应该和你说了本宫是‘千面郡主’了吧。”大名郡主连语气也是苦的,怅然中似夹杂着悔恨。她抬眸问南缇:“南缇,你可愿听姑姑给你讲个不好听的故事?” 千面郡主,本只生着一张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脸。 正是因为她样貌普通,纵然贵为郡主,却也无任何男子亲睐。 彼时大名郡主青春年少,爱慕上朝中的吏部侍郎。得知这位侍郎喜欢小脸樱唇的女人,大名郡主就去求会法术太皇太后,恳求自己的母亲为其换一张长有樱唇的小脸。 太皇太后疼爱女儿,自然为大名郡主施换脸。很快,吏部侍郎见到改容换貌后的大名郡主,顷刻惊为天人,两人迅速坠入恩爱。 如胶似漆两载,大名郡主却渐渐对侍郎心生厌倦。她移情别恋,又爱慕上了那一年的新科状元。 状元喜好银盘满月脸,饱满的额头,大名郡主就按着状元的喜好,找太皇太后又换了一张脸。 春去秋来,大名郡主失却了对状元的兴趣,悄然对国子监祭酒钟情。 祭酒大人爱看长着罥烟眉,颧骨尖削,病怏怏的女郎们。大名郡主为博取意中人的真心,就换了第三张脸,果然国子监祭酒痴迷上大名郡主,今生非她不娶。 可大名郡主却不想嫁他,短短数月,多情的郡主就喜欢上了第四个男人…… “那时候朝中很多人非议本宫,说本宫每换一张脸都能集一根男}器。千面千人,身子沾过的男人和换过的脸一样多。”大名郡主仰着下巴大笑着说,南缇却听得难过尴尬,替大名郡主低下头来。 “本宫那时年轻,虽然面上坦然,其实心里根本受不住这些话。”大名郡主着金袍靠在鸾椅上,高髻插满珠玉,继续说:“本宫就去求母后,把本宫最原本的面貌换回来,结果……” 大名郡主戛然止声。 南缇忍不住追问:“结果怎样?” “结果因为发现换得脸太多,本宫早已忘了自己原本的样貌。”大名郡主对南缇笑笑:“于是本宫只能日复一日换脸。” 原来千张倾国貌,却皆是大名郡主不得不戴上的面具。 她的喜眉怒眼是别人的表情。情郎为她描眉,描的不是她的眉。情郎赠给她耳环,亲手为她戴上,却不是赠她她戴。大名郡主向情郎表述衷情,却不是由她自己的唇发出,甚至她对着情人笑一笑,旋起的梨涡也不真正属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周,努力更新,努力每章都更厚厚一章!争取在这个月完结!握拳! 37大名府(三) 南缇听着痛楚,轻声询问大名郡主:“姑姑,就没有破解的法子么?” “没有。”大名郡主摇头:“除非本宫记起自己本来的脸。” 大名郡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她想了二三十年,尝试过各种努力,可是自己本来的脸却再也记不起来。 “本宫心里也不知道怎地,同你一见如故。”大名郡主前倾身子,牵过南缇的手:“你未必真是皇弟的亲女儿,可本宫就是觉着你是亲人。” 大名郡主这么一说,正撞上南缇心中所想,南缇一感动就抓紧了大名郡主的手。 “本宫四天后要回大名府,你不如陪本宫一道回去?以后就陪在姑姑身边作伴,好么?”大名郡主向南缇许诺:“若你心中有男人,本宫将他招赘进大名王府,绝不亏待他。” 高贵的郡主低了声音,眸中凝水央求渔女:“南缇,我很孤寂,陪着我……好么?” 南缇被大名郡主盯着,竟觉得自己对不起郡主。她避开大名郡主的目光后,才敢拒绝:“我暂时……只想待在汝宁王府。” 毗夜还在汝宁王府,正被柳月池囚于杯中。 南缇想照顾毗夜。 之后三天,她每日趁柳月池不在,悄悄溜进柳月池的厢房内,给毗夜送吃送喝。 因为知道杯中毗夜身形小,正常人的食物他不方便吃,南缇都是事先将食物磨细,磨得比米粒还小,用小匙一颗一颗送入杯中。 若是毗夜吃完,柳月池还没回来,南缇就再多留下来会,同毗夜说话,陪他一起度过时间。 南缇心想:也许她是个很无趣的女人,毗夜大多时候都是面目表情的。偶尔毗夜笑了几次,虽皆是转瞬而逝,她却次次欣喜万分。 第四天早上,南缇算着托付给风燕然查事已过去六天,就想出府去城里的钱庄问问情况。却遭到横江阻拦,死活不放南缇出府。 横江说南缇上次出去,差点就失诺不再回来,这次他无论如何不会再背着王爷带她出去了。 “你不用背着王爷带我出去。”南缇转念一想,决定改让横江出府,帮她带风燕然的口信回来:“你背着王爷带一样东西回来,可以不?” 横江锁着南缇的目光,斩钉截铁道:“只要你不出汝宁王府,可以。” 南缇便嘱咐横江,去汝宁城中的风字号钱庄,问问南姑娘前些日子托付的那件事有结果了没?如果有结果了,就把信件带回来。 并且这信件横江最好不要偷看。 横江听完并不出声,南缇见他紧抿着双唇不曾张开,板着脸似乎不想答应南缇的要求。 莫不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了? 南缇不由也紧张地闭着唇,慢慢咬牙。 横江突然抬手,将南缇脸侧的头发勾到耳后。他深深皱起眉头,责问南缇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缕头发老是掉下来?” “知道知道,以后不会了。”南缇有求于人,赶紧认错。 横江一听大喜,立刻向南缇笑着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偷看信件的。”横江居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且我会很快把信件带回来。” 横江从来不说谎话,他雷厉风行而去,又雷厉风行而回,竟只用了一刻钟,就将风燕然的亲笔信给南缇带了回来。 南缇迫不及待展开信纸,纸上风燕然言简意赅,只用几行文字就将二王同媚姬的过往写清。 读到风燕然写媚姬同大名王私奔那一行,南缇心中霎时果断否认:他们不是私奔! 南缇自己拿着信纸愣住:为什么她这么肯定…… 倏然,南缇的脑袋猛地炸开,记忆之前仿佛存封在一堵墙内,这会墙壁轰然坍塌,令她将墙内往事重新目睹,重新想起来。 南缇的身子慢慢软下去,膝盖屈起,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横江见她读着信件,忽然就变得呆呆的。横江不解,他心中怪怪的,竟有些担心南缇,就问她:“你怎么了?” “我很难过。”南缇的两眉向下弯,两眼向下弯,两边唇角也向下弯,整个人都坍了下来。她告诉横江:“我心里难过,很不开心。” 横江听闻心急,掀开袍子褪了亵}裤,利落扒了南缇的裙子就侵入了她。 王爷之前带回来的那些女人说很难过不开心,都是王爷要了她们,她们就不难过了,就开心了。 南缇也没有反抗横江,甚至都没有出声质问他。她只木然地挪动脖颈,对上横江的目光,望他一眼。 她眸中空无一物。 横江更是心急,只觉自己无比难过。他用手扒开南缇的两只腿,将他的身子朝着椅子一拱一拱,利器一下一下刺进南缇。 横江每一下都拱南缇的极乐之处,按准、磨碾、转圈,可是南缇却还是不笑,不出声,身子也不迎合横江动作。 横江伸手摸摸底下,南缇的下面也没有反应,是一口枯竭的,不出水的泉。 横江心里毛毛躁躁地烦闷,焦虑,就像汝宁王在他面前遇了险,他却护不得一样。横江便依照程序再加重些,不仅利器戳准南缇的极乐之处,还用手揉搓南缇前面的花}核。横江甚至用牙齿咬开南缇的上衫,抚上她的丰丘。 南缇渐渐开始有了反应,她的身体开始享受。甚至在横江将一腔心液全倾泻给南缇时,南缇第二次喷涌了仙露。 横江心中长松一口气,顿觉不枉他满头大汗,精疲力竭。 横江咧嘴笑开,粲然抬头,却发现南缇肤上泛红出汗,眸眼迷离,面上却始终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似乎……神情并不十分享受呢。 或者说她只是身子在享受,内心痛苦? 横江疑惑了。 横江想让南缇身心都享受,可是……王爷之前的女人皆没有出现过南缇这种情况,横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横江遵从本心动作,封住南缇的唇深深一吻。 吻完横江对自己也疑惑了,亲女人不属于程序内的范围的动作。 横江脑袋迷迷糊糊的,身子也迷迷糊糊的,亲眼瞧着南缇的头发又从耳根后头掉了出来,他却心烦意乱,无心再勾南缇的发丝到耳后。 横江迷糊了半天,给南缇整理好衣衫,不声不响出去,在门外默默守她。 南缇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她真的是很难过呢……因为她将她出生时,还有出生前的一些事,一股脑地想了起来。 南缇记起她从一个蛋壳里裂出来,向巫医父亲呈现她婴孩的形态。父亲用襁褓包裹起她,百感交集道:“这会你终于将我们忘得干净,彻底一点记忆也不剩了。” 南缇记起她在蛋壳中孵化十年,浑浑噩噩身形缩小变化,记忆逐渐清除。 南缇记起她是另外一个女人,样貌跟自己现在一样,但是身形却比现在高,更为丰润,年纪也比她现在要大。她和巫医,还有毗夜同站在一个巨大的蛋壳旁。她哭着问毗夜:“白玉佛佩你没有带来吗?” “没有。”毗夜毫无情意地冷冷回答:“佛祖慈悲,予你入壳脱形。白玉佛再无作用,你即将与贫僧再无纠葛,又何必徒扯些牵挂!” 毗夜无情,巫医却痛心地劝慰女人,满语情意:“别哭,别哭。白玉佛我好好收在府中了,你放心。” 女人并不回应巫医生,她越哭越大声,眼泪奔腾,哭到不能自己。 女人听见白衣僧人在她身后对巫医说话:“我佛慈悲,回头是岸。大名王既有心悔改,弃恶从善,望能坚持至超脱之日。” 她又听见巫医许诺:“一定一定,圣僧放心,本王自不会再碰媚姬的身子,定好好抚养她长大。” “咄!她不是她!出壳之后不可再唤她的人偶名!”毗夜呵斥巫医。 “一定一定,本王会给她另起新名,不会再叫她凤炼媚。”武医唯唯诺诺询问毗夜:“不知圣僧……有没有想到给她起个什么名字?” 毗夜闻言,冷语道:“她新生后要叫什么名字,又与贫僧何干!” 女人耳中听进毗夜的话,浑身彻底冰冷。她吸了吸鼻子,不再犹豫地钻进一个正逐渐合上的巨大蛋壳,没有一次回头看身后的两个男人。 南缇记起来往事:毗夜还叫毗夜,巫医却唤大名王。 而她,则是媚姬凤炼媚! 凤炼媚就是南缇,是她自己! 说凤炼媚是南缇母亲,是谎称是南缇父亲的大名王,撒的又一桩谎话。 大名王啊……原来养了她十几年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而是……而是曾和汝宁王一起分享她身子的男人。 也不能说分享,因为是她自己跪着似哈巴狗般谄媚着,骚}动着,以最下}贱的姿态央求这两个男人如禽}兽般糟}蹋她。 他们越糟}蹋媚姬,她心里难过得欲将他们遗忘,身子却本能地媚骨贱骨——男人越侮}辱,她的身子越开心。 因为她是媚姬。 媚姬因媚而生,是主人凤女雕出一具只有媚骨,是没有尊严和真情的胚形。 媚姬不具备羞}耻,也不具备自爱。她的职责就是永无止境地媚惑男人,勾}诱男人们玩}弄她的身子,践}踏她的灵魂。 错了,她哪里有什么灵魂? 灵魂是她从来都没有的。她只是被主人造出来的一具躯壳罢了。 不是连僧人毗夜都说了么:出壳之后不可再唤她的人偶名! 毗夜说她是人偶。 所以毗夜给她白玉佛佩助她脱形,甚至向佛祖求壳,却从不愿与她有过多的关系。 为了与南缇无关不再牵扯,毗夜甚至将她交给被他度化的大名王。 “这位姑娘,你看起来好似……很不开心呀!”一句似询问似感叹的话打破了南缇的沉思。 南缇本沉浸在悲痛中,乍听柳月池这句吊儿郎当含带着奚落的话,顿觉他的声音无比刺耳。 南缇抬头厉色注视着柳月池,觉着他的笑他的脸也十分刺目。 “走开!”南缇狠了柳月池一句。 “为何要走呀!”柳月池笑嘻嘻,反倒靠近南缇,身子弯下凑近她:“你不开心,我也装作不开心,我们正好凑一对不开心,你说好不?” 柳月池的双唇凑在南缇耳边,他的凤眼却去眺她手中的信纸。 一目十行,柳月池顷刻将信中内容读清:是叙述的媚姬和汝宁王、大名王的过往。 柳月池本是优哉游哉随便晃到南缇这边来,却无意撞见纸上好戏。他将内容猜测一二,以为南缇难过,只是记起了她自己同二王寻}欢作}乐的事。 柳月池顿时起了玩心,启唇出声,火上浇油地再嘲笑南缇几句:“原来是为了两位王爷不开心呀。你也别难过,他们那般对你,你不也玩得十分开心么?浪浪荡荡,说不准正是你的本性呢!” 柳月池以为南缇会生气,会难堪,会沉默无言。却没想到他话音未落,南缇就赶着接口:“是,我本性如此,因为我只是个人偶。” 柳月池身心俱怔,他僵硬地偏过头,面对面直视南缇。她脸上的似笑非笑,她唇角对自己的嘲笑和讥讽,她眼中的难过悲伤,全部尽入柳月池眼中。 南缇痛苦又无可奈何的笑声细若轻烟,飘进柳月池耳中。她笑着对柳月池说:“我原来不是人呢,只有一具躯壳而已。” 南缇的声音陡转直下弥漫起自卑:“谁都瞧不起我呢,你做为魔君,更瞧不起我吧。” 南缇想起柳月池之前屡次戏耍她的做派,愈发肯定自己的推论。 柳月池眯着眼睛盯她数秒,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怎么会呢。”他忽地一把将南缇搂住,南缇没有防备,冷不丁就跌进柳月池怀里。 “三界中哪个敢这么说,敢低看你,不管他什么来头,本座定将他碎尸万段。”柳月池话自心生,句句说得极狠。他紧紧将南缇的身子同他的身子拼命相抵,碧眼放出幽光,咬牙切齿告诉她:“你不是人偶。记住了,你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有情有意的存在。” 38大名府(四) 南缇闻言,冰冷的内心生起一丝暖,冻僵的身子也软了一分。她注视柳月池的目光生起感激,忽想起一事,便急问他:“之前我听横江说,你拿我同王爷换了一块玉佩。”骤思及毗夜,南缇的语速更快了些:“那块白玉佛佩现今可是在你身上?” 柳月池碧绿若潭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不在本座身上呢,王爷说那块玉佩放在大名府,他请大名郡主来正是商谈此事。”柳月池骗人撒谎从来眉眼都不眨一下,安心坦然。这会欺骗南缇,他却莫名产生丝丝内疚,竟觉对不住她。 因为内疚,柳月池的声音放低,极为轻柔:“本座打算过些天,去大名王府亲取白玉佛佩。” 柳月池这个慌撒得十分慌乱,“佩”字尾音发颤。为了掩饰,他匆匆在南缇额上印上一吻。 南缇却浑然未觉破绽,她麻木又灰心地应了一声:“哦。” 一个“哦”字,听得柳月池心内无故一痛。 柳月池闭起眼睛,将他的唇自南缇额头一寸一寸啄下,抚过她的眉心,亲过她的鼻梁……直到与她唇唇相印,柳月池的心疼才稍稍缓和。 柳月池抬手刚触及南缇领口,南缇就问他:“你又要撕衣服了么?” 柳月池手臂一僵,脱口反驳:“不撕。”他想了半天,想出个理由:“只是这身衣服配不上你,把你衬不好看了。”柳月池低低俯着身子,咬南缇耳朵:“想本座给你换一身,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衫,尽管说来。” 南缇想到毗夜的僧衣,就回答柳月池:“我喜欢白色的。” “好。”柳月池迫不及待挥手,竟夹杂了几分取}悦的意味。 南缇身上原来的衣衫不见,唤作一袭尾地纯白长裙,朦胧似纱。 南缇缓缓抬起自己的右臂,打量白裙的广袖,她这个举动却令柳月池视线上骤然罩起一层白色氤氲,如烟如雾,皆是世间最轻柔的事物。这一刻,他的心忽然跟着烟雾软化,变作柔得不能再柔。 柳月池失神片刻,方才回过神来问南缇:“本座为你着的这条裙子,好看吗?” 南缇点点头。 柳月池心头一悦,勾着嘴角更进一步问南缇:“喜欢吗?” 南缇再次点了点头。 柳月池更加开心,一喜之下,竟举起南缇的右脚,在她罩纱的脚掌心狠狠啄了一下。 这一啄犹如击中了闪电,柳月池心神一荡,抓着南缇右脚的手情不自禁往上滑。他的掌心从她的趾间开始滑起,一路摩挲过脚踝、小腿、膝盖,慢慢贴上南缇大}腿}内侧。 柳月池温厚的手掌在南缇腿}根处转了转,流连辗转数次,忽止了动作。 他温柔的安抚骤停下来,南缇也禁不住低头去看他。 柳月池仰头与南缇四目相对,笑一笑,倏地将他的下巴凑过去,唇贴上南缇的唇。 四瓣唇紧紧相粘,柳月池将自己的舌尖探进去,抵一抵南缇的舌尖。南缇将舌移开逃走,柳月池的舌尖就追上去,追着她的舌满嘴的转,似乎非要舌尖相缠,他才罢休。 南缇含糊着哼哼出声,心头一狠,她的舌尖不再躲避,反倒越过牙关齿墙,翻进柳月池嘴中。柳月池的眉目五官全笑起来,猛地就吮起嘴,吸住了南缇的舌。他将她的舌牢牢锁在他嘴中,不再放行。 柳月池也哼哼哈哈,含糊地大笑起来,仿佛终于遂愿了般! 许久,柳月池将唇离开南缇的面,目光隔着五、六寸的距离望她。他摸摸南缇的面颊,指尖滑过她脸侧的轮廓,凝视着征询南缇的意见:“让本座进去,好吗?” 南缇对视了柳月池半天,闭起双眼。 柳月池便也闭起一双闭眼,轻柔地掀开南缇的白裙,慢慢地将自己的利器推了进去。 他缓缓推着,另一只手同时在她前面的蕊上轻绕慢揉。 推至顶处,柳月池禁不住低吼一声,双齿轻轻咬上了南缇的脖子。 南缇底下本能地一缩,禁锢住柳月池。柳月池就顺势一直停着,待到南缇松开,他才缓缓拉出来。 南缇再缩,柳月池就再推进去,推推拉拉,次次遂着南缇的意愿,无一次故意吊着她不给,全部给予她最大的满足。 南缇全身紧绷,心神却逐渐全部放松,不知不觉中坐在椅子上的她,将两只腿勾住了柳月池的腰。 南缇两只脚踝相勾,将柳月池圈了起来。 柳月池腰间一震,底下利器上竟抖出几滴晶莹出来。这几滴晶莹滴在南缇汪汪的泉水里,温润融着温润,身心沉浸在安抚中南缇并没有察觉柳月池的不对劲。 柳月池却楞了下,接着隐隐皱起眉头。 柳月池随后将两眉放宽,却自此开始留意自己的动作。他保持至一场做尽,也没有再泄出半点晶莹。 房内的空气弥漫着欢}爱过后的特有靡离,两人身上都混杂着对方的味道。柳月池将南缇抱在膝间,轻柔搂着她。 “我也打算去大名府。”南缇的脑袋靠在柳月池肩上,喃喃对他说:“我若从地面上坐马车去大名府,你是跟我一道去,还是自己在天上飞去?” 柳月池将搂着南缇的胳膊紧了紧,捋捋她的长发,柔声呵道:“自然是跟你一道从陆上去。” 翌日,大名郡主离开汝宁王府的时候,南缇就跑去门前拽住了大名郡主所乘马车的缰绳。横江拦不住南缇,只听着什么包袱也没带的南缇说要跟大名郡主走,去大名王府陪伴郡主左右。 南缇自然是想去大名王府,暗中寻找白玉佛佩了。 大名郡主见南缇忽然相通,愿意与她作陪。郡主喜出望外,不顾尊卑顾忌,当即拉着南缇上了自己的王驾。 大名郡主和南缇共乘一辆马车,车队轱辘轱辘往北行了数个时辰的路,风燕然才来迟一步,赶到汝宁王府门前。 横江正好出门办事回来,碰上风燕然。风燕然见眼前少年是王府侍卫打扮,不由分说拽着横江衣领,逼问横江南缇去了哪里? 横江本欲抬手打掉风燕然的手,忽听他提到南缇。横江呆滞片刻,如实将南缇去大名府的事告诉了风燕然。 风燕然得知自己千里迢迢赶来,结果却是同南缇错过,霎时喉头涌上一股血腥。他将这口血重新咽下,对着北方大吼一声:“南缇——” 这一声吼在横江心中,少年侍卫站站风燕然旁边,第一次有了心碎的情绪。 横江心中默默复述了风燕然的呼唤:南缇。 横江缓缓抬眼,见刚才吼叫的锦衣男子已经翻身上马,向北奔驰而去。骏马的一双后蹄踢踏,扬起飞天的尘沙,一时迷住了横江的双眼。 是夜,汝宁王府的侍卫横江离府出走了。 无人知道横江去往何方。 ****************** 南缇坐上大名郡主的马车,是忐忑不安的。 马车制作精良,布置华贵,却依旧止不住颠簸,上震下颤。南缇坐在车中,身子跟着马车同一频率的颤,心却比马车跳动得还要快。 南缇心虚,她刚刚从汝宁王府出来之前,将囚有毗夜的茶杯从柳月池房中偷了出来。 此刻毗夜就藏在南缇怀中,贴着她的心口,她的心怎能不剧跳? 还好大名郡主的怀抱安抚了南缇惴惴的心。大名郡主今天是一张异域美人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她笑着拍拍南缇肩头:“路途还长得很,有什么有趣的事,不妨同姑姑说说解闷?” 南缇望一眼大名郡主的眼睛,就戒心全无。她思索了下,从她在繁华岛登上海船的那一刻开始讲起,将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全讲给大名郡主听:海上斩蛟龙,广海卫遇着人鸟颠倒。一行人再入梧州府境界,遇到了开客栈的贺衾衾和戚容仪…… 南缇边讲边比划,不知不觉叙述到龙烛做了柳月池的坐骑,柳月池照着自己的样子,施法将龙烛变成人形。 “龙烛也是狭长的凤眼,眯起来的时候连眼里的冷光都跟柳月池一样。”南缇伸出手指,在自己额头上虚画一道:“但是龙烛以前被师傅劈伤过额头,留下了一道红疤,这疤痕却是柳月池没有的。” 大名郡主冷笑:“柳月池还让人模他的样子?他自己不都是被母后照着别人的模样雕出来的么?” 南缇本来面上一直带着笑,忽闻大名郡主这番说辞,南缇瞬间就失却笑容。 前行的马车辚辚发出声响,南缇恍觉车辙在她心上道道碾过,碾出荒乱的车痕:怎么她竟不知道,柳月池也是被凤女雕出来的? 威风凛凛,桀骜不驯的魔君,原来竟同她一样是一具人偶么? 南缇身子瑟瑟,唇齿颤抖,声音自她齿缝间发出:“柳月池他……” “是!”南缇的问句才出口一半,大名郡主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南缇。郡主说起柳月池,满面鄙夷,根本不掩饰瞧不起他的语气:“是啊,柳月池他不过是一具躯壳。” 南缇的心低低沉了下去。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月池魔君要收集人世间的三魂七魄,各种感情。 原来他也是一具人偶啊…… 感同身受,南缇失落之下,为自己难过,也为柳月池难过。 …… 大名府距离汝宁府有数天车程,非一日能至。每到一城,大名郡主的车队就集体进入城内。该城若有行宫,大名郡主夜间就在行宫歇息。若无行宫,大名郡主则在该城的驿站歇息。 但无论是行宫还是驿站,南缇晚上都不可再同大名郡主待在一处,自有当地官员给南缇安排上等的住处,仆从数名伺候。 行程中的第二夜,南缇住在自己的客房里,遣散开仆从。南缇褪了外衣,因为只剩里衣,她不得不将藏在身上的茶杯改塞在绣花软枕下。 南缇吹了床头柜上的灯,闭眼欲入睡。却又转瞬睁眼,想将茶杯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同毗夜说说话。 今天白天她一直陪着大名郡主,没有机会,可是和毗夜一句话都没说上呢…… 南缇趴在床榻上,伸手刚去扒枕头底下,床头柜子上的灯火忽地在灯罩中不点自亮。 南缇瞧见火苗中映出的站立身影,惊得飞快将她的手缩了回去。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估摸着方才吓白的脸已经重新红润,才翻过身坐起来,对立在床边的柳月池发问:“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不是你让本座陪着你走陆地么?”柳月池俯下}身反问南缇,接着他身子一旋,稳稳就挨着坐在了床头。 南缇感受着柳月池的胳膊圈住了她,禁不住声一抖:“是……” 柳月池搂着南缇一齐向枕头方向倾斜,两人的脑袋倒上枕头的那一刻。柳月池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南缇的唇角,责备她道:“先前你自己说的,让要本座陪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南缇心念着枕下茶杯,生怕毗夜会看到她同柳月池亲近。 “没忘。”南缇话虽是这么说,头却往帐内偏过去,她的唇避开柳月池的唇。 “没忘么?”柳月池笑嘻嘻追问,不经意间就将南缇的脑袋扳回来,重新同他面对着面,鼻尖贴着鼻尖。 柳月池眼角一斜,竟欲往枕上看去。他漫不经心看的那一处枕下,正藏着囚有毗夜的茶杯。 柳月池这轻飘飘一眼可把南缇吓得不轻,为了转移柳月池的注意,她忙应声答道:“没忘,没忘。” 南缇为了防止柳月池发现毗夜,她也顾不得许多,主动就凑上唇吻住了柳月池。 南缇虽将舌头伸进柳月池口中,但心里考虑担忧的全是毗夜,故而舌尖搅动翻转,无一用心。 柳月池知她心不在焉,却不揭穿。他迎}合着南缇的敷衍,舌尖同她细细地纠缠。直到南缇自己将唇移开,柳月池唇齿间才停止了斯磨。 他漾着笑问她:“今天怎么对本座这么温柔,这么专心?” 柳月池的问话令南缇更加心虚,她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柳月池忽地又说:“无事献殷勤,非女干既盗。让本座猜猜,你是女干呢,还是盗呢?” 柳月池起手捏了南缇的下巴,眯起眼睛审视她:“嗯……本座猜你不是女干……” 39大名府(五) “……是盗!”柳月池陡然圆睁双眼,碧眸放出精光,幽冷得令南缇脊背生寒。 南缇鼓起勇气说:“我什么都没有盗。” 柳月池伸手一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子从枕下抽了出来:“那本座的杯子怎么会在你的枕头下面?” “把杯子给我!”南缇立马去夺杯子,柳月池却将杯子高高举起,她踮起了脚,却仍是够不到:“你把杯子还我。你骗我说师傅不要我了,暗地却把师傅捉了囚在杯子里!你才是盗,是魔!” 柳月池仍将杯子高举,任南缇徒劳挣扎。他执耳将杯子晃晃,满不在意地问南缇:“是又怎样?” 南缇要靠过来,柳月池就横起手臂拦住她:“唉……本座就是坏透顶了。就想捉了这个和尚,囚他在杯子里一辈子。不为别的,纯属好玩。” 南缇的身子抖了一会,忽然停止了震颤。她静静站着,直视着柳月池。 柳月池挑了挑双眉,迎着南缇的目光,悠悠问她:“这般瞧着本座,是有什么梯己的话要对本座说么?” “是。”南缇点点头。 柳月池眉毛挑得更高。 “师傅虽被囚杯中,在我眼里依旧伟岸无尘。你虽握杯在股掌,在我眼里……”南缇振振告诉柳月池:“别你说比不上师傅,我一点也看不起你。” 柳月池忽生怒气,他的胳膊本是横在南缇身前,这会五指就顺势在她右丘上一抓,跟着用力一转,南缇痛得差点要叫出来。 “你没资格看不起本座!”柳月池吼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南缇的左手,缓缓按上她的心。 柳月池的手背覆在南缇的手背上,引导着南缇抚过她自己的心,似在提醒她心内空空。 “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柳月池敛起嘴角的笑容,冷冷对上南缇双眸:“南缇,你不过是一具人偶。” 见南缇的反应僵了数秒,柳月池满意地重新展开笑容。 南缇却忽地反扣了柳月池的手,带着柳月池一道按上他的心房。 南缇照着柳月池之前的动作,引导他也在他自己心上抚过。 “你不也是一具人偶吗?”南缇睁着双眼,清醒而冷静地反问柳月池。她说完这句话,就欲将手从柳月池心上拿开。柳月池却死抓了南缇的手,不让她抽开。 南缇瞪眼问柳月池:“你做什么?” 柳月池不答话,只将南缇的手狠狠按住,抵在他胸口,他盯着南缇的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 柳月池霎时将另一只手上的杯子往床头柜上反扣。 “你做什么!”南缇喊了出来:她怕柳月池的动作令杯中的毗夜受伤,又担心柳月池将毗夜放出来,毗夜会看到眼前一切,听到她刚才同柳月池的对话。 南缇身子被柳月池制住,靠近不了床头柜,她只能目不转睛盯着杯子,一颗心七上八下。 柳月池掌心再一翻,凭空出现一个手掌大小的金钟罩。柳月池拧着钟尖往下一罩,刚好完全罩住杯子。 “放心,本座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也不想让他听到。”柳月池告诉南缇。 柳月池臂上再一收,将南缇完全拉过来,她的身紧贴着他的身。 柳月池放低下巴,迫视着南缇道:“无论是人是魔,你们每个其实心底都看不起我本座,是不是?”他咄咄出口逼问,却根本不需要南缇作答。柳月池继续自顾自出口,字字唇齿相咬:“和尚永远比本座好,本座永远不及他。因为他由身到貌,由心到神都完全属于他自己,而我只是造着他模子仿出来的一具躯壳?!” 柳月池面目凶狠,南缇却瞧着心内一软,她潜意识地出口:“我没这么想……” “你就是这么想!”柳月池紧抓南缇的手,他的五指嵌进她的指缝间。 柳月池抵着自己的心说:“谁这里都住着妖魔鬼怪,本座也不例外。本座心里有鬼,有令我自己都害怕的妖魔,那就是……我也是一具人偶。本座自己对自己说,不该露出我可悲又可怖的一面。现今我对你袒露这一切,你会感到害怕吗?你看到我的卑微,你会讥笑我吗?” 柳月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南缇说这么一大堆。说完他顿觉话语无头无脑,满心烦乱。 柳月池见南缇的表情怔怔的,忽就心中一慌:莫不是他吓哭了她?柳月池急忙伸手触碰南缇眼角:还好,是干的,她没有哭…… 柳月池心中进退维谷,想向南缇说声抱歉。但他思来想出,说出的却是一句自嘲般的反话:“呵呵,本座忘了,你之前已经说过了,你看不起本座。” “我是说过。”南缇旋即接口:“我之前是瞧不起你,但现在不了。” 柳月池呆了一下,抬眸清晰的凝看南缇,只看她。 南缇坦然接住柳月池的目光,缓缓出口:“你对我毫无隐瞒,吐露心扉,我为何要感到害怕?为何还要讥笑于你?更何况……”她顿了一下:“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南缇不是个肚里有墨水的人,所以接下来这句话,她斟酌了很久,才说出来。 南缇对柳月池说:“吾体与尔相同。” 柳月池对视南缇的目光,渐渐消减了戾气,眸光仿佛寒冰化水,也逐渐变得流动起来。 南缇与柳月池寸厘相对,此时才知他有一对璀璨明眸。 柳月池眼角往外一挑,凤眼飞眺,双手按上南缇肩头的那一瞬,他和她的衣衫全部不见。 柳月池推她倒榻,在两两赤忱的状况下进入了南缇。 南缇也不拒绝,就随着柳月池的频率扭动腰肢。柳月池抬起南缇的两只腿,她就顺势将小腿挂在柳月池的肩膀上,一双玉}足不住地晃荡,摇曳生姿。 情随心动,南缇袅袅启声,零零散散连不成句子的字音,音音酥}软入骨。 床吱呀吱呀地摇,锦缎毫无章法地乱晃。锦缎上绣着的繁花时不时遮挡住南缇和柳月池的视线,二人眼中皆是翻天覆地的旖旎。 锦缎上不仅绣了花,还绣了两燕缠在梁上,双蝶叠在花间,鸳鸯交颈水上,引起颤波阵阵…… 柳月池做到尽兴,抱着南缇倾身在床榻上滚了半圈,改成他面朝天躺着,南缇躺在他身}上,也面朝天。两个人继续上下,谁也不停下来。 柳月池或抓南缇双丘,或揉花蕊,或托着她的臀,南缇则胳膊绕着柳月池的脑袋,掌心覆在他天灵盖上。柳月池瞧见眼前南缇的胳膊,低头就咬了一口,南缇也不示弱,侧过头就撕}咬柳月池的耳垂。 她扯他的耳垂,才发现一贯嬉皮笑脸的他,如今紧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白面上出了汗,染了浅红,犹如三月桃花瓣。 柳月池察觉到南缇在盯着他看,柳月池就也侧过头看南缇。 凝视之下,柳月池发现南缇通红的双颊像朝霞一般绚烂。 “啊——”柳月池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长嘶。他双唇一启似开了闸,再也禁不住声,不断地发出各种绵吟轻唤,伴着他的眼波横动流转。 南缇忍不住屈起双膝,脚踩在柳月池大}腿上站了起来,又坐下去,如此往复。柳月池忍不住吼得更厉害,他托着南缇,一个劲的进出。 “怎么这么大,胀得好疼。”南缇喘着气说。 “胀、死、你。”柳月池断续出声,他胸膛起伏,也喘着粗气:“小、缇、儿……” 南缇背贴着柳月池胸膛,两个人都是滚烫滚烫。 到最后柳月池倾泄出最滚烫的晶莹,全部给到南缇里面。 南缇气喘吁吁,身子往左边倾,就欲从柳月池身前下来,将他已缴械的利器也拔开。柳月池双手抱着她的腰:“等会再出来,让我多待会。” 南缇听到柳月池的话,却认为不可行:他方才实在是泄得太多了,源源不断几乎填满了她的整条道路。 南缇就强行倾身,嘴上连连囔道:“不行,不行。你太多了,我再不下来要漫出来了。” “漫出来了才好呢。”柳月池抱紧南缇,让她压着他:“满满的,最好堵塞了,从今往后我的小缇儿的这条路就阻断了别的男人,只有我能去向里边。” 柳月池吸吸鼻子,闻了闻:嗯……南缇底下只有他的气味,她是完全属于他的女人。 南缇身子一翻,滚了下来。南缇倒在柳月池身边的床榻上,柳月池旋即伸臂将她搂住。 柳月池揽着南缇,乐呵呵问她:“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穿紫衣吗?” 南缇微抬了脑袋,摇了摇,表示她不知道。 南缇的脑袋再着陆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在柳月池的胸膛上。她的手也不自察地抚在柳月池胸膛上,整个人都往他怀里缩了半个身子。 柳月池目睹南缇动作,会心一笑。他从容轻缓地告诉南缇:“我被造出来的时候是红衣,她规定我只能穿红衣。” “她”字不点明,但南缇和柳月池皆知道指的是凤女了。 “我后来能从容操控法术了,立刻就将红衣改成了紫色。”柳月池轻柔的声音骤然变得高亢:“皆道‘恶紫不能夺朱’,本座偏要用一袭邪紫压住正红!” 南缇闻言,伸手摸了摸柳月池脸庞的轮廓,仰头望着柳月池:“在我眼里,紫色和红色一样好看。” 柳月池垂眸注视南缇,嘴角带涩一笑:“真的?” 南缇凝视着柳月池,突然就说出一段话:“我的世间唯有你,你想我对你有多深情,我就会有多深情。我永不离不抛你,但你若厌了倦了,可随时将我遗之弃之……” 柳月池一听心下大恸,当即紧箍住南缇:“我怎么会抛下你。”柳月池见南缇痴痴不动,以为她是动情动得呆滞了,他便俯身在南缇心口印上一吻:“永远不会。” 却不知南缇痴痴,是因为她后半段话卡在咽喉里,惘然得说不下去。 她脑海里无意识地冒出话,完整一段应该是:我的世间唯有你,你想我对你有多深情,我就会有多深情。我永不离不抛你,但你若厌了倦了,可随时将我遗之弃之。尊主,媚姬是你享乐的人偶,慰藉的人偶。别忧虑我会难过,我只是一具躯壳,从不懂痛苦是什么。 南缇不知为何自己脑海里会冒出这段话,甚至不可控地张口说出来。她的心中又冒出画面:媚姬从后面紧紧抱住毗夜,他还是红衣黑发,未剃度之前的样子。媚姬的脸颊刚抵上毗夜的后背上,毗夜的身形立马消失不见。媚姬却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抱着空气,无比痛苦却又无比欣慰地说出这段话。 南缇听到哐当声,竟是柳月池掀开了床头的金钟罩,将茶杯翻正过来,令杯中毗夜见到均不着一丝一缕柳月池和南缇。 房中弥漫的欢}爱气味也冉冉飘入杯中。 南缇想开口问柳月池要干什么,但她瞥见毗夜,喉咙一哽,发不出声。 柳月池却沉声浑厚对毗夜道:“毗夜,本座接下来要做的事,要让你目睹清楚!” 柳月池目光向前一扫,突然显出几十个黑字,还带着新鲜的浓墨,悬在半空中。 南缇细看,被柳月池幻化出的字,竟是她方才对他说的那半段话:我的世间唯有你,你想我对你有多深情,我就会有多深情。我永不离不抛你,但你若厌了倦了,可随时将我遗之弃之。 南缇本正盯着黑字看,猛嗅到血腥,她回头一望,见柳月池正不慌不忙破开他自己的喉咙。 “你做什么!”南缇急忙拽住柳月池的手臂,制止他的行为。 柳月池依旧强行破喉,他抬手从左至右一扫,将空中黑字全扫入掌中,再往下一掬,将黑字尽倒入自己的喉咙中。 柳月池肃然对南缇道:“我无法与你时时融合在一起,便只有把你对我的誓言缝进喉咙里,时时相应。” 南缇身心震惊,百感交集,呆若石雕。 柳月池继续有条不紊地动作,他先抹了抹脖颈,令自己的喉咙完好如初,接着重新给茶杯罩上金钟罩,告知毗夜:“下面的事你就不用听,不用看了。” 柳月池一手按在彻底封住茶杯的金钟罩上,一手托起南缇,将他的利器再次没入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PS:下章未婚夫要出场,可能会有点重口味o(╯□╰)o 40天津卫(一) 柳月池至此夜夜来找南缇,夜夜同枕共眠,皆到第二天清晨才离去。 这一日外头又泛了亮光,从窗缝里投进来缕缕淡辉,南缇眨眨眼就醒了。她动一动,又惊醒了在她体内的柳月池。 柳月池十分警觉,凤眼迅速环视四周,见并无异样,就轻笑了一声:“呵——” 柳月池随后收紧垫在南缇背下的胳膊,在她发间吻上一吻。 南缇收到柳月池的吻,底下不由本能地一缩,柳月池的利器就在她里面渐渐胀起来。 柳月池缓缓对上南缇的眼睛,觉得她双眸里清澈的泉水永远鲜活,令他移不开目。 柳月池身上骤热,翻个身就压上南缇,底下慢慢地磨起她来。 动着动着,南缇伸手在自己下面挠了挠。 柳月池就停了动作,在南缇正上面问她:“怎么了小缇儿,不舒服?” 他的身子悬在空中,发丝垂到南里口中。 南缇的脑袋在枕上左右摆了摆:“没,只是下面有点痒,我就挠了一下。” “哈哈!”柳月池十分开心,他放声大笑,抓着南缇的肩膀就要了起来:“看来是本座还不够卖力呀!” 柳月池一面说,一面松了一只手往南缇底下探,揉她前面的花蕊。 南缇被柳月池弄得春}水涟涟,不得不对他直说:“不是那痒。”她抓抓自己肚皮下方丛生的崭新毛发:“这里都毛发都长起来了,感觉又热又闷。” 当日南缇被横江剃去了毛发,感觉肤上空荡,甚是不习惯。但这会毛发重新长起来了,重归闷热,她反倒怀念起之前的清清爽爽。 “哈哈,小缇儿,你喜欢上剃毛了!”柳月池笑她。 南缇被戳破心思,羞得把已红三分的脸偏过去,却忽然感到肤上一冷,像是什么冰凉的硬器贴上了她的肚皮。 南缇低头,见柳月池手中变出一把小刀,正仔细地在帮她剃除毛发。南缇忙欲坐起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柳月池挥挥手,让她别动,他一手包办就好。 柳月池没有像横江那样将南缇的毛发剃成倒三角形,而是一口气全部剃光。 柳月池剃完了,收起小刀,南缇伸手摸摸自己肚皮下,光秃秃的,只有短短的发根硬邦邦戳着,粗糙却清凉。 柳月池就挑眉问她:“本座的手艺比横江如何?” 南缇觉着剃光了比剃成倒三角舒服,便回答柳月池:“好得多。” 柳月池颔首点头,对南缇的答案十分满意:“既然知道本座的手艺好,你以后就乖乖都给我来剃,嗯?”柳月池哼一声,警告南缇。 南缇忙点头。 柳月池的身子就懒散又压了下来:“但是本座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剃完了,小缇儿要懂得犒劳本座……”他说着就往南缇的最深处重重一顶。 “哎呀!”南缇没忍住叫了一声。 柳月池却是心头爽快,他哈哈大笑,抱着南缇在床榻上滚圈,变着姿势又要了她数次…… 末了两人精疲力尽,不得不相拥着躺床}上又休息了半个时辰。 南缇看天全亮了,太阳升到头顶上,估摸着卯时都过了。 “起来吧。”南缇拉柳月池一同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赶路,晚上就能到大名府了。” 柳月池任南缇拉起来,手臂却仍然勾在她腰上,他低了下巴,在南缇嘴皮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她的唇肉向外翻卷。 柳月池碧眼放精光:“本座晚上再来找你!” 柳月池说完就照例开始给南缇穿衣。他大可施展法术,顷刻给她穿好,却偏偏要慢悠悠一点一点的给她套袖子,系裙带,脸上一派坏笑。 …… 待柳月池去后不久,就有大名郡主的侍女前来叩门,唤南缇去郡主车鸾上,陪伴大名郡主一路行程。 南缇和郡主同车,车队走了半天路就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回府——” “公主殿下回府——” “公主殿下回府——” 南缇听见一直伺候在车外的内侍高宣三声。她震惊又不解,偏头问大名郡主:“姑姑……公主殿下?” “是啊。”大名郡主唇含浅笑,不以为然地告诉南缇:“本宫刚刚被大皇太后封做津门公主。” “津门?”南缇身子僵住,脚下生凉,声音也高亢起来:“殿下回的不是大名王府?” 津门公主笑着摆头,得体而优雅:“自然不是,我们已至天津卫。” “怎么会到天津卫呢?”南缇身子前倾,差点栽下去:她还要去大名府找白玉佛佩啊! 而且昨天还在汝宁府到大名府的那段路上啊,怎么半天时间就横跨千里,来到了天津卫? 津门公主握住南缇的手,扶住南缇,示意她不必惊慌:“只要你和本宫能够相伴,住哪里不是一样的么?再则天津卫比大名府更大,以后我们可玩的去处也更多…… “奴才恭迎公主殿下回府——”忽有一声尖锐的内侍声音从车内传来。 南缇闻声脸色一沉,津门公主亦是脸色一沉。 公主掀帘照着跪在车前的内侍就踢一脚:“放肆的奴才,谁准许你打断本宫同贵客讲话!” 这内侍也不还手,任由津门郡主踢他,他始终低头跪好,一动也不动。 内侍尖着阴阳嗓又重复:“奴才恭迎公主殿下回府--” 津门公主就踩踏着这内侍的背下车。 公主拉南缇,示意南缇也踩着内侍的背下车,南缇心慌意乱,哪会踩他的背。 南缇双腿不住地颤抖,脚一滑滑下了车,差点跌坐在地上。 津门公主连忙扶住南缇,抚慰一番。过了好一会儿,公主才想起被她忽略的内侍,板起脸,厉声问他:“咳,本宫不在的这些时日,府中可好?” “回公主殿下,府中一切安好。”内侍说着站起身来搀扶津门公主,他抬起头来,刚好瞧见南缇,便怔了一下。 南缇却是死死盯着内侍的面庞,脸色惨白。 “南缇,随本宫进去吧。”津门公主不理会内侍的搀扶,偏将手臂向南缇抬起。 南缇就伸手扶住了津门公主,公主欢欣一笑,牵着南缇冉冉进府。 南缇双目依旧锁在不远处那内侍的脸上,身上。越打量他,南缇的身体越冰凉。 那侍卫伺候着津门公主,偶尔会有意无意瞟南缇几眼,却一路未曾同南缇说话。 进入公主府后,津门公主先牵南缇去了公主的寝殿,两人促膝闲聊了一番,津门公主方才吩咐几位婢女领南缇去最好的客房休息。 津门公主吩咐的是几位婢女,并不是始终伺候在公主身后的那位侍卫。 南缇住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仍是缓不过神。 南缇咬咬唇,问正在给她整理被榻的一位婢女:“姑娘,请问……” 婢女一听南缇唤她,赶紧转过身来,半跪道:“南缇姑娘有何吩咐?” “请问,那位,那位……”南缇支支吾吾,那两个字的称呼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婢女仰视南缇,满脸疑惑。 南缇心一横,咬牙问了出来:“请问那位内侍是谁?” “哪位?”婢女还是不明白。 婢女追问的话若在南缇心上捅了一刀,南缇吞咽一口,方才能继续说话:“就是接公主殿下回府的那位。” “哦,北明公公啊!”婢女释然而笑,毫无隐瞒地告诉南缇:“他前年从宫内调至大名府做内侍总管,上个月随公主殿下来了公主府,继续任职。” 南缇本是悬着慌着的心,顿时就沉到了底,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南缇鼓起勇气,再问婢女:“他……真是公公?” “是啊。”婢女觉得南缇问地问题太显而易见了,不由笑了出来。少顷,婢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冲南缇暧昧一笑:“不过北明公公生得俊俏,除了没有那活儿,他可真称得上白面郎君!” 婢女言罢微微摇了摇头,似为好看的北明做了阉人感到可惜。 南缇听到答案却没有像婢女那样摇头,她也没有点头,只是呆呆坐着,像一根木桩一样。 南缇心里没有可惜,只有可悲:真的是北明啊…… 那个答应要娶她,那个说要去京城考状元,那个她以为是这辈子依靠的人。 整座繁华岛的人都知道,北明是南缇的未婚夫。 南缇心有不解,心有不甘:北明怎么会做了内侍呢? 而且南缇下车与北明对视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却一直……一直故作陌路。 南缇想着觉痛,但又不是那种钻心裂骨的痛。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北明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个念头冒出来,南缇竟连淡淡的痛也消失了,只是担心北明的安危。 南缇就想晚上告诉柳月池,让柳月池帮他查下。但她忽又想,若是柳月池知道北明是她未婚夫,止不住就将北明杀了。 还是不要告诉柳月池为好。 要是毗夜在就好了……可是不知道柳月池将杯子重新收到哪里去了,自那夜后,南缇再未见过一次杯子,也再未见过毗夜一眼。 毗夜…… 南缇念及毗夜,不知不觉想痴。过了半响她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北明的事。 南缇决定自己调查此事。 她等到几位婢女退下去了,见门外也没人守着,就出了门。 南缇也不知道北明现在在哪,她猜想北明可能在伺候津门公主,就往公主的寝殿走。 因为只去过公主寝殿一次,路上南缇走到一半忘了路。她前方两条路的分岔口,令她左右为难,不知道哪条是正确的路。 南缇正踌躇不前,刚好有名内侍经过,她忙拉住内侍询问:“公公,请问去公主殿下的寝宫,该走左边的路,还是走右边的?” “这边。”内侍随手一指左边的路,却又忽然朝南缇怪笑:“你这会去公主殿下的寝宫……” 南缇觉着这内侍的笑不怀好意,令她身上发寒。她脱口问内侍:“怎么了,是公主殿下这会有什么忌讳吗?” “没什么,没什么。”内侍忙摆手,又挥挥手催促南缇:“姑娘要去快去吧。” 南缇这一世是渔女,繁华岛上的村民大多淳朴直爽,她也没看出内侍眼中的深意,就躬身向他道了声谢,匆匆往津门公主的寝殿赶去。 内侍给南缇指的是对的路,南缇很快就走到了寝宫前。偌大一座寝宫,竟无一名侍卫守卫,连候在殿门外的内侍也没有。 南缇十分奇怪,就大着胆子拾阶上殿。殿门没有关好,留着一丝缝隙,南缇就透过门缝往里瞧。 一瞧之下,南缇的脑袋就炸了,眼前的景象太过惊颤,她一时吓得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南缇伫在原地,身心茫茫继续瞧着殿内。 殿内也没有内侍和婢女,只有津门公主和北明两人,起起伏伏,啪啪的声音和吟呻之声此消彼长。 北明在“伺候”津门公主,以一种独特的方式。 北明衣物尽褪,津门郡主也只穿了一件,两人皆能将对方身体的看清楚。南缇站在门外,也将北明看得一清二楚:他底下利器已斩,双炮俱除,的确是内侍无疑。此刻北明背对着津门公主,撅起自己的臀}部,而津门公主则在底下系了条特制的汗巾,这汗巾不仅遮住了公主的密处,而且汗巾上还缝了一根白玉雕凿的利器,粗长也同普通男人的利器一般尺寸,仿造得极为逼真。 津门公主就挺着腰肢,用这根白玉利器一下一下捅戳北明。公主身前两团丰丘,随她的动作一道剧烈起伏晃动。 津门公主突然扭头向门外瞧来,似乎狠狠瞧着门外偷窥的南缇。 南缇目睹到津门公主眸子里放出不似人类的幽光,红红蓝蓝,甚是可怕。 白昼突然就变黑夜,南缇仰头一望,殿外的天空全部黑了。苍穹幽暗好似子时,黢黢望不到头。 ****************************** 柳月池离开南缇,白天无事,驾巨蝠飞至云上,漫无目的地遨游。 他把玩手中的金钟罩良久,才迟迟掀开金钟罩,露出里面罩住的茶杯。 柳月池本来同毗夜商议好,柳月池每天早上喝茶见毗夜,让毗夜帮他脱形。 但柳月池自从那夜与南缇彻底身心融合后,就再也没有将金钟罩掀开。 柳月池忽然不想让毗夜助他脱形,只想完全屏蔽毗夜的视听嗅触感五觉。 柳月池将茶杯翻个面,露出杯底的毗夜。柳月池身子躺在蝠背上,手撑着脑袋,悻悻对毗夜道:“和尚呀,这几天可有被本座关闷?可是本座这些天真有点不想……” “南缇很危险。”毗夜竟急急出口,打断了柳月池话语。 柳月池才怔半秒,毗夜就启声匆匆发话:“你锁我五觉数天,耽误出大事。大名郡主车队里多数是凡人,却半天全挪至天津卫,你不觉得奇怪吗?” 柳月池凝神片刻,不屑一笑:“呵,本座还以为有什么事呀!”柳月池拍拍杯子外壁,安抚杯中毗夜:“和尚,莫要慌!这没什么奇怪,大名郡主本就是她的……” 柳月池本要说大名郡主本就是那位太皇太后名义上的养女,跟太皇太后学几招瞬移的法术,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柳月池话说到一半,陡然卡住。他反应过来,脸上先是失去笑容,接着失去血色,简直比死灰更白,整个身子也僵直了起来。 柳月池身心俱慌,却要先囚好杯中毗夜:“你在杯中好好待着,本座这就去救小缇儿!” 柳月池收杯入袖,喝令巨蝠转头下降,直奔津门公主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最近给我丢雷的姑娘们,么么哒! 1291866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03 21:16:46 忆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6-07 15:11:41 41天津卫(二) 柳月池从千里远的空中赶来救南缇,南缇自己则站在津门公主寝殿门外,惊得冷汗涔涔。 津门公主回眸那极怖的一眼,几乎令南缇十分之十确信自己被发现了,但津门公主却又幽幽转回头去,继续蹂}躏下面的北明。她撞得一下重过一下,白玉虽温润,终究坚硬不是人肉,北明的后面丝丝带出血来,沾绕在白玉上面,混为一体。仿佛这根白玉天然不纯,夹了赤红的丝状杂质。 北明却叫得一声享受过一声,他偶尔怯怯回头,以不为公主察觉的视角仰视她,眼眸中全是卑微和眷恋。 南缇在远处注视北明的眼神,肯定他是爱津门公主的。 南缇喉咙咽了一口,转身离去。 天色依旧暝迷黢黑,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恢复光明。 南缇走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阿缇。” 飞快的一声,短促且干脆。来人拼命压低了嗓音,却依旧压不住尖锐,“阿缇”唤得甚是高亢。 南缇转过身来,果然身后站的是北明——只有她的北明哥哥才会这样唤她。 “阿缇。”北明碎步走过来,不问南缇为何会到到这里来,只催促她快走:“你快走,这里妖魔鬼怪太多。” 南缇脚下不动,定住问他:“北明哥哥你走吗?” 北明不答,南缇就再问他:“北明哥哥,公主殿下她是不是凡人?” 北明闻声毫无反应,南缇再问:“北明哥哥?” 北明只道:“你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南缇双眸对住北明的双眸,坚定而清晰地发声:“你离岛的时候,说的是去京城考状元。” “我的确是想考状元。”北明本就生得面白,现在除去喉结,更显肤细妖娆。他满腔柔情,娓娓叙来:“但是我进京的第一天,远远瞧见鸾驾上的她,我就追着鸾驾一直跑一直跑……她还是处子之身,我只有……只有自断男}根,她才会准我留在身边。” 南缇听完楞了许久,想来想去干干留了一句:“我知道了。”她瞬间释然,再无可留,便打算说完最后一段话就转身:“公主殿下一生不易,千张面孔却不能看见她自己的脸,你若陪她作伴……” “阿缇——”北明打断南缇。北明皱起眉头,南缇才发现他以前浓黑的眉毛也变淡了,淡得像烟一样。北明甚是不解,问南缇:“我天天都能见着殿下的真容,你为何说看不到她的脸?” 南缇心一沉,本能地惊恐万分,她刚要细想,就听见一声女声传来:“北明,你说得太多了。” 是津门公主的声音。 南缇寻声望去,见声音是从一张面皮的红唇间发出,这张脸描着细长的黛眉,眉心花钿,双颊着粉,抹了胭脂,俨然正是南缇最后一次见到的津门公主。 但是妆容再精致,她也只是一张面皮,软软摊在人手掌上。 南缇将目光左移,去看执着面皮的那个女人。女人的妆容比津门公主还要精致,眉稍殷红两抹,和双髻一同高高飞到天上去。她珠翠满头,着最昂贵奢华的宫装,扬着下巴俯瞰,以最不屑的姿势睥睨南缇。 但女人打扮得无尽奢华,脸上流露着无尽骄傲,却不能自己开口讲话。 声音只能由她手上执着的面皮发出:“吃里扒外的奴才,给本宫远远滚了。” 这句话是说给北明听的, 北明再瞥南缇一眼,便转身离开,他一路小跑,始终佝偻着身子。 只剩下南缇独自面对这个执着面皮的女人,这一张津门公主原始的脸,并非平凡普通呢,甚至比她曾经带过的千面都要好看——她有漂亮的眉眼,更有一双漂亮的唇,除了不能开口讲话,实在是再完美不过。 这张脸南缇是认识的,此脸埋在她记忆深处,总是伴随她的噩梦出现。 南缇盯着女人的脸,脑袋里回响北明方才说地话,疑惑一个一个往外冒:她是处子之身?她不是……不是生育了太上皇和津门公主么? 因为南缇面对的是一张太皇太后凤女的脸。 面对自己的主人,南缇的双膝很不听话就想往前跪,但她咬咬牙,终能克制自己,选择自卫地后退。 凤女手上面皮的唇在张张合合,高傲而轻蔑:“你还真脱形了!” 凤女手上的面皮张嘴咬了咬,南缇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人隔空咬住,生生要往胸腔外拉。 凤女轻轻松松再摇摇面皮,面皮上的红唇再张大的,南缇心上痛加百千倍。 忽有一道劲风从空中刮过,有灰黑的东西从凤女和南缇中间俯冲下来,这灰黑东西的巨翼擦着了南缇的身子,南缇才确定它是柳月池的巨蝠。 南缇刚才看清,下一刻已被柳月池拥在怀中。他旁若无人地给她一吻,唇挨着唇,发出啵的一声。 柳月池抬手抚了抚南缇已经不痛的心。他勾着唇,眉目含笑向她道歉:“我来晚了。” 凤女站在距离两人五步之遥,冷眼目睹这一切。凤扬扬手中的面皮,发话:“柳月池,本宫让你做个魔君,你倒是胆子大起来了?” 柳月池左臂还紧紧搂着南缇的腰肢,右手却搭上自己左肩。紫衣穿斜了,肩头大露,他也不肯多抬一寸手将衣领拉正,就这么随意朝着凤女一鞠躬,笑嘻嘻奏道:“草民回太皇太后的话,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呀!” 凤女面目不动,手上的面皮却往后仰,仰出一声轻笑:“呵--”接着,她将手上的面皮正过来,正面着柳月池启唇:“那本宫就看看你怎么反吧。” 柳月池闻言再一鞠躬,乐呵呵对凤女说:“最后谢过我前主人二十五年照佛。” “柳月池——” 柳月池打断凤女的呼喊:“别叫我柳月池,没准我等会就要改名。” 凤女听了,不能说话的唇勾起笑容。她手臂挥挥,面皮上双唇张启,却迟迟不出声。 也许凤女是在思考,良久后她对柳月池说:“不过是本宫雕出来的一个胚形,造出来的一张皮,连只狗都比不上!” 南缇身子一紧。 柳月池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是一紧。 南缇和柳月池察觉到对方下意识的动作,侧过头来,对视一眼。 阴风吹来,凤女张开发不出声的双唇,伸出舌头。 她一张嘴巴里长了两根舌头,犹如蟒蛇吐信,长长向南缇和柳月池分别袭来。 南缇和柳月池双双被无形之力扼住咽喉。 南缇脸色发白,呼吸困难,她努力转动眼珠向柳月池望去,见得柳月池伸出一只手,抓住扼制在他咽喉的舌头。 柳月池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暴涨,似乎要将舌头扯开。可是怎么扯也拉扯不掉,挣脱不开,这一结果似乎出乎了柳月池的预料,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越来越难看。渐渐地,他的面目开始扭曲,变得比南缇还要痛苦和窒息。 凤女的面皮在远处大笑:“柳月池,还学人家脱形,脱好了吗?” 南缇立刻反应过来:莫不是柳月池还未脱形,所以比她更受凤女桎梏,更受楚痛? 南缇焦急又担忧正望着柳月池,凤女的声音又从对面传过来,仍是一贯的轻蔑:“两个都是养不熟的东西。” 柳月池似乎已无法动弹,却咬咬牙,紧搂着南缇的左臂不肯放开。 南缇感受到凤女的法力穿透肌理,通过掐扼南缇的舌头传进来,南缇的心在裂毁,肺在崩裂,嘴发不出声,听在减弱,视线在模糊……南缇再看柳月池,他比南缇伤得更厉害,五脏六腑已经抽离身体,飘荡在空中,柳月池的眼、耳、鼻、舌似乎也快要离开他的面庞。 南缇看见空中飘着许多许多正蠕动的灰浑之物,正逐渐逐渐裂为碎片,碎片再裂成更碎的碎片……那是柳月池从别人那收集来的阴魂阴魄,阳魄阳魂。 那是已经真正属于柳月池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他要被凤女尽吸法力,他要归成一具什么都没有的胚形。 南缇担心得想哭,却又无法流泪。 听见“咚”的一声,从柳月池已经变成半紫半红颜色的锦衣里掉出一块白玉佛佩。 柳月池凝望南缇,艰难又尴尬地笑笑。 他的两瓣唇已快脱离面目,却顽固挣扎着吐气:“小缇儿,对不住,我骗了你。” “都不重要了。”南缇终泛起泪来,瞬间就涌出了眼眶。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白玉佛佩啊,它在大名府还是在柳月池身上,都不重要了。 柳月池看南缇哭了,他想抬手去拭她的泪,但他又怕一抬手,臂膀抽离身体,连她的腰肢也搂不得。 柳月池只能虚弱地再笑笑:“那你必须跟我一起死了,愿意吗?” “愿意。”南缇彻底痛苦,泣声应答。 “哈、哈。”如此时刻,柳月池竟还笑两声,只是他肩不能颤,气不能换,这两声听起来更像是咳。 咳得南缇心颤,见柳月池薄薄像纸后仰下去,她也跟着倒下去,始终贴紧在他胸怀不离开:“柳月池!” 柳月池见南缇毫不犹豫就随自己倒下来,一起躺在地上。柳月池抱着南缇,笑得开心:“来,我们再转两圈。” 柳月池抱着南缇在地上转圈,奈何他身体虚弱,只堪堪转得半圈就不动了。 柳月池的紫衣已经全红,一头银发也俱数变黑,无数魂魄纷纷脱离他的体内飞走了。 南缇瞧着他的绿色眼眸慢慢变黑,她心头一片慌乱,哭出声地喊:“柳月池,柳月池,你去哪呢?” 柳月池,你去哪呢? 那个银发、碧眼、紫衣的柳月池,你去哪呢? 那个喜欢撕锦裂帛,爱捉弄她,日里夜里都没个正经的柳月池,你不要消失…… 柳月池,你回来! 柳月池,你说好的喉咙里的誓言呢? 柳月池只剩下一具薄皮囊,五官俱是毗夜的模样,他笑起来竟也和毗夜难得显露的那一两次笑容完全一样。 听见南缇焦急的呼唤,柳月池风淡云轻告诉她:“本座的三魂七魄已经飞走了,本座的这副皮囊也是照着别人的模子造出来的。我没有眼,没有耳,没有口,更没有心。我什么都没有。能给你的……”柳月池用尽所有力气呼吸,努力将心头的话说完:“……只有一份廉价的情意。可惜呀,它看不见,闻着着,听不到,摸不了……” 柳月池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跟毗夜一样的手肘撑在地面,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南缇的眼前忽现一片微弱的浅绿色光芒,形状像心。 “本座让它发亮了,你看到了吗?”柳月池问南缇。 南缇目光不移凝视柳月池闪闪发光的情意,真好看,就跟他已不存在的碧玺眼眸一个颜色。 透明又清澈。 南缇脑海中不断回响柳月池傻傻的话,望他始终痴痴的笑,她的心阵阵抽疼:“柳月池,你真是蠢……” 柳月池似恼似笑,轻松好似在跟南缇开玩笑:“敢骂本座呀,本座定不会饶你。” 南缇泪在脸上流,血在心里流,一定是她哭得太厉害,眼泪模糊了视线,所以柳月池的情意发出的绿光才会越来越淡,绝对不是他在一点点彻底消失…… “你还没回答我,我唯一能给你的情意发光了,你看到了吗?”柳月池呼吸微弱,已是强弩之末,断续之声。 南缇紧紧抱着他,仿佛抱紧了他就不会离开,不会消失:“我看到了,看到了,我们一起死。” 可是柳月池还是在消失,他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南缇的泪滴在柳月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上:残酷的天啊,你为何柳月池变走? 他现在是谁的样子?她不要。 她要柳月池。 “柳月池,你去哪呢?”南缇哽咽搂着柳月池,她的脑袋贴上他,双腿也攀上他:“柳月池,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柳月池摩挲着下巴,将身子再贴近南缇几分:“本座刚才都说了,本座正在去死,你必须跟着本座一起赴死。” “好,我们一起死了,死了吧。”南缇在他怀里闭上眼里:一定是只要他们一起死了,真正的柳月池就可以回来。 “好啊……”柳月池最后这一声答应,也完全成了毗夜的嗓音。 柳月池突然松开南缇,他的臂膀高高举起在空中,掌心向下朝着地面重重一摔,一个茶杯从他掌心脱落,坠在地上砸个粉碎。 柳月池趴在地上,瞧见毗夜的双脚触在地面上。白衣僧人身形渐渐长高长大,最后恢复正常人的身形。 柳月池一直眯眼注视着毗夜,这会方才安心轻笑,悠悠道:“臭和尚,本座可真不想把你放出来啊……” 这一砸一说,用尽了柳月池最后的一分力量。他缓缓闭了双眼,气息全无,形神俱灭,再不存在于三界之内。 42天津卫(三) 毗夜不言不语,纵身飞至南缇和柳月池的尸体前,伸臂一捞,将南缇捞起。毗夜抱着南缇,带她飞至空中,远离津门公主府,远离天津卫。 云上风端,已然安全,南缇却依旧紧闭双眼,不肯睁开。她呢喃地念:“柳月池——” 毗夜听着南缇声声唤柳月池,他面上的情绪毫无波动,只是慢慢垂下眼帘。 毗夜虽然闭起了眼睛,但双臂始终稳稳抱着南缇。他抱着她降落在一处安静的院落。 南缇打起眼帘,放眼四望。毗夜不等南缇问出口,就急急告诉她:“这里是京城大觉寺。” 南缇凄凄一笑:终于到京城了啊……但是距她最初的目的已经沧海桑田。 笑完之后,她的表情又还原成呆滞,灰暗的眸子里也没有一丝神采。 毗夜低头问在他怀里的南缇:“怎么了?” 她如机似械,呆呆出口:“柳月池。” 毗夜臂上一紧,十指深深掐陷进南缇的身躯。 南缇恍惚觉得毗夜很用劲,掐得她极疼,又好像不怎么疼。疼不疼痛不痛又有什么关系呢?柳月池已经不在了…… 毗夜将南缇放在干净暖和的草褥上,握起她的双手,轻声道:“贫僧为你治伤。” 毗夜的双掌贴着南缇的掌心,南缇感受到毗夜的法力通过她的两只胳膊,源源注入她体内。可是这些法力触碰上南缇的器官,顷刻就散了,仿若重拳打上棉花,无隐无踪。 南缇的心依旧是裂着的,肺依旧是损伤的,血在乱流,气息也在紊乱的游走。 她似乎无法再修复。 南缇仰视紧锁眉头的毗夜,朝他微笑:“治不好吧?” 毗夜合上双眼,抿唇不答。 南缇反倒愈发睁大了双眼,将这世界看清,她发现毗夜就算是没有情绪的抿着唇,唇形也呈现着好看的弧度。 “我快死了,就要去陪他……”南缇笑着告诉毗夜,竟还带着几分开心。 毗夜睁开眼睛,迎上南缇的目光。他眸中静水两潭,不起波澜:“女施主定是饿了,贫僧去做些斋饭。” 毗夜站起身,白色僧衣的衣角拖在地上,粘了草粒,沾了尘埃。毗夜也不依靠任何法术,一如普通的僧人,向主持寻了些材料,自己在斋房捣鼓出四五盘素菜,又用木碗盛了碗饭,俱放在食盒里,端到南缇前面。 南缇躺在褥上,瞧着毗夜走近,蹲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是掩不住的饭菜香味,整件白色僧衣从头到脚都是烟火气。 毗夜打开食盒,南缇瞧见里面数盘不同的素菜,还有一碗饭外加一碗汤,道道色泽勾人馋虫,闻着也都香喷喷的。 毗夜竟做得一手好素菜。 “吃点吧。”毗夜对她说。 可是南缇没有力气张嘴,也不想张嘴。过了半响,毗夜竟垂下手来,他的虎口轻轻掐在南缇两边唇角,使她张开双唇。毗夜执勺执筷,一口一口喂南缇吃。 如此半个月,毗夜俱是如此照顾南缇。他每天做给南缇的素菜都是五样,十五天来样样不重,光是素鸡就换了十五种花样。 南缇任由毗夜喂她,半个月里她的话都很少,几乎是毗夜问她两三句,她才短短答上四五个字。南缇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缠着毗夜说个不停。 到第十五天,毗夜喂南缇吃完饭菜,他盖好食盒,站起身正要离去,南缇却伸手抓了毗夜衣角。她用指尖拽一拽他的僧衣,唤道:“师傅。” 这算是南缇首次主动跟毗夜说话,毗夜一楞。他背对着南缇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浅笑。 毗夜也不收敛这一丝笑意,转过身来,提着食盒蹲下来,柔声问南缇:“何事?” “师傅,你能施法让柳月池复生吗?”南缇睁大双眼,对视毗夜的目光。 毗夜将食盒轻放在地上,他松开本是提着食盒的那只手,抚了抚自己的左侧胸口。 他似乎有些闷。 毗夜不回答南缇,角落里的台子上放了一只十寸见方的大铜盆,里面盛满朝露,干净清澈。毗夜就走进石台,用盆中的瓢舀了一瓢清水,回转身来。他见南缇的目光还追在他身上,竟然避开。 毗夜不看南缇,只徐徐靠近他,将一瓢水稳稳端至她身旁,一滴不洒。他蹲下来,以手掬起一掌心的水,喂给南缇喝:“来,喝点水。” 南缇不喝:“师傅我问你话呢……” 毗夜放下木瓢,水洒数滴。他双手合十,漠然向南缇道:“凤女有千首、千面、千舌。身份变化多端,防不胜防,皇室贵胄,你算不出有多少是她的幻影。凤女已将柳施主胚形彻毁,逝者不可追,女施主莫要太过郁结。” 毗夜的双眼以一种深沉宁静的目光注视南缇。南缇依旧发呆,毗夜说了这么多,她也不作任何反应,痴痴傻傻。 过了约莫一刻钟,南缇麻木地发出一个字:“哦。” 毗夜忽地埋下头去,在木瓢里汲了一口水,又骤然贴上南缇的双唇,将口中清水缓缓渡给她。 四瓣唇牢牢贴着,毗夜的唇好像粘在了南缇唇上,泥糊胶封,紧紧密不可分。清水淌过他的舌尖,穿过他的齿缝,流过他的唇边,带着他舌齿唇三种不同的清香,越境至南缇嘴中。清水缓缓渡着,仿佛永远也渡不完,毗夜的胸膛随着水流不住起伏,南缇似乎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她真的感受他呼出来的热气,不透出唇,也跟水一样尽呼入她嘴中。 水和气息好像远比法术有效,南缇明显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均恢复了些,快得就像回光返照。她想将自己的唇移开毗夜的唇,说点什么。毗夜却仿佛有预感般,将脑袋前倾下来,始终追着南缇的唇贴紧,他和她的唇粘在一起,牢固不可分开。 南缇挣扎着要喘口气,毗夜却趁乱将舌尖探了进来。水明明已经渡完了,毗夜却仍旧吻她,甚至更进一步,舌尖点触南缇的唇,又跳跃着触进去,再点一下她的舌尖。他的动作就像一个莽撞的小孩,点完了舌尖,竟开始在南缇的口腔内扫拭,力道越来越重。 毗夜的舌头甚至开始搅动,渡给南缇属于他自己口中的水,清澈又浑浊,让南缇迷惑分不清。毗夜的气息也已彻底紊乱,他喘了口气,竟发出低沉带恼的一句话:“不要再想他……” 毗夜移开唇,隔着半个人身的距离,定定注视南缇。 数分钟后他从脖颈上褪下念珠,合在手中慢慢转动,一颗一颗数着,逐渐就恢复了平静。 毗夜用一如往常,古井无波的声音告诉南缇:“贫僧这半月将在大觉寺讲法,女施主也会好起来。” 南缇望着毗夜,只知道望他,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接下来半个月,毗夜果真在大雄宝殿前开坛讲法。他在殿前讲法,南缇躺在后院,隔着这么远,却也能听见毗夜的佛音,徐徐传入她耳中,徐徐传进她心里:“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南缇能够想象出殿前是怎样一副场景,毗夜端坐在佛祖的雕像前,他盘腿屈膝,一手托着另一只手腕,拈起两指做无畏印,姿态和眉目就同他背后的佛祖一个样。南缇眼前甚至能幻出一副画面,殿前跪满了信徒,满到跪出了宝殿的门槛,到殿外的庭院里也满满跪着,恒青藤下密密麻麻都是人。 信徒们听毗夜讲法,天晴时听,下雨了他们还在听,无论头顶是太阳还是乌云,他们心里都只有佛。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南缇听见毗夜的佛法讲到这一段,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就笑了:她无数次的与人交}欢,常以色见。又无数次的发出yin语荡语,不知廉}耻的呻}吟,她以声求人,走的是邪得不能再邪的道,哈哈,她永生永世是见不到如来了! 毗夜长得是最好看,她最喜欢他,但是毗夜是普度众生的佛,不可玷污。 南缇心中生出和毗夜缘尽的想法,竟冷下心来。 “哐当——”后院的门倏然被人踢开。 风燕然雷厉风行撞了进来,他人未至南缇近前,只第一眼瞅见她,就开口连弩般数落起来:“你知不知本少在到处寻找你?在梧州你突然跟和尚一道不见了,本少找不着你,想起你是要去京城,就沿路顺着将每座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你要我帮你查事,我二话不说托人查了,听说你在汝宁府,我几天几夜不合眼赶过去,结果到了王府门口听说你走了,我身心恍惚,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后来我赶到大名府,又听说你在天津卫。我赶到天津卫,你又不见了。我打听到大师在大觉寺讲法,几番查探,他果然将你藏于后院。” 风燕然至褥前,抓住南缇腰肢,欲将她提起来。风燕然怒目圆瞪南缇:“为什么我总差一步?你为什么总不出来见我?” 南缇病重身弱,根本无法支撑,一坐起来立刻倒入风燕然怀中。风燕然质问出口,这一刻却旋即化作满腔绕指柔。 风燕然的目光胶着在南缇脸上,心汪汪在滴水、滴血。他幽幽痴呢:“原来你在这里啊……” 原来她在这里啊,有千般担忧万般抱怨,可是她在自己的怀抱里,这就够了。 风燕然忽察觉出来不对劲,焚心地问南缇:“你病了么?”他抚了三下南缇的背:“你放心我肯定会治好你的。” 这一日里,风燕然几乎搜来的整座京城的所有名医,出最贵的诊金,用最好的药材给南缇治病。 南缇的病不见丝毫起色,反倒越来越重,风燕然便在之后十几日里,命手下们遍寻天下名医,全部搜罗来给南缇治病。花白胡子的名医们从大觉寺的后院里排出寺外。 千金散尽,只为救她。 风燕然见毗夜给南缇每日做些素菜,他就命天下名厨变着花样做山珍海味,用最快的速度端至大觉寺,呈给南缇的时候尚保持着热气腾腾。 风燕然却依旧心苦,他担心南缇熬不了多久,只恨不能将世间的全部美味捧到她面前让她尝遍。下一秒,风燕然又呸自己:呸呸呸,他怎么能有南缇熬不长久的想法。 可风燕然为南缇做的佳肴南缇却一口不吃,风燕然身心全燥了起来。他不解又焦急地问她:“你为何不吃?” 南缇躺在褥上,平缓地对风燕然说:“我是将死之人,何苦为我破费。” “没事,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多金多银。”风燕然对南缇挤出笑容,迫切地告诉她:“我还有珊瑚树,水晶瓶……很多很多宝贝,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回风家去看。” 南缇身不能动,脖颈不能扭,却尽最大努力摇了摇头。 她听多了佛法,已知日坐宝中,必会为宝所伤 南缇禁不住说出带着佛理的话:“风公子,你莫要念金念宝,小心以后让金元宝拌摔了跤,给珊瑚树扎破了脸,被水晶瓶碰破了脑袋——” 南缇话音急止,因为风燕然突然伸出双手抓了南缇的手:“南缇,你嫁我做妻吧。” “我也会炒菜做饭的。”横江在风燕然背后现身,少年侍卫是步行,走得慢,今日方到。横江说:“丁酉年二月初三卯时十三分至卯时三刻,我做了一锅小笼灌汤煎包。丁亥年七月六日已时四十分至五十五分,我做了一盘金针菇酱牛肉。戊子年十一月一日午时整至午时一刻,我做了一盘酸菜水煮鱼。戊卯年腊月十三日子时七分至十六分,我做了一盘白灼菜心。” 横江赤手空拳,却好似照着记录宣读般念出他在厨艺上的历念。 横江最后总结说:“我虽做得不多,但早中晚三餐俱会,有荤有素,有菜有汤,道道色香味俱佳。” 作者有话要说:到京城了=皿= 43京城(一) 南缇听了忍不住绽放笑容,她启声赞横江:“嗯,横江厨艺很好。” 南缇乐于见横江的呆板,同时她心里又很清明:他们突然全冒出来,争着给她做饭,不过三分情意,更多的七分其实是欲。 男人欲占欲征,欲从众敌手中夺得唯一,方才罢休。 如果同其争夺的对手越多、越强,男人则越欲}念参天,殷勤炙热,俨然情深。 倘若争夺的过程千难万险,那更好了。他拥唯一在怀时,显然会更加心满意足。 但是得到了以后呢? 呵…… 这是南缇身为凤炼媚时悟出的道理。 所以凤炼媚选择把男人们都忘了。 “难道我不好吗?”风燕然自不知南缇心中所想。他纠结于自己心中的疑惑和难堪:为何南缇对待一个愣头青的态度也比对他好。 南缇以默然浅笑应答。 风燕然心头似火烧,却又发不出来脾气。风燕然目不转睛追着南缇的目光,却发现她的目光越过他肩头往后望去。 风燕然循着南缇的目光转头,发现他身后站着毗夜。 僧人着了一袭朴素的白衣,手上提着的食盒里也只是简朴的素菜。 风燕然自觉毗夜的素菜同其的山珍海味不能比,正欲出言嘲笑,就听见南缇出声:“佛寺清净之处,我就吃些素吧。你以后也不要再端菜来。” 风燕然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南缇是对他说话。这个时候,风燕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拿眼去望横江,可横江却似根柱子,伫在旁边,哼都不哼一声。风燕然愈发难受,他踱来踱去几趟,终开口道:“南缇呀……” “师傅,你带我去个更清净的地方吧。”南缇突然央求毗夜。 毗夜也不犹豫,立刻沉眸应声:“好。” 风燕然再反应过来,毗夜和南缇都消失了。风燕然伸手在空气中摸摸,什么也摸不着,他扭头着急地对横江说:“他们不见了。” 横江却似乎并不着急,抬起头不慌不忙地告诉风燕然:“南姑娘刚才说了,她和大师去了一个更清净的地方。” 风燕然旋即就反问:“难道这里不清净吗?” 横江想了想,回答风燕然:“不清净,原因是你很吵。” ********************* 南缇眼前只黑一瞬,浮光一刹,再瞧时,她已和毗夜身在一处未知的塔林。四周都是塔,层层叠叠,塔却皆不高,只长一两倍人身,大多五层六层,最多不过七层……这些是浮屠塔? “这里是大觉寺禁地,有佛法相护,无论是人是妖,都闯不进来。”毗夜的声音缓缓传来,和塔林一样寂静安宁。 果然是浮屠塔林啊……南缇心想,无意垂头,却扫见毗夜虽已将她缓缓放躺在地上,他的臂却还环绕着南缇的后背,修长的右手依旧不偏不倚按在她腰间。 毗夜的手冰凉又暖和,就像雪原底下淌着不息的脉脉温流,上头死寂孤冷,下头鱼在水中游,寒暖迥异,却毫不突兀地融合为一体。 毗夜似乎察觉南缇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手上,毗夜就将手从南缇腰间移开。他把手臂也绕回来,彻底不再有一处触碰南缇。 但是毗夜双足不迈,依旧蹲在南缇身侧,毫厘之距,她听得见他均匀的呼吸,她亦听得见他的。 南缇略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平静了。她望望四周,淡笑:“这里果然清净。”南缇笑着又说:“可惜这里是佛门圣地。本来我还想着,寻个清净地方,等会我死了,就将我埋在这里吧。” “谁说你会死?”毗夜突然说,言语很干脆。他抬头望天,夜幕还没有降临,仍然是白昼。但今日的天空望不见湛蓝,也望不见日头,全部为白云遮盖。是白云不是乌云,淡淡的遮盖住天空,颜色就像冻过的砒霜。 毗夜就盯着这天说: “第四十八天了,我今夜会去找凤女。” “不必劳烦师傅。”南缇情急,竟伸手抓了毗夜的手臂拦他:“我本就是凤女造出来的,她予生予死,本是应该。” “你不是她造出来的。”毗夜果断说。 南缇稍楞,过会回过神来,只当毗夜是安慰她。 毗夜却似乎也会读心的法术,他强调道:“你的确不是凤女造出来的,你已经活了万万年。” 南缇耳畔忽响重音,是谁在她耳边似雾非雾的说“我也爱了你万万年”? 南缇身心一虚,失了知觉,只模模糊糊感觉毗夜离开了,他好像是去继续讲法了。 毗夜的确是去大觉寺前殿讲法了。讲完法,夜幕降临,他则御风升上云端,经由天路去望皇宫。 毗夜从空中往下望,广袤无垠的天家宫殿灯火通明,比天上的繁星皓月还要璀璨。精耀华烛,映得整座宫苑宛若只可仰视的神邸。 金釭衔壁,焕若列星,这是全天底下人最心神向往的地方。 毗夜轻轻叹了口气:肉眼凡胎啊…… 毗夜御风降下,他的双足刚一落在金銮殿顶铺着的明黄瓦片上,瓦片立刻变成利刃,他的脚原是在刀尖上走。而殿角的四檐则变成四只九头鸟飞起,震翼扇起阴风,发出骇人寒心的怪叫。 殿檐上挂的宫灯盏盏,和殿内的明珠碧玉,皆变颗颗眼珠,大大小小,无不狰狞。 禁宫的朱墙瞬间变作滚滚流动的血浆高壁,汉白玉铺设的甬道转眼改成由骷髅头铺设,檀木画栋变成烧成滚烫的铜柱,栋上一圈圈环绕的雕花是缠绕在铜柱上的蟒蛇,蟒蛇长躯蠕动,头部绕在铜柱的最高处,张出血盆大口,露出利齿红芯。 御花园里,假山怪石急速生长,参天顶住。宝盖华亭变成人肉熔炉,绮花化罂粟,碧树的枝条纷纷成了人的头发,你一走近就冷不丁绞住你的脖子,勒死。 宫中梨园的丝竹管弦统统奏起魔音,内侍和禁卫归为男魔,妃嫔侍女变回女妖。就连那几只温顺的金毛小犬儿,也还原了它们的双头狼的真身。 皇宫恢复它本来的面貌,魔界欢迎它昔日的主人归来。 毗夜纵身从刀面上下来,落在骷髅大道上。他冉冉迈步,轻车熟路走进魔宫正殿。 殿中宝座上坐着的凤女正在忙碌。魔界的事务实在太多太杂,没了柳月池帮手,凤女只能独自处理。她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千臂、千面、千舌。这只胳膊批一本奏折,舌卷一卷,说准奏,面上露出喜色。同一时刻,另一张面孔则是勃然大怒,面孔下的胳膊重重将另一本奏折摔在地上,舌伸一伸,喝道:“大胆!” 看见毗夜来了,千张面孔齐齐专至一个方向,千般表情全化作喜色。 面朝毗夜,千种不同的娇声此起彼伏: “鸿冥,你来啦——” “鸿冥,你来啦——” …… 待千面噤声,最正中央那从不开口讲话的凤女真容方才张开双唇。 三界内她只对毗夜启声:“鸿冥,我当日予她剩七七四十九天寿命,就料到你今夜会来。” 毗夜颔首:“嗯,今夜是第四十八天。”毗夜停止转动手中念珠,稍稍抬头,直视凤女:“凤女,收手吧。” “若我不肯收呢?若我不肯收呢?若我不肯收呢?”凤女的千面又一齐发声,仿若回音。 毗夜负起手,佛珠随着他的手背到身后:“你不予她生,那我便来救她生。” “谁说我不予她生?”凤女陡然收回千臂千面,恢复正常女人的身形。她凝望毗夜,眸中有无法磨灭的固执:“你与我万万年前的婚约依然有效,只要你遵守婚约,我必给予她永生。” 毗夜连头都不摇,只冷硬回道:“你明知绝无可能。”毗夜柔了几分口气,轻叹一声:“我心爱之人不是你,你心爱之人亦不是我,何苦执念。” 凤女的双眼对着毗夜,余光却瞥了座下伏跪的北明一眼,转瞬收回。 凤女对毗夜苦笑:“一念万万年,已成习惯,已成心魔。” 成为了习惯,成为了心魔,所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然还能叫做“执念”? 毗夜沉吟半响,果断转身,眸光冷冷又幽幽:“那么多说无益。” “你敢救她么?你忘记救她要付出的代价么?你真要那么做么?”凤女的目光锁住毗夜的背影,连连追问。到最后。听着她不像是在同毗夜作对,反倒是在替毗夜担心。 毗夜不再启唇,步伐稳重,一步一步走出魔界。他的两只脚刚一跨过午门,乱舞的群魔顿时消失不见,魔界还原成皇宫。 依然是天下人的向往地,千万女子想做千万嫔妃,千万男子想做那唯一一位皇帝。 毗夜不御风,从皇宫步行走回大觉寺。夜近子时,城里的人家无论富贵贫贱,大多都上床歇息了,只不过有的是一夫一妻一炕头,有的是一夫睡在数位软玉温香里。 万家灯火尽灭,毗夜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月光独照,尤显孑孓。 月辉将他的倒影拖得很长。 毗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前面那条巷子点着几十盏白灯,亮光如昼。原是巷口某家去了老人,在做法事道场。从甬道口到天王殿一直来回绕着念着佛号:“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来具足!” “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钳锤奏的也好,钟鼓敲的也好,和尚们念出来的也好,不过就是要生者逝者一同戒贪,戒嗔,戒痴。 巷子里不断有披麻戴孝的老者家属在进进出出,就有一位家属伸臂拦住毗夜:“唉,师傅你怎么还在这里?法事都开始好一会了,快进道场里去吧!” 毗夜盯着那家属,幽深的目光令那人禁不住后退了半步。 “我不是出家人。”毗夜对那家属说。 家属惊恐,再退一步,让开道路。毗夜就往前方继续行,他反剪在身后的右手忽地高高举起,振臂往空中一抛,将那串从不离身的念珠抛向苍穹。 而毗夜自己的身影则没入前方黑暗的夜色中。 ************************ 南缇迷迷糊糊躺在浮屠塔中,直到她的视线中出现隐约的白色轮廓,知是毗夜回来了,她才清醒了些。 南缇躺在地上向毗夜笑:“师傅,你讲法回来了。” 毗夜手上又提了个新食盒,不是之前他每日提的那个食盒。毗夜放下食盒才说:“我以后永不会再讲法。” 南缇始料未及,脱口问道:“为什么不讲法了?” 毗夜没有选择蹲下来,而是盘膝坐在地上,正面朝着南缇。他不回答南缇的问题,反而打开食盒的盖子:“先吃饭。” 盒子肉香扑鼻而来,南缇艰难地伸了脖子去瞧,今夜的食盒中不是素鸡,而是实打实的烧鸡,烧鸡旁还有一个酒壶,一个酒盏,该不会里面真盛了酒吧? “清酒是温的,不伤身,你不妨喝喝。”毗夜倒了一杯清酒,递至南缇唇边。 南缇抿了一口酒,既涩又甜,她顿时开胃,眼巴巴瞧那盒中肥鸡:“师傅,我想吃烧鸡。” 毗夜浅勾唇角,笑了。 南缇不敢置信:他笑了? 她还在恍惚,他却利落扳下了鸡腿递给她。 南缇咬了一大口,边在嘴中咀嚼鸡肉边笑:“真好吃,吃——”她一下子呆滞,鸡肉差点滑下喉咙里卡住,因为毗夜将鸡腿递至他自己唇边,也咬了一口。 南缇一片茫然注视毗夜:毗夜的两腮在动,她没看错吧,他在……吃肉? 南缇还没缓过神,就见毗夜又举起南缇刚才饮过的酒盏,将唇抿上酒盏边沿。 他仰脖,将一盏酒一口饮尽。 南缇大惊失色:“师傅,你在做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有一张三千大千世界最慈悲的面目。”毗夜开口说和南缇的问题无关的话,他的双唇无处不带着酒香:“但是他一转身,背面就变成了南无大暗黑天。大暗黑天只有额头上有一只眼,能喷出烧毁一切东西的火。他誓说,如果因为慈悲恻隐而软弱无能,就要用武力保护。” 南缇思忖片刻,不禁攥起了手,看一眼毗夜,又垂眸,又看一眼毗夜,终忍不住问:“师傅,你是大暗黑天?” “哈哈哈!”毗夜笑出了声,他居然开怀大笑。 “我不是大暗黑天。”毗夜敛了笑声,不敛笑意:“但要比他更暗、更黑。” 毗夜收敛笑意,直视南缇道:“助我重新入魔。” 南缇怔忪:她怎么助? 毗夜疾风一般贴身,猛然吻住南缇。 南缇鼻尖贴着毗夜的鼻尖,瞧见毗夜紧闭双眼,她也情不自禁闭起了眼睛。 毗夜的唇紧紧贴着南缇的唇,却和他上次主动吻她截然不同。 这次毗夜的吻章法不乱,循序渐进,先只是唇贴上来,继而他的左手抚上南缇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再抵近一点,他的吻就再深一点,舌伸进去,在南缇的口中开始转动。他的脑袋也跟随舌头转动,无时无刻不以最贴切的姿势吻她。 毗夜做得有条不紊,仿佛事先他已在心中预演了千遍,不再为渡水,更不为别的,只为吻她。 深深长吻,恍然如梦。 毗夜唇还吻着南缇,双眼还闭着,右手却扯住他自己的领口向上一挥。力道苍劲,白衣尽褪。他将僧衣环作一张遮天盖地的大幕,隔绝丛生的浮屠塔和佛堂,隔绝天地星辰,隔绝一切。 南缇耳中听见声响,睁开眼来,见只有两人的纯白世界里,毗夜赤}身}裸}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端午节快乐!群么么哒! 过节要开心,我决定奋勇双根(划掉)更!今晚还有一更=皿= 44京城(二) 南缇满心欢喜,又觉得欢喜来得太突然。 她不敢置信,鼻一酸,眼一热,泪流下来。 唯有抱紧他,怕他再改变主意。 毗夜却已将舌从南缇口中伸出来,舌尖卷一卷,舔上南缇的泪。毗夜的唇亦随他的舌往上,吻上南缇的鼻尖,再往上,顺着鼻梁慢慢滑上眉心。伴轻轻吐纳,伴淡淡喘息,他的双}唇一路贴着南缇的肌理游走,自然而然与她的肌肤的粘连,始终不曾抬起移开。 毗夜吻了南缇的眉心,又平向右移,吻她细长的眉,一直吻到眉梢。他的唇在她的眉梢上转啊转,深深粘着,缱绻流连。 毗夜的吻令南缇蹙着的眉舒展开来,她眼泪模糊,体内却缓缓充满了精气神。南缇看见毗夜的下巴在她的视线里,就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毗夜笑出声,任南缇将他下巴咬出痕迹,深深浅浅前后两道月牙印。等南缇咬完了,牙齿松开毗夜的下巴,毗夜才惩罚性地将他的唇下移,触及南缇的眼角。南缇急忙闭上眼皮,毗夜的唇就更重一些,吮尽她眼角上残留的晶莹。 他的吻细细密密,连她两排睫毛里深藏的泪也尽吻干。 亲}抚过南缇面颊上的每一处,毗夜才往下,吻她的脖颈,前前后后的吻,他搂着南缇,自己扭脖侧首,将唇绕到南缇脖后,连她的发根也吻。毗夜散开南缇的发,将他的脸藏进她的发中,静谧了一会儿。 南缇听见他的鼻息,睁开她没有泪的眼,看见他的双肩在起伏,两道锁骨突兀起来。 南缇半支起身子,抬头吻上毗夜的锁骨。 她吻他的锁骨,他就吻她的肩胛,像两支藤相绕相缠。 毗夜两手轻轻,褪去南缇的衣衫。 他注视了她的身躯一阵,缓缓伸手去牵她的手,抬起来,落一个深吻在她的手背上。 唇再从手背滑向指尖。 毗夜顺势侧过脸,将他自己的脸颊在南缇指尖摩挲。他牵起她的手再贴近几分,感受到她指节与他的颧骨紧紧相贴。 毗夜啄着南缇的手臂,蜿蜒向上,抚过她的肩头,这才斜倾上她的丰丘。 点到即止,他旋即抬起头。 戛然而止的停顿令南缇怔然,她完全地坐起上身,抬眼看毗夜。她瞧见毗夜在同她笑:他的眉似剑,眸似星。 毗夜笑着柔声问她:“你喜欢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问题太冷不防,南缇傻傻愣着。 毗夜就笑得宠溺:“那就都试一试吧。” 他伸展双臂,环抱住她,拉她贴上他的身。 肌理贴着肌理,南缇感觉毗夜的肌}肤是温的,不凉不燥,刚好温暖她。 令她离不开。 南缇低下头,喘着粗气发疯似的吻毗夜,只愿她的红}唇似印泥,在他的身体上盖上一个个唇}印,化了,能穿透肌理流入他的血管,流到他的心里去。 与血与肉相融,再也分割不开。 直到毗夜抱着南缇躺下,她还在不住地吻她。 毗夜摸摸南缇脑后的头发,任由她吻,不说话。 南缇就同毗夜对摸,摸他光洁的头顶,摸他头顶上的戒疤。 毗夜只笑,笑得缱绻,笑得漾开。南缇觉得她和毗夜的白色世界里,也似现出了漫天繁星。 最亮的那一颗星是毗夜,毗夜身旁的那一颗是南缇,他和她在星群中追逐,穿梭。他的身体和她的身体,在如云如绵的白地上滚动,起伏。 柔情几许? 柔情深深。 毗夜将他硬到最大的无暇之身,轻轻擦上南缇的密处。 南缇瞧着他那里坚硬刚利,却一点都不觉害怕。 若如剑,必当守护她。 毗夜静静将无暇之身推入南缇的身体,就像呈一弯如钩的晚月给她,与她融合。 毗夜低下头吻她脖颈,轻声询问:“疼吗?” “不疼。”南缇发丝散乱,整个人坠陷在永无超脱的情}海里。 毗夜继续吻她的脖颈:“要是疼就同我说,我放轻些。” 她咬牙:“惟愿你再重些,再狠些。” 毗夜骤然发狠,他的守护之剑顷刻充满南缇,在她体内重重深撞。他能感觉到她的子}宫在随着他的频率摇摆,她是一朵花,朵朵绽放良久的期盼。她的身子是颤抖的叶,抖落一地精华。她笑起来,笑靥也带着芬芳。芬芳里夹着声音,夹着呻}吟。 毗夜衔在南缇脖间的吻舐变成了撕咬,咬红她的皮,咬热她的身体,咬化她的心。他的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乱抓。毗夜一下一下撞着,南缇禁不住抓住他乱摸一气的双手,攀上她的双丘,挑拨揉}捏。 “啊……啊……毗夜……”南缇身子紧绷,她的嫩花瓣娇花蕊一齐颤抖,感受着他的剑刃在她体内冲撞,辗转,研磨,潺潺流水源源不断流出,献给毗夜她所有为他而生的滋润。 毗夜撞着她,发出声响,仿佛浪花啪在石上,海水打上滩头。 帐幕内开始弥漫起靡靡的气息,纯白的世界开始变得浑浊。 但是她欢喜,他也欢喜。 毗夜咬她的耳根,咬她的唇,咬她的脖子,咬她的ru尖。他气息紊乱,眼已迷离,眸中已彻底情迷。他咬她,他吸她,他噬她,用重重的气息说着浑浊的话:“我贪你、嗔你、痴你……” 南缇被他咬得仰起了脖子,直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毗夜却又不回答,唇往上,只吻住南缇嘴巴。他吻得霸道,让她发不出字句,让她问也问不得。这一刻,毗夜的嘴角竟也坏坏笑起来。毗夜将南缇唇间发出的呜呜咽咽之声,尽吸入他嘴中。 吸得他心满意足,给她的回报,是下下顶到底,顶到极限,和她的肉片片一起飞起来。 飞到顶峰,毗夜刹那绽泻,如瀑一倾而下。 又好像毗夜的笔尖触及南缇的素纸,在她的身体里画一副给她的画,渐渐点染,慢慢漫开。 画汁将她浸透。 完后毗夜缓缓从南缇体内退出来,南缇却心绪依旧无法平静,低下头就要擦干净他的画笔。南缇的舌触及笔尖,刚在凹陷处转了一圈,毗夜就连忙躲开。 “不可。”毗夜说,继而捂上南缇的唇,抚一抚。 毗夜凝视着南缇的唇说:“我那里会玷}污了你的唇。” 南缇心中立刻否认:怎么会玷污!若说是她玷污了他还说得过去! 她愿意那么做,心甘情愿,满心欢喜! 南缇刚要说话,却突然僵住,因为毗夜俯身,将自己的唇埋在南缇下面。 他抚过她的瓣沿,又用舌探开,伸进去吸食汁液。 南缇如木如石,挺直身子,平视前方。白色帐幕里无风无雨,只有她刹那停止跳动的心脏。 南缇倏地涌射仙露,全喷进毗夜嘴里,甚至漫出来,在他唇角、脸上。 “毗夜,毗夜——”南缇慌忙起身,愧疚地呼唤,欲贴上去用她的唇舌帮毗夜擦拭,却太慌乱,起身就倒了。南缇的脚踝又绊在毗夜膝上,变成侧身。 毗夜就进入了侧着身子的南缇。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穿梭在她体内新的路径,去往也属于他的新领地。两人均感又是新的天地。 毗夜闭起眼睛,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放任下面的他做主,尽欢尽情。 尽将温液再次填满南缇的体内。 毗夜却浑然不觉累,长臂一勾,掬她入怀。毗夜吻一吻南缇耳畔间的缕缕发丝,问她:“累了吗?” 南缇摇摇头。 毗夜一笑:“那就再来。” 南缇听话地翻过身子,趴起来,撅起后面。南缇回头看了一眼,使自己呈现最坦然最敞开的姿态,她甚至调整了自己的高度,确保与毗夜平齐——这样他等会动作的时候就不用降低或者抬高。 南缇很开心,她自发自愿地想给毗夜最舒适的享受。 毗夜似乎也明白南缇的心思,低低笑出声,浅而轻,声音却一直不断。毗夜俯身探手,抓住南缇的双丘,他的底下则前进一点,逐渐推入。毗夜抓着南缇一起动,见她在他下面摇晃、扭动、臣服,他终是克制不住,低笑变成低吼,继而长长嘶鸣出来。 “你就是你——”毗夜吼到嘶哑,底下滚滚喷涌,再次烫灼南缇的身体,炙热她的心。 毗夜双手举起南缇,在空中转个圈,将南缇的身子调整成面对面正对着他。他掐着她的腰落下,直接落在他的宝剑上,如鞘收剑,如剑归鞘,从剑锋到剑柄全部吞纳。 毗夜神采奕奕,朗朗道:“再来!” 南缇咯咯笑了出来,这是她在广海卫就梦过的姿}势,今日终于心想事成。好看的白玉僧人终于肯抱着她,准许她张开腿坐在他的腿上一起起伏。 终于等到这一天,和他一起参欢喜禅。 不过安禅入定的佛像好像乱了方寸?因为毗夜正掐着南缇的腰,托着南缇的臀,助她加快速度。他自己底下也在动,肩头也在剧烈晃,胸膛也在剧烈起伏,鼻口也在喘息。 南缇的笑声和吟呻声完全止不住,似一曲欢快的歌,因为她知道,她的唱吟不再安禅房外的暮鼓钟,她扭动的腰肢不再是讲经堂前的恒春藤,她湿漉的涓流不再更不是宝殿檐上滴下的水珠。 “别想那什么欢喜禅。”毗夜将他的口再张大些,再不大口大口呼吸,他就要窒息。 南缇的胳膊绕在毗夜脖子上,媚眼妖}娆斜飞:“为什么不能想呢?” “你何时见过、见过……”毗夜喘息,说话也开始断续:“……见过参欢喜禅的法王法容,似我这般动情。” 毗夜托起南缇浑}圆丰}润的臀,疯狂出入:“来来来,我们再狠点,管它生生灭灭,垢垢净净,增增减减。” “好啊!”南缇在毗夜左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扯起他的皮,发出愉悦而响亮的声响。 “哈哈哈哈——”她笑着,身子往后倾。 毗夜一只手依旧托着南缇,另一只手却抽出来拉住她。他抓着她的手,将她的身子牵过来,身前贴上身前,滚烫粘滚烫,汗与汗相混。 毗夜的左边嘴角高高旋起,竟在南缇耳边说了句极坏的话:“来——我是你的琵琶和洞箫。” 好啊! 于是南缇使出全力,对毗夜拢捻抹挑,用唇吹着到他的毛孔都彻底崩张。 终于毗夜底下亦崩张,如泉喷涌。天地都是她,于是泉滴溅到哪里,天上或者地下,都是尽数给她。 毗夜的泉滴是甘露,让南缇这株被剪折后栽进瓶中的花枝重新着土,重新活过来。 南缇算不清她和毗夜已经历了多长时间,反正一点也不觉累,反而气色和精力都越来越好。南缇就伸两手在毗夜肩上一推。 毗夜就哈哈大笑,任她推倒。他躺着,令南缇在上面运动,任卿卿摆布。 她坐在他身上,深深浅浅,妖娆,绽放。 “哈——”毗夜颤声一笑,与南缇同一时间绽放。 “呵……”南缇轻喘一声,身子前倾,松松软软压在毗夜身上。 毗夜将手绕到南缇后背,按住她,悄然地笑:“继续啊——” 细看时他竟然脸颊上有酒窝。 南缇就伸手在毗夜的酒窝上戳了一下,谁料她下面立马就急剧地又颠起来,原是毗夜又动了起来。 南缇嗔他:“你坏!”嗔完她又不舍,哼哼呀呀呜呜咽咽又随着他的频率动起来,底下一拱一拱,前面两团丰丘在毗夜的胸}脯上磨磨蹭蹭,发丝在他的嘴里眼角鼻尖脖颈缠缠绕绕,缠成云层。 他和她一起陷进云深处,被云包裹起来。 毗夜的云化雨,雨滴又纷纷尽落在南缇的身体里。 南缇趴在毗夜身上喘息,她甚至觉得她和他的身子本就是连在一起的,要一辈子就这么趴着,割也割不开。 毗夜却抱着南缇转半个身子,目光锁着她的目光,笑,无声地坏笑。 南缇察觉到不对劲:他还来! 两人皆侧身又尽兴了一次。 南缇闭起眼睛,任凭身躯震颤,只觉耳畔嗡嗡嗡嗡,却又什么皆听不清楚。恍然间周遭绿草如茵,花开似锦。 到南缇和毗夜同攀上顶峰的那一刻,她做了个梦。 这个梦只一秒,却又很长很长,漫长万万年。 一念万千千画面。 南缇梦清一切,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她垂下头,低泣着对毗夜说抱歉:“对不起,我是你的劫。” 毗夜敛起之前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他的身躯和气息也安静下来,底下并从南缇体内抽出,只柔缓抬了臂,轻轻拭去她眼角那些未干的眼泪。 毗夜的指尖沾上南缇的泪,她的泪是滚烫的。 南缇还在哭:“对不起,对不起,鸿冥,我害了你。” 她是他的劫难,她是他的灾难啊! 毗夜指尖下移,抚着南缇脸颊,良久不放开。他温柔笑道:“没有,你是我的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群小妖精,此时不出来留言,何时出来留言啊!时出来留言啊!出来留言啊!来留言啊!留言啊!言啊!啊! 45爱恨情仇命里去(一) 南缇听闻,哭得更厉害。毗夜就将手按上南缇的背,将她拥入怀中,静静地给她擦拭眼泪。 良久,南缇平静下来,毗夜抚了抚南缇的后背。 “我要去宫中了。”毗夜告诉南缇,接着松开了她。 南缇旋即接口:“我跟你一起去!” 毗夜不置可否,他站起来将白幕一拉,外头的景象全展现在二人眼前。原来天早就亮了,在白昼下,南缇将四周看得清楚,竟是一片堆满瓦片的废墟。 他们这是到哪了? 南缇再定睛一看,原来她和毗夜还在大觉寺禁地,只是周遭浮屠塔一夜倒尽,全部坍塌碎裂,塔林变成废墟。 南缇再往远望,棵棵大觉寺的青松翠柏,恒春老树,全部死枯。 南缇侧首看身边毗夜,他已将帐幕披在身上,重新恢复成一件僧袍。 样式不变,颜色却早已不再是雪白,而是通体赤红,似火似血,在灰色的天空和灰色的废墟前成为最醒目张扬的色彩。 毗夜的领口有些歪,南缇就抬手为他调正理好,她笑:“我真是爱煞了你这一袭正红。” 毗夜也笑,勾勾她的鼻子:“你呀,一点都没变。” 两人的神情举止,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 “我去去宫中,就在这里等我。”毗夜笑着对南缇说,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一名臣子,去宫中上个朝就归家。 “我随你一起去。”南缇却依旧不安心。毗夜也不再阻拦她,搂腰将她一抓,南缇就变作拇指大小站在他掌心。毗夜将南缇放入他红衣的广袖里,叮嘱她道:“虽说伤好了,一路上仍不许乱动,要坐好。” “嗯!”南缇听话地点点头,毗夜的袖子里稳稳当当,她坐在袖里就跟坐在地面上一样,偶有丝丝凉风吹进来,极为舒爽。 一路上京城街景,南缇虽坐于袖中,却能看得清清楚楚,跟她自己在街道上走没有区别,鼎沸人声也尽入她耳中。 但是南缇瞧着皇宫的门一大开,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 南缇吸鼻嗅嗅,闻不到任何气味。她再伸手上下左右触摸,忽想起自己在毗夜袖中。 南缇想从毗夜袖中出去,却发现出不去。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袖中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只是睁眼闭眼的一瞬,南缇就恢复了五觉,她听见外面成千上万的哭嚎:“太皇太后薨了——” 南缇忍不住走到袖子边缘探看。 这一探看她才发现自己身在空中,毗夜的身子已巨大至参天,他的手臂举在云端下面,只一只袖子就遮盖了整座皇宫。 而凤女则瘫在宫中的一处空旷地上,面无血色,四肢僵直,旁边好像围了密密麻麻很多内侍宫人在哭,俨然是太皇太后已经去了。 很奇怪,从天空往下俯瞰,凤女只小小如蚁,南缇却能将她看清。 就在这一刻,凤女仍保持着伸展的四肢,就这么僵直着突然竖起来,继而霎时长大,长到与毗夜同高。 原本围绕在凤女旁边哭泣的人群瞬间被她踩得粉碎。 凤女睁开双眼,一颗眼珠就巨大得可以吞进几百个南缇。凤女伸出同样可以遮天蔽日的舌头,径直袭向毗夜袖中。南缇亲睹巨舌向她扑来,她甚至毫不怀疑凤女的舌头下一秒就要伸进袖子里搅动,却听得“轰”的一声,凤女的身形撞上毗夜,两具巨身皆撞得粉碎。 此情此景不容置疑,凤女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令自己不输:她与毗夜同归于尽了。 毗夜的身体炸开,红衣也裂成了碎片,袖子都不在了,依附在袖中的南缇自然从天空中掉下来,垂直下落。 南缇以为自己会摔个粉碎,却在空中被人接了。那人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搂住她的腰肢,浑厚的男人气息旋即扑来。 是毗夜吗?南缇喜悦地转头,瞧见了风燕然。 风燕然施展法术,在空中救下南缇。 两人在城中落地,落在风燕然在京城里的一处私宅。宅内环境清幽,别无他人,风燕然便迫不及待开口:“南缇,随我走吧。” 南缇却扳开风燕然环在她腰间的手,左移三步,与他保持距离。 风燕然面色尴尬,过了半响却仍不死心,又道:““随我走吧,他……已经死了。” 南缇猛抬头直视风燕然:“谁?” 风燕然犹豫一刹:“你……不知道么?”继而他选择如实相告:“京城百姓皆见,妖僧与太皇太后在空中鏖战半月,太皇太后终是不敌。诸人都以为她死了,一个钟头不到太皇太后却又自己站了起来,她施展自己最后一点法术,与妖僧同归于尽,舍生灭妖,保护了天下苍生。” “不许你侮}辱他。”南缇迅速接口。 风燕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南缇至始至终在意的,只是“妖僧”这两个字。 风燕然很不是滋味。 风燕然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第三遍对南缇说:“大师已经死了,你随我走吧。” “他没有死。”南缇果断否认,冥冥之中她胸有成竹:“他只是去办另外一件该做的事。” 风燕然抬头凝视南缇,见她神情坚定,风燕然肯定她已经魔怔。风燕然料想南缇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毗夜已死的事实,他就以退为进,改口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你现在无人照顾。你随我走吧……” 风燕然本打算说“你随我走吧,暂时住在风家,若是大师来找你,你再随他离开”,但是风燕然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南缇真去了风家居住,他必定舍不得她再离开。 风燕然和南缇皆听到一声脆响,二人齐齐循声望去,见是横江翻墙而入。 风燕然大不喜,上前数步将横江拦住,不让横江靠近南缇。 “你怎么来了?这是本少的私宅,你如何知道的住处?擅闯私宅,还不赶快出去?”风燕然咄咄对横江连问三句。 横江只答一句:“我看见你和南姑娘从空中落下来,直接就落到了这里。” “横江,风公子,你们走吧。”南缇突然启声:“珍重万千,以后是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风燕然听得心一慌,连腿都软了。他也顾不得再阻拦横江,转身匆匆走近南缇,边走边急急出口:“你在说什么?你怎能离开本少?”风燕然痛苦万分地朝南缇摊开双臂:“你若离开本少,本少怎么活!” 南缇很平静的一笑,她并不讥讽之意,只是诚实坦率地作答:“该怎么活怎么活。” “可是我爱你啊!”风燕然双手按上南缇的肩头:“南缇,我爱你入骨。” 风燕然盯着南缇的面,他摇晃南缇的肩膀,迫切希望她能抬头,抬头看清他眸中对她入骨的爱。 南缇的确很快抬头了,但她眸中清冷,似乎并为被风燕然的深情所感动。 “你爱我什么?”南缇问风燕然。 风燕然先是一怔,略略迷茫。但他立马就想了很多:他舍不得,在分别的日子里时时都会想念南缇的身体,她的身体永远新鲜诱}人。他还迷恋她的倔强,她愈冷,他愈热——她不爱他,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风燕然凝视着南缇冷漠的五官,只觉如此完美,令他根本离不开目。风燕然就抬手触及南缇的脸庞,痴痴呢喃道:“我爱你,爱你的眼、你的口,你的身……” “有什么好爱的。”南缇打断风燕然,并且拿开了他的手:“我眼中有垢,口中有唾,身中还有屎尿。” 她的话粗俗却又豁然,风燕然听了一时接不上话,想不出如何反驳。 “你们走吧。”南缇说完径自转身,她拾级而上,进入宅院里的一间厢房,并且随手反锁了房门。 风燕然赶紧跟上去,拍了几下门,连问南缇数声。但是南缇不回答他,屋内也没有动静,风燕然先是心急,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的私宅,南缇待在这里不出厢房,不就是待在他家,随他走了么? 风燕然就暗自高兴,不慌不忙背朝着门守在门外,却冷不防见着横江在不远处纹丝不动站着——少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风燕然不由不悦地撇了撇嘴。 南缇进入厢房内,反锁了房门,她也不上床榻,直接就躺在地面上,掀开了衣裙。 她怎能让毗夜独自去办那件事?她要随他一起去。 南缇闭上眼睛,去寻毗夜。 南缇一手抚上自己密处上方的花蕊,一手抚上自己的丘尖。她的指尖在渐渐坚硬的丘尖上挑拨,摩挲着转圈,引起阵阵酥}麻。因为迫切地急需填满,南缇的另一只揉}搓着花蕊的手,就情不自禁下移,改为揉}搓两瓣花瓣,继而伸出两指,填充进去。 渐渐流出水来。 仍是万分难耐,南缇翻过身,面朝着地面,她不仅指探深处,腕摩花蕊,五指大力地揉捏丰丘,更将身躯在地上蠕动,扭曲。 她紧闭着双眼,想象一切是毗夜正在对她所作,回忆昨夜她与他的欢愉。 下面的水还在不断地流出。 她喘息,她吟呻,当她的精神和灵魂都愉悦到极点的时候,她又做了昨夜那个迅速却漫长的梦。 那个梦的结尾是她入蛋壳脱形,是六十年前毗夜剃度……那个梦的开头却是万万年前。 万万年之前,混沌初开。 没有神,没有佛,没有仙,亦没有魔,没有妖,没有鬼,一切都还很模糊。 万物生灵虽能飞天入海,却大多选择生活在地面上。万灵混居,不过短短数年,诸人心里就产生了是非好坏的意识,继而逐渐划分了善恶的界限,开始分辨善恶,并且扶正去邪。 天下诸生,有五人最善,分别叫灵威仰、赤熛弩、白招拒、汁光纪、含枢纽,又分别居于东南西北和中央。 不知何地,不知何山,云雾飘渺的山间,有一名青衫少年正拨草探路而行。他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都还没有完全长成形,却背了一柄八尺重剑在身后,剑比人高,瞧着甚是古怪。 这少年是赤熛弩的长子,赤鸿冥。 赤鸿冥虽姓赤,却极为讨厌赤红。一是觉得正红刺目,太过张扬。而是觉得正红太邪,让他联想到血,遍地的血,生灵涂炭。 所以他素来只着淡雅的灰、白、青衫。 只是此时此刻,赤鸿冥身上的青衫显得皱巴巴,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汗臭,他的脸上也蒙了灰,神态疲惫,眉梢眼角唇边皆染尘埃。 他有十来天没换衣服了。 十几天前的清晨,南方堂庭之山上,赤鸿冥照例在金埮木下练习持剑之法,旁边是缓缓流过的水玉溪,和偶尔奔来跑走的白猿。却不慎遇着父亲赤熛弩的仇家,将他拐走,赤鸿冥在麻袋里被困了数十天,终于逮着个机会,从那群恶人身边逃脱。 赤鸿冥出袋来看,却发现外面的景物他全都没见过,唯一熟悉的只剩下头顶湛蓝的天空。 赤鸿冥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后头又有知他逃脱,赶着追捕他的恶人。赤鸿冥只能漫无目的的跑,跑得越远越好。 赤鸿冥就跑到这座不知名的的山上来了,他甚至连山中生长的草木也叫不出名字。 听得后面一阵熟悉的叫嚷声,赤鸿冥知道是那群恶人追上来了,身后又是绝壁,他便警觉地拔出背上重剑,却发觉自己个子太小,宝剑太长,依旧只能抽出半截青锋。 赤鸿冥还未掌握如何持剑,根本无法御敌。眼看着恶人们都追了过来,赤鸿冥咬紧牙关,心道就算赤手空拳战到丧命,也绝不屈膝就擒。 赤鸿冥忽感头顶一阵清风,似有人从峰上跃下来,跃过赤鸿冥头顶,又抓了他的左臂,带他逃跑:“快走!” 来人法术高强,御风的速度极快,赤鸿冥根本看不见其身形,只模糊见得一个青影。 但来人的声音赤鸿冥听得很清楚,是清脆的男声,声中隐隐夹杂着稚气。 来人也不知带着赤鸿冥跑了多久,方才降下风头。两人脚着在地上,身子定伫,赤鸿冥才看清来人是同他一般年纪的一位少年,连衣着的颜色也是一样。 只是眼前的少年不似赤鸿冥穿着布衫,少年一袭碧绿锦袍,层层叠叠偌大的广袖,袖口纹织着金线,还斜倾着露半个肩头,穿出一袭衣卿风}流。 赤鸿冥十七年的生涯中,父辈尊长勤俭向善,族弟朋友秉正克己,他从未见过穿衣如此夸张的人。但赤鸿冥教养良好,并未多想穿衣之事,心中只道这少年救了他,理当道谢。 “鸿冥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赤鸿冥单膝跪下,向少年行了个大礼。想到这少年同他一般年纪,却有如此高强的法术,赤鸿冥诚恳地言语里不由得更添了几分敬佩。 “这么有什么好谢的,我最见不得以多欺少,恃强凌弱!”锦袍少年豪迈大笑。少年观察到赤鸿冥眸光清澈,说话也不卑不亢,处处流露出清爽耿直的气息,也十分想同赤鸿冥教个朋友:“再说我也在逃命,顺手救你一个,以后我亡命路上还有个伴。” 赤鸿冥听罢脸上绷紧,不觉关切这少年:他也在被人追杀?是哪些恶人要捉他? 赤鸿冥想:不管是哪些恶人追这少年,不管他打不打得过。这少年救了赤鸿冥一命,他须以德报德,就是舍弃自己性命,也要一路护这少年到底。 少年却早转移了话题,换了一副调}笑的语气:“只可惜你不是女人,不然我一路上还能软玉温香一番。唉,最近没女人咯……” 少年说完,自负起手在前面先走:“算了,走吧,我们既然逃到了崇吾之山,不如就上峰顶游览一番。” 赤鸿冥却并未及时跟上去,他立足在原地:父亲教诲他们言正行正,未经婚配之前怎可乱来男女之事? 便仅是放在嘴上说说,也断然不行。 所以赤鸿冥刚才听到少年末了几句,顿觉话不是话,不由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请放心,这本BG文里绝对不会出现BL,就是前世今生也不会出现BL。 我这几天勇猛一点,争取周六人不在,也能放一章在存稿箱。 46爱恨情仇命里去(二) 少年并不知道赤鸿冥心里想了这么多,少年行了数步,见赤鸿冥并未跟上来,就转过身招呼他:“怎么还不跟上来?这里是崇吾之山,峰头景致难得,再晚点雾遮起来,就看不到好风景了!” 赤鸿冥先跟上去,走到少年近旁,才徐徐问他:“还请问,现今阁下与我所在的这崇吾之山,究竟在地上的什么方位?” 少年听罢一笑,脚步不停继续往山上走,口中告诉赤鸿冥:“崇吾之山,在西荒以西五百三十里,再走西一点,就可以出荒入海。” 赤鸿冥一听,原来他已离家乡南荒万里之遥!赤鸿冥又不会御风,看来数月之内,是归不得家。 他心头生忧,一路思忖,不知不觉随少年走上峰顶。 山路上不再有丛草遮住视线,天地陡然开阔,气蒸云浮,将远近墨色山峦尽数眼底。 令赤鸿冥阴霾全扫,豁然开朗。 “你看,这里可以北望遂冢……”少年也很开心,手搭上赤鸿冥肩头,让他随着自己绕一圈,将四方都看清:“……西望捕兽之丘,南望遥泽,东望虫焉渊。” 赤鸿冥绽开笑意,刚要开头,肚子抢先叫了一声:“咕——” 他一路逃命,数天未曾饮食,早已饥肠辘辘。 这一声“咕”声极响,少年也听到了,他拿眼观察赤鸿冥,发现这个人就算饿得肚子叫了,仍始终保持身板直挺,不佝不驼。 很有趣! 少年就善意地弯下腰,在矮草中扒得一株带花带果的植物,摘下来递给赤鸿冥:“这个茎叶花果全都能吃,可以充饥。” 赤鸿冥将植物接在手上,见其红茎圆叶,黄花桔果。他也不疑少年的话,将植物整株吞下,果然食之甘甜美味。 “好吃吧?”少年笑问他。 赤鸿冥点头。 少年就将再次弯腰,将地上所有的这种植物全部摘了,递给赤鸿冥吃。 “多谢。”赤鸿冥双手接了,一株接一株的吃。口齿皆香,腹内渐饱,赤鸿冥不由问少年:“这种植物所唤何名?” “叫做丹木,你吃的只是幼苗,它若再长五年,果实中会生出美玉。” “什么!”赤鸿冥霎时口僵手僵,顿感作孽,自责道:“我竟做了这等暴殄天物的事……” “玉又不能充饥,一块块就是堆破石头。让它们长成玉,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少年不以为然,想到什么说什么,顷刻转移话题:“你多大呀?” 赤鸿冥如实作答:“在下十七。” “我们同岁啊!”少年十分激动,手又揽上赤鸿冥肩头,却又忽然冷冷一笑:“你们还追啊!” 赤鸿冥疑惑,一头雾水。 少年却慢悠悠弯了臂膀,朝身后一指:“现形!” 赤鸿冥回头,见追捕他的恶人现身在二人身后。 少年忽拿开搭在赤鸿冥肩头的手,转身往前一挥,碧袖扬起一阵厉风:“撞在本君手上,叫你们完玩!” 赤鸿冥眼前绿光闪闪,再看时数名恶人已经全躺在了地上。赤鸿冥以为少年是将这些恶人击晕,但过了会见恶人们脸色开始发白,赤鸿冥便觉蹊跷,上前蹲下一探鼻息:死了。 他再探另外一名恶人,也死了。再探,亦死了……少年眼都不眨,将诸位恶人杀尽。 赤鸿冥觉得少年做得不对,当即质问他:“他们虽是恶人,但终是鲜活的性命,我们当将他们擒制,再徐徐劝其向善。怎可随意滥杀?” 谁料少年哈哈大笑。 “我从来不劝人向善。”少年嗤之以鼻:“因为我是比他们还恶的恶人。” “阁下是谁?”赤鸿冥旋即问。 少年已自称恶人,他却依旧脱口而出称其“阁下”——赤鸿冥恭谦知礼已成习惯,待友如此,待敌也改不过来。 少年勾一勾嘴角,双手重新背到身后:“我就是曲云关。” 赤鸿冥呆立原地,曲云关的名字他是听过的,那是…… 那是父亲叔伯口中邪yin不堪的云关君。 曲云关年纪轻轻,却大胆自封为云关君,荒yin无道,采尽天下娇花。传闻中曲云关还有个姐姐,真名不详,只知自封媚君,广蓄面首,yin欲与其弟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更有传闻,说这对姐弟不仅血血相融,私底下也肉肉相贴,做着败坏乱}伦之事。 赤鸿冥想到这,脚下迈步往后退离曲云关数步,起了告辞之意。 “曲云关——曲云关——”山间有数人大叫。 赤鸿冥低头一望,见那些人皆手持利器,他本能地就挡在曲云关身前:“小心!” 过会赤鸿冥才反应过来,邪君曲云关法术远在自己之上。 曲云关笑一声,挥手招来一片云:“走!” 赤鸿冥心想莫论曲云关人品如何,终是救命恩人,于是便任由曲云关携着,跃上云端。 白云飞在空中,两侧啸啸生风,赤鸿冥就问曲云关:“追你的那些人是谁?” 曲云关满不在意:“白招拒的一群侄子。” 白招拒也是五善之一,年纪比赤鸿冥的赤熛弩还要长,赤鸿冥素来以伯称之。这会听曲云关毫无尊重的直呼,赤鸿冥就对曲云关道:“白前辈素善,对谁都包容款待。你究竟是做了何等的恶事,竟惹恼他一路追杀?” “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曲云关忿忿不平:“是他幺侄女自己要同我欢}好,你情我愿的事,却说我强上了她!最烦天下五善,莫名定下一条又一条规矩,凭什么他们说是善就是善,是恶就是恶!” 赤鸿冥脸色沉了一下,终是忍住。 曲云关却继续数落:“想跟一个女人做欢乐事,于是就做了,有哪里不妥?有什么恶!哼,若我能打得过他们,定立马将这群甩不掉的尾巴统统杀光!” “曲兄,无论原因如何,你已同白姑娘行了男女之事,就理当娶她。”赤鸿冥好脾气,亦是一片好心,他关切曲云关道:“你若是心中有疚,惭愧难以开口。我出去替你向白前辈说一说,你再诚心赔罪,白前辈定会答应将白姑娘许配与你。” “哈哈哈哈哈!”曲云关在云上俯仰笑倒,仿佛听到了平生最忍俊不止的笑话。 风声便响,赤鸿冥和曲云关所乘白云后头又飘来数朵白云。 曲云关皱眉:“糟糕,笑得太大声,又把他们引来了。” 赤鸿冥回望身后追兵,却并为皱眉:“曲兄,男儿行正言直,敢作敢当,你这么逃命下去,并非解决的办法,还是……” “不要紧。”曲云关打断他:“这里离小华之山不远了,我们很快就不用逃了。 赤鸿冥和曲云关眼前忽现一道青光,比曲云关所发青光更绿,身法亦比他更迅速。这道青光越过二人头顶,向后去疾风般绕了一圈,身后追赶的层云全部定住。这青光再绕回来,化为一冥女子,落在赤鸿冥和曲云关所乘的同一片云头。 她立在二人面前,赤鸿冥近距离将她看清。 女子比赤鸿冥高,年岁应该也比他长一两岁。她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裙子,整齐干净,头发也干净的梳在脑后,肌}肤比周遭的云更柔更白,两眉浅而长,目不斜眸不歪,眸光清澈,毫无浑浊之气。 女子稍稍低头,打量赤鸿冥。她虽是俯瞰,但神色中并无傲慢,赤鸿冥不禁恍然,觉着他和她仿若平视。 赤鸿冥“平视”女子,只觉她修长玉立,衬一身绿裙,犹如不偏不倚一棵青竹,出类拔萃。 她真的很出类拔萃,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清雅。赤鸿冥有不少姊妹,也都遵家教呈清雅态,但她们的清雅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刻意为之,不如这女子,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发散。 女子转过身去,降云欲落地。 “你们随我来。”女子的声音平缓清柔,毫无娇媚之音,反倒带了隐隐的英气。赤鸿冥听在耳中,气爽神怡,觉得比刚才在崇吾山峰顶看得的景致还要开阔。 赤鸿冥不由自主就跟着女子走,瞧她背影,又觉女子傲而不慢,贵而不庸,总之,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女子和赤鸿冥,曲云关一同落地, “终于到小华之山了哇!”曲云关拍掌展颜:“姐姐,你刚才杀得好啊!” 姐姐? 赤鸿冥心一紧:曲云关的姐姐,莫非她便是那媚君? 又想:杀得好? 她刚才施法,原来不是定住白前辈的那些子侄,而是将他们都杀了么? 赤鸿冥莫名觉得胸闷。 又听歌声曲乐响起,声声撩}人,尽是靡靡之音。赤鸿冥抬头再望,见整座山头都红纱招摇,飘散着浓烈的熏香,三人周围忽然间出现了数百名俊朗的青年男子,皆赤膊只在腰下围了半截白袍,露出他们或古铜或白}皙的精壮上身。 中央有十六名男子,合抬一顶敞篷大床,只在四周半遮半掩挂一层红纱,将床上的白玉水蛇靠壁隐约展露。 媚君一跃而起,身子一旋,已半倚半靠在大床}上。她面朝着曲云关和赤鸿冥,一手撑着头,令一只手的食指勾勾,轻松就隔空挑起床外跪着的男侍手捧的衣裳。媚君再手一挥,转瞬之间就换了衣服,绿裙褪去换红裙。 媚君手法极快,换时赤鸿冥只瞅见了她一双修长的腿,交叉勾缠,一如她身后靠壁的白玉水蛇,却比白玉更为凝}脂嫩}滑。 赤鸿冥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媚君已经换完衣裳,着一袭赤红锦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双肩,甚至大半丰丘若隐若现。她下半截身躯则捂得有些严实,玉}腿不现,只露出脚踝以下一双小脚,纤细雪白,堪堪不过赤鸿冥三分之二个掌心。 媚君动了动身子,大}腿}根部忽现忽遮,转瞬即逝。 赤鸿冥喉头一哽,垂眸看地。 “君家——”百余青年男子齐齐跪下,恭谨地向媚君匍匐,一时男性特有的好听的磁性嗓音起伏不断,响彻山谷:“君家——君家——” “阿弟,你上个月给我做的这条裙子寡淡,真不爱穿!” 赤鸿冥听到媚君的声音,他抬头,刚好望见媚君将换下的那身水绿裙子往曲云关脸上掷来,轻飘飘遮上曲云关脸庞。曲云关先耸鼻吸了吸香味,这才将裙子从自己脸上拿下来,笑嘻嘻擒在手中。 赤鸿冥眼神变味,很快偏过头去。 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惋惜。 曲云关却察觉不出异样,一手拿着裙子,一手抓着赤鸿冥的胳膊:“姐姐,这是我朋友鸿冥!” 曲云关拖着赤鸿冥靠近大床,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媚君,长我两岁。你跟我是兄弟,可以直接也唤她姐姐,或者叫媚姐也行!” “鸿冥,幸会。”媚君望向赤鸿冥,盈盈含笑。 赤鸿冥听她首次开口唤他,忽然她的声音突然就变了,变得丝丝袅袅。赤鸿冥楞盯了媚君数秒,心头一动。 因为从未有过,所以赤冥鸿也说不上这一动是什么感觉。 媚君旁边的曲云关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心地告诉她:“姐姐,巧得很,鸿冥跟我可是同岁年纪!”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又往床头一坐,搂上媚君道:“姐姐若还是喜欢赤色,我就改日给你再做条赤色纱裙,显腰身的……” 赤鸿冥听着曲云关的话,目光不自觉向媚君腰肢移去,见曲云关的手刚好绕在她腰间,五指掐在肉里。 赤鸿冥稍稍颔首,随众人称呼,疏远而礼貌地地唤了媚君一声:“君家。” 媚君轻轻笑了一声,吐气如兰:“好。那鸿冥你便同云关先歇息吧,他们暂时不敢再追来。” 媚君藕臂抬起,十六名男子起轿。她吩咐还在跪着的诸侍,声色稍厉:“鸿冥是贵客,你们要好生款待,严禁怠慢。” “是。”赤鸿冥身边又响起此起彼伏的男声。 媚君说完便起轿走远,赤鸿冥注视着背影,望不见媚君,只瞧见挡住她的水蛇白壁越来越远。赤鸿冥感觉到身侧的曲云关在看他,赤鸿冥就侧过头,与曲云关目光相对。 曲云关眸中一片清明:“我跟你也走了一路了,知道你是个耿直的人。你若信我,就莫要信外头的传言,我虽私情不断,但对姐姐却无半点私情,姐姐对我亦只是疼爱。”曲云关转过头去,望向媚君方才离去的地方:“你若是我的朋友,就须同我一般敬重我姐姐。若敢看低看轻她,朋友不再做,你也会跟刚才追你的那些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我奋起熬夜,多码了一章,存稿箱定的明天晚上十点。你们看,周末也有文看了XD 代价就是我另外一本文沦为周更,话说推一下,上厕所的时候很适合看,如果你们不介意它只有三章并且目前周更的话...... 戳我的丰丘→→→→→→ 47爱恨情仇命里去(三) 赤鸿冥跟随曲云关一路,还是首次见曲云关露出这种严肃的表情,便知曲云关这一番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赤鸿冥低且干脆地应了曲云关一声:“好。” “哈——”曲云关笑起来,又恢复了轻松。他勾起赤鸿冥的肩头,同赤鸿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曲云关和赤鸿冥虽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但聊起来,除了女}色,其它不少兴趣都相似。两两投机,直聊到夕阳渐落,暮色逐起,两人才相互道别。 赤鸿冥辞别曲云关,他也不喜欢有人跟着,就好言辞退了侍男,自己一个人在小华之山走走停停。 赤鸿冥有路就拾级而上,无路就攀壁而行,忽到一处,花簇掩映,草木疏秀,露出半个洞口。他分草拨花,进入洞中,见洞内两壁均挂有数颗夜明珠,等距排成两排,将沿路照得跟洞外一样亮。 赤鸿冥走到一半,被一名手持长戟的男侍拦了下来。这名男侍高过赤鸿冥两个头颅,赤鸿冥视线正好对着他精光的上身。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君家禁地?”男侍低着下巴睥睨赤鸿冥,轻哼数声告诫他:“宫中等级森严,不是人人皆可接近君家。你们这些新来的男侍最令人生厌,天天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妄想着擅闯禁地趴床,就能成功自荐枕席?” 赤鸿冥听楞,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男侍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有另外一名男侍从洞内更深出匆匆跑过来,呵斥道:“欢喜天一,休得无礼!你眼前人不是君家的侍仆,他是云关君的朋友,君家的贵客。” 手持长戟的男侍闻言惶恐,立马向赤鸿冥单膝跪下:“贵客恕罪,一不知实情,多有冒犯。” 赤鸿冥伸出双手,扶守卫的男侍起来。赤鸿冥又望向赶过来的那第二名男侍,他有印象,这位男侍正是不久前媚君换裳,手捧红衣呈给她的那位侍从。 赤鸿冥盯他半响,问道:“这里是哪里?” 男侍便娓娓告诉赤鸿冥,这洞名唤欢喜天,是媚君的别洞之一,共有守卫男侍十二名,十二个时辰轮流换班。男侍们没有具体名字,只被呼为一至十二。方才拦住赤鸿冥的男侍,便正是“一”。 赤鸿冥听完,又是半响沉默,再问:“‘别洞’是什么意思?” 男侍神色怪异地笑笑,不再向赤鸿冥解答:“贵客莫要多问,还是赶紧离开欢喜天,回去歇息吧!” 赤鸿冥再次沉默,过会缓缓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一路身板笔直,脚步不紧不慢,也不回头。 之后数天,赤鸿冥都住在媚君的小华之山,但不曾再见得媚君的面。大多数时间,赤鸿冥都是同曲云关聊天,他同曲云关相处久了,发现除了善恶有别,其实两人意气颇为相投。 某日黄昏,赤鸿冥又一人无意识地逛到了欢喜天。 正值五,六换班,两人又双双被七叫去,赤鸿冥远远瞧见五六同七一道离洞,他就再次走进了欢喜天。 赤鸿冥知道这样不对,但他的双脚就是不快不慢往深处走。 走到最顶端无路了,只有一面石墙,瞧着似乎与另三侧石壁颜色上有些差别,似乎并非天然,而是人工所造。赤鸿冥瞥见石墙上有几个小孔,比他人高,他踮起了脚,才能透孔望里看。 里面是洞中之洞,媚君与三名男侍同躺在一张软云床榻上。她身无它物,只披了一件红纱,胸襟全敞,上下风光尽露。而三名男侍则白袍尽褪,分左、右、下的趴着,三双}唇皆吻在媚君的身子上。两名男侍分别抚}吮媚君左右丰丘,另一名男侍则趴在下面,卖力地舔}舐媚君的密处。 趴在下面的男侍伺候了会,抬起头望向媚君,半讨好半委屈地说:“君家好久不曾来我们的别洞了。” 赤鸿冥在洞外瞧见男侍的唇角尚挂着晶莹的水露,令他甚觉刺目。 媚君本是闭着双眼,听到男侍说话,她任另两人继续动作,只缓缓睁开双眼,清明平静:“本君不是前不久才来过吗?” 下首的男侍一勾嘴角,依旧跪着,却直起身子。他不再舔她,而是将自己下部的利器缓缓推入,口中唤道:“君家——” 媚君左边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她重新闭起眼睛,放任三名男侍一动二吻,渐渐四人都发出了断续之声,哼哼哈哈,只是语气,不是字句。 赤鸿冥想了一会:洞中四人,莫不是在行那……男女之事? 赤鸿冥家教森严,他以前对于“男女之事”,其实只知“男女之事”这四个字罢了。 这会自悟,禁不住怔忪。 赤鸿冥紧盯媚君,她紧闭着双眼,看不见她眼中的神色,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痛苦又美妙,令赤鸿冥目不能移。他又往下在望,看媚君的四肢、丰丘、圆}臀,看她底下的男侍满头大汗,让媚君喊叫着同他一动运动。赤鸿冥越看越茫然:自己没有这几名男侍高,没有这些男侍俊朗,他甚至一点也不懂男女之事,不能带给她欢愉…… 赤鸿冥为人不卑不亢,这会却首次妄自菲薄,而且还菲薄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立场,倏地痛心疾首。 赤鸿冥再低头,自己底下还在坚硬如铁,胸口除了痛,又添了一道憋闷。 他不再窥视洞内,快步离开了欢喜天,再往上登山。他一口气走到了峰顶,才发现自己因为步子太疾,已累得满头大汗。 远处夕阳西下,半边落日已低于峰头,一圈一圈散发着淡淡昏黄昏红的光。 赤鸿冥猛地欲拔背后重剑,衬余晖,在此峰头挥舞练习一番。 却发现宝剑还是太长,他个子太小,那总只能抽出的半截青锋,是他斩不断的烦恼丝。 赤鸿冥在峰顶再次持剑失败,却不知媚君在山腰欢喜天里勃然大怒。 三名男侍中有一名男侍做到忘形,不慎将自己的利器沾上了媚君的双唇。她愤然跃起,起手一掌,将那放肆的男侍头颅拍个粉碎。 小华之山上男侍八千,层层筛选只有二十八人可以侍君。但媚君又有严令,欢}好之时,二十八人皆不得将利器触及她的唇,若有犯者,死罪不必陈情。 媚君历来认为欢}好是莫大乐事,可令她神满身娱,但不知为何,却厌恶他们的利器触及她的唇齿,只觉浑浊作呕。 “君家饶命。” “君家饶命。” 另外两名男侍当即下床,齐跪在地上,俯首磕头。 媚君却手一旋披好衣衫,拂袖欲去,她左侧跪着的男侍顷刻间扯住她的衣角:“君家饶命!”男侍叫喊道,苦苦央求媚君:“君家,君家!三弟一时忘形,擅越规矩,冒犯君家,死罪是他应得。只是,只是君家莫要……莫要因为三弟,弃我和大哥而去!” 媚君踢了男侍一脚,将他远远踢开,冷声道:“这欢喜天废了,本君不会再来。” 媚君后也不回的离去。出洞后她心头仍感烦闷,询问曲云关身在何处,结果男侍们却报说云关君去山的阴面采浮玉去了。弟弟不在,无人能够解忧,媚君瞧见夕阳正落,晚霞漫天,便命人在山底架起画纸,她要描摹下这一幅美景,兴许能够开怀。 玉树一般好看的两名男侍伺在媚君身侧,替她研磨染料,媚君却越看越不顺眼,一声恼怒呵斥,将两男全部屏退。 媚君画着画着,心情逐渐好转,忽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心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男侍又来破坏心情。她冷厉转身:“又是哪个……” 媚君呵斥急止,发现来者竟是赤鸿冥。 媚君只知他名不知他姓,以为“鸿冥”就是全名,便消了怒气,尊重地说了一句:“鸿冥,原来是你。” 这一句听在赤鸿冥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刚压下去的烦恼丝又蔓长开来,忆起不久前洞中天地,渐渐双颊薄红。 媚君见鸿冥浅红面颊,似有薄怒,以为他是恼怒她方才转身时态度不佳,将他当做了那群男侍下人。媚君欲缓和气氛,就随口笑他:“你怎地脸生了红?”她说了执笔蘸取鸿冥颊上红晕,于画纸上画了一株三月桃花,开在夕阳前,绮艳逼人。 赤鸿冥颊色禁不住更红,由浅转深,从耳根从到鼻翼。媚君心想他怎么还不消气,她便弃笔,直接用指尖触及赤鸿冥脸颊,再取他颊上红艳之色,变作一条艳丽的石榴裙。 媚君用纤细凝白的指尖牵着裙带,将石榴裙缓缓系于腰间。 姿态动作已经勾到不行,她却偏偏还要更进一步,歪头问他,眼媚唇娆:“好看吗?” 赤鸿冥哪里答得上话,痴听媚君自说自话:“本君真是爱煞了这一色正红。” 媚君自己说了半天,瞧着赤鸿冥怎么还涨红着面皮,都快要红到发紫。她思忖半刻,恍然大悟。 媚君就解下石榴裙,手一攥捏个无影无踪,她又再用手背在画纸上一抹,将那株桃花抹去。做完这一切后,媚君对赤鸿冥道:“鸿冥,方才本君以为你气恼本君的怠慢,故才说出那些缓和的话语。本君对你并无轻薄之意。你放心,你是我弟弟的朋友,便亦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将你当做山中的那些男侍看待。” 媚君的话说得十分正经,赤鸿冥再将媚君的话同昔日曲云关告诫他的话一联系,不由骤然对她生起敬意,却又情不自禁有丝丝失望。 敬意五分,失望五分,五五平齐。 媚君正对赤鸿冥说着话,天空上忽然飞来一只火红的巨鸟,背部大得可以乘人。 “这是我在山中养的飞禽赤鸟,它们恼怒起来,长啄里会喷出熊熊的火。但是平日里骑了它上天,不用纵云也能遨游。”媚君说着将指含入口中唤了一声,空中的赤鸟应声而下。 赤鸿冥注视着媚君含着纤指的双唇,过会赤鸟都在他头顶上盘旋了,他才发现。 赤鸟着陆,媚君率先骑了上去。赤鸿冥就走近,欲也登上这只赤鸟,坐在媚君身后,与她共乘一只。 赤鸿冥只是随心而动,并未考虑到有何不妥,但是媚君却出手拦他:“我再唤一只下来。” 赤鸿冥心中一痛,揪心的感觉超过了方才窥看欢喜天时的痛楚。 他点点头,正色道:“好。” 媚君就再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就有另外一只赤鸟飞来落下。待赤鸿冥乘上这只赤鸟,媚君就命令两鸟一道展翅,两人逐渐升上蓝天。 赤鸟飞得不高,又飞得十分平稳,赤鸿冥坐在鸟上,周遭连风都没有,安静得只听得见媚君的话语:“鸿冥,你瞧见没,底下那群长着犄角,像牛又却没有蹄子只有爪子的,那是我养的牛乍兽。你只要一摸它们,它们就会发出咕咕的声音。” 赤鸿冥低望,见是很可爱的半兽半牛,想象着他摸摸它们,耳边竟幻觉真有牛乍兽发出声音:“咕——咕——” 赤鸟跃过牛群,前面的石头上,椿木上,成片长了同一种植物,状若韭菜,却是乌黑色。 赤鸿冥就问媚君:“你种的什么?” 媚君笑着摇头:“不是我种的,这些是野生的草荔,你以后见着了,千万不要乱吃。” 赤鸿冥听罢,想了一会,一本正经地问:“它们五年后会长出美玉么?” 媚君忍不住笑了出来,转瞬间的咧嘴,赤鸿冥竟看见了她的酒窝,又看她眉目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媚君盈盈笑着说:“五年后长美玉的,那是崇吾之山上才有的丹木!我这小华之山,产的草荔长不出美玉,但可做药,服食它们可医心痛,不过不能多吃,最好不要吃。” 赤鸿冥又想了想,缓缓问媚君:“吃太多就会有毒么?” “毒到没有。”媚君摇头:“就是心上再难感痛。”她歪头直视赤鸿冥,眼中多了丝丝惶恐,眸光也格外清透:“你说,人心要失了知觉,那多可怕?” 赤鸿冥感觉透过媚君眸中的清泉,能直达到她心里。她发问时不知觉蹙起的眉,向下撇的唇,还有脚尖往上勾的一双赤足,她少见的惶恐令他生怜。 赤鸿冥温柔又坚定的答应:“嗯,好,我不乱吃。” 48爱恨情仇命里去(四) 媚君闻言对赤鸿冥嫣然一笑,赤鸿冥又添一道心结。 两人一路乘赤鸟遨游,最后飞到小华之山的阴面,阴面背阳,土中长出浮玉,朴拙却流光。媚君想起之前赤鸿冥傻傻的问话,就对他笑:“我的小华之山虽然没有丹木长美玉,但山阴特产浮玉,也很漂亮。” 媚君望见曲云关在地面上,就吹起哨子命两只赤鸟降落。 两只鸟挨着着陆的,媚君下鸟时不经意拉了赤鸿冥的手:“走,云关在前面,我们找他去!” 赤鸿冥面色无波,心中却辗转回味媚君刚才话中一个词——我们。 媚君随意松开了赤鸿冥的手,赤鸿冥心念动了一下,不言不语,只随在媚君身后向曲云关走去。 走了几步,赤鸿冥似有意无意迈大步子,从跟在媚君身后,变作与她平齐,并排同行。 曲云关瞧见媚君和赤鸿冥,挥着一块浮玉向二人招手:“姐姐,今年产的浮玉比往年都好啊!”曲云关施法,将手上浮玉均匀截成三块,又绕成三个圈,顷刻间做成三只玉镯,巧若天成,看不出任何连接的痕迹。 曲云关自带了一只玉镯在手上,又将另外两只玉镯分别递给媚君和赤鸿冥:“给,一人一只。” 媚君接了玉镯,立刻带在腕上。赤鸿冥却将玉镯攥在掌心,曲云关和媚君皆不懂他是何意。 其实赤鸿冥只是瞥见玉镯滑落媚君皓腕,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僵了。 曲云关哪里明白,睹赤鸿冥不带玉镯,就跟赤鸿冥开玩笑:“哈哈,鸿冥是个素雅的人,不爱带这些东西。” 曲云关就将玉镯从赤鸿冥掌中抢过来,改变作一只薄玉茶杯,质若瓷制,重新塞给赤鸿冥。 “不。”赤鸿冥说了一个字,他还不摇头,直直看着曲云关,目不斜视道:“曲兄,无论是镯是杯,我均很喜欢。” “呵——”一声轻笑,竟是在边上旁听的媚君发出。 但是待赤鸿冥缓缓扭过头,望着媚君的时候,媚君却已收敛了笑意。 赤鸿冥紧抿着唇,眸沉如潭,也没有什么表情。 “云关,你和鸿冥要不先待在这继续采浮玉,或者四处逛逛?”媚君忽然开口:“本君还有些事要办。” 曲云关当即就笑,说姐姐你去吧去吧,他揽过赤鸿冥肩头拍拍,示意媚君放心。 媚君骑上一只赤鸟,转眼飞走。 赤鸿冥注视蓝天,只是注视,并不出声,他的眸光平静,也看不出有什么波动。曲云关瞟瞟蓝天,又瞟瞟赤鸿冥的侧颜,打趣他:“盯着我姐姐这么看,莫不是已对她倾心?” 赤鸿冥收回自己眺望蓝天的目光,简略地告诉曲云关:“没有。” 曲云关一挑眉:“哦?” 赤鸿冥心在跳,但是面上却极为平静,他甚至能坦荡地直视曲云关的双眼:“没有,我很敬重君家。” 赤鸿冥说得这么诚恳,曲云关就信了,云关君叹一口气:“其实我和姐姐自封君家,还是姐姐的主意。” 赤鸿冥安静听着,过了良久,因为曲云关不再接着讲,赤鸿冥才不得不自己问出了口:“怎么说?” “唉,你是不知道我姐姐的真名。”曲云关摇摇头:“我姐姐小字音奴,但她讨厌这个名字,说女儿为何为奴,她偏偏要做君!” 赤鸿冥安静听着,心中缓缓默念:原来她叫音奴啊……曲音奴,娶音奴。 他心潮骤起,掀阵阵波涛。 但赤鸿冥面上依旧无波无澜,锁着曲云关的目光,等待着曲云关继续讲关于媚君的事情。 可是曲云关瞧着赤鸿冥一脸的严肃,却误以为赤鸿冥不喜欢听这些事情。曲云关再转念一想,也是,媚君的事情又和赤鸿冥无关,也难怪赤鸿冥不爱听。 曲云关就换了话题,跟赤鸿冥聊别的话题去了。 赤鸿冥也不追问,随着曲云关聊。 数天后曲云关送赤鸿冥回南荒,至此,曲云关同赤鸿冥联系不断,渐渐成为挚友。 一万零三十年后,世界早已不再混沌,善恶划出清晰的界限,恶者为妖为怪,善者则为仙为神。五善更是高居五方天帝之位,成为东方青帝灵感仰、南方赤帝赤熛弩、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玄帝汁光纪和中央黄帝含枢纽。 天界凡界,众生不可再直呼五帝姓名。 赤鸿冥已贵为赤帝长子,曲云关则由云关君变为云关妖君,但两人依旧交}好,私底下时常聚一聚,把酒闲谈。 这一日,赤鸿冥又和曲云关在两人初见的崇吾之山会面。 曲云关后到,他驾云着陆的时候,发现赤鸿冥已在峰顶等候多时了。 赤鸿冥甚至将桌椅和清茶全都布置好。 曲云关瞧见赤鸿冥今天这一身穿着,吃惊地上下打量他:“鸿冥,你今天怎么会穿红衣啊?我听说去年的五帝天宴,赤帝一脉全都着赤红色,独你不肯穿红,着一袭白衣,突兀的杵在那里。” 赤鸿冥淡淡地瞟了曲云关一眼:“这你都知道。” 曲云关嘿嘿笑了笑:“怎么突然肯穿红了?是不是你那天帝老爹逼你了?” 赤鸿冥轻描淡写回答两个字:“没有。” “你总是这么言简意赅。”曲云关嘴角勾笑,又忽瞧见地上有几株丹木高过脚腕,果实欲落,应该已经长了四年半。曲云关顿时玩性大发,弯腰就将丹木统统拔起,囫囵吃掉,就是不许它们生出美玉来。 赤鸿冥见状,开口欲责。 曲云关却已转了身子,面东遥望虫焉渊:“今日天气真是晴好,这虫焉渊全都能望清楚。”曲云关的目光越过虫焉渊,望向更远:“虫焉渊……再东走一百五十里,就是姐姐的小华之山了……” 赤鸿冥张开的双唇又闭上,静听曲云关说话。 “若是姐姐在,今日正好去找她庆生。”曲云关叹一口气:“鸿冥,你是不知道,今日是我姐姐的生辰。” 赤鸿冥站在曲云关身后,心道:他怎会不知?不然他今天这一身正红,是打算穿给谁看? 但赤鸿冥口中却不慌不忙地说:“原来君家是今日生辰。”他顿一顿,问曲云关:“君家……还没有回来么?” 媚君数百年前离开小华之山,周游天下。 “没有啊!”曲云关走到桌前坐下来,自倒壶中清茶喝了一口,叹气道:“姐姐这几百年可真是乐得逍遥,怕是要阅遍天下男色咯!”曲云关见赤鸿冥也过来坐下,就半恼半笑对赤鸿冥说:“你说,姐姐这会儿是倒在哪位郎君的怀中呢?竟欢喜得连我这个弟弟也忘了,生辰之日都不传个音讯回来。” 赤鸿冥不答,讳莫如深。 “啊欠!”曲云关打个喷嚏:“哈哈,你瞧,说不得姐姐的坏话,姐姐立马就骂我了!” “嗯。”赤冥鸿低沉应了一声,他自倒一杯茶,慢慢地酌,似乎对媚君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低头注视自己杯中的茶杯,正是万年前曲云关为他造的那只。赤鸿冥底座托得极稳,水面上一丝波纹也无,连茶叶都仿若静止,一下也不浮动。 赤鸿冥心中却沉沉浮浮,停不下来。 自那日小华之山分别,赤鸿冥一万零三十年不曾见得媚君,只能偶尔从曲云关或是旁人口中听得媚君消息,多多少少:她生辰几时,她喜好如何,她最近又遇着了什么事,开心或烦心…… 徒生牵挂啊! 赤鸿冥指尖辗转摩挲杯沿,心绪却不为旁人道。喝完了茶,他便将浮玉茶杯重新收入袖中。 数个时辰后,赤鸿冥和曲云关结束了这次会面,互相告辞,各自驾云归家。 而后又过一万年。 赤鸿冥在招摇之山上听诸臣向赤帝禀奏,言及西方白帝和云关邪君旧仇新怨一并算起,两派人马在西荒境内大战数月,从狐首之山一直打到牯牛之山。白帝修书另外四帝请求援助,现今北方玄帝、中央黄帝均已派天兵赶去西荒助白帝一臂之力,赤帝一脉看来也须赶快出兵。 赤鸿冥在殿前听得心急如焚:曲云关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声消息都不通给他! “父皇,儿臣以为勿须派遣天兵。”赤鸿冥面朝上首宝座上的赤帝单膝跪下,主动请缨:“儿臣独去即可将邪君捉拿。” 赤鸿冥却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正撞到赤帝心坎:五帝之中,势力最大的是白帝,其次便是赤帝,若这次白帝与云关邪君鏖战大伤元气,赤帝又保留实力…… 赤帝俯望底下跪着的长子,点头道:“嗯,吾儿所言极是,本帝料那邪君也没甚真本事,吾儿一人便能将他捉拿。”赤帝在宝座上发号施令,面色慈善却又不怒自威:“吾儿,白帝乃本帝挚友,你见白帝如见父,定要全力助他,且不可怠慢!” 赤鸿冥跪首:“儿臣遵旨——” 赤鸿冥领完了旨,赶回自己的堂庭之山取了重剑,急急离开南荒,往西荒赶。他刚入西荒境内,就听闻媚君也加入了战斗,现在战火已经烧到了小华之山,白帝和另外两帝联合,誓要取云关君和媚君的性命。 赤鸿冥更加着急,一颗心揪紧悬着,驾云加御风,唯愿脚下快些,再快些,快赶至小华之山…… 赤鸿冥云还在小华之山最高的峰头,云还没有停稳,就见着这样一副景象:三帝六双手,六只剑齐齐戳进曲云关的身体,六只剑里施了西北中三方法术,曲云关身体骤裂,撕碎成三块,从峰顶跌落下去,跌下山底,再从山底跌进无尽的深渊。 “曲兄!”赤鸿冥悲愤大吼一声,恨艳阳高照,乾坤朗朗,令他不得不将挚友的惨死清晰深刻目睹。 “云关!”赤鸿冥时隔两万多年又再次亲耳听到媚君的声音,她刚杀完其余天兵,从山下赶到山头,却只能见着弟弟惨死,不由勃然大怒。媚君也不适用兵器,赤手空拳就从三位天帝背后袭向三帝。 她愤起挥袖,竟将三帝扫下峰顶,坠下山崖。 媚君全力用尽,口中咳出数口鲜腥,将她的赤衣染得更加鲜红。媚君身子后倾,往地上仰去…… “君家!”赤鸿冥直接弃云掉了下去,他单膝跪落峰顶,脚不沾地飞至媚君身边,从后一把将她抱住。 赤鸿冥和媚君一同倒在地上,他跪着,她躺在她怀里。赤鸿冥搂着媚君,她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的身子令他心疼。 媚君右臂往前伸,纤细修长的五指伸到悬崖边,颤颤巍巍抓回来一把匕首。媚君一双惨白的唇张开,斜眼递眺赤鸿冥:“这是云关小时候未曾习法术时,我铸给他的一把防身匕首。他从来不离身的,除了死,他从来不离身……” 赤鸿冥不知不觉收臂,将媚君抱紧。 媚君却一把挣脱了赤鸿冥,似爬似跑跪至悬崖边缘,疯癫般朝着山底深渊大喊:“云关,云关——” 赤鸿冥赶紧扑过去将媚君抓住,怕她想不开掉下去,他怕得慌。 媚君被赤鸿冥桎梏在怀中,她挣扎,过会又放弃。 媚君痴痴躺在赤鸿冥怀中,眼神涣散茫然。少顷,她突然握着匕首失声痛哭:“云关粉身碎骨了!他的下场是这样惨,呵呵……”媚君由哭变笑,由轻笑变作放声大笑:“哈哈!我比云关云关更yin邪不堪,做的坏事更多,结地仇怨也更多。终有一天——”媚君咬牙,哀艳又狂傲,自咒自说:“我会同云关一样遭到报应,比他更万劫不复!” “不会的。”赤鸿冥脱口而出。 49爱恨情仇命里去(五) 赤鸿冥瞥见媚君耳上一对耳环,左耳戴了颗银珠,右耳却是一条闪着晶莹光芒的宝蓝小蛇,蜿蜒缠绕着整只耳骨。小蛇的尾巴从媚君耳垂上垂下,悬在空中摇呀摇。 赤鸿冥恍然错觉自己就是媚君右耳小蛇的尾巴,揪起来悬在空中,着不了天落不了地,不住地摇摇晃晃,既慌且乱。 该如何安慰她,该如何做,怎样是好…… 顷刻之间,媚君在赤鸿冥怀中哭晕过去。 崖下劲风忽起,分成三股往峰头涌来,赤鸿冥预感到是三位天帝正重新升至顶峰。赤鸿冥不是三位天帝的对手,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使用下下之策,抱着媚君御风逃走,离开了小华之山。 赤鸿冥本欲带媚君飞出西荒,飞回南荒,但他察觉到怀中佳人气息减弱,令他惴惴不安。于是赤鸿冥飞不到两百里,就急急降下风头,寻一处隐秘处,施了结界隔绝外界,给媚君治伤。 他忙碌了数个时辰,终于稳住媚君的伤势,令她气息渐渐恢复。 媚君在熟睡,却迟迟不肯醒来。 赤鸿冥凝望媚君睡颜,眼角泪痕隐隐,犹如戚戚一株梨花带雨,远比两万多年前的她更加动人。 赤鸿冥扭头,望一眼自己身后背的重剑。他抬手抓住剑柄,一把拽出。 干净利落,剑身被他全部拔出来。 是啊,他的个子已经长高,年纪和媚君一样,永驻在二十几岁,他的法术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可以一招就完全拔出重剑。 可是抽出了整截青锋,却为何依旧不能斩断心中的烦恼丝? 烦恼丝反倒越长越多,愈生愈长,一圈一圈蔓绕住赤鸿冥的心。 赤鸿冥守了一夜。 媚君醒来,第一句话却是:“你救我做什么?” 她哀伤得乱了心智,不管不顾地出口:“你救我做什么?莫不是想带我回南荒,日后你父赤出兵西荒,就必是受我挑拨。倘若败了,杀了我向白帝谢罪,不伤帝友间的和气。若是胜了,哈,胜了!胜了赤帝坐五方一统,污名骂名尽管给我全抗!”媚君红着眼睛,哀恨也艳丽,也动人:“赤鸿冥,你和你父亲一样,和五帝一样,好计谋啊!” 她歪头,朝他笑,笑得嘴角高高扬起:“鸿冥,你说本君是遂你们的愿好呢?还是不遂好?” 赤鸿冥任她讥讽,只沉眸锁着她的双眸,幽黑看不到底。 媚君挣脱赤鸿冥的怀抱,离他五六寸距离:“赤鸿冥,我弟弟已经死了,你怎么还不离去?莫要同我这妖女yin妇在一道,连累了你!” “曲兄乃我至交。”他终于低低开口,眸光深深望向她:“如今他已不在,我更当照顾好他的亲人。” 赤鸿冥直视着媚君,睫毛微微颤了颤:“我可,如姊般供奉君家。” 媚君闻言,凝视赤鸿冥良久,她眸中深意,连赤鸿冥也看不清。 许久,媚君说:“不必了。” 媚君以手撑地起身,旋即察觉到袖内沉沉。媚君往袖内一看,原是赤鸿冥将那把匕首在她袖囊内放好。媚君将匕首重新拿出来,掌心触及匕鞘,来回摩挲。她想起同曲云关一起成长的岁月,两个人在小华之山中采浮玉,追逐山中的月影,商议着自封在君…… 姐弟两的大多数时光都是在小华之山共度。 媚君就低头浅笑,盯着匕首说:“我想念我的小华之山,闲时可采草荔,采浮玉,开心的时候能骑上牛乍兽,还能乘赤鸟遨游……可惜,失了小华之山!” 如今她法术不及三帝高强,被追杀被驱逐,永远回不得小华之山,甚至要永远远离西荒。 赤鸿冥在下一秒接口:“我乘过。” 他的意思是说他乘过赤鸟。 赤鸿冥顿了顿,接着说:“我住的堂庭之山,有四季不会结冻断流的水玉溪,溪底的水玉永远生温。山中还有白猿,可通人语。还有一种金埮木树,能使人永葆精气神。站在树下练剑练功,永远都不会累。” 媚君不出声。 半响,赤鸿冥又添一句:“堂庭之山不远,还有南荒最著名的招摇之山,山中有桂子和金玉,峰峦又秀丽,女子们皆颇喜欢。” 媚君张口,滞了良久,似有犹豫。最终,她发出的是短促一声:“哦。” 接下来,两人互相沉默,似皆有所思。 “我打算去东荒外的海中谷。”还是媚君先开的口,打破了沉寂。她说:“谷中,我有几个朋友。” 赤鸿冥失望之心又刺一剑,极痛。但他却不将剑从心上拔出来,反倒要自将剑刃在心肉上慢慢地磨。 赤鸿冥淡然地对媚君说:“我送你一程。” 媚君垂头:“多谢。”她抬手一挥,容貌身形衣着全变,成为一名容貌普通的凡人:“路途遥远,恐有追兵。” 赤鸿冥点了点头,也变身易容。 媚君一瞧,在曲云关死后首次展颜:“哈,穿红衣呀!” 赤鸿冥变身后,身上的银色铠甲变成广袖赤衣。 媚君哀伤稍缓,对赤鸿冥说话的语气不觉放柔:“以防万一,一路上除了易容,名字也要改,你可以叫我音奴。” 赤鸿冥立刻想起这是媚君的真名,他一念甚喜。 媚君却转瞬后悔,白雪般的脸上生了灰暗。赤鸿冥又没问她一句,媚君却怕他猜出“音奴”是她真名,假装不在意地随口说:“本君乱想的名字,真是不好听。” 怎么会,很好听。赤鸿冥马上在心里接口。 但是他又顾忌媚君不喜“奴”字,这句话便没说出口,只向媚君展露一个善意的浅笑。 “走吧,东行。”媚君破掉赤鸿冥的结界,一双雪色赤足踏在地面,往东迈步。赤鸿冥的笑容戛然收敛,随她而行,跟在她身后。 几步后赤鸿冥赶上媚君,改作与她并肩。 之后,两人并肩同行十六日又五个时辰,寸步不离。 对赤鸿冥来说,这十余日真是美妙又痛楚,却又像上了瘾,希冀这样的日子不要结束,更够再久些。 十六日又五个时辰后,三帝追上媚君和赤鸿冥。 赤鸿冥一身正气,三位天帝并为认出他的真身,但媚君周身邪气萦绕,三位天帝一眼就将她真身认出。 三把世间最具神力的天剑刺向媚君一人,媚君左躲右闪,虽有赤鸿冥相助,数百个回合后仍是挡不住一剑。三帝将剑刺向媚君,说时迟那时快,赤鸿冥身子往前一挺,替媚君挡了这一招。 三把神剑,一齐刺穿赤鸿冥的胸膛。 下一秒三位天帝向三个方向扬剑,欲将赤鸿冥如曲云关那样撕裂。但赤鸿冥身体刚裂一缝,体内真气便全部散出,罡气金光刺目,三位天帝不得不以手遮目。 白帝、玄帝、黄帝齐诧:舍命相助妖女媚君的,竟是他们五方天庭中人。 白帝和玄帝,黄帝移开遮目的手掌,再抬眼,那人和媚君早已不见踪影。 媚君抱着赤鸿冥驾云狂奔,他胸膛上的窟窿不断往上往下涌血,赤血染遍媚君的双丘,双手,从她的腰间浸下去,一直染红她一双雪足。 赤鸿冥的真气亦源源外泄,罡气浩然,打在媚君的邪身上,令她犹挨万针齐扎。 她却始终不松手,不放下他。 媚君想着赤鸿冥是赤帝之子,就将他抱回南荒境内。媚君身邪,近不得堂庭之山,便找了一处干净的河谷将赤鸿冥放下。她起手欲布结界,赤鸿冥却抓了她的皓腕。 “我来。”赤鸿冥虚弱地说:“你布的结界邪气太重,他们一眼就会看穿。” 赤鸿冥布完结界,精气用完,变回原身。 一袭红衣还原白色,却依然鲜血浸透,还是红衣。 媚君望着赤鸿冥,朝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好,你真身没在他们面前现出来,我给你实在带来太多麻烦。”媚君将赤鸿冥染红的白衣褪至腰间,露出他厚实精壮的胸脯,媚君的双手抚上赤鸿冥胸透窟窿:“我来给你止血。” 她明明肌}肤冰冷,赤鸿冥却觉得她的手贴在他肤上,比堂庭之山溪底的水玉还要温暖,缓缓流向他的心。 他盼她这双手,永远不要移开。 但是媚君以法术堵住了窟窿,就将双手拿开。她偏过头去,不看赤鸿冥:“你好生……好生休息吧。” 媚君坐在赤鸿冥身旁,却不再替他进一步医治。 赤鸿冥心中浅笑:她叫他好生休息,可他体内真气全泄,血几乎流干了一半,伤也只是暂时堵住。犹如重伤之人,只是浅浅治了表皮,底下肌理骨肉全部重撞,一直坏到了根部,如何……如何是休息就休息得好。 赤鸿冥明白媚君这么说,是不愿出全力救治他。 赤鸿冥心上竟无一丝责怪她。 “我不是不想出全力救你。”媚君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像清泉,令赤鸿冥情不自禁想去汲饮。媚君说:“只是我习的是一身媚功,若是其他男子,我尚可对他们施救治之法,于你却不可以。” 赤鸿冥冷冷听完,少顷回味过来,他耳根一红,百感交集。 良久,赤鸿冥毫无起伏地说:“有什么不可以。” 赤鸿冥说完,结界内瞬间寂静,只听得见两人皆是均匀且绵长的呼吸。 赤鸿冥表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却怦怦乱撞到窒息。 惟愿她能听出来,这句话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惟愿她明白,这句话是邀欢,更是最初小华之山上的十七岁少年,迟来两万零三十年的表白。 “不可以。”媚君坚定地说:“本君虽然于男女之事上随意频多,并无多少顾虑。但行事唯一一条忌讳,却是不拆人姻缘。本君所交男子,须是孑孓孤身,若他已同其她女子定下姻缘,或是有夫之妇,无论如何,本君绝不会同他相欢。”媚君注望赤鸿冥,两眼清明:“本君听闻你同青帝次女已有婚约。” 媚君这么一说,赤鸿冥才想起来:三年前,赤帝携赤鸿冥去昆仑山仙宫,只言要事急办。结果赤鸿冥到达仙宫,黄姚池边,赤帝却向儿子介绍青帝灵感仰的次女灵凤,说是希望两帝联姻。 赤鸿冥当即婉拒,他匆匆离去。时近子夜,月色暗沉,池畔又有柳枝遮挡,赤鸿冥甚至连灵凤的容貌都不曾看清。 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后来三年,赤帝也向儿子或有意或无意再提了几次,赤鸿冥次次都未答应,赤帝便道不急,两家的婚事先搁置下来,等某一日赤鸿冥想清答应。 这件事赤鸿冥连对曲云关都不曾说起,从来不曾当面来往的媚君又是从何得知? 赤鸿冥的疑惑一闪而过,未极深想。他欲开口向媚君解释,但凝视了一会她的容颜,却手抚上自己胸前伤处,改口淡定道:“那我就这样死了吧。” 媚君闻言心中一恸,猛地过头来。 她对上他的眼眸,对上他的表情,他的眼眸越淡漠,他的表情越宁静,她越忍不住心潮翻波,隐秘的情绪全都从心底翻起,克制不住,流露出来。 媚君对上赤鸿冥淡长的两眉,深邃的眼窝,一字一句道:“我、救、你。” 她目光不移瞧着他俊朗和善的面,义正词严地说:“但你需答应我,你我这一场露水,绝不会半点影响到你同灵姑娘的感情。我救你,给你治伤,我同时亦能提升媚功,你我各取所需,不会有丝毫感情。” 赤鸿冥先是一痛,继而是诡计得逞的心花怒放。 他平淡地支吾一声,算是应好。 不露心思,不显波动。 作者有话要说:闪闪滴红星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姑娘的地雷,么么哒! 50爱恨情仇命里去(六) 媚君的眉眼跟赤鸿冥一样平静,她注视他漠然的面目良久,背过身去,她才暗自展露苦涩一笑。 媚君就保持背对赤鸿冥的姿态,自褪衣衫,又将他的长袍再拉下一点,显出利器。媚君自己缓缓坐了下去,将赤鸿冥的利器埋入她体内,温热地包裹住。 赤鸿冥倏然电光一闪,四肢僵直,脑中茫然。媚君寸寸包裹,令他寸寸欢心,寸寸痛苦,寸寸欢心与痛苦夹杂,犹如五指抓挠琉璃面,是世间最难熬的心痒。 过了许久,赤鸿冥恍恍惚惚半回过神,模糊地视线中,见着媚君光}滑的后背,如蜜般散发诱}人的光泽。她的身躯在自己如蛇般扭动,赤鸿冥从背后看见媚君青丝末梢的发尖,在她的肩胛骨上扫,又随着她的起伏勾到肩头上去,又混着她的香汗滑落下来,带一点湿漉滑到她的脊上。 她的脊髓沿着背有一条沟,隐约见骨,扭动起来却又觉够肉。赤鸿冥的目光顺这脊髓滑下来,滑到媚君曲线凹进去的腰肢,再往下,她的两瓣圆}臀}翘起,在他的腹上碾去推来,在他的心上缓缓地磨。赤鸿冥目锁媚君的臀升起又落下,隐隐约约的密处似唇,他看见他的利器在她里面进进出出头发。 赤鸿冥勃然胀至最大,春}色染满心境。 他躺着,却忍不住举起手,指尖去触她的肩胛骨,又从肩胛骨攀上肩头,仿佛翻山越岭,百难千险跋涉万年,他终于能站在天尽头的悬崖上。享酸风醋雨,俯首看底下汪洋翻波,一浪接一浪冲刷在半截崖上。 赤鸿冥的呼吸似这皱浪声,急促一下胜过一下。 最后浪高千丈淹没苍天,赤鸿冥低吼出来:“啊--” 媚君感受到他泻了,却怎么还戚哀低吼。她心一慌,忙转过头来,关切问道:“伤还是没有好吗?” 赤鸿冥对上媚君的明眸皓齿,他毫不犹豫抚上自己伤势已经缓解的胸口,点了点头:“嗯。” 媚君就转过身,正面对着赤鸿冥坐下,她一面动作一面观察赤鸿冥胸前伤口,提心吊胆,十分紧张。 赤鸿冥注视着媚君紧张的神色,心中暗爽,恨不得马上坐起来在她嘴上亲一口。但他心里这么想,身却不动,面上装作无波无澜的表情。 事实上赤鸿冥始终都是面无表情。 媚君又动了半个时辰,自己攀了数次高峰,赤鸿冥才在她体内第二次泻了。媚君喘着粗气,她胸前两团丰白随她呼吸抖动,起伏。 媚君累得倾了身子,想倒下来休息,但她又怕碰到赤鸿冥的伤口,便不得不用两肘撑地,悬空了身子,关切问他:“鸿冥,这趟下来,你好些了么?” 赤鸿冥眸光中没有一丝邪色,肃然道:“没有。” 媚君担忧地蹙眉:怎么还没好? 她甚至对自己的媚功产生了丝丝怀疑。 媚君就再动,升降进出了几下,她忽地恍然大悟:“啊哈,你骗我!”媚君俯身狠狠咬了一口赤鸿冥的耳垂:“你这坏透了的小崽子!” 赤鸿冥五官神色不变,依旧毫无情绪。但他心里却暗自回答媚君:嗯,他是小崽子,他是坏透了。他坏得下面如锯如铁,要磨得她再流多点水,要捅得她哭爹喊娘,叫出大声响亮声,央求他再坏一点,下下务必透穿她。 如果不透穿,怎么能称得上是坏透呢? 赤鸿冥心底想至荤透,面上却不言不语,他僵了良久,只化唇角一丝坏坏的浅笑。 “哼!”媚君斜眼朝赤鸿冥哼哼一声,眉梢露恼色,双颊因为怒气而更加红润动人。赤鸿冥瞧她嗔态,心道反正已经被揭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坐起来就朝着她的唇上吻了上去。 果断、精准、迅速地封住了她的双唇。 赤鸿冥一个翻身,自己将身上那几寸衣袍麻利地扒拉干净。改下为上,压着媚君就拼命要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行男女}之事,前两次都是媚君占据主动,这会赤鸿冥翻身做主人,瞬间忘形。他虽然青涩却极其凶猛,不会什么花样,就一下一下捅至最深。赤鸿冥的利器没有章法的横冲直撞,唇也本能地底下来,囫囵地乱咬她的脖子,锁骨,丰丘,他尤其喜她一对樱核,捉住了,掐掐撕撕,又扯扯拨波。疼得连媚君这般百战,也渐渐受不住赤鸿冥的进攻,只恐她底下的水这一会要全部被他诱得流干。 “你、你轻点。”媚君断断续续地说,起手在赤鸿冥不断撅起伏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训道:“你就不能轻点,弄疼了我!” 赤鸿冥一听心疼,宠溺地在媚君面颊上连着三吻。他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环抱着媚君柔声说:“你要是还疼就同我说,我再放轻些。” 赤鸿冥不敢再重,每一下都是慢慢地推磨,也不顶到深处。这下可逐渐苦了媚君,她只觉身心皆吊着慌,又虚又痒。 媚君红烫了脸颊:“鸿冥,你稍微快一点,深一点。” 赤鸿冥点点头,就开始加快速度,将壮长利器抵至最深。 媚君就渐渐眼色迷离,慢慢配合起赤鸿冥的动作,唇含糊叫喊出声响,底下流出更多的水来。 赤鸿冥目睹着媚君的变化,他心底笑开了花。赤鸿冥喘着粗气,一声一声的吸气吸气,是他心里连接不断却又不敢说出来的荤}话:暗问她爽不爽,暗问他大不大? 他的亲亲曲音奴,若是爽了大了,他可不可以再稍微放狠一点,放重一点? …… 赤鸿冥又泻第三次,却仍不觉尽兴。他起手将媚君翻过来,背对着他,兴奋吼道:“再来!” “哈哈哈——”媚君以手掩口,妖娆笑了起来。听得赤鸿冥心潮激}荡,再也抑止不住。他俯身就凑上媚君手背一吻,再扒开她的手背,吻她的唇,唇沿,唇角,细细密密,不放过任何一处位置。 媚君笑盈盈趴下来,扬起下面,自己探手扒开,邀赤鸿冥进入。 赤鸿冥挺器进入,窄}紧}湿}暖,令他一声长嘶。这会他不仅能看见她的背,还能瞧见她隐隐约约晃动的双丘,团团白白,他忍不住就猛地握住,抓紧。 “鸿冥!”媚君回眸,冲赤鸿冥蹁跹一笑,他终于能在与她融合的姿势里,贪心得将她的身前、身后、面目,三者同时看清。 赤鸿冥情不自禁出口:“音奴——” 媚君表情僵了一下,旋即包容下来,只饱含满腔的柔情如水,低低缠}绵唤他:“鸿冥……鸿冥……” 这一声唤,媚君眼眸中脉脉情意终在难掩,粼粼映入赤鸿冥目光中。赤鸿冥在媚君眼眸里看见他自己的倒影,心神完全沦陷。 他只肯定,她是天上天下仅此唯一的绝色,是他过去现在将来心头的挚爱。 赤鸿冥满身满心爱意不够表达,只能将全部的晶莹再次呈奉给媚君,方才能稍稍缓解。 泻完之后,赤鸿冥在媚君体内缱绻不肯离开,还是媚君喊着“你出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拔了出来。 下一秒赤鸿冥又成石化,仿若堂庭之山一般屹立,纹丝不动——因为媚君吻上了他的利器。 她含着他,将他利器上他和她的晶莹尽数舔}拭,吞下。 赤鸿冥强健的心脏骤然停滞,跟媚君在一起,他的心一般都是剧跳,却从来没有此刻般跳得厉害。 咚咚咚咚咚,真的再不能再快了。 愿,此刻永驻。愿,地久天长。 赤鸿冥下定决心,向媚君求娶,请求她做他的妻。 但赤鸿冥是个严谨的人,他觉着求亲这么郑重的事,须斟酌词句,呈给她最深沉的誓言,方能表达他一颗爱了她万年的心。赤鸿冥就逐字逐句的想,他不是个有趣的人,却甚至在预言的誓词里,加了“娶”与“曲”音奴的双关,盼她能更添开怀。似三月桃花,于阳光一照,更展红艳。 赤鸿冥面上无笑,心里却自己回味自己的誓言,偷笑,暗喜。 只是他闷在心中不发,媚君见他一直板着脸不说话,她便心念想差。 误解之下,媚君一颗心逐渐冷却,就直接说:“既然露水已毕,你的伤势得到救治,我也提升了自己的功力。我们两厢俱清,还好没有拖泥带水,产生感情……”媚君偏了脑袋,朝赤鸿冥眉开眼笑:“今后我避身东荒海谷寻}欢,你同灵姑娘恩爱百年。”媚君敛笑严肃起神色,她言之凿凿,似是万幸:“还好、还好,你我未因一场露水生出孽情,终能理智地当做一场双}修。过后既忘,今后理当不见,若是不可避免碰面,见面当如陌生吧!” 她温和若兰的气息吹在赤鸿冥脸上,令他只觉扑面打来九重寒天上的冰棱。 赤鸿冥以为媚君心口如一,他就应承道:“好。” 赤鸿冥面不改色送媚君去东荒,目送她乘船远去,挥手同她道别,誓约再不相见。 媚君的扁舟消失在茫茫大海中,赤鸿冥回头转身,他没有直接回堂庭之山,而是转到去了西荒的小华之山。小华之山已为白帝占位己有,见着赤鸿冥来,夹道欢迎。赤鸿冥明面上道是父帝所托,来向白帝问好,私下却趁人不备,采了刚刚好三百六十五株野荔。 他将采摘的野荔全部带回堂庭之山,每天吃一株,勉强能止心痛。 一年刚好吃完,赤鸿冥就去小华之山再采一年份的野荔回来。 年年如此往复,形成习惯。 又过了数万年,赤熛弩将赤帝之位传给赤鸿冥,赤鸿冥一朝即位,成为天上地下,处在最高处的那五尊之一。 又因为赤鸿冥平时无甚杂念,只专心修行,五帝之中,赤帝的法术逐渐变得最为高强。 站在两界顶处俯瞰,高处不胜寒,倍觉孤寂。 五帝管辖两界,定下越来越多的条条框框,对善恶都有了清晰严格的赏罚。五帝在东方青帝灵麟的拍月之山上,造下辨明石,能观一切过去事,明辨是非。 于是五帝便开始习惯在拍月之山上公审作恶多端妖怪,以辨明石观妖怪过去事,观他们是否真的作恶,不庇私,不妄断。 以明石辨是非,判赏罚,极为公正。 五帝因此威望更为尊崇,两界众生,无有不服。 这一年春天,五帝又要公审一妖,却不打算在拍月之山上判罚,改移至赤帝的堂庭之山上。 赤鸿冥闭关修行数月,出来的时候就望见众天兵正往山上搬运辨明石,众口皆呼“小心”,“小心”。 “这是怎么了?”赤鸿冥寻问天兵。 天兵们赶紧放下辨明石,向赤帝恭谨齐禀:此次公审的妖女,天界诸仙中谣传她同青帝有情,诸帝恐青帝徇私,又恐辨明时在拍月之山现出一切,青帝的面子彻底失却。 诸帝想到赤帝最为公正,做人又克己少欲,挑不出任何毛病。诸帝就毫不犹豫命人将辨明石搬至赤鸿冥的堂庭之山。 赤鸿冥听罢颔首:原来是青帝灵麟的事啊……万年前他屡拒灵凤,竟弄得灵凤执念想不开,咒誓此生非赤鸿冥不嫁,要永远等到他回头。 灵麟痛恨赤鸿冥耽误了他妹妹万年,而且还将继续耽误下去,因此东方不予南方交好。五帝之中,以青帝与赤帝最不亲近。 于是赤鸿冥听说是灵麟的私情,就点头说了一声:“嗯。” 他默许天兵将辨明石抬上堂庭峰顶,也未将此事多放在心上。 赤鸿冥闭关再次小修了两月,直到公审前的前一天,他才出关来。 其实审不审他都不甚在意,只是想着毕竟在堂庭山上,他做东家,好歹要出来稳下大局。 明日清晨公审,今夜赤帝宫中却来了一位贵客,白帝白琰隐私下来寻他。 因为年年去小华之山摘野荔,赤鸿冥和白琰隐交情还算不错,就问他:“白贤侄何事来寻?” 白琰隐是前任白帝白招拒的孙子,他闻得赤鸿冥询问,尴尬一笑,犹豫半响,方才吞吞吐吐道出自己与明日公审的妖女有染。 赤鸿冥听到“有染”二字,想了一会才问白琰隐:“可是行过男女}之事了?” 白琰隐再尴尬地笑笑,羞愧地点了一下头。由于赤鸿冥板着脸太过严肃,白琰隐为了缓解气氛,就打趣他:“赤叔,小侄不像你啊,于男女之情上真正无欲无求。还望赤叔体谅,无论如何要救小侄这一遭。”白琰隐暗了神色,似有担心,却又不太担心:“辨明石能显一切过去事,小侄怕它显出我与那妖女赤身相}欢的场景,实在太过没有面子。” 赤鸿冥没大听进去白琰隐后半截话,他只想着白琰隐前半截话,说他于男女之情上无欲无求。 赤鸿冥想来想去,讳莫如深。他低头瞧水玉溪的溪水流进庭前,缓缓将山中的落花也带了进来。桃花瓣遇水打湿,如她的美人桃花面,却远不及她动人。心中想起了谁?想了千年万年,只是求不得。 这一条水玉溪他万年前就曾邀她同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联想到媚君,赤冥鸿心情飘忽。再一想白琰隐这小子他瞧着长大的,如今也学会了动情。 还是跟灵麒抢同一个女人。 赤鸿冥善意一笑,拍了拍白琰隐的肩头,朗声问道:“是怎样魅力十足的妖女哦,竟能让我们琰隐念念不忘,私底下找你赤叔来说情?” 赤鸿冥向来苛责严厉,难得好心情开一个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没有留言,我深刻反省了下自己的错误,决定双更。 跪求留言。 51爱恨情仇命里去(仇七) “赤叔,莫要打趣我——”白琰隐羞得脸上讪红,低低叹了好几口气:“唉,说来那妖女与我白家,还颇有一段渊源。早年她弟弟云关邪君,还勾}诱过我姑姑的身子。唉,没想到数万年后,我也着了曲家人的道……赤、赤叔你这是怎么了?” 白琰隐发现赤鸿冥目光不移盯着他,两只眼眸幽深得令白琰隐害怕。 白帝脚下竟本能地后退数步。 “媚君?”赤鸿冥只轻轻问了两个字。 白琰隐以为赤鸿冥是厌恶媚君的荒yin——众所周知,赤鸿冥活了几万年,仍还是童子之身。他连同青帝次妹的姻缘都不要,怕是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克己禁欲的男人。 白琰隐既惧且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单膝跪下求赤鸿冥道:“还望赤叔明日能对她手下留情。” 赤鸿冥心中旋即接口:留情啊,怎么不留情?他所有的情,一直都在全部留给她。 但是赤鸿冥面上不说,不见表情。 白琰隐依旧跪着,埋头继续说:“辨明石若显男女之}事,不显心中真爱。小侄已经下定决心,若明日真要到面面相觑的地步,倘若我是她心头之爱,二话不说小侄当即带她私}奔到天涯海角,无怨无悔。若小侄不是她心中真爱,我定当痛改前非,随众人公判媚君,绝不容情。” 辨明石观一切过去事,若公审女子yin乱之事,则将浮现所有与她交过媾的男人和场面,除了她心头所爱。 “嗯。”赤鸿冥含糊一句,似是而非。他似乎将白琰隐的话也听得似是而非,一半听进去,一半听完就直接从耳中冒了出来。 “倘若明日小侄带她私奔,还望赤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开堂庭山下山的道路。”白琰隐果决道。 赤鸿冥的指尖在袖内屈起,沉缓应承:“好。” 白琰隐便露喜色,再三道了感谢,匆匆离去赤宫。赤鸿冥则暗下堂庭之山,在山底锁妖洞前徘徊——锁妖洞是用来关押重罪妖怪的牢笼,洞口有五帝分别施予的结界,只有五帝全都准许释放妖犯,妖犯才能从洞中出来。 赤鸿冥翻来覆去地想他与媚君再不见面的约定,想了半个多时辰,最终鼓起勇气进洞去。 洞中隧道深远,赤鸿冥却一眼就望见了媚君的背影。他的脚下一步一步往洞中深处走,心中一分一分坚定自己的念头:若她想逃,他就拼尽全力硬破其他四帝法术,带她出洞。弃了南荒,随她天涯海角而去。 赤鸿冥走至媚君近前,喉头哽咽片刻,刚要开口。媚君突然转过身来,用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赤鸿冥,问他:“你是谁?” 媚君继而释然而笑:“呵呵,本君想来,能随意进出此洞的不过五个,那么请问……殿下是哪一方的天帝呢?” 赤鸿冥听到媚君转头问他是谁的时候,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就骤死。媚君接下来那番话娓娓讲出,赤鸿冥寒意自两足生起,冰凉凉蔓延全身,周遭一片沉寂。 他回想两人最后一次道别,是约好过“露水过后既忘,今后见面当如陌生”。嗯,媚君履行了约定,他不怨不怒媚君,因为违约的是他。 赤鸿冥认为错在自身,所以他没有出口质问媚君,只平静答道:“吾是赤帝。” 媚君就将身子后倾,半倚半靠着墙壁,指尖轻抚耳根,袖子领口齐齐滑下,半露雪白春}光:“赤帝殿下半夜赏光,是找本君有什么事要办么?” 媚君说着还摩挲起双}腿,似有意无意滑落纱裙,让赤鸿冥隐约瞧见她裙内再未着任何亵}裤。 她朝赤鸿冥飞眺媚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放浪:“本君还未和殿下试过,猜不着殿下能一夜几次,还真是……有点期待呢,呵呵!” 赤鸿冥冷漠而简短的回答:“无事。” 他说完转身,冉冉迈步,不回头地离去。 赤鸿冥不恼媚君多情又无情,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只痛苦自己太自作多情,可是纵然痛苦……却依旧忘不了她! 赤鸿冥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下到自己的密室,将今年剩下的两百多株野荔一口气全部食尽,终于能够麻木下来。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正值春}光最盛。 诸神为了保持公审时气满神足,选择皆坐在金埮木树下。 于是,赤鸿冥坐在当日为媚君亲口描绘的金埮木树下,望见媚君由天兵押解,缓步而行。 她穿过流淌的水玉溪,穿过聚成一群看热闹的白猿,近到他面前。 跪下。 媚君双膝着地,赤鸿冥因为食过野荔,并不觉痛,但是双手还是本能地一下攥紧。 媚君由远及近,由站改跪,赤鸿冥的目光就由平视改为俯视,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自有神有仙,细数媚君的百条罪状,高声宣读完,问她认罪否? 媚君微微扬起下巴,干脆道:“不认罪。” 她又说:“说本君杀人弑神,本君都认了。但是说本君yin乱,却是没有。” 媚君此话一出,堂庭山顶哗然,继而满山大笑,忍俊不止。 媚君好男色两界皆知,座中又不是没有神仙曾亲眼目睹。于是便有某仙出来说:“妖女,你不肯认,那敢不敢让辨明石看一看?” 媚君眨了眨眼睛,果断答应:“看就看。” 赤鸿冥在宝座上应声攥起拳头,心中苦苦喊道:音奴,不可啊! 赤鸿冥到不是为了自己立场,只是念及媚君处事,她经了多少男子他最清楚,只揪心辨明石一一浮现,媚君将会受到莫大的侮}辱。 赤鸿冥拿眼去凝望媚君,眼神示意媚君:只要她一句话一个字,他立马为她砸碎掉辨明石! 但是媚君至始至终侧着头,一眼都未曾瞧赤鸿冥。 辨明石将过往从头至尾浮现。 混沌初开,媚君少女时在小华之山野}合男人,接着广蓄面首,充纳后宫……再到后来,西荒南荒、东荒北荒、中央天帝。海内海外,处处都有她赤着身子与男子翻滚,欢笑着,发丝与他或他们相缠。 堂庭之山上射向媚君的鄙夷之色越来越多,她跪着双膝,上身却笔直挺立,坦然将唾弃她的目光全部承受。 赤鸿冥也在看五分之一由他亲手所造的辨明石,他的心一点一点碾碎成粉:他想护她,可是她不愿意要他的保护…… 赤鸿冥沉浸在痛苦中,不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疑问。 石中时光转瞬,很快出现了青帝灵麒,白帝白琰隐分别同媚君欢}好的场景。光鲜浩气的二帝,剥褪下衣裳,原来也不过是一具饱含情}欲的凡骨俗胎,闪着浊光,说着荤}话。 堂庭山上诸仙噤声,小心翼翼不敢再展露表情,毕竟二帝法术高强,坐拥一方,还是不要惹怒得好。 甚至有仙期盼辨明石快停下来吧,不要再浮现了! 青帝和白帝脸色最为惨白,就算没有神仙敢出声,二帝也自知今后声名扫地,连带着白家和灵家,污点再也洗不干净。 许久,白帝终于按耐不住,在宝座上拍着扶手而起:“妖女,你原来,你原来——” 白琰隐的食指直指媚君眉心,他满目都是怨恨,却又心有不甘,还期盼有希冀会出现——纵然辨明石已无情昭示,白琰隐却仍自欺欺人,希望他是媚君心头所爱。 媚君也不仰下巴,只抬眼去望白琰隐,神情清傲,眸光不惧。 媚君跪着,白琰隐俯视,却让诸仙错觉是她在低瞰睥睨他。 媚君轻笑,声音袅袅,令座中意志不坚的仙人们走神:“呵呵,不错,本君只当你是泄}欲的工具呢!” “既然无爱,你缘何还要来招惹我!”白琰隐羞愤难当,只觉众目睽睽下被人撕了面皮。怨恨之下,他毫无顾忌地粗口:“难道是因为你饥}渴难}耐,骚到不要}脸么?” 媚君也不气,勾着嘴角,不紧不慢摇了摇头:“非也。”她发上简简单单一只钗,流珠跟着摇晃,不少男仙的魂也随之摇起。 满山忘了自己立场的,不占少数。 “本君只是恨透了白家人,想让白家英明扫地而已。再说搭上了你,本君还能偶尔重返本君的小华之山,何乐而不为呢?”媚君徐徐出声,温若身侧溪底水玉,她再抬眼,似不经意眺了抿唇不言的青帝灵麒一眼:“至于青帝殿下你——”媚君勾勾眉毛,扬眉昂首:“本君只是单纯看灵家人不顺眼罢了。” 青帝心中愤恨,但理智尚存,他默然别过头去,保持自己身为帝尊仅存的那一点威严。 白帝白琰隐到底年轻,不及青帝修为,他还在咄咄追问媚君,恨不得用锐利的眸光就地千刀万剐了她:“你,你,你恨我白家,莫非是为了你那yin贼弟弟?为他报仇?” 众神中不少人应声发出“啊”的一声,满山再次哗然。诸神皆心想:原来如此啊,媚君心头所爱,那被她袒护的,没有在辨明石上浮现的,肯定就是云关邪君。 姐弟乱}伦被确凿坐实,众神打量媚君的眼神便更加不堪。 偏偏媚君还要迎着众神目光,道一句:“不错。” 众神将目光皆落在媚君身上,谁也没有发现,赤帝已在宝座上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赤鸿冥心头狂喜:剩下那一名未在石上浮现的男子,不是曲云关,而是他赤鸿冥啊!太好了,太好了……他等了数万年的女子,竟也一直深爱着他! 万年梦幻成真,爱恋之心如愿,赤鸿冥觉得任何事情都无须再顾忌。他站起身来,是要走到中央,去拥抱住他的女人。 赤鸿冥刚迈一步,就见媚君掏出怀中匕首,刺穿她自己的心房。 “音奴!”赤鸿冥放声大喊,眼前眩晕。 诸神齐齐望向赤鸿冥,满怀疑惑:疑,赤帝这是怎么了? 赤鸿冥却根本不在乎众神怎么看,他忘了施展法术,单纯用脚狂奔到媚君面前,跪下来抱起她,口中直唤:“音奴,音奴,音奴啊——” 媚君在赤鸿冥怀中睁眼,第一个动作,却是支撑着身子挣脱了赤鸿冥。 媚君以客气知礼的口气对赤鸿冥说:“赤帝殿下,我知你……同我弟弟云关是朋友,这里谢你为了兄情弟谊,替他送我最后一程。” 媚君转头不再看赤鸿冥,果断将沾满她心和血的匕首往身后堂庭山下一抛。匕首垂直急速下落,一如当年曲云关的身躯在小华山顶坠崖。 媚君望着山底微笑,似满心宽慰:“云关,我来了!我终于同你一道坠崖!” 媚君言罢气绝,丧了性命。 霎时,赤鸿冥随媚君一道失了魂:她明明和曲云关只有姐弟之情,明明和媚君行过男女之}事,却未在辨明石上浮现的男子是他赤鸿冥! 媚君却要口是心非,扯出这么一套谎言,替赤鸿冥解围开脱。 她将情爱假意推给曲云关,直到临死最后一刻,都还在保护他。 赤鸿冥心底、心中,心上逐序苦笑三声:呵、呵、呵! 媚君怕是早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难逃天谴。她既上堂庭之山,就没想过要活着下山。 媚君决意赴死,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她故意引辨明石浮现欢}好过往,甘愿死前多受一道辱,只为能在完好维护赤鸿冥威严的情况下,向他表明心迹。 她终于赶在生命消逝前告诉他,她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世终于过了,next! 话说我昨晚还多码了三千字,大家要想看我等下就把这三千字更出来。 52爱恨情仇命里去(八) 她是了无遗憾了,可接下来的岁月里,留他孑孓一身,怎么独活? 赤鸿冥的法术已是两界最强,他已不再需要背负重剑,扬手垂手皆是剑气,威力无人能敌。 但他好像比少年时更弱了,少年时尚能替媚君挡三剑,护她不死。到现在,却是不仅斩不断烦恼丝,甚至还被烦恼丝丝缠住了脑袋,看不清听不到说不出真心。 被烦恼丝绊住了脚,眼睁睁看挚爱在面前丧命。 赤帝在堂庭山顶抱媚君尸首枯坐百日,直到她血肉化尽,成一具白骨。他将媚君尸骨掩埋,从此遁世。 至于小华之山上产的野荔,赤鸿冥下定决心再也不吃。 心若再痛,就任它痛到死亡! 五百年后,赤鸿冥在媚君抛下匕首的山谷间徘徊,遇着了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似神非神。 男子金身六丈,发盘螺髻,面目方圆,穿着一件奇怪的双领下垂式衣裳。 赤鸿冥垂眼问他:“敢问兄台,姓是名谁?” 男子竟也垂低眼脸,答曰是佛。 赤鸿冥沉吟数秒,想起前不久的确有传闻:天竺国的悉达多,在灵山鹫峰顶上的得六丈金身,菩提树下成佛。 又因为他乘真如之道而来,故又唤作如来。 赤鸿冥便问如来:“佛陀,因何原故,来访我堂庭之山?” “唐突造访。”如来垂目:“我欲造一串火焰宝珠,须用殿下山中特有的水玉钻金埮木,取得火焰。” 赤鸿冥右臂向上一挥,鲜红的衣袖迎风扬起:“随意上山去取吧!” 如来合十双手谢过,自行转身往堂庭山上去。如来行了三步,赤鸿冥却叫住他:“佛陀--” 如来转回身,面朝赤鸿冥,垂眸恭听。 “做佛的滋味如何?”赤鸿冥问如来。 “炽盛。”如来清晰答道:“做佛滋味炽盛,就好像孔雀食毒,孔雀鸟吃了蜈蚣、蛇蝎等百毒后,不但不死,羽毛反而更加艳丽光泽。做佛亦是如此,受的苦难罪孽越多,大恶尽归己身,反倒能够得到更多的般若智慧。” 赤鸿冥波光不经,身形不动,似在冥思。过了一会,他郑重地问:“得了般若智慧,有何益处?” “般若智慧如炬。”如来再答:“烧起大火炬,黄金白银金刚钻,宝物恶物烂物臭物棘手物,投进大火里,统统被烧得精光,化作大光明火焰。得了般若智慧,如炬烧尽一切烦恼痛苦,从此一切自在,无惧、无疚、无忧,身心寂灭,再无杂念。” “听起来像是不错。”赤鸿冥笑了一下,他轻缓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又一声的叹息:“看来般若智慧,正是我想要的……那么,如何成佛?”赤鸿冥很严肃地问如来:“非要坐在菩提树下么?还是要出西荒去天竺国灵山静坐?” 如来闻言微笑,合十稍倾了身子,慈目告诉赤鸿冥:“立地既能成佛。” 赤鸿冥想了半响,低低沉稳出声:“嗯,明白了。”他又挥手:“佛陀,你自去取金埮木和水玉吧!” 如来也不再多言,转身上山,取得金埮木和水玉后自行离去。 赤鸿冥则在山谷底盘膝坐下,遵循如来教诲,若识自心,一悟及至佛地。 但是他悟了千年没有悟道,某一日又思及媚君,场景如画在他脑海中闪过:欢喜天偷}窥她跟男侍们欢}好,结界中她含住他泻后的利器,堂庭山顶她将带血的匕首往身后山谷抛下…… 赤鸿冥头痛欲裂,一念不成佛,反而立地入魔。 他带着自己的堂庭之山,连同整块南荒陆地一起下堕。 坠地下沉九万里,于神人二界之外,另劈出第三界来。 这第三界里生着无边无际的炙火,将空气烤得滚烫模糊,南荒大陆上坠下的子民们在烈火中焚烧,哭嚎,赤鸿冥却不管不顾。 黄帝、玄帝、青帝和白帝皆看不下去,联合四荒天兵,一起向这第三界进攻,欲阻止赤鸿冥的荒}唐行为。但是赤鸿冥遇神杀神,遇仙杀仙,只要眼前有天兵,他就杀。杀得众神众仙尸体上的血流下来,生生将三界地上的炙火浇盖住,陆地变血海。 众神众仙的肉身在血海中分解,只留下累累白骨浮于海面,搭成道路。 赤鸿冥脚踏在白骨路上,面无表情而行。底下血海潮升潮落,白骨起起伏伏,赤鸿冥却走得极稳。 黄帝、玄帝、青帝和白帝齐落在前方,挡住赤鸿冥的去路。 四帝一起扬剑,剑锋齐指赤鸿冥:“赤鸿冥,你可知你罪孽滔天,已犯下累累不可饶恕的罪行?” 赤鸿冥想了下,从容答:“嗯。” 白帝年纪最轻,当即按耐不住上前,剑指赤鸿冥眉心:“赤鸿冥,那你还不速速就擒?再执迷不悟,莫怪本帝不再念及昔日情分——” 白帝一句未完,已无话音。赤鸿冥自白帝天灵盖劈下,手中剑气将白帝劈成两半。他再将落下的剑气往上一挑,挑破白帝肚子,将白帝两半再划作四半。 赤鸿冥横切竖切,将白帝剁成肉酱。 他再起手,将震慑着还来不及后退的剩下三帝,也全部切成了肉酱。 赤鸿冥转身,收起剑气,面色很淡然。 四帝的血溅满赤鸿冥整张面庞,甚至还有四帝的肉粘在他嘴边。赤鸿冥就在这血肉中冷漠睁着眼睛,本就寡情的声音在入魔后显得更加残酷:“本座想杀谁,就杀谁,谁也管不着。” 既已入魔,他索性血海白骨中走到尽头,舍弃赤姓,自称魔君鸿冥。 鸿冥魔君为第三界命名魔界,收容为人神二界所不容的妖怪。 一时间百鬼千怪万妖接踵涌入魔界,在赤鸿冥的庇护下,众妖怪再也不用做了坏事要遭受惩罚,犯下罪孽会承担报应。 妖怪们欢天喜地,,纷纷心甘情愿入魔,拥戴鸿冥为万魔始祖。 一日,魔界来了一位劝诫者,只有黑天血海白骨这三种颜色的魔界多出六丈金光。 如来坐在同样闪着金光的莲花座上,眼睑似他身前袈裟一般下垂。如来劝诫鸿冥道:“善哉善哉,回头是岸。”如来将手中如愿印收起,于胸前合十,“殿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鸿冥想了想,直直注视如来,淡然道:“本座估计是成不了佛了。” “阿弥陀佛。”如来念一声佛偈,慈悲双眼刹那怒瞪,伸出金刚大手印向鸿冥罩来。 如来将鸿冥一掌按下,压在骷髅白骨地面上。 却听轰鸣一声,却是鸿冥的身子破掌而出,他的剑气刺穿了如来的掌骨。 佛祖的右手鲜血淋漓。 鸿冥两脚径直插}入血海中,他足踏在最低层炙火地面上,身形迎着黑风渐涨,肩膀与如来肩膀平齐。 鸿冥一剑横在如来的脖颈上。 如来似乎不愿意还手,又似乎被鸿冥完全压制住,并无还手之力。 如来忽变回慈悲面目,谆谆又道那四字:“阿弥陀佛”。 鸿冥盯了如来良久,缓缓将剑气从如来脖侧拿开。 “佛陀,本座不杀你。”鸿冥说:“杀了万生万物,本座还可以在佛面前忏悔。佛也杀了,就不剩下能忏悔的地方了。”鸿冥收起剑气,沉声道:“不杀。” 如来道:“善哉善哉。” 鸿冥一挥手,放了如来:“你走吧!” 如来驾莲花宝座欲走,鸿冥却又叫住他:“佛陀,站住!” 如来的莲花宝座转回来,正对着鸿冥。但是佛祖垂目,不能窥得眸中神色。 “忘记纠正你了。”鸿冥魔君一本正经地对如来说:“本座拿的是屠剑,不是屠刀。” 如来的肩头似乎动了一下。 莲花宝座再转半圈,如来离开了魔界。 金光消失,魔界又只剩下黑红白三色。 鸿冥魔君掀起红衣,在白骨地上随意席地而坐。他侧躺着身子,弓起一只腿,斜眼仰视黑天,了无趣味。鸿冥想起自己的袖囊里还收着曲云关给他做的那只玉杯,就拿出来,起手舀了一杯身旁血海里的血水。 鸿冥高高举起玉杯,与黑天同酌。 血水寡淡乏味。 鸿冥就再舀了两杯血水,掌覆在杯子的外壁上,第一次将血水烫成烧酒,第二次将血水冰镇,分两次饮而尽,依旧毫无味道。 鸿冥将玉杯反扣在白骨上,捏着杯底,将玉杯陀螺般转圈:再做什么事好呢? 他突然想到三界内已没有谁能打得过他,便给玉杯施法,让手中的杯子有了能囚住自己的功效。 如果哪一天他不慎掉入杯中,不败的功力将一星半点都无法施展。 鸿冥端着杯子冥思: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不小心掉进去了,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鸿冥想着,无趣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真想告诉大师,不作死,就不会死…… 另外昨晚我沉浸在做封面中,一定要炫一下亲手用毁图秀秀做的两张封面,是不是很高(ci)端(xia)大(ni)气(men)上(de)档(gou)次(yan)? 今年就计划写五本,媚姑之后,就剩这两本加叫主了。 当然,当务之急是有条不紊完结媚姑= =# 53爱恨情仇命里去(九) 这边,赤鸿冥在魔界临时起兴,给自己的杯子施法。那边,如来的莲花宝座冉冉转出魔界,来到凡间陆地上。 如来刚一着陆,就遇见了凤女。 凤女原名灵凤,是灵感仰同九头鸟妖所生的次女。她半仙半妖之身,现又做魔,法力在魔界仅次于鸿冥之下,被尊位次尊。 她好像一辈子总是和“次”字离不开呢。 凤女虽与鸿冥有过婚约,但她入魔之前,只见过鸿冥一面,就是在那赤帝仙宫。 月下池畔柳边,匆匆一眼,要说一见钟情,到真算不上。只是凤女生活在东荒的时候,所有神仙的目光里,都把她当做鸿冥的妻子看待。 活在这样的目光里久了,凤女自己也产生了恍惚,好像她真的做了鸿冥共患难的妻子,她好像……对他挺钟情的。 凤女觉得她对鸿冥越来越情深。 凤女同父异母哥哥灵麒做青帝的时候,就斥责过凤女,说她是“一颗妄想心”。 不过后来因为媚君的事情,灵麒名誉扫地,渐渐就没多少资格管教凤女了。再后来,鸿冥堕魔,凤女在东荒拍月之山上哭着喊着要跟鸿冥一起堕魔。说她要生生世世无论发生什么都跟鸿冥在一起,说她与鸿冥仙魔永隔,再也活不下去。 凤女甚至绝食绝水以明志——虽然神仙并不需要真正吃喝。 凤女仿佛失了魂一样躺在拍月之山上,逢人便讲自己有多么情深,无时不念叨要随鸿冥而去——虽然她并没有迈出离开拍月之山的步伐。 灵麒某一日听得不耐烦了,分歧久了就不再有什么血缘兄妹。灵麒说:“既然你这么想去,做哥哥的就如你所愿。” 时为青帝灵麒的挥袖一扫,施展十层法力,铁了心将凤女扫下魔界,并下诏令,禁止凤女再重返陆地。 凤女被扫到魔界,又有些恨灵麒。她上不去陆地,便在魔界逢魔便讲她为鸿冥做的牺牲。凤女恨灵麒恨到灵麒被魔君鸿冥剁成肉酱的那一刻为止。听闻哥哥噩耗,她突然嚎嚎大哭。 她悔恨自己以前兄妹情薄的行为,对哥哥十分内疚——虽然灵麒性命都消失了,她的内疚对灵麒起不到任何作用。 凤女转而又恨起鸿冥来,她和他相爱,她又和她有杀兄之仇,相爱相杀,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凤女整天没事就在魔界纠结,今日想起来灵麒不在了,她可以重返陆上看一看了。凤女就去家乡东荒走了一遭,睹旧景更伤情,爱恨交加,心肝肺腑全部交瘁。 凤女从东荒回魔界,碰巧正面撞见如来。她就喊:“佛陀,站住!” 如来在莲花座上转回,静听座下凤女倾诉。 凤女纠结低泣,将自己对魔君鸿冥又爱又恨的心事全部向如来诉出。 “善哉善哉,离。”如来以一字解答凤女,告诉她远离鸿冥,就能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凤女听了,却寻思,她离不开鸿冥:一是她都随鸿冥堕魔了。若是离开鸿冥,三界中难免闲言碎语,有些目光,她承受不了。二是魔君鸿冥是三界中最强的男子,而她是距离鸿冥最亲近的女子…… 凤女想到这,就笑着微微扬起了头。她说:“我爱魔尊,又怎么舍得离开他呢?” “女施主舍不得,并非是爱殿下。”如来似乎一语就说穿了她。 凤女心一慌,但旋即稳住:“佛陀真是一番谬论呀!我如何不爱魔尊,兴许我并没过多深情。但现在同我最亲近的男子就是魔尊。那么,就等同于我爱他,我正深爱着他呢!” 她缓缓说出来,心也平缓下来,越来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凤女再问如来:“佛陀,我与魔尊的恩怨,究竟该怎么是好啊?” “冤冤相报无尽,女施主不如放下,无恩无怨,使妄想心得解脱。”如来说完便乘莲花座走了。 如来走后,凤女飞了几步,无意中发现了一只匕首。 这只匕首造得平凡,匕首上似乎也未施展任何法术,它静静地躺在茵茵绿草中,可是凤女就是一眼就瞧见了它。 凤女随风降落草地,将匕首拾起来,收入她的羽衣长袖中。 善哉善哉。 凤女再起风,飞回魔界。 凤女见鸿冥坐在血海白骨上,琢磨不到他的表情。凤女是到了魔界后才同鸿冥真正接触的,最大的感受就是魔君极为寡言。凤女走至近前,见魔君盯着个杯子瞧。 凤女没有亲眼见过媚君,但她听旁仙讲过鸿冥在堂庭山顶失心发狂的样子,便旋即猜测杯子与媚君有关。她心中旋即泛起酸意——想来她凤女和鸿冥早有姻缘,那媚君却后来勾}搭上来…… 凤女觉得自己委屈,就在鸿冥身边坐着,表情痛苦且难过。 她等待着鸿冥的安慰,但是鸿冥一如既往极少同她说话。 凤女心中的酸意就泛出双唇,讥鸿冥说:“我哥哥好歹也经了她的身子了,你却是连碰都没碰着,何苦要替她做出副未亡人的样子来?又是要做给谁看?” 鸿冥继续玩他的杯子,根本不理会凤女。 这就是凤女最恨鸿冥的地方。 比他杀了灵麒还恨。 不管凤女对鸿冥多么深情,多么深恨,她心里脑海里满满准备好千万个故事,千万种表情,千万般预料鸿冥的反应,结果……鸿冥都不回应她。 就好比唱歌,不管她的嗓音是否真的动听,她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那么便可认识自己的声音是十足十动力。然后呢,然后她需要一个人在旁边喝彩,歌者才会得到满足。若那旁听者是她欲献唱之人,则更锦上添花。 可事实上,凤女一曲又一曲唱完,魔君在旁不置可否,连一个表情都不呈现给她。甚至凤女连魔君究竟听没听她唱歌都不知道。 凤女觉得她自己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魔君鸿冥。 魔界中声色犬马,众小魔五欲毫不掩饰,任其放}纵。独有魔君鸿冥,他唯做三件事,一是喝喝酒和血水,二是杀杀神魔人,三是不知道在做什么事的静坐。 魔君鸿冥很奇怪呢,他甚至没有诸魔皆有的色}欲。 这让身为魔君“妻子”的凤女很没面子。 这一天凤女回到自己住处,还在想魔君没有色}欲的事情,他对她不动情,对所有魔女都没有兴趣,怎么才能引起他的兴趣呢? 不如针对鸿冥的喜好,造一个专为勾}引他而生的人偶? 用什么造呢? 凤女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在凡间捡到的那把匕首。 凤女取天灰地水,混海中鲜血,地上白骨,造出一个面容姣好,身材丰{满有致,有血有肉却没有灵魂的女人胚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冥冥的指引下,将胚形的容貌身形,处处皆雕成了媚君的样子——那是媚君死时,将自己的灵魂潜藏在一颗侥幸心上,匕首刺进心脏,她的灵魂又悄悄依附上匕尖。为了不被神仙们发现,生出不必要的枝节,媚君自我封印千年以求偷生。终于,她遇上一具胚形,当然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凤女要是知道媚君的灵魂已潜入胚形,就不会再给这具胚形注入一股媚气,并给胚形取名作“凤炼媚”。 凤女告诉自己造出的凤炼媚:她是媚姬,她只需要媚骨就够了。她的天职就是永无止境地媚惑魔君,勾}诱魔君们玩}弄她的身子,践}踏她的一切。 凤女甚至在媚姬的身体里施了法术:倘若魔君碰了媚姬的身子,欢愉之时,他的动作越具有侮}辱}性,媚姬的身子就会愈发开心,做出更加没有廉}耻的动作。 尊严和真情是什么? 凤女告诉媚姬,那是媚姬永远都不需要,也不该具有的两样东西。 媚君的灵魂在媚姬的身子暗骂了凤女一声:呸。 凤女得意洋洋将自己的作品凤炼媚带到鸿冥面前。 媚君千年后又重新见到鸿冥,顷刻间,她的灵魂在胚形内浑浊模糊。媚君激动自己一颗侥幸之心竟真能得侥幸,现在鸿冥是魔不是天帝,她亦已向他表明清心急。她和他再无任何阻碍顾忌,终于可以厮守。 媚君兴奋得就欲冲破束缚,让自己的灵魂和胚形融合,以身心灵魂完整的形态面对鸿冥。 却发现她的灵魂和胚形融合不了。 她满魂满魄疑惑,又再试着融合了几次,发现真的无法控制这具胚形。 而且就连凤女注入的那一股媚君看不上眼的媚气,她也融合不了,她的灵魂不得不与那股媚气共存。 奇怪了……在媚君看来,凤女的法术并不高,凤女造出来的胚形也并不高明,媚君轻轻松松就能钻进去…… 算了,先不管,先同鸿冥相认,媚君想。 媚君欲控制媚姬张开嘴巴唤鸿冥,但是媚姬不发声。 媚君急得灵魂在胚形里来回游走,无比糟心。 就在这个时候,赤鸿冥轻唤了她一声:“音奴……” 他的尾音无比绵长,带着他数千年的思念。 媚君的灵魂闻声在胚形中僵住。她透过胚形去望鸿冥,见他怔忪的脸上独有双眸熠熠,似照了万年的寒星,深情亮光不褪,亦不曾蒙灰,无须擦拭。 媚君望着一酸,灵魂中蒸出气泪。弥漫在媚姬体内,鸿冥看不见。 鸿冥不仅看不见,他也不知道媚姬有曲音奴的灵魂。 他怔忪过后,回过神来,对媚姬顿生恼怒和厌恶:他心中只有媚君,造出个跟她一模一样的的人偶也替代不了! “胡闹。”鸿冥这一年多来第一次跟凤女说了句话。 他斥责完凤女,冷漠转身离去。 媚君的心魂情魄困在胚形里,说不得话,眼睁睁看赤鸿冥越走越远,他一袭飘渺红衣,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 媚君本能地想去追赶鸿冥。 她的灵魂急急往前,欲冲破胚形!冲到胚形外面,鸿冥见到她的灵魂,自然会明白。 媚君却发现她的灵魂不但无法融合胚形,而且也无法冲出去。 她明明是轻松就能钻进来的,可是要再出来,却发现胚形中多了另外一种法术,阻止她脱形。 媚君的灵魂被囚禁在胚形里了。 善哉善哉。 媚君正在神伤,忽然她感受到媚姬的右臂抬起,伸手自扇了一巴掌。 媚姬不由自主,是凤女在控制着她。凤女甚至控制着胚形,迫使胚形开口,说:“奴姬没用,奴姬不够骚,没有勾到魔尊。” 媚姬说话,媚君的灵魂竟被迫牵引一痛。 媚君这会没有再“呸”凤女了,她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54爱恨情仇命里去(十) 媚君的忧虑只是刚刚开始。她待在胚形里,渐渐遇到更多的麻烦:媚君的灵魂在胚形里不可控的逐渐变弱。 胚形仿佛一鼎不知不觉化骨化魂的熔炉,暗中将媚君吞噬。 媚君出不去,避不开,自然不肯坐着等死。她百般尝试,最初试图静下来,仔细分析这胚形中的第三股力量来自何方,然后对症下药,将它化解。 但媚君很快发现,这第三股力量并不来自神仙,也并不来自妖怪——凭她丰富的阅历,竟找不到根源,觅不到化解之法。 究竟来自何方呢?一定是在她自我封印于匕首中这段未知岁月里,新出来的事物。媚君一想魂冷:她失去意识的这千年里,只多出个魔界,多出个魔君。 媚君不愿相信是鸿冥在对她下手,便放弃化解第三股力量。她退而求其次,不治根本只治表征,改寻制止胚形继续吞噬她灵魂的方法。 媚君最后发现,胚形吞噬她的原因,和制止胚形吞噬的方法,皆十分可悲。 凤女操控胚形,让媚姬天天变着花样去勾}诱鸿冥。以媚君的经历和性子,她对凤女的手段完全看不上眼,便在胚形里涌动反抗,不愿顺从凤女的操控。 就是这不愿顺从,引发胚形开始吞噬她。 媚君越是反抗,越是肆意,灵魂就会被吞噬得越厉害。对于凤女的操控,媚君甚至冷眼旁观都不行,唯有温顺服从,说凤女要求媚姬说的话,做凤女要求媚姬做的事,胚形才会停止吞噬她的灵魂。 天长地久,千年万年,媚君数点清傲,还有她骨子里绽出来的乖张偏执之气,渐被统统磨平。 她千百勾}诱鸿冥,却无法说出来一句真相,她对鸿冥说了上万句情话,但全部都是违心。 她最想说的那句“鸿冥,我是音奴啊”,媚姬就是不开口发声——媚君甚至都不敢在胚形内暗喊,因为一喊,胚形又开始吞噬她。 媚君在胚形里常常暗想,倘若她再具有一具能够自主控制的身体,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执拗又低不下头,爱着鸿冥却口是心非,还在堂庭山顶玩那种心惊动魄的表白方式。 若她能再自如开口,一定会珍惜每分每秒机会,将她对他的爱全部如实说出。 事到如今,媚君的锐气,就好像沧海桑田过后的小华之山,嶙峋峦峰被磨成光}滑平地。 这一日,媚君在胚形里又违心依照凤女指令行事,用愚蠢的方式“不慎”跌落血海,企图以衣衫湿透贴在身上,现出凹凸有致身形的方式诱}惑鸿冥。 但凤女的“不慎”实在太愚蠢,鸿冥一眼就看破媚姬是故意为之——他不知道媚姬有媚君的灵魂,对她更加反感,愈发远离。 媚君在胚形里不敢喊,也不敢对凤女的做法有异议,她甚至暗呸一声都不敢,因为那么做代表着不顺从。 媚姬的身体呛水挣扎,最后姿势狼狈地自爬上岸。媚君在胚形里望着这具湿漉漉的躯壳,浑身媚气却不天然。 媚君突然觉得她跟这具躯壳一样蠢。 她为了制止自己的灵魂被吞噬,温顺服从,永无止境地媚惑鸿冥,勾}诱鸿冥来玩}弄她的身子,践}踏她的一切。她锐气全无,说好听点是静如止水,说不好听是静如死水。 媚君在这一刻惊觉:潜移默化中,其实她早以另一种方式没了灵魂! 下一秒,媚君暗赞这第三股力量真是太过厉害,深谋不可测。 正巧这时凤女又开始操控她,媚君便决定放手一搏。 媚君先顺从凤女的意思,和媚姬一道连连问鸿冥:“你为何不救我上岸?你真忍心看着我活活淹死?” 她还趴在地上,话语和眉眼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令人生怜。 但是鸿冥根本不答话,他至始至终定坐在白骨上,对媚姬视若无睹。 媚君一把抓着鸿冥的左腿,扯着他的红衣,继续依照凤女的指令重复问他:“你为何不救我上岸?你真忍心看着我活活淹死?魔尊,我对你这一万年来的心思你当真不明白?真不动情?” “本座既然不喜欢你,就不会同你过多牵扯。”鸿冥平视远方,不看媚君,他素来隐忍,却已不想掩饰对媚姬的不耐烦:“本座不会对女子动手,你自觉放开本座衣袍吧,” “你为何如此绝情死心?还要苦苦想着那个妖女?”这句话一问出,虽无胚形吞噬,媚君却觉万虫蚀魂,万箭穿心。 凤女却紧接着操控媚姬又问:“我对你这样好,你为何不肯将我当做她?” 此话一出,鸿冥想起凤女造这人偶非要遵循曲音奴的样子,不由回答媚姬的声音更冷几分:“不行,本座心中唯有她。便是和她长得一样,声音一样,神情一样,也不行。她就是她,任何女子都替代不了。” 媚君在胚形里听得悲喜交加。 “为什么替代不了?”凤女却还要蠢蠢地让她问。 “因为你空有胚形,不具备她的心,她的魂。”鸿冥俯瞰趴在地上的女子,用无比嫌弃的目光说:“本座很厌恶你效仿她。” 他的目光和话语径直打在她脸上,媚君在体内一阵恍惚。这一瞬,她竟错觉自己和媚姬浑然一体,心碎无以复加。 媚君强打精神,才清醒下来。 “本座不会再同你多讲,也不想再见到你。”鸿冥终忍不住扒开媚姬的手,他背过身去:“你莫要再恶我的心情。” 鸿冥死心眼,只觉自己既然不爱这个媚姬,媚姬又对他念念不舍,那么当远离她,跟她少产生纠葛。以免无情似多情,不喜欢媚姬却又耗着她,反将她耽,反将她害。 胚形内,第三股力量没有任何动作,那一股凤女注入的媚气却开始急速绞缠媚君,媚君半响才能努力镇定灵魂。 凤女的操控,迫使媚君随身体坐起来,从后面紧紧抱住鸿冥:“尊主,请别这样说!” 她的脸颊刚抵上鸿冥的后背上,鸿冥的身形立马消失不见。 凤女没有再下指令,于是媚姬的身体就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抱着空气。 媚君在躯体里,第一次自发自愿地说出顺从的话。她用无比痛苦却又无比欣慰的语气对已经消失的鸿冥说:“我的世间唯有你,你想我对你有多深情,我就会有多深情。我永不离不抛你,但你若厌了倦了,可随时将我遗之弃之。” 媚君发现她的预料果然不错,只要她说的是顺从的话,是可以自主操控媚姬发生的。 媚君赶紧再说:“尊主,媚姬是你享乐的人偶,慰藉的人偶。别忧虑我会难过,我只是一具躯壳,从不懂痛苦是什么。” 媚君说得很痛苦,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就是媚姬。但她一说完,第三股力量就渐弱,媚姬的灵魂占了上风,机不可失,她赶紧出口:“正红、赤鸟、小崽子坏……” 第三股力量反应过来,扼住媚姬的咽喉,媚君再不能操控媚姬发声,她的灵魂顿时急剧被胚形吞噬。 虽然媚君最后“透了”两个字没有来得及说出,但是逐渐远离的鸿冥听到前面那段话,骤然明白。 他在刹那之间折返,跪地扶住媚君:“音奴!” 她是他的音奴! 媚君在意识消逝前听到鸿冥这一声呼唤,欣慰一笑。 鸿冥的这一声呼唤忘情而毫无防备,同样为凤女听到,但凤女却瞬间误解,以为是鸿冥终于肯将媚姬当做曲音奴的替身。 凤女洋洋得意,得意自己终于成功了。 凤女心情好,出魔界上陆地上去玩。 结果她一上去就碰到了如来。 “佛陀,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我今儿正高兴呢,就遇着了你!”凤女兴高采烈地走过去,告知如来:鸿冥终于肯动情。 凤女自然不肯说鸿冥动情的对象是人偶,而不是她凤女真身。她只对如来道:“魔尊终于肯放下媚君那妖女了!真真太好了!” 如来于莲花宝座上垂目:“如有泡影,世间女子皆是媚君,皆是枯骨,皆是梦幻。” 凤女不大懂,但她说:“嗯,我明白了。” 如来再道:“若下界众生能同女施主这般明白,方真大德大善。” 凤女知道如来说的“下界”是指“魔界”,旋即噗嗤一笑。她心情好,说话就没顾忌太多,就笑如来道:“佛陀你还要去感化下界啊,也不怕魔尊再杀你!” 如来慈眉善目,面上毫无怒气。 如来说:“陛下暂时还没有通透,女施主若是有造化之心,可劝下界众生上来听法。” “嗯,我明白了。”凤女旋即接口。 凤女回魔界,发现昏迷的媚姬躺在鸿冥怀里,鸿冥凝视媚姬的目光,是凤女从未见过的缱绻温柔。 这一刻,凤女真想派鸿冥上去听法。 但是她派不动他,便决定派媚姬上去。 媚姬醒来,凤女就操控她离开鸿冥的怀抱。 鸿冥本能地就伸手一牵,将媚姬拽住。他眼中的惶恐和不舍,看在凤女眼里,觉得比他鲜红的衣裳还要扎眼。 凤女就使用全部法术,强行迫使媚姬远远离开鸿冥。 鸿冥对待媚君没有使用法术,所以她一挣脱,就轻轻松松离开了他。鸿冥的手臂悬在空中僵了会:媚君还是要离开他么?还是不愿意同他在一起? 鸿冥脑海中不能忘却堂庭之山的表白,认定媚君重获新生,他又已入魔,天兵亦被他杀尽,两人间再无嫌隙阻碍,媚君没有理由还不肯同他在一起。 鸿冥回忆起方才媚君那句“正红、赤鸟、小崽子坏”,话都没有说完,似极为努力才能出声。 鸿冥顿疑事有蹊跷。 他反剪起双手到背后,他也不追赶媚姬,只暗中记住媚姬远去的方向,她往黑天上走,似乎是要冲出黑天上陆地上去。 媚姬的身影在鸿冥的视线中消失,他才冷声开口,对凤女道:“凤女,你将她予我。” 凤女一听心中暗笑。洋洋得意之下,她的言语不自觉的轻飘:“我为什么要把凤炼媚给你?她可是我炼出来的。”凤女的嘴角禁不住对鸿冥勾起来:“魔尊要是想要她……那魔尊你,拿什么同我交换呢?” 鸿冥漠然看着凤女,口气平淡,却无形中给人不能商榷的感觉:“本座想要谁,就要谁。”他告诉凤女:“本座无须与你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见!文快完了,大概还有四到六章的样子。 完结正文后我打算写一章柳月池的番外。 55爱恨情仇命里去(十一) 凤女一时被鸿冥的话呛住,心中暗恨。她咬牙寻思怎么反驳鸿冥,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凤女生生憋堵一口气,憋到死。 凤女再一抬眼,发现鸿冥正冷冷盯着她。他的目光算不上锐利,但是自带了一股慑人气势,迫得凤女瞬间不敢恨了。 凤女心头打鼓:魔尊这是怎么了…… 她一扬下巴,嘲笑鸿冥:“不就是一个人偶,至于么?你要,我转手给你便是!” 鸿冥的目光依旧冷寒,平和的声音含有无形的命令:“以后,你远离她。” 鸿冥仔细分析媚君昏迷前,醒来后迥异的反应,还有媚君说到一半就不能再开口的话,鸿冥肯定媚君是被人胁迫控制了。 控制媚君的能有谁? 自然只有造出胚形的凤女。 鸿冥不能确认凤女是否知道媚君附身于胚形,但他必须要出言警告凤女——方才媚君离开黑天去往陆地,将会是凤女最后一次操控媚君。以后,她再也近不得媚君的身。 “你若是做了伤害她的事,本座绝不轻饶你。”鸿冥声色严厉,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凤女本能地就抖了一下,身子甚寒。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鸿冥为了一具人偶要挟她,她堂堂灵感仰的女儿,魔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次尊,还鸿冥心里还不及一具胚形?! 凤女碎过很多次的心,又一次碎得稀里哗啦。 凤女不敢数落鸿冥,就掩面跑走,去找其他小魔倾诉自己的委屈。 鸿冥不追凤女,不去管她。他独坐血海边,望着黑天和陆地交界之处,等媚君回来。 天界一天,凡间一年,而凡间一天,又是魔界一年,所以鸿冥孤坐了半年,才等得媚君回来。 媚君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盈盈妩媚的笑就挂在脸上。她翩跹走来,浑身照人的光彩自然散发,瞬间就迷了鸿冥的双目。 他目不转睛,再也不移。 鸿冥等不及,纵身跃起,飞近黑天顶处接住媚君。他轻柔牵起媚君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紧紧相嵌。 鸿冥温柔地牵媚君下来,侧首问她:“遇着了什么事么,竟这般高兴?” 鸿冥才问完,他和媚君就正好落地。伫立在白骨路上,鸿冥犹豫数秒,将手绕到媚君背后,改牵做拥,环搂住她。媚君的身子软绵绵的,就像他一颗一面对媚君就柔化了的心。 他霎时就忘记了自己的问题,更想不起要等待媚君的答案,自己又对她说:“音奴,能再与你重逢,我亦极为高兴。” 魔尊的语气软得像正泡在蜜水里,溺着不肯上岸。 “终能与你在一起,我自然是高兴。”媚君顺势就靠在鸿冥怀里,头搁在他胸膛,更近一些:“但我今天高兴,是还有另外一件喜事。” 鸿冥感受到媚君贴紧,就把手臂缩一些,两者身子粘贴,不留一厘一毫的距离。 鸿冥问媚君:“什么喜事?” 媚君在胚形里被限制了万年,已尽知有情男女能面对面说话的不易。终于重新拥有了发声的机会,媚君便对鸿冥无话不言:“鸿冥,你知道么?我当年在堂庭之山自尽,其实亡的只是肉身。我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俱潜进匕首内,等待时机便的心身。只是我没有料到,这具身躯是凤女所造,里头莫名多了一股力量,控制着我,令我不能同你相认。之前万年,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就是音奴啊’!可是这股力量就是扼着我,我的话就是无法从嗓子里发出来。” 鸿冥沉眸:果然他猜得不错,之前是凤女控制了媚君。 鸿冥就揽紧媚君的腰肢:“我知。”他又郑重道:“你放心,我已经警告了凤女,她以后不敢再控制你。” 鸿冥想到一事,就问媚君:“凤女操控你去陆地上做什么,你可有被她伤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凤女发现我施计同你相认了,便遣我去陆地上,欲将你我分开……”媚君说这话的时候隐隐觉得不对:凤女之前种种愚蠢举动,分析起来,她并不像是知情媚君藏在胚形里的人。 不过媚君心里头正高兴着,便没将这半点漏洞往深处想。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反正我被凤女操控着,在陆地上越走越远。我在胚形里面,感觉胚形的双脚都麻了,可就是停不下来。身不由己,直到我遇着一个奇怪的男人。” 鸿冥先听“奇怪”,立刻皱眉替媚君担心,后来又听到“男人”,他心一紧。 鸿冥望向前方,反正万万年酸风醋雨,远比眼前这血海宽广。他就压下那一点小情绪,问媚君:“嗯,那人……怎么奇怪了?” “也不知道他是仙是妖,竟有六丈金身,坐在莲花宝座上,面目庄严和善,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慈悲力量,能去邪存真。胚形一靠近他,凤女的力量就弱了,就像……”媚君挑挑眉,说话也不客气:“就像凤女施在胚形上的法力遇着天敌,瞬间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呵——”鸿冥禁不住笑一声,若是旁人说话这般尖锐,他定生厌烦。但媚君这么说,却不晓得为何,只觉她珊珊可爱。 “凤女的法术消失了,胚形的双脚也终于能停下来。我就和胚形一起坐在草地上歇息,旁边有许多凡人,他们也坐在草地上,听那金身男人讲些怪怪的话语。”媚君一扬头,拿眼去仰望鸿冥,真诚道:“不过他的话虽然听着怪怪,但仔细想却很有道理。而且听后能让人身心清净,远离一切困扰,本来我万年不能跟你说话,是因为胚形里有股力量始终压制吞噬着我,但是听金身男人讲话,这股力量慢慢就弱了。” 媚君离开鸿冥的身子,高高牵起他的手,笑靥如花转了一圈:“你瞧,我现在不仅身由己控,还可以同你自如讲心中欲讲之话!我要抬手就抬手,想出声就出声,岂不是今日最大的喜事?” 鸿冥瞧媚君举着他的手翩翩一转,身形洒脱又妩媚,引得他心中丝丝绵绵,满心要溺死在她的媚笑中。 媚君偏还对他再笑浓三分:“那金身男子的确讲得好,连天上无根的天花听他讲话,都纷纷乱坠。”媚君一手搭着鸿冥的手,一手比划:“遍地皆是花瓣,独有他宝座周围三丈见方,片花不沾身。”说到这,媚君敛了笑:“我远远望着天花乱坠,唯他金身独洁,配其庄严宝相,不由肃然起敬。” “的确是这样。”鸿冥赞同媚君的观点。他对如来的印象一直不错,杀神杀仙却不肯杀佛,便是因为对如来始终存有数分敬重。 鸿冥想起同如来堂庭山谷的谈话,便对媚君抒怀道:“佛陀炽盛,有般若智慧。”天花不沾身,是因为他无惧、无疚、无忧,亦无任何杂念。” 鸿冥欣赏如来的理念,他自己也差一点就成了佛。 不过一念成魔,他亦无悔。 鸿冥又真心实意建议媚君:“佛陀讲的话多有裨益,你以后不妨多听听,应是不会错的。” “佛陀?”媚君微微歪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佛”这个称谓。 鸿冥便将如来成佛的经过告诉媚君,连他同如来堂庭山谷相识,打算立地成佛却一念成魔的往事,也一并告诉媚君。 有心无意,鸿冥并没有将自己差点杀佛的事情告诉媚君。 媚君听鸿冥讲完,这才知在她封印在匕首内的岁月中,诞生了这样一位如来。 媚君颔首,昔时清傲之气又回来数分:“这么听来,佛陀倒不似诸神伪善,却是真善。” 鸿冥释然而笑,坦然认错:“我以前做赤帝的时候,是顶顶第一伪善的神仙。” 伪善,假正经,终于自食其果,眼睁睁看她在面前受}辱自尽。 媚君嗔鸿冥一眼,伸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鸿冥却一把抓住媚君的手指,瞧她指甲是自然肉色,就问媚君:“怎么不涂正红?” 他又温柔道:“还是涂正红好看。” 媚君闻言,她被鸿冥执握的那根手指就勾下去,指尖在他掌心圈圈绕绕:“那你……帮我涂。” 她的声音和她的指尖一样挠得鸿冥痒痒。 鸿冥弯下腰,捋袖将臂探向旁边的血海。他指尖沾点点鲜血,仔细又温柔地涂在媚君指甲上。 这是鸿冥首次做如此细腻之事,却完成的极好,兴许是因为他本就是个细腻的人。 “可喜欢?”鸿冥问媚君。 “喜欢。”媚君赞道,她继而并拢五指端详:“但是指甲虽好——”媚君话锋一转:“却不及你这一袭红衣颜色正。” 媚君含情一笑,眼中狡黠俱被鸿冥捕捉到。 鸿冥就伸手在她心房的位置画画:“心里是不是多想些了事,没有告诉我?”冷漠又强大的魔君,此刻的声音却变得既低且微,语气弱弱的,像个商量央求的孩子:“音奴啊,别让我再猜你的心……猜来猜去猜错了,我们又要耽搁多少年。” 耽搁多少年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不会再让这样的错误发生。 鸿冥所说的话,正是媚君这些年同样意识到的问题。她就如实相告:“我只是想你这一袭红衣真是好看,只是……只是当日我取你颊色作桃花的时候,就想要是这颜色穿在你身上,该有多好看。却想着你那样的身份,只怕不能。” 媚君浅浅叹了一口气:“再后来,我听说你贵为赤帝之子,都不肯穿红,天宴上突兀一身白,我……更是打消了自己奢望的念头。直到又一年,我生辰的时候正好在北荒某条溪边闭目养神,忽然收到云关的消息,说他正在同你相聚,说你穿了一袭红衣,我当时就在溪边落下泪来。” “哭什么……”媚君虽是叙述旧事,鸿冥却情不自禁抬手拭拭她的眼角,穿过重重岁月,赶去万年前为她拭泪。 虽是来不及,却仍要赶去。 “哭、哭我又高兴又难过啊!”媚君自嘲地笑:“高兴我愿望成真,难过我怎么身在北荒,没有亲眼见你穿红。”媚君不知不觉就低了头,像一支正红曼陀罗,纵是苦涩低眉,也依旧艳丽不可方物:“我躺在溪边自作多情地想,想你那日一身正红,是为我的生辰而穿。” “不是自作多情。”鸿冥坚定告诉她:“那日我穿红衣,就是想为你庆生。”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恍然大悟一般问媚君:“你也是同我一样,总从云关那里打听消息,然后暗自在心中回味么?” 刹那,媚君抬头惊望鸿冥一眼,脸迅速就烧红了起来。 鸿冥和媚君眼眸对视,渐渐他的脸庞也变得红通红通。 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原来对方也是个闷货啊,看来都靠曲云关。 “那我父亲安排凤女亲事的事,你也是在云关那里知道的么?”鸿冥明知故问:“这件事我似乎并没有对云关说……” “我又不只是从云关那里打探消息。我喜欢你,多找几个人了解你,不行么?”媚君说得都想自行掩面了。 “行。”鸿冥得到期待的答案,心里美滋滋不可言喻。他微笑颔首:“很好,好极了。” 尤其是她那四个字“我喜欢你”,实在是令他心头大块,赤花怒放! 鸿冥畅怀展臂,拥抱媚君。他仍觉不够,又低低凑近双唇,吻上媚君的额头。 还觉不够,他唇往下移,亲亲她的鼻尖,亲亲她的红唇。 鸿冥底下火热滚烫,渐渐涨起来。 媚君心里也想深亲鸿冥,她就轻轻伸了舌头,却发现伸不了。 媚君脑袋后仰,将唇主动与鸿冥的唇分开。 “怎么了?”鸿冥问她。 “没什么。”媚君说。 一试之下,她发现自己和鸿冥正常说话的时候,舌头还是能够活动自如。 媚君就踮起脚,再封住鸿冥的唇。 第二次尝试,却还是伸不了舌头。 她又将自己底下往鸿冥底下摩挲,发现自己躯体骤然僵硬,纹丝不动不听使唤。 胚形里注入着凤女施予的媚气,这应该是一具极敏感的身躯。以勾}诱鸿冥行男女之事为唯一己职的媚姬,终于要与正主欢}好了,却怎么动不了了呢? 媚君意识到,如来的一次讲法,还没有大到法力无边。仅仅听一次佛经,是不足以将她体内的第三股力量完全清除的。 第三股力量只是被消弱了,其实还存在于胚形内,媚君还无法完全控制这具唤作媚姬的胚形。 “鸿冥,亲}热之事,我们以后慢慢来吧……先不急。”说这话的时候,媚君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打算。 魔君鸿冥望着媚君,他急也不急。 怎么说呢? 急,他瞧她的眉眼就心痒痒。有时候媚君不经意几个动作,就让他底下暗自坚硬如铁。 不急,他几万年才那一次,却也忍得来。 鸿冥就答应媚君:“好,不急。” 56爱恨情仇命里去(十二) 媚君朝鸿冥感激一笑,暗许以后那日到来,定千万倍与鸿冥尽欢。 之后,媚君同鸿冥一起居住在魔界,却常常上陆地上去听佛法。 如来不问,不言,不阻止,任媚君自由出入灵山鹫峰和大雷音寺,与一万一千九十三位如来弟子同坐,听佛祖讲大乘智慧佛法。 听得越多,胚形就愈净化,第三股力量渐渐就找不到踪迹了。 媚君开始自如操控身体。 但是她还觉不够,她心里想的,不是操控,而是待她灵魂与媚姬胚形融为一体,真正她既是她时,再以完整的身心交给鸿冥。 媚君和鸿冥一起在魔界生活了一百年。 用万万年换一百年显然是不够的,但鸿冥却很知足。他和媚君在一起的每一日,血海都仿佛不是血水而是生起的红色火焰,温度刚刚好,不过于炙烫,烤得他暖气融融。 鸿冥与媚君实际相处起来,发现媚君和以前他心里想象的她,曲云关等人口中所述的她,相同又不同。 她聪敏,她精怪,她刁钻,她多数时候娇媚解语,偶尔却会发发小脾气。媚君从不无理取闹,大事上清明,但于小事上,小毛病小瑕疵却也不少,鸿冥有时微微皱一下眉,但都能包容过去。 有时候媚君上陆上听佛法,鸿冥一个人独坐海边,竟不自觉想起她嗔眉怒目的样子。 他唇角含笑,想念她,连带她那些小毛病。 他渐渐已经离不开她——鸿冥以前也离不开媚君,但同现在却不是同一种意味。 魔界晃眼过半年,媚君才从陆上回来。 鸿冥还没走过去,亦还未来得及开口,媚君就飞快进前,主动牵住了鸿冥的手——昨日她生气甩了他的手,虽说过后她主动道了歉,心里却至此刻依旧愧疚不已。 媚君心中暗想:以后,她再生气,也不会甩开鸿冥的手。 这是媚君多年来在胚形里磨出的一个习惯:知错便改,下次就不再犯。 鸿冥任由她牵着,心似血海涓涓暖流。他笑问:“你这趟去听佛法,感觉如何?” “感觉呀……”媚君眨眨眼睛,双手举起,展开十指如铃般晃动,葱白玉}臂若水蛇缠绕蜿蜒:“我今日不仅可以指节活动自若,而且呀……”媚君中指扣在食指上,朝前一指,白骨个个飞起,隔空垒成两具身躯。 “音奴,你可以使用法术了!”鸿冥激动道,眼中闪光,熠熠如粼波。 媚君却不答他,双指继续左挥右挥,引来血海水做固态布料,为两具躯体披上两件衣裳。 媚君翘指指头一指左边:“一个是鸿冥。”又指右边:“一个是音奴。” 音如珠玉,媚眼如丝 魔界永远不会下雪,那么用堆白骨小人,也是一样的乐趣。 媚君再两手翻掌一推,将两具躯体一齐推倒,白骨们稀里哗啦倒塌,滚在地面融成一堆。 媚君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白骨僵硬,触感冰冷,永远没有血肉,媚君和鸿冥的心中却均是暖暖的。 媚君再用胳膊勾住鸿冥脖颈,坐在他膝上同他说话,讲她今日上陆上遇着的种种事情。媚君多话,鸿冥寡言,媚君多话,她灵动,他呆板,却是极为般配,就似魔界的海和路,一个鲜红一个雪白,一个奔流不息永无止境,一个却凝固坚硬亘古不移。 血海白骨,明明是迥然不同的两种事物,却皆伴随死亡而生,又永远相依相守,成为魔界标志性的景象。 二者谁也离不开谁。 就像媚君和鸿冥不可分割。 媚君就问鸿冥:“鸿冥,你为何从来都不肯出黑天上陆地上去呢?又不是不能去……”她低了头,说:“每次上去都是我一个人。” 鸿冥就道:“好,那下次你再去听佛法,我就上去陪你一同听。” 鸿冥就陪媚君上陆上去见如来。 魔君身还未至鹫峰,灵山顶上的纯净蓝天就已全部为黑云笼罩。诸善男子善女子皆惊,纷纷跪求如来,魔君降世,请佛祖将其驱除收服。 如来在莲花宝座垂睑,他身着双垂领天衣袈裟,左手做无畏印,右手做如愿印,缓缓道:“莫慌。” 如来又说:“随他自来自去,尔等且莫阻拦。” 佛音既清明又慈悲。 鸿冥携媚君执手进前,左右侧万佛让道。鸿冥的一袭赤红长袍,在素色的鹫峰上分外醒目,就像翠绿的菩提树做柴,“噼啪”一声炸起火焰,接着熊熊地燃起来,烧成最鲜艳最喧嚣的色彩。 鸿冥向高处座上如来一抱拳:“佛陀,别来无恙。” 如来收起如愿印和无畏印,慈眉叹道:“殿下来听讲法,善哉善哉。” 鸿冥没有继续再搭理如来,他拉着媚君至最近前的位置坐下:“音奴,我们坐着听吧。” 鸿冥声音响亮,偌大一座圣洁肃穆灵山,竟成他我行我素的地方。 媚君点点头,静下心里,认真听如来讲法。 屈指数来,不知不觉中,她已听了三、四十次。听得越多,媚君就越觉得如来说的话极有道理,渐渐……还真有点成了善女信徒。 这一场佛法听完,媚君照例欢心。她拍掌笑道:“佛法听得我心里真真似无欲无求一般!” 媚君心悦诚服,随众善男子善女子向如来匍匐,手臂右绕三匝,三跪九叩,顶礼佛足。 鸿冥却稍稍皱了皱眉,几不可察。 他心有疑惑:若真无欲无求,缘何要求众生行三跪九叩,顶礼佛足的膜拜大礼? 但鸿冥出于对如来的尊重,并没在灵山上说出这番疑惑。他只牵着媚君的手道:“回家吧!” 媚君刚一点头,鸿冥就携着媚君飞过众佛,赤色衣袂带着戾气,从诸佛光光的的头顶上疾风般扫过。 灵山上第一次有来访者不是用双足挨地走路,就仿佛是某种宁静突然被打破。 鸿冥回去了,离开时没有同如来打一声招呼。 就有座下阿难忍不住向如来开口:“我佛——” “莫慌。”如来依旧是这两个字,他抬右手,倾下左手,无畏印和如愿印又重新做起来。 媚君和鸿冥离开灵山,飞了数百里后,媚君捏一捏鸿冥的手,私下无人她方才道:“鸿冥,我并不想急着回魔界。” “你想去哪?”鸿冥停下风头,问出口,他自明白过来。 他再一挥手驾云御风,带媚君去了小华之山。 万万年已过,山山水水沧海桑田,连小华之山也不例外,昔日连天横天的山峦已为平地,数座参参的巨峰,只剩下仅有的一个小土丘。 媚君三步两步就走上丘顶,前后左右四望,昔年标志性的渊谷泽潭俱已不在,但她依旧能辨认出这座土丘正好是欢喜天所在的那座山峰化来。 也正是她同鸿冥第一次单独相处的地方。 媚君就再三两步步下土丘,无夕阳西下,无任何花枝,她却施法架起画布,凭万万年前的记忆画那晚霞和桃枝。媚君回头冲鸿冥妍笑:“这次借点颜料,你不会恼了吧?” “这次不用取我颊上红色。”鸿冥说完,俯身将唇凑近,在画上枝头印上深深一吻。 唇印若桃花,又似近捧手心的朱砂,衬他远山一般的墨眉,近近远远,都是最好。 这么好的男子,叫她如何不珍惜。 “也不知道现今还有没有赤鸟。”媚君尝试着向天空一吹口哨,虽早已不是她从前驯养的那批,但等了许久,竟也飞来的两只,火红火红,背部依旧大得可以乘人。媚君揽着鸿冥右臂,依偎在他身侧道:“我们同乘一只吧。” 鸿冥的心倏然像火一样跳动。 鸿冥脚下呆呆的,一步一步和媚君平齐走到左边那只赤鸟前,乘上去。媚君再吹哨做赤鸟语,赤鸟就展翅起飞,带二人翱翔,他坐后面她做前面,鸿冥感受护在怀中女子的的气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钻进他每一寸肌理。 鸿冥低目向地面望去,觉夙愿忽了。 “竟然连牛乍兽也还有!”媚君伸手往下一指头,底下三两头长着犄角,像牛又却没有蹄子只有爪子的半兽半牛,不是她培育出来的牛乍兽是什么? 鸿冥也望见了牛乍兽,他眨眨眼:“想同骑吗?” 媚君自然拼命点头。 两人就让赤鸟降在地面,下了赤鸟又改乘牛乍兽。媚君坐上去还没怎么样,鸿冥一坐上去,牛乍兽就扬起头:“咕--咕--” “哈哈!”鸿冥竟然开心得失声笑了出来。 牛乍兽甩甩尾巴,带媚君和鸿冥在地上周游。 一路上媚君都在仔细地看,似乎在找什么,石头上,椿木上,到处在找。但是却没有发现乌黑色状若韭菜的植物,以前小华之山连片生长的野荔一株也没了。 媚君两只修长的细眉就弯下来,虽不言,却藏不住遗憾之色。 “野荔非是良物,绝种了也并非是件坏事。”鸿冥说。画桃花,乘赤鸟,乘牛乍兽这数番下来,他恍然又身是万万年前青葱浩气少年,赤帝之子,清凛耿直。 少顷鸿冥才意识到自己也不是良人,是三界最恶的魔君,自觉失言。 媚君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路都在找老物,野荔没有找着,却发现了意外的惊喜。 媚君从牛乍兽背上一跃而下,飞奔着过去,稍稍扒开杂草。她挥舞着右臂,欣喜招呼鸿冥过来同看:“鸿冥,你快来看!小华之山不在了,但背阳阴处竟还长有浮玉!” 鸿冥走过去,注视浮云片刻,他探手,从袖中掏出一只茶杯。 媚君一见汗颜:“这杯子你还留着啊!” 曲云关做的老物,他竟万万年带在身上。 “嗯。”鸿冥答。 媚君惭愧垂头,她摸摸自己空无一物的皓腕,不无遗憾道:“可惜我那只镯子已经找不到了。”她眸光一闪,心生一念,起手就将地上那块浮玉采了,变个杯子、 媚君的指尖向两只杯子分别点了两下,满溢两杯美酒,香飘入鼻,酒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好似流光。她袅袅伸臂,勾住鸿冥的手臂,一只羊脂胳膊无骨搭在他的膊上。 她举杯相邀:“来,交杯!” 鸿冥手抖,杯中酒溅出数滴,心潮似杯中酒激荡。 他毫不犹豫仰脖一饮而尽。 媚君亦一饮而尽。 喝完酒,媚君欲将自己那只杯子揣入怀中,鸿冥却伸手拦住她。 他笑:“哪有女儿家时刻带个杯子在身上的。” 媚君觉得有理,就捏着杯子摇摇:“那我将它变个什么好,适合带在身上?” “我们这趟出来,从天竺国上灵山走了一段路,我见途中凡人都戴佛戴观音在身上保平安。”鸿冥向媚君建议道:“你不妨戴一个。” 媚君勾笑歪头:“那我戴观音还是戴佛?” 鸿冥想了想,路上他似乎隐隐听过凡人们说,男戴观音女戴佛。 鸿冥就说:“戴佛吧。” 过了会,他望着媚君将浮玉改雕的玉佛,苦笑道:你怎么把佛变成了我的样子!” 媚君心里笑他呆:笨蛋,心心念念只有他一人,怎么会不变成他的样子! 但媚君嘴上却同鸿冥开玩笑,打趣他:“那你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不?” “怎么会!”鸿冥旋即接口,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有你在,我做甚么要出家!”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看猫找猫留言,说想看男女主甜蜜相处的番外,不知道这算不算甜蜜相处?(因为我知道这肯定不算番外%>_ 57爱恨情仇命里去(十三) 媚君同样觉得鸿冥出家不可能,浅浅一笑了之。鸿冥瞧着,却觉她这一笑淡却妩媚,不能言喻。 鸿冥臂紧了紧,心也紧了紧,底下渐渐就躁起来。 但他想起之前同媚君的约定,便崩着脸将身子偏了几分。答应过她的,不急。 媚君的笑滞在脸上,心里却在飞速地思考:她今日听完佛法后,已觉灵魂彻底与胚形融合。再没有媚君与媚姬之分,她们是一个人。 终不费这些年的努力。 于是媚君便仰起头对鸿冥说:“今日不妨……”她齿间吞吞吐吐,竟有些羞,但转念一想,这么羞未免太作,媚君就踮起脚,主动吻上了鸿冥的唇。 果然,灵魂融合后再吻他的唇,舌头也能伸进去了——那就再大胆些,点点触触,厘厘推进,寸寸攻心。 鸿冥的反应有点慢,他被媚君吻上去的时候,心中尚还在思忖媚君那句话:什么今日不妨,今日不妨什么? 一吻大悟,他刹那明白过来。 鸿冥心念一动,细微的声音从他与媚君唇缝间渗出来:“好,但……换一个地方更好。” “换哪里?”媚君的唇在鸿冥的唇上辗转。 鸿冥屈膝将媚君一抱,转瞬之间移到目的地。媚君余光一望,这不是先前两人来的那个土丘么? 他莫不是要在这个土丘上行事? “谁说我要在这个土丘行事。”不等媚君问出来,鸿冥就抢先自行否认,表情似恼非恼。他红袖一挥,竟变出高耸入云的一峰。媚君眸色既喜且惊:“你还记得!” 鸿冥变出的这座峰,一石一阶,一草一木,具与万年前一样,连它们所在的位置也被精确还原。 鸿冥点头,心道:他自然记得,而且记得的还不止这么多。 他分拨掩映的花簇,抱她进欢喜天。 媚君觉得奇怪,欢喜天别洞,这地方她记得名字,但洞中住过哪些男侍早已想不起来,更不曾想鸿冥带她到这里来有何深缘。她只当鸿冥是不愿在天地间行事,才抱她进洞。媚君爱鸿冥这份刻板,忍不住就在他颊上响亮亲了一口。 鸿冥笑一笑,浅浅淡淡。他心里却悄悄笑得天旋地转,那份自己才知晓的心思潺潺流转:今日既然不断在得偿夙愿,那就全部都得偿了吧! 鸿冥没有用法术,他是亲手一寸一寸褪去媚君和自己的衣裳。 然后他给媚君披了件红纱,将她抱到他变出来的,跟当年一模一样的软云床榻上。 媚君觉得他的情}趣又古怪又可爱,刚想坐起身问他究竟是什么想法,忽大叫一声:“鸿冥!” 鸿冥趴在下面,用力地舔}舐媚君的密处,将其当做她的唇般对待,温柔,仔细,密密吻过去,一毫一厘地方都不放过。亦像唇那样伸进去,探里、搅动,翻转……他终于带出她晶莹的水露来,挂在他唇角边。 这是他对男女之事初萌的认知,一梦到万万年。 鸿冥心中承认:那个时候他就想对媚君做此事,但又同那些男侍一样又不一样。他待媚君有多少缕情丝,千百般说不清也说不清。但他能说清他待她是什么,他待她是唯一。 鸿冥直起身子,将仔细下部的利器推入媚君,他将自己的上身缓缓倾下,胸膛与媚君的胸脯相贴:唯一,听见他的心了吗? 鸿冥的双手空着,伸展开来,他没有去抓媚君的丰丘,没有去扣她的肩,而是寻到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掌心覆上掌心,十指嵌进指缝。 令两双手掌,似他与她的身体般相嵌相融。 洞中有风声,呼啸在顶端,似他的劲吼,低拂过地面,似她的轻吟。 洞中有水滴,从倒吊嶙峋的钟乳石上渗出,就像淋淋的香汗从媚君的粉面上透出,贴服着她的下巴转弯,滑过她光洁的脖颈,一路流下到两丘之间,再至小腹,最后滴坠入肚脐,有声又无声。 洞中石声滴水“嗒”的一声坠到地上,鸿冥此刻在媚君体内释放,飞溅若泉,沾湿她所有的道璧。 媚君身上仅有的红纱绊住了鸿冥,也缠住了她自己,将两具身躯缠在一起,覆去翻来,覆地又翻天。 两人均有一种错觉:那一年的疗伤不是他与她的初次,至今日才是。 …… 媚君躺在软云床榻上喘气,感觉自己的四肢已差不多耗光了全部力气。她望着坐在旁边看她的鸿冥,心里恨恨:这小崽子,不知是不是憋了万年了缘故,一番下来,前前后后要了她六次。 而且鸿冥但凡与媚君做,皆是缓缓研磨,神情动作无一不温柔,将她一颗心软到化的同时,也不可察的让她忘了次数和时间。 他就是一剂温和又致命的毒药,悄然偷心。 就像现在,鸿冥正朝媚君微笑,他的黑发披下来,散落在他强健的的肩膀上,像黑夜时的苍穹,而他的双眼则是启明星。媚君再看鸿冥的面庞,脸型瘦而不长,有棱角却又不锋利,肤色略略偏白,就像白昼,而鸿冥闪亮有温度的眼睛,又突然好似白日朗天中的太阳。 无论黑夜白昼,他都是她的天。 媚君就不忍心了,舍不得地又问鸿冥:“还要不要?” 鸿冥并不急着回答,只俯身}下来,抚着媚君的脸侧关切道:“你累了么?” “还好。” “那就再多一次吧。” …… 说是再多一次,但实际是再多了几次,媚君不想回首去数。此刻她正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不无后悔,又拿三指在鸿冥身前狠狠掐了一把,以示泄愤。 鸿冥也不恼,摸摸媚君的发丝,又抚抚她的鼻尖,笑问:“累不累?” 媚君一听脸色煞白:还、还要来? “若是不累……”鸿冥说。 媚君悄悄将手藏到背后,攥起来。 “若是不累,陪我去趟南边吧。”他说。 鸿冥入魔之时,是带着堂庭之山和整块南荒大陆下堕。他想去看一看,现在的南方是什么样子。 媚君思乡,他也思的。 鸿冥携媚君去南方,两人身还未落地,在云端就遇到了玉帝巡游的銮驾。 赤帝入魔,另外四位天帝被赤帝斩杀,自此五方天帝不存。又过数年,天界出现一位一统的帝王,便是鸿冥和媚君眼前的这位玉帝。 当然,魔君鸿冥对别人的事情大多不关心,任是玉帝也一样。鸿冥并不知被自己挡道的车鸾是谁的,只望一望玉帝的仙冕琉珠,猜测其必身份不凡。 不凡又如何? 鸿冥驾高云端,打算携媚君从玉帝头顶飞过。 玉帝却能感受到鸿冥厚重的魔气,知他是魔怪。 连玉帝身边随侍的天兵们也知道,直斥道:“大胆魔界妖孽,竟敢犯上天界行刺天帝!” 鸿冥听在耳中:戴仙冕的男子果然是新的天帝么? 他杀过四个天帝,再杀一个也无妨。 但是鸿冥念及媚君在侧,念及他有正事要办,那就是去南方地面上走走。鸿冥觉得正事比眼前的纠纷重要得多,就拉着媚君继续飞,呼啸的厉风和黑云压过来,仿佛要吹翻玉帝的鸾车。 鸿冥不知,如今的天界,早已不是他当赤帝时的天界。 如今的天界,善与恶,仙与魔的界限更加严格,不可侵犯。 再加上又是一万年过去了,魔君一直隐匿在魔界,如今的神仙,又有几个知道他的厉害? 因为不知道鸿冥的厉害,天兵们一拥而上,各持天戟天枪,刺向鸿冥。 也刺向媚君。 鸿冥锁起两眉,右臂一掀,红袖翻卷,这会真掀翻了玉帝的鸾车。 玉帝身子往下坠了十多里来止住,稳住后尴尬又恼怒地咳嗽数声,立刻重新升上来。而上头,人仰马翻,随侍天女们乱作一团。 “大胆魔怪,哪里逃命!”天兵们执戟相向,将鸿冥和媚君包围,却又不大敢上前。 直到玉帝重新归位,颤着手指向鸿冥和媚君,下旨道:“速速拿下他们!” 鸿冥没有侧脸,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玉帝,看不出来情绪。他再牵着媚君一转,将她的身子护在怀中。 鸿冥懒得跟这群神仙们再纠缠,带着媚君直接从底下走,垂直下落去地面。 玉帝会错了意,以为鸿冥这是怕了逃了。玉帝三分得意,七分觉威严又重回,下旨命天兵们穷追不舍,务必要将这两名冒犯的妖魔捉拿,尤其是鸿冥。 鸿冥落至地面,见天兵们还追来,就回头望了一眼。媚君也回头望了一眼,她戾气早已在胚形里磨去,最近百年又常听佛法,便生善念,劝鸿冥道:“鸿冥,要不我们不去南方了,回家中去吧!” 鸿冥没有对视媚君,他漠然瞧着身后越追越近的天兵,简洁只答一个字:“不。” “不”字音落,人面赤练蛇,长翅的老虎,生角的豺狼,双头怒嚎的熊罴,彘头麋鹿,诸多异世的凶禽猛兽,刹那之间汇集在天兵天将们身后。 媚君瞧着,它们扑过去,拧下掉天兵们的头颅,扯断他们的脖颈,咬破他们的咽喉,甚至有一只丈八紫眸豹双手一撕,活生生将一名天兵撕做两半。 媚君周身有这些异兽们带来的绵绵阴风,令她有些冷。她往鸿冥怀中取暖,轻细地说:“鸿冥,你把它们都招来凡间……” “嗯。”鸿冥从容回应。 玉帝的銮驾也从天上降下,金光骤闪。 鸿冥面无表情,望着眼前源源不断,似杂草般清理不干净的神仙们,他心中有些烦。 本是寻访家乡,追忆柔情之旅,却遇如此糟心之事,这糟心事偏还一直缠着他不放。 鸿冥索性一抬手,也不用剑气,放一把赤火,从他和媚君的脚下往前烧,管前面是什么神,是哪个仙,全部焚尽,烧光。 因为空气中有阴风,赤火遇风熊熊更旺,又因为风力劲道,赤火随风蔓延,直燃尽方圆万里大陆。鸿冥也不管,任魔火涂炭万千村落城镇。 玉帝最初还管,指挥着天兵们救人救火,到后来他实在是自保都难,不得不忍痛撒手,不出半个时辰,是人是草皆成枯黑,万里死寂。 终于宁静了,终于又回归只有他和她两人……鸿冥唇角漾了几分弧度,朝媚君浅微一笑。 鸿冥右手揽媚君,左手拂袖,洒脱转身。 鸿冥带媚君回魔界,一路走完,他方察觉她路途中都格外的少言。鸿冥盘膝坐于白骨路上,将媚君抱于膝上,问她:“怎么不说话。” “我听佛陀讲法,三千大千世界,须得一颗慈悲心,方才能得三藐三菩提。”媚君的胳膊顺势勾住鸿冥的脖子,她环绕住他,面对面对鸿冥说:“你刚才在陆上那么做,不是福德。” 媚君说完,等待鸿冥的回应——如来曾讲过,如犯罪孽,是有业报,若有一颗赎罪心,是来得及将功补过的。 媚君觉得鸿冥可以做些功德,例如替那些被他烧死的冤魂做法抄经。 鸿冥注视着媚君,忽觉她不像她:她本就是女妖,曲云关亦是邪君,杀人作恶还好了么?怎么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一个念头从鸿冥脑海中飞快闪过:她听佛法听得本性都忘啦! 但这念头只是稍纵即逝,因为太可笑,鸿冥没上心。 鸿冥就笑答:“嗯。” 他答得沉稳,媚君一时无法判断他是诚心还是敷衍,就将面颊更贴近些,眼神灼灼锁着鸿冥双目:“鸿冥?” 媚君这一声唤带着本性的妩媚,气息吹到鸿冥耳根和面庞上,瞬间他满满呼着的都是她特有的香气。再加之媚君正坐在鸿冥膝上,无意中断断续的摩擦,令他底下又渐渐撑了起来。 当然,也不可否认方才大杀四方,他亦有些血沸身燥心爽。 鸿冥突然一个低身,咬住媚君丰丘上的樱桃。第一口还是隔着衣料咬,第二口就用牙齿将她的衣裳刺破撕开,唇探进里面触上肉,舌头一卷唇一吸,再用两排牙齿衔着,将媚君的樱桃扯起来。 再松口,媚君的樱桃重重一弹。 鸿冥额上后背全都是汗,索性扬手掀了衣袍,将汗涔涔的胸膛贴上她。媚君听他的心,只隔着两道肌理跳动,跳得好厉害,乱而凶戾,毫无章法,令人生畏。 媚君小心翼翼地说:“鸿冥,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鸿冥却拉着媚君的手往下一摸:“这个比心更厉害。” 58 爱恨情仇命里去(十四) 媚君立刻明白,手抖一掐,赶紧欲拿开。鸿冥却按着她的手不肯松,他的一双星眸故意要对准她的双眸,让两者的目光避无可避。 媚君瞧见鸿冥的眼眸中毫无清光,他浑浑浊浊对她说:“怎么办,越掐越大。” 这种话媚君不是没听过,但从鸿冥口中说出来,她还是怔了怔。 媚君正在怔忪之时,鸿冥已托住媚君的臀}部侵入。他脸颊贴上媚君脸颊,来回摩挲,与他底下的动作同一频率。左左右右,不成字句的哼哼嗯嗯不断,含含糊糊缠缠绵绵。 鸿冥再一个侧身,面颊还贴着媚君的面颊,目光却不经意瞟到了旁边血海中他和媚君的倒影。 他和他的影子融合为一体,一起在血海中起起伏伏。血海如一面鲜红的镜子,海水是清晰的,映出她抖动高挺的丰丘,映出他粗长的利器,甚至能清楚瞧见,他的利器是如何在她体内进进出出。 多么绮丽,多么引发情}欲。 海面微风,海水微浪,他和她的器官身躯动作都唯有扭曲,却在视觉上更感刺激。 鸿冥望着血海,情不自禁邀媚君同看:“音奴,你看,海中是我们的影子。”他嘴角勾起一丝漠然又陌生的笑:“多么动人。” 媚君抬眸却并没有去看海,她对上鸿冥的一双眼:是魔的他,两眼与血海一般赤红。 媚君眼一闭,索性迎合鸿冥的动作--他是魔又如何,没有福德又如何? 他对她来说最重要,她愿意同他一起沉沦。 媚君伸舌去舔鸿冥的耳根,低低喊他的名字:“鸿冥、鸿冥!” “我在。”鸿冥喘着气说:“我一直在,以后都在……” ************ 如来在灵山上如常讲法,忽有天女下降散花,仙乐飘飘更兼彩鸾,云中真仙纷纷而至。 如来双手合十,停了讲法,众佛也纷纷让开一条大路。 玉帝的鸾驾从天随云而下,周身散发出来的金光亮度不输如来金身。玉帝下鸾车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魔火烧出来的黑灰还沾了点点,怎么抹都抹不掉。玉帝尴尬神色稍闪,随后从鸾车上走下,正步冉冉,架势威严。 玉帝步到如来面前,稍稍一拱手:“佛祖,魔孽猖狂,竟犯上天界……”玉帝再一拱手:“还望我佛相助!” “玉帝陛下莫慌,吾已尽知了。”如来清音,犹如罡气凛凛的浑天钟:“因果循环,天理时日。” 玉帝听到这,虽似悟非悟,但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只道佛法果然无比,善哉善哉。 玉帝右手不禁抬起,又去触了触自己的鬓角。 媚君是在玉帝走后的第五天再来灵山听法的。 她的灵魂同胚形完全融合,本已无须再来听法,但还是忍不住来灵山。也许对于媚君来说,听佛法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一种习惯。 亦或者说,是一种信仰。 今日如来向诸弟子和善男善女们讲业力。 人生而有业:善业、恶业、不善不恶的无记业。 业力牵着人跑,生出种种幻象,看似割舍不下,其实是为了圆未圆之梦。戳破了,说穿了,就是一滩血水,一场空空。 媚君在莲花宝座下认真听训,只觉玄妙难懂,她侧首一望,身旁的蒲团上空无一物,鸿冥没有来。 因为担忧他上来凡间又生事端,媚君这趟来灵山没有让鸿冥的陪同。 无人可以探讨分解,媚君只好径直问如来:“佛陀,你说得太玄太泛,我仍旧不明白什么是业力。” “那我便细举一例。”如来本是合十的双手分开,摊开,成两只如愿印朝向众生:“东荒有一女,与数百里外一男子约有姻缘,后战乱失讯。数年后,女子独自寻至男子家,姻缘重续,结为夫妻。十几年恩爱,女子育下二子。某日,男子远行经意生意,偶遇到女子的族弟。男子欣喜,当即就欲邀小舅子吃酒,族弟却大惊:‘我姐姐虽然和你有过婚约,但是约后三年她就病逝了,尚来不及嫁过去!’。” 如来敛目,声色清凛平和,告诉媚君:“男子听后自然不信,族弟便将男子带往祖坟,果然,女子的尸骨好好埋在坟里,已经埋了二十年。男人吓得回去后就开始躲避自己的妻子,女子再三追问,男子终忍不住说出真相。女子一听,忽然知晓过来,她原来早就死了。一点戳破,鬼妻和一双鬼子皆化作血水。” 媚君是习惯性相信如来的话的,所以如来讲出这个例子,她便仔细回味,认真思考。 一思之下,灵台一凛,甚至恐惧! 佛陀、佛陀究竟想讲什么?! “所谓业力,亦可说是很多人其实早已不在了,却因为一点执念放不下,又因为这一点执念化作肉身。”如来忽然睁开双目,直锁媚君眼眸,言语犹如撞钟一下一下撞向媚君心房:“但她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执念,还活在与夫相亲的梦中。” 媚君觉得如来的目光若炬,太过慑灼,她就偏过头去,避开如来的目光。媚君却发现避不了,她将头明明已偏向左侧,却依旧正望着如来。 四目相对,如来又是一句:“这业力,不仅人有,神仙有,就是妖魔鬼怪也有。” 媚君身心恍恍惚惚,脑袋中晃晃荡荡,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声音不断在她体内说:妖魔鬼怪也有业力。她媚君也逃不脱,她的无名业力就是鸿冥!就是鸿冥! 赤鸿冥牵着她跑,从小华之山跑到堂庭之山,再跑到魔界,跑了千年万年。 说什么灵魂钻进匕首,不过是她的执念。至于媚姬,也不是凤女造的胚形,而是她媚君为了圆梦,自己虚构出来故事! 其实她早就死在堂庭山上了。 媚君想着忽地一软,身体瘫在地上。 她要化成一滩血水了吗?媚君垂眸,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一滩血水……不、不对,那是她的红裳啊!是她和鸿冥都喜欢的一袭正红! 媚君清醒数分,抬手见自己十指俱在,四肢健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被如来的话诱偏。 媚君愈发感到不对,就躺在地上对如来说:“佛陀,你……说得很怪。” 她再思及鸿冥一双闪熠眼眸,似昼日将一切照清,似夜星指明道路,媚君就坐起身,对如来说:“佛陀,我今日要先告辞了。” 今日的灵山上不对劲,她还是速回魔界的好。 “莫慌。”如来道:“善哉善哉。” 媚君闻声抬头,重对上如来目光。 但此刻一对不似从前,媚君发现自己的身子不能动弹了。 不、不只是身子,是身魂皆被定住。 如来的目光缓缓往上移,媚君的身魂就跟着缓缓站起来。如来睑目,媚君的身魂就立刻乖乖坐下来。 这种被扼制□控的感觉熟悉极了!就像是胚形里曾经存在的第三股力量! 媚君一寒:莫非昔日那第三股力量来自如来? 此念一出,媚君细想,端倪源源不断现出。 一者:媚君在堂庭之山抛下匕首那一日,凤女并不在场,如何拾得匕首?媚君钻进胚形前也曾疑虑过这个问题,却误猜是灵麒捡了匕首,后又落到凤女手中。 现在想来,鸿冥也曾讲过,他与如来初遇,就是在匕首坠入的堂庭山谷。 二者:媚君自视修为不差,她在胚形内努力万年,尚不能与第三股力量敌。缘何一遇着如来,这第三股力量就望风而逃,接着渐渐化无? 破绽越来越多,媚君将前因后果一联系:如来在堂庭山谷捡了匕首,已发现媚君自封于匕首中。如来却不说,将匕首自个收起来。后又在匕首上施了法术,将它遗落给凤女。凤女捡了匕首塑胚形,如来的法术就随媚君的灵魂一道,在同一时刻钻入胚形。 如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媚君不太明白,思维迟滞了一下。 她旋即又接着往下思考:这第三股力量引她上来陆地听法,又引她误以为听了佛法,就能渐渐灵魂与胚形合二而一…… 媚君越想越打颤,凉从足起往后背生:如来以业力诱她,奈何她心有鸿冥一点清,并未再次被引入歧途。于是如来另寻它法,他用…… 媚君的思维想到这,完全停止了。因为如来除了媚君的身魂,亦将她的心控。 因为第三股力量已经同媚君的灵魂完全融合了,所以如来操控起媚君来,吹灰不费。 莫慌,善哉善哉。 我佛慈悲,佛法无边。 媚君回魔界的时候,其实已是一具由如来操控的胚形回去了。 鸿冥牵媚君的手,只握着她的五指,瞬觉不对劲。 媚君明明好好的,毫无一丝变化,他却忽觉牵着的不是爱人。 “音奴,你这趟去听佛讲法,路上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鸿冥关切地问:“是不是那些天兵们还在捉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星期大领导来我们这视察,项目组都各种赶工。 虽然也不是特别忙,但是领导开会签协议吃饭什么的,我们这种底下技术民工都得在旁边陪笑= =#虽然屁话都不能说,但领导不走也不能走。这几天都早出晚归,没什么时间码字。 这几章字数都挺少的,心中有愧,周一五千加。 59爱恨情仇命里去(十五) “媚君”面有难色,细弱蚊蝇地答了一句:“不是,天兵们没有捉我。” “她”言语和表情都将将好,将口是心非之态无意之中就流转出来。 “嗯。”鸿冥将媚君眸中躲闪之光暗记心中,攥紧她的柔夷:“没捉就好,以后你上去听法,我还是陪你一道上去。” “媚君”垂首低眉,涩涩应了一声:“嗯。” 媚君下次再上去听法,鸿冥就陪伴她去。 不迟不晚,偏偏巧路上就遇到了天兵捉拿,还有些衔位高阶的天神。 鸿冥眉目不悦。 天兵还未开口,魔君已经拂袖:“你们三番五次困扰,聒噪。” 这些神仙真是烦得很。 神烦。 魔君鸿冥再收回右袖,一招将眼前的天兵天神都杀了。 他再不慌不忙将右手背到身后,左手仍牵紧媚君。 “鸿冥,众生皆是一条性命。”南缇却劝他:“我常听佛陀讲要慈悲为怀,但有争执,可同他们徐徐解开,化作一团和气。怎可随意滥杀?” 鸿冥一笑了之,这不是媚君首次拿佛法来劝他向善,他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心底禁不住一丝情绪:万万年前是谁少年气盛,善善恶恶都泾渭分明,将这话奉劝给曲云关和媚君? 万万年后角色反转,鸿冥反倒放开。 所以鸿冥陪伴媚君听完佛法,从灵山归来,经由东荒回黑天下面,又“不凑巧”撞上了天兵。 然后魔君鸿冥便抬手将他们再都杀了,指尖剑气不经意般一扫,仿佛手中执笔,只是当空轻描淡写一笔,将山峦不着痕迹加重半分色彩。 可这半分淡墨,却毫不留情抹去百位神仙修了千年的正果性命。 还有数位修为高的神仙躲过一劫,鸿冥却扇扇袖子,扇一股赤火吹向他们,烤灼得火热化为灰烬。 袖子的这一面,扇给媚君的却是阵阵凉爽轻风,不疾不徐,心旷神怡。 媚君似乎更不开心了,回魔界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鸿冥留心观察出来,为博佳人一笑,他心里寻思了数种办法——但他本是个闷声的人,想来想去,法子俱觉不妥。 鸿冥就干脆直接了当问媚君:“音奴,你近来缘何不开心?” 媚君回答鸿冥:“鸿冥,我在想……也许该是我们俩分开的时候了。” 媚君心中无助地呐喊:她没有这样想啊!他可知,说这话的不是她! “音奴,为何要这么说?”鸿冥心头一紧,漫无边际地慌了起来。 “你做得罪孽太多了,又不听劝,执意不肯向善。”媚君回答的语气越说越薄凉:“我同你观念实在偏颇迥异,迟早都得分开,到不如早早两散了好!” 媚君心底生起绝望:她也不是这样认为的啊!她早已抱定决心,他若堕落,她就陪他一起堕底。他若沉沦,她就陪他万劫不复。 身不由己控,口不从心。 “为何要作茧自缚啊?”鸿冥百般不解,牢牢抓住媚君双手:“音奴,我苦熬万年悟出来的道理,别再为凡间仙界的条条框框所桎啊!此处魔界,随心所欲方才最是开心!” “媚君”却扒开鸿冥的手,道:“不必再讲了。” 她这一句语气也不重,说话轻轻的,像血海面上吹着的凉风。 吹皱鸿冥一池心潭。 他在潭底波动,起纹。 鸿冥觉得一切正常,却又一切都不正常。 他便寻到媚君的双目,捉住、锁紧:“音奴,你心底是不是有别的思虑?切莫埋在心底,对我说。”鸿冥眸光灼灼,言也灼灼:“有甚忧虑,我们一起分担,远好过独自承受。” 媚君不知如何说出真相,亦不知如何向鸿冥表露,会不被如来发现。 她灵光一闪,摸了摸项上白玉佛,示意鸿冥:如来不对劲。 结果媚君指尖一触白玉佛,两唇却张开来说:“是,我是还有别的思虑。”媚君说出的话连她自己也大惊讶:“我已决意皈依佛门。” 她眸光粼粼若水望着鸿冥:“替我自己,也替你赎罪。” 媚君唯一的清明,唯一的努力,便是右手死攥着白玉佛,希望鸿冥能发现端倪。 鸿冥却没有看到,他的双眸始终直视着媚君双眸,满目不解:“音奴,你作甚要出家啊!”鸿冥放自己右手到媚君心房上:“我对你的情意……”鸿冥左手又抓了媚君的手过来,轻柔按住他的胸口,声音温和情深:“……你对我的情意,其心皆可昭,我们当永生在一起。” 媚君攥着白玉佛的手有些抖,温度同浮玉一样冰凉。 “媚君”居然说:“其实你我之间,也算不上深情绝不可分。仔细想想,不过是执念和业力。” 鸿冥闻言,心骤然抽疼,他的右手因为放在媚君心口,亦抖了一下。 为何隐隐感到她的心不对劲,似痛苦,似挣扎,似被掐住? 媚君颤着手,将白玉佛寸寸抬高。 她终于将白玉佛举至唇上,心中暗盼,只有她自己听得见:鸿冥,我信你。 随后,媚君昏了过去。 最后一刻,她心中信他任他,将一切都交给鸿冥。 媚君的自我沉沉睡去,等待醒来时,鸿冥已将她解救出来。 鸿冥的目光先是凝望着媚君眼眸的,后来她举玉佩的动作幅度太大,鸿冥的目光就往下移,盯着白玉佛久久不语。 他再抬眼重看媚君眼眸,发现她的眸中唯剩的那几丝温情消失殆尽,她的眼神变了,变得平和清净,无情无欲。 像她手攥的毫无感情温度的白玉佛。 像佛。 鸿冥静下心来,将事情前前后后一联系,从媚君最初与他相认受阻扰开始,逐一回想媚君的诸般变化。 他心底渐渐浮出了一个猜测: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操控媚君的那个人不是凤女,而是…… 鸿冥并不希望实情如他所想。 鸿冥先伸双臂放在媚君左右肩头,试了试,发现以他一身无敌魔功,并不能让媚君重回清明。 亦或者说,他的魔功不能救她出来? 这具胚形造得好啊,果真解铃还需系铃人? 于是,满腹狐疑却又坚信自己会揪出真相的鸿冥,去灵山拜访了如来。 “佛陀。”鸿冥也不坐蒲团,就矗立着同如来讲话:“佛陀,我家音奴最近……似乎迷上了佛法了。” “善哉善哉。”如来只道四字,并不言它。 鸿冥明明知道眼前的是佛祖,却偏要故意问一句:“佛陀,你说迷上佛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万一千九十三尊佛全部沉默,如来睑目良久,亦是无声。 “佛法普渡,自然是好事了。”如来终于回答。 “嗯。”鸿冥心下了然,看来直接道破,如来也不会遂他的愿的。 那就换另一种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鸿冥就重新起头,问如来另外一个问题:“佛陀,本座最近都在想件疑惑,什么是业力?” 媚君最后言语:其实你我之间,也算不上深情绝不可分。仔细想想,不过是执念和业力。 嗯……什么是业力? “善哉善哉。”如来六丈金身还是金身,莲花宝座还是宝座。如来答:“业力从心,是喜、怒、哀、乐、爱、憎、欲。” “嗯。”鸿冥颔首:“那就是说七情六欲都来自业力了。” 他心中那个猜测更确定了几分。 鸿冥扬头笑问:“那看来就佛陀的说法,这业力断然是不好的了。”鸿冥的中指在袖内悄然反扣食指,问佛陀:“那这业力怎样才能除?” 如来答道:“修般若智慧,得清净心。” “嗯。”鸿冥又颔首:“本座想起昔年你同本座讲过,得了般若智慧,如炬烧尽一切烦恼痛苦,从此一切自在,无惧、无疚、无忧,身心寂灭,再无杂念。”魔君鸿冥很难得会同除了媚君之前的人说这么长一段话,他不紧不慢问如来:“想来这便是断了业力吧?” 如来垂目:“善哉善哉。殿下一念悟了。” 鸿冥心里笑:他一念都成魔了,一条路走到黑,怕是永生不可能会悟了了! 既然已经横心,他便不破不立,大胆做出一个决定:“佛陀,若是本座想断了业力,皈依你门下,你可欢迎?” 如来不悲不喜,只轻道:“善哉善哉。” 鸿冥嘴角勾笑:“佛陀果然慈悲为怀。”接下来,鸿冥竟也双手合十,微微垂首道了句“善哉善哉”。 魔君鸿冥拂袖离去,干净利落步伐生风,若有若无留给如来一句话:“本座明日就来皈依。” 鸿冥回魔界,媚君没有像往日那样迎他,只坐在白骨上。她瞧见鸿冥,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鸿冥不答,盯她半响,俯身吻住她。媚君被封了双唇,含含糊糊就要再问,鸿冥却开始窸窸窣窣用手拨她的衣服,似忙乱又似有章法的剥干净。他心肺脏腑全发着燥热,散出来,成滚烫的炙汽,全扑在他和媚君的周围,蒸他和她的每一个毛孔血管。 愈发的热、烫、燥。 “音奴,我打算去出家。”鸿冥捏着媚君的丰丘说,揉得她雪}白的双丘变形,丘上数寸挂着的白玉佛也跟着晃。玉佛有时候摆下来,鸿冥手大,动作又躁动,一个不留神就将玉佛收入掌心,混着丰丘一起揉搓。 但玉终究是硬凉凉的,哪及白肉温软,又被鸿冥从掌中剔除,指尖一挑将它远远拨开。 “音奴,我打算去出家。”鸿冥又向媚君强调一遍。 媚君这次才有了反应,平静说:“好啊,鸿冥,你这是善念。” 鸿冥却咬她的脖颈,咬她的肩头,咬她丘上的樱桃,留下一圈圈齿印,一道道红痕。 “那你还要出家么?”鸿冥问媚君,他的脑袋埋在她的丘间,发丝挠在她的雪}肌上,蔓进她的心神。 媚君不置可否。 鸿冥心里却自想:无论她是真想出家,还是被控得出家,他都替她出了。若有痛,他来替她承,若有苦,他来替她受,若有忍耐折磨,他来替她煎熬。 媚君只需远远的站在他身后,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鸿冥伸臂,环住媚君的身子,血海上呼啸的劲风扫在他背上,她吹不到。鸿冥双手再上抬几分,捂住媚君的耳朵,血海上肆虐的浪声响入他耳中,她听不到。鸿冥再低头吻上媚君的唇,尽在咫尺,她的视线里只有他,云层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阴暗黑天也被他挡在脑海。 他为她营造出来一个无风无雨无愁无忧的世界。 他将自己底下没入她。 一场欢}爱,两颗痴心,三界不惧,四目相凝,五觉蔽障,六欲勃}发,七情尽露,八肢绞绕,九曲回肠,十指紧扣,百感交集。 千丝缠着难理顺,万万年亘古深情。 不知过了多久,鸿冥缠着媚君不断地要,变换十数种姿势,坐坐卧卧,跪跪立立,从他回来做到要离去。 鸿冥暗中将自己九分之八的功力输给媚君,这九分之八又再均匀分作两股:九分之四明里堂皇留在她体内,另外九分之四则暗里汇在她密处通道里,只有他自己知,亦只有他今后再同她欢}好时才能取出。 鸿冥此番涉险,选一条不破不立的路走,实是胆大。他必须先预留好对策,以防万一之时,自己不会走入绝径。 鸿冥紧盯着眼前不是爱人的爱人。 为防说出来让旁人听去,他心头对自己默念:音奴,予我数年时间,定救你还归本心、本身。 鸿冥魔君第二日先召集众魔,宣布自己即将皈依三宝,不等诸魔反应过来,他就将自己剩下的九分之一法力取出来,挂于宝座上。 魔君舍弃一身法力,头也不回去往灵山。 鸿冥跪在蒲团上,如来遣弟子阿佛尼来为他剃度。阿佛尼垂垂老矣,他的寿星眉垂下三尺长,却若禅定后的身躯不曾飘摇。阿佛尼询问鸿冥:“这一刀落,便是皈依我佛,再无杂念,你可考虑清楚了?” 蒲团上,一身赤衣的鸿冥冷冷无情道:“考虑清楚了,请师傅替弟子断绝凡缘。” “善哉善哉。”如来在首座上俯视,淡道:“今后你的法号便为毗夜,步步修佛,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直至般若。” 般若为导,净土为归。 毗夜双手合十,亦淡道:“我佛教诲,弟子谨铭于心。” 得了般若智慧,就得了解铃之法了么? 应该是的。 第一个十年,毗夜修习佛法,学着如何布施。 他有时候会不知不觉去看媚君,她还在魔界,凤女仍只当媚君是胚形,并未待她如何。 第二个十年,毗夜开始遵循如来的规定,学会持戒,渐渐忍下来,去看媚君的次数就少了。 第三个十年间,毗夜某次又去探望,发现媚君不在魔界。 毗夜平视凤女,询问:“凤女,你将她移去了哪里?” “尊主,你不是断情出家了么?”凤女恨声质问,又想起毗夜出家这三十年,魔界诸事繁杂,她一个人累得都忙不过来。凤女不由更恨,咬牙切齿提醒毗夜:“尊主,你已经不是魔了!” 说完这句话,凤女忽然意识到毗夜不是魔了,她却仍唤他尊主。 凤女自相矛盾,好不尴尬。 她想了一下,掩饰般急急出口,似嘲似斥毗夜:“做和尚如何还有欲念,还记挂着那具胚形啊!” “贫僧已无欲。”毗夜手持念珠道。 凤女仰头一笑:“我也是想着尊主你已无欲,以后怕是用不着媚姬,就将她送人了。”凤女笑意更满:“虽是人偶,但也不可浪费了她一身媚骨媚气。” 毗夜思忖少顷,忽然顿悟,瞬觉百蚁噬心。 毗夜一颗颗转动自己手中念珠,转身离去。 凤女望着毗夜离去的背影,倍感寂寥。她无意触到腰间匕首,忽生一念:不如再雕具胚形出来?陪她,亦可听话地帮她分担魔界事宜。 凤女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忘了。直到又过了七、八年,她才重新记起来。 凤女就拿起匕首开始雕,起初她并没有想好自己要雕个什么样的胚形,甚至连这胚形要是男、还是女都没考虑好。凤女只是慢慢地雕,自我幻想她这些年来对鸿冥的付出都打了水漂,酸得很。她心中渐渐开始恼恨,恨鸿冥,恨得脑海中浮现出鸿冥的样子。 他的眉眼、他的黑发、他的红衣,他明明在赤帝仙宫月色浓华的池柳边初见,就对她一见钟情。 于是凤女雕出一具跟鸿冥一模一样的人偶,取名柳月池。 凤女再将鸿冥留下来的法力和空悬了三十五年的魔君之位一并给了柳月池。 她的尊主又回来了,不是吗? 60爱恨情仇命里去(十六) 这边,毗夜问完凤女,知她将媚君送去凡间,毗夜就出黑天也上到凡间。 他缓缓闭起双眼,默想片刻,很快感念到媚君身在何方。 毗夜寻路去往汝宁王府,隐没身躯在空气中,成为无形。他踏进王府不久,就听见阵阵浪声荡语从花园里传来。女子的声音毗夜再熟悉不过,正是由媚君唇中发出。以前她与他欢}好时也是这般的叫,毗夜闭上眼,竟能很快想象媚君此刻的神情姿态,无一处不令男子销骨慑魂。 她在扭动,她在迎合,她在喊着叫着求快些进出,可是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他? 毗夜竖耳细听,确认:不是他。而且听声音,有不只一个男人。 毗夜喉头一哽,伫立原处良久,终是选择走了进去。 映入毗夜眼帘的画面,果真如他闭目所想,媚君正在同两位男子欢}好。她趴跪着身子,以最原始类兽的姿态,后面高高地翘起,迎着求着一名男子进入。那男子时不时伸手在媚君臀上拍几下,她就笑得叫得更欢,姿势更加谄媚。 但媚君很快就不能叫了,因为另外一名男子将利器伸入了她的嘴中。媚君也不拒绝,卖力得就舔了起来。 她媚眼如丝,偶尔斜飞脉脉双眸,目光会扫到毗夜的身上。 毗夜知媚君看不见他的身躯,她是在对那两名男子传“情”。 毗夜感到眼前的媚君全然陌生。 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是完全被控制了,此时的她不是媚君,而是媚姬,是毫无感情只有媚骨的躯壳。 毗夜清醒而又明白,心却不能禁地酸得揪起来。 毗夜望见媚姬片缕未着的身子上独挂着那尊白玉佛佩,他莫名有些恼,就一挥手隔空施法,让那玉佛从媚姬脖颈上掉了下来。 毗夜转身离去。 他步出王府,不施法术,只凭双脚走了十里路,无论是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城郊零星经过的几个路人,没有人望得见他。 凡人们就似媚姬一样,瞧不见他。 毗夜知道媚姬不是媚君,她已受控制,心里不再有他。 可他就是难过。 毗夜掉头折返,狂奔回汝宁王府。路人们经过荒郊,皆觉奇怪,缘何地上积水的污凹,会自行溅起泥水? 没人知道,脏兮兮的泥水是溅在毗夜无尘的白衣上。 他匆匆奔跑,僧衣尽污却不曾自察。 毗夜气喘吁吁跑到汝宁王府,才想起来这一段路他本可是用法术转瞬即至。 他跑回汝宁王府,在寝宫中瞧见媚姬,大名王抱着媚姬,不断呵她哄她,却止不住她的哭声。 她眼泪似串往下滴,不停不断地说白玉佛怎么突然不见了。 媚姬的眼泪和泣声令毗夜心碎。 毗夜暗暗后悔自己方才冲动的举动,不该摘了媚姬的白玉佛。 他深深攥紧了双手,指节凸出红痕,对自己暗道:一定要救她出这胚形,出这牢笼。 待到大名王离开以后,毗夜就渐渐显出身形。他低着头,尚且还在尴尬自己的突兀出现,媚姬却快步走过来,脚步匆忙得几乎刹不住,要贴上毗夜的身子。 媚姬望着毗夜,身子发颤,眼前一亮,光彩又很快湮灭。 她问他:“僧人,你是谁?” 媚姬好像不记得他了。 “师傅,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般熟悉?”媚姬伸手欲去触及毗夜,却又将手收回,未碰。媚姬的脸上泛有惆怅:“我好像……记得你,好像又不记得你。可能是我以前见过你,却又忘了。”媚君言语有惆怅,脸庞却高高地扬起,脸上挂笑:“我老是容易忘记经历过的事情……”她笑得厉害,似乎已经习惯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有时候昨天发生过的事,我今天就想不来,挺好的!” “你总是这样么?”毗夜暗中攥拳:某位无边法力者竟折磨她至如斯? “是啊。兴许我是生来就带着什么怪病吧。”媚姬答得干脆。 毗夜沉默了一会,手中的念珠转了一圈。 他终于说:“不是病,你只是需要脱形。” 他伸右手,从袖中拿出白玉佛,按在她掌上,给她。 “白玉佛!”媚姬惊喜得叫出来。 “戴着这快白玉佛,你就会渐渐脱形。”毗夜说,但他心里又苦笑:白玉佛怎能脱形? 若他能解铃,何须三十年前出家,大费周章,又耽误数十年? 只有那位莲花宝座上的六丈金身才能助她脱形。 毗夜转动念珠的左手滞了滞,食指掐在一颗念珠上。 他收珠,侧身,欲隐形。 媚姬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师傅,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毗夜一怔,许久后,他低低答道:“会的。” 媚姬欢心雀跃:“师傅你要常常来看我。”她拉着他的衣角,摇摇他的袖子,白衣扯呀扯,像一片云:“虽是初见,但瞧着师傅面目,我心底莫名就很开心。” 媚姬没有完全说出心中所想:其实……初次见面的僧人给她的感觉像极了白玉佛。戴在她身上,不可缺,不可离。 毗夜将身躯隐没,成为透明,他与她互相触不着,摸不到。 不过毗夜之后常常来看媚姬,四下无人,他便现形。毗夜也鲜少同媚姬有肢体接触,只是静静远远的伫立,或者是盘膝而坐入定。倒是媚姬喜欢围在他身边,吵个不停。 媚姬吵毗夜,将心底的话全跟毗夜讲:“师傅,我想离开这里,大名王爷也正好说要带我走。我是跟他走,还是自己逃出去?” 其实她想说的是:师傅你带我走好不好? 毗夜距离媚姬很远,声音也飘渺:“跟王爷走好,路上……会有人照应你。” “那我走的时候,师傅会护我同路吗?” “女施主有王爷保护,已足够。” “那……我离开之日,师傅会来送别我吗?” “不会。” 毗夜的回答一次比一次更简单。 他将苦都独自忍在心中。 “那我走了以后,师傅你还是要常来看我。”媚姬这次不提问了,而是央求。她拽拽脖上系的白玉佛佩:“师傅你说这白玉佛可以助我脱形,想起从前的事,可是至今我还未脱形啊!” 媚姬切切之声如珠玉坠地,又溅起来,砸得毗夜心中噼里啪啦响。 毗夜等心中的砸珠之声静了,不再有任何响声,方才道一个字:“好。” 大名王带媚姬逃到繁华岛,毗夜就常常去繁华岛上看她。 说是看望媚姬,却同大名王独处的时间更长,两位男子隔着三个蒲团的身距,不知再谈什么,张合双唇,举手抬眸都动作极慢,若静水缓流。 有一次毗夜离去的时候没有同媚姬打招呼,媚姬却追着叫住毗夜。毗夜不停步,她就跨过来,站在他前面伸双臂拦住他,不让他走。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师傅,为何我还未脱形?” 繁华岛上多沙,毗夜的脚步稍移,就能看见退出一个半月形的痕迹。 他平静地告诉媚姬:“快了。” 毗夜去灵山,拜见如来。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问佛祖:“弟子识得一位善女子,她苦苦陷于一具胚形中无法挣脱。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弟子想问如何才能救得她出苦海?” “若夫天宫,依幻力而建铸;琼林宝树,依幻力而敷荣;铁床铜柱,依幻力而施设;鳞甲羽毛,依幻力而飞潜。”如来的回答一如既往似是而非。 也许说得越玄乎,才会更令人神往;也许说得越需要回味,人回味完才会顿首臣服。 如来此番言论,无非是要告诉毗夜,莫要执念,他所看见了一切都是幻想。 但是如来这种话连媚君都不信,毗夜会信吗? 毗夜睁开眼,望着如来。接着他站起身,跪下去。 “我佛,求你给她脱形。”毗夜双膝跪在蒲团上,是真的开口讲了一个“求”字。 “蝉于茧中,褪成蝴蝶。卵生蛋内,出壳为雉。”如来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是答应了。 如来起手,探向身}下宝座,摘一瓣莲花。莲花迎风缩小,由扁到圆,变作类普通鸡蛋的一只壳,托在掌心。 如来将蛋壳递给毗夜:“此物可为她脱形。可是……”如来话锋一转:“爱为众生障、为覆、为闭、为塞、为狗肠、为乱草。” 毗夜居然在这个时候微笑了一下:佛祖意思大抵是劝诫他佛家弟子,要六根清净。 殊不知他就是六根不净才来做佛家弟子的。 毗夜也不仰视,亦不低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和表情问如来:“我佛希望弟子如何做?” 如来话若雷音,传响整座灵山:“若知所爱者,不于彼生爱。彼此无所有,他人莫能说。脱形之后,她再一世新生,便是她自己的造化。她要如何,你须任她,随她,莫要插手,莫要再管。” 他叫毗夜莫再爱了。 因爱一念成魔,是佛祖也无法遏止的劫难。 毗夜听闻,眨了眨眼帘,应声道:“好。” “修佛有数戒,当头不可破者便是色戒。”如来把话说穿:“她破壳之日,便能脱形完全自主。然则……这一具新生躯体,你是不能再碰。” 毗夜波澜不惊,只问自己想问的:“若碰如何?” “若碰……”如来说:“身魂化为佛法金光。” “若她下一世能平安不死,弟子决计不会破戒。”毗夜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媚姬不死,他不破戒。 她要是快死了,那他便也是快死了。既然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身魂淫灭? 若真有那一日到来,他先破肉戒酒戒,再破色戒,最后破杀戒:杀人、杀妖、还杀…… 毗夜捧着蛋壳去繁华岛,告诉媚姬这个蛋壳远胜过白玉佛千倍万倍,能立马助她脱形。 毗夜甚至很多话地向她详叙了如何使用这个蛋壳。 媚姬只问了一句:“师傅,我破壳之日,你还会记得我吗?” “不会。”毗夜果断回答。 媚姬立刻追问一句:“那我还会记得你吗?” “不会。”毗夜两次的回答语气一样平静,声音一样冰冷,令人产生错觉,仿佛他只回答过一次。 媚姬顷刻间就哭了。 毗夜却手一抹,从媚姬项间收走白玉佛佩,给她三天时间想清楚。 毗夜无情的离开了,大名王却是有情心疼。王爷守在媚姬身边,不住地劝她别哭了,别哭了。 媚姬却依旧哭个不停,反正这一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索性将剩下的泪全部流干。 她一直哭到三天后毗夜回来,仍是在哭,哭着问他:“白玉佛佩你没有带来吗?” “没有。”毗夜毫无情意地冷冷回答:“佛祖慈悲,予你入壳脱形。白玉佛再无作用,你即将与贫僧再无纠葛,又何必徒扯些牵挂!” “别哭,别哭。白玉佛我好好收在府中了,你放心。”大名王忍不下心,不住地在媚姬身边哄她。 媚姬越哭越大声,眼泪奔腾,哭到不能自己。 她忽然听见毗夜在她身后对大名王说话:“我佛慈悲,回头是岸。大名王既有心悔改,弃恶从善,望能坚持至超脱之日。” “一定一定,圣僧放心,本王自不会再碰媚姬的身子,定好好抚养她长大。” “咄!她不是她!出壳之后不可再唤她的人偶名!”毗夜呵斥大名王。 他称她什么?他称她是人偶。 媚姬的“心”瞬间就冻僵了。 “一定一定,本王会给她另起新名,不会再叫她凤炼媚。不知圣僧……有没有想到给她起个什么名字?” “她新生后要叫什么名字,又与贫僧何干!” 媚姬虽是背对着毗夜的,但她能听清:他的话好冰冷啊…… 媚姬吸了吸鼻子,不再犹豫地钻进一个正逐渐合上的巨大蛋壳,没有一次回头看身后的两个男人。 毗夜注视着蛋壳完全合上,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合上了。 不是他要对媚姬冷漠,是未在脱形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毗夜答应过如来,须任她,随她,莫要插手,莫要再管。 毗夜深知,自己只要对媚姬显出一丝情意,就是洪水决堤,他会控制不住,全部流露出来。对她好,对她再好,对她更好。 而后功亏一篑。 于是毗夜只能忍。 第三个十年,毗夜煎熬修佛的第三步:忍辱。 媚姬在蛋壳内孵化了几年,方才破壳新生。这几年毗夜一直守在蛋壳旁边,不离左右,但他隐没了自己的身躯,大名王瞧不见他,媚姬更瞧不见他。 媚姬破壳而出,成为南缇的那一刻,她的确是完全脱形重生,拥有一颗完整的心,拥有不会再被任何人所控制的三魂七魄。 南缇不再是躯壳,不再是人偶了。 但是毗夜意外却又不意外的发现,他原本注入媚君体内的那那九分之四功力,在媚君新生为南缇的时候,不见了。 这九分之四功力消失得不着一点痕迹。 毗夜想想,很快无须怀疑的完全肯定:他的这些功力,是被蛋壳的主人吸走了。 毗夜在繁华岛上安了家,每日一半的时间用来修习精进和禅定,另外一半时间会在岛上四处走动。 但是没有一位岛民能瞧见他,南缇也瞧不见。 小南缇喜欢光着脚丫子在沙滩上奔跑,毗夜就跟她一起并肩走。南缇看不见他,有时候兴奋了一只手臂挥过来,刚好硬梆梆打在他胸口上,他疼她不疼。 毗夜在永远透明且无法触摸的空气中注视着南缇长大。 注视她喜欢上了同岛的,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真好。 注视她和男孩子定了亲,更好。 毗夜以为再过几年,他会注视着南缇和那位男孩子成亲,然后他心里笑着对自己说:更好了。 任她,随她,莫要插手,莫要再管。 但世事难料,同南缇定过亲的男孩子终是为了功名离开繁华岛,上京去考状元。 南缇也决定出海去往殷国大陆。 毗夜就跟了去。 他本可以继续隐没身躯的,却不知为何在登船那一刻决定显身。 在船上,南缇无意望向毗夜的那一眼,竟令他满心欢喜,绵绵喜悦胜过在岛上守她的十几年。 也许因为,这是南缇第一次能够瞧见毗夜的身躯。她这一眼,不再是穿透他去看树,看海,看大名王,看北明,而是实实在在望向他。 他,毗夜。 永远爱着她的人。 毗夜本只是打算现身,护南缇一路上京。任她自行发展,不改变南缇的人生轨迹。 蛟龙闹海,毗夜掐指算到南缇的性命并无危险,就没有插手参与。 但是他看到蛟龙刺穿她的那一刻,终还是跃上前来,双手合十,劈下一道剑气“十方无量,五道分明”。 后来,毗夜便插手的越来越多…… 终于,他诸戒全破,要身魂俱化佛法金光。 他假意同凤女一战,便是为了避开南缇,不令她见淫灭一刻么? 南缇回忆自此,在她的梦中清泪两行,滚滚不止。 她是他的冤孽啊!她绝对是他的劫难啊! 可是毗夜却以手久久抚着她脸颊,温柔地笑着说:“没有,你是我的缘分。“ 爱为众生障、为覆、为闭、为塞、为狗肠、为乱草。 但爱也为网、为胶、为泉,从此世至他世,从他世至此世,往来流驰,无有断绝。 “砰——”反锁的房门被风燕然大力撞开,虽然横江极力阻止,但风燕然还是硬闯了进来。 南缇在房内待得太久了,一天一夜了,她也不吃不喝,风燕然实在是担心。 风燕然见得房中情景,失心长吼一声:“南——缇——” “南姑娘没有让你和我进去……”横江本还在循规蹈矩地阻止风燕然,忽然一个转头,瞧见房内情景,话语戛然而止。 横江抢先一步跑到南缇身边蹲下来,风燕然的身子还若石雕般僵立在原地。 横江运用了他所知的一切医治手段抢救南缇,过会,他无望了垂了手。 横江抬臂触摸自己胸口,那里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疼。 风燕然半步半步地挪近过来,木然问横江:“怎么不救了?” 横江感觉心口疼得更狠,仿佛炸碎了一样:“她早就死了。” 横江不明白,为何跟医书上记载的不一样,南缇的尸体会硬化得这么快。 南缇四肢僵硬,全无血色,白得似粉似灰。她的手还放在她的密处,可是胳膊跟花心同样的硬直如木如石。 南缇的两}腿}内侧有很多很多粉末,一直沿伸到她的脚踝,地面上也全是粉末。 她是底下的水流干而死的。 61爱恨情仇命里去(十七) 南缇身亡魂不亡,她的魂魄早已悠悠飘走,不在体内。 南缇入梦之前,活于现在。 入梦之中,活于过去。 而今梦过之后,她从京城去往天竺国灵山上的西天,沿路竟见到了未来诸般景象。 南缇看见横江长大了。他的身形比现在高了足足一丈,唇角边生了一圈糙糙的胡茬,南缇嗅嗅鼻子,仿佛能闻到他健硕胸膛上散发出来的成熟男子气息。那时的横江,在同风燕然一同埋葬了南缇的肉身后,并没有重新回到汝宁王府,而是独游四方,海内海外皆览。 行遍之后,横江似乎开始渐渐拥有了很多正常人的情绪,明白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心疼,亦明白什么叫自己的选择。 他回到京城,开了一间铁匠铺。 “夫君——”南缇看见有一位娇媚的少妇走近横江身侧,柔顺唤他一声,接着挽住横江的臂膀,将脑袋偎依在他肩头。亦有一位总角男童,身形将将不过半人高,牵着横江的衣角不住唤他“爹爹”、“爹爹”。男童过会又拽美妇的手,喊她“娘亲”。 横江的未来,是娶妻生子,美满人生。 南缇飘出京城,竟在驿道上撞见了风燕然——当然,风燕然坐在豪华的宝盖马车中,根本看不见南缇的魂魄钻进车厢里来。 车厢偌大宽敞,可容几十人平躺,风燕然正坐在一张几前,背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南缇静悄悄地走过来,在风燕然旁边盘膝坐下来。 她与他并肩同坐,稍稍仰头,就能发现霜华已爬上了他的鬓角。 未来的风燕然老了。 但他依旧富庶,生意越做越大,产业比往日更胜,富可敌国。 南缇死的时候,风燕然不顾横江阻扰,强行将她葬在风家的祖坟内,但他并为给她坟前墓碑著以“妻”字,只以“南缇”呼之。 风燕然再傲慢,终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他曾向南缇求娶为妻,但她并没有答应过他。 安坟的仪式完毕,风燕然在南缇坟前枯坐三日,大哭数场。 而后呢,风燕然赚了更多了黄金白银,真真闪光堆成了山。他没有娶亲,但顾及着风家产业的延续,仍是娶了几房妾室,有了零星几个子女。 风燕然的归宿,南缇不知如何形容。她一笑而过,飘出马车去。 南缇一路直下,飘到天津卫,以为凤女早回魔界,却没想到凤女还在凡间。 前几天毗夜同凤女的大战,并不曾伤及凤女的性命,只是将凤女的法力去除——亦或者说,是毗夜为做最后一搏,吸去了凤女的法力。 是凤女心甘情愿给毗夜的也不一定? 南缇心里闪过一念又一念的猜测,最后化作唇角一缕笑。 无论是哪种猜测,终皆轻得像她现在的身体,虚无缥缈,不必再计较。 凤女在天津卫扎了根,没有了法力的她,跟凡人一样会老,也许日子再久远一点,她也会跟凡人一样,会死。 但是有人陪着她。 陪伴凤女的人是北明。 北明依旧是去}势之身,随着年岁的积累,他变得越来越阴柔俊美。对比凤女的老去,可以一点都不为过的说,北明瞧起来比凤女更好看呢! 南缇悄悄潜入屋内,本是探看旧人,却不小心又撞破到凤女和北明在行事。 一如昔年,南缇在津门公主府偷窥,起起伏,啪啪的声音和吟呻之声此消彼长。 只是这一次南缇窥得,北明不是背对着凤女,而是凤女朝天躺着,北明坐在凤女身上。 北明升降着坐下起来,将缝制在凤女汗巾上的白玉}根雕一次又一次纳入自己体内。 南缇忽想:也不知这根雕还是不是以前那只,还是重新订制了? 北明做到迷离,忽情不能控地伸手去抓凤女身前两团抖动的白肉。 南缇瞧着都替北明吓了一跳,魂魄也能渗出冷汗。 凤女却并未如从前那样打骂斥责北明,她居然不生气,反倒笑盈盈强按住北明的手,示意他别急着拿开双手,揉得再久些,搓得更狠些。 凤女目对北明,眸水盈盈。 “我摘了汗巾,也给你系系吧。” 南缇恍惚了一下,才敢确认:方才那句话的确是从凤女唇中发出。 “用不着。”因为剧烈运动,北明说话喘着细气。他说:“你系我系都,是一样的。” 就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只要两个人相互融合,又何须在乎用什么方式? 凤女听了也笑,脸上绽开最鲜艳的花。 虽然北明没有利器,但她和他相处,好像比和魔尊相处要欢快数倍呢。 但是这种话凤女在心底自个承认承认就作罢,她才不会向人讲出来。 南缇旁观着凤女和北明,少顷,她身子一飘,摇摇摆摆就升起来,飞到天津卫上空,再飞离天津卫。 南缇途径过大名府和汝宁府,皆未做停留。 大名王将来如何,她一点也不关心。 南缇的脚步至武昌府停驻。 她没有飘下去,只在那一片桃花林上空向下观望,梁英诗和梁香词果不其然,身在林中。 兄妹俩互相触摸着对方的白骨,一遍遍轻抚,从不厌倦。 南缇再往来时路上回飞,飞到衡州府,飞到广海卫,见红珠碧珠,见李之珪李之珏。 双珠姐妹和李家兄弟都是子子孙孙,李知府年已耄耋,同两对儿子儿媳共享天伦。 南缇坐在墙头,交叉着一双赤足望李府内景象,既高兴又羡慕。 南缇替红珠碧珠高兴,却又甚是羡慕:她同毗夜,只怕不能似这般儿女膝下,有天伦同乐的一天。 南缇身怀浅淡惆怅,起身飞了起来,飞到广海卫。 吴颖川也是成家的人,也是子子孙孙。 凡世男女,大抵如此,未来不过娶妻嫁人。 至于以前心中有谁,最多不过某一年某一日某一刻,脑海中数秒过往回忆。 很快闪过,稍纵即逝,而后困于凡尘琐事,很难再闲得下来。 闲不下来,哪还有空抽出几分数秒用于回忆? 出了广海卫城,南缇就飞离了殷国大陆,身至海上。 海浪滔滔,海水特有的咸味被海风吹起,南缇身在空中都嗅得到。 几声飞鸟声响过,南缇侧耳细听,是一雌一雄。 再看海面上两只同类的鸟儿俯仰嬉戏,交绕缠}绵。 是小湘被毗夜放出来了吧?遇着惜己的男妖,做一对自由自在的鸟儿。天长水阔,结伴遨游。 南缇驻在空中,望着两只飞鸟你高我低,你俯我仰,欢笑着打闹着越飞越远,直到在南缇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她的眼前,又只剩下巨浪滔天,一阵阵的掀起来,落下,如此往复。 又一个浪头落下的时候,南缇的心跟随浪涛落下,一分空,两分荡,三分失落。 心底的某个位置,缺着一个人。 他灰飞烟灭,形魂俱灭了,再不存在于三界之内。 柳月池没有未来,所以南缇看不见他。 南缇空抬双手,触了触眼前的空气。她的一双掌心相向,指尖微颤,仿佛正在托触柳月池的脸庞。 虽知这空气绝不是他,她此举亦是徒劳。 南缇行至繁华岛,再往西,跨出未来,归于现在。 时间重新回到南缇死去的那一刻,她毅然沉稳西行,踏着白云步至灵山。 南缇及至山脚,瞧着地上诸佛的尸体,成百数成千数,毗夜已经大开杀戒了。 佛殍遍地,遮蔽了登上鹫峰的石阶。南缇就踩踏着这些佛僧的尸体攀上去,她的脚底,碾过他们的腿、腹、唇、甚至眼珠。 她沿路行着,见不仅地上遍染一万多尊佛的鲜血,连娑娑常青的菩提树,叶子上也被溅得全都是血。一次又一次的飞溅,佛的鲜血在菩提叶上淤积起来,积满溢出,从菩提树的顶下往下流淌。高高低低,伴着水声,百重似泉似瀑。 灵山已被鲜血完全地、彻底地染赤。 真是爱煞了这一色正红! 南缇登到鹫峰顶上,终于同毗夜重逢。 毗夜的身子周遭正由浅至浓,泛起层层金箔色的辉光一一他的身魂已经开始化成佛法金光了。 毗夜看见南缇来,冷戾麻木的眸中顿闪一丝柔色,又是那浑浊通红的眼中唯一一点清明。他横起左右两手两道剑气,如俎剁鱼般腰斩罗侯罗、阿难陀、舍利弗、目健连、伏婆离,最后连迦叶也斩下,朝着南缇所在的方向一路杀过来。 因为毗夜的身子在逐渐淫灭,所以他每走一步,均有肉化佛光。 一路走来,光影洒了一路,落在他身后。南缇泪眼模糊中,似毗夜正为她于连天接地的血与尸中,辟开一条金光大道。 他仗剑向她奔来,眼似辰星。 毗夜杀至大道尽头,终于同南缇汇合。 他收了一道剑气,脸上溅沾的佛肉佛血还来不及擦去,就急急环臂搂住南缇:“怎么来了?” 毗夜柔声地问,又低下头,在南缇额前轻啄一吻。 “我来同你一起并肩。”南缇坚定且果断的回答。 是的,她来同他一起并肩。 这六十年来,所有苦难皆是他一身在扛。这一次,她要与他一道承担。 若因此犯下任何罪孽,她愿与他受同等的万劫不复。 更何况,爱无罪。 62爱恨情仇命里去(十八) 毗夜的臂膀颤得连抓了南缇两次,才终于抓紧她的手。 他一颗心,比这血染的佛场还要沸腾,出口却只道一个字:“好!”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毗夜携手南缇飞回,直往最顶高处如来莲花宝座的方向杀去。 须菩提挡路,杀之。 阿佛离挡路,杀之。 迦旌延挡路,杀之。 眼都不眨将如来十大弟子杀尽。 到最后,毗夜握南缇手同伫地上,仰视如来,不惧六丈金光。 毗夜也不多言,亦不再称如来“佛陀”,直呼一声其名:“悉达多。” 昔年善不是善,今日佛不是佛。 悉达多,纵你狠心绝情,也不会让你佛法无边。 毗夜半身已化,犹自飞起,高至于如来视线平行。毗夜起手就一道剑气劈下去,集满他体内所有的法力。 一剑,要么成,要么死。 这一刀自如来头顶正中央砍下去,砍至如来眉心,劈开他半个头颅。 如来伸掌,金光掌印就要向毗夜和南缇压下来。 “快再杀!”南缇喊道。 毗夜闻声臂膀一横,整个身子随剑气侧半个身形。 一剑横滑,削断如来脖颈。佛祖的脑袋飞出去,还未见落地如球滚滑,毗夜已举高双手,两道剑气在如来躯体上似砧板剁肉般乱剁,将佛祖六丈伟岸身躯连带着莲花宝座一齐剁成金光泥酱。 好不快哉! 自然也就再没有什么如来掌印压迫得下来。 毗夜剁到气喘,站在如来的肉酱尸首上大口呼气,南缇却攥了毗夜的右手腕,将剑气举起来在如来尸首上再剁百刀,将肉酱变作肉沫。 早已分不清哪些肉碎碎是如来曾经垂睑的慈目,哪些是如来曾经拈花的佛指。 他和她一起杀佛了。 杀又如何? 毗夜和南缇站在肉泥肉沫上,脚上既脏又油,身上却污。她却踮一踮脚,他亦托着她的腰将她身子提几寸。 高度适中,四瓣唇两印,两只舌相抵,深深吻,吻深深。 第一世,困于己心。 第二世,困于外力。 第三世,再没有什么能困住他和她。 他们相爱,就要让对方知道。 他们相守,就不会被任何外力分开。 爱着,要在一起,坚定不移。 毗夜和南缇手牵着手离开,身形还未出鹫峰,就隐隐感到身后有异动。毗夜和南缇在同一时刻一致回头,见如来在鲜血淋漓中遍耀金光,于肉沫肉泥中重新长出六丈金身。 菩萨无我相,去伪存真。 如来在莲花宝座上站起身,走下来,与毗夜一般矗立。 如来竟流下两行热泪,说:“波旬昔年诅咒,至今日终于破了!” 昔年有王波旬,欲杀佛却杀不了,便发下毒咒,日后到了末法时期,要让他的徒子徒孙混如来的僧宝,穿如来的袈裟,破如来的法戒,曲解如来的佛经,叫如来佛法灭尽! 毗夜熟读佛法,自是知道这一宗往事。但他见佛流泪,却放声大笑,声震长空,彻响灵山。 毗夜笑过之后,敛容面对面,他嗔眼怒目,保持着同方才一般响亮的朗声,直咄咄告诫如来:“我管你是真佛假佛,管你是悉达多还是波旬,管你是真慈悲假慈悲,管你是无欲无求,还是贪求佛法无边——以后都统统给本座收敛放乖!都、不、要、再、打、我、和、她、的、主、意!”毗夜斥到血沸骨燃,径自呵佛骂祖,他一伸食指,直指如来眉心:“不然——定不饶你!” 如来不再哭泣,佛泪骤干:“善哉善哉。” 他声色不变,清音对毗夜道:“多年前,我曾同殿下谈如何做佛,做佛是炽盛,大恶尽归己身方能行菩萨道……” “你是想说你为了行菩萨道,所以才故意对我俩行恶,好将大恶尽归已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顾忌,毗夜直接打断如来那套说词。 不想听,也不会再听。 毗夜指向如来眉心的手仍未放下,质问如来:“本座也熟读佛法,亦知善哉善哉,可是你凭什么规定众生都得向佛?” 毗夜又嗔笑出声,目浑浊,身满污,像极了无可救药的顽徒。 他心不改,头不摇,话不怯:“妖就是妖,魔就是魔,我们乐得堕落。你说我执迷不悟也好,你说我死不悔改也好,本座参透佛法,但仍愿做个障目的浑魔!” 毗夜转身,至始至终未松南缇的手,脚下再次迈出离开鹫峰的步伐。 第一步下去,毗夜再多道一句:“本座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前世因,今世果,要善果,须结好的因,还是希冀殿下多积善德。”如来已归莲花宝座,在座上向下俯首说。 “嗯。”毗夜脚下继续远行,每一步都保持相同的速度,迈开相同的距离,不紊不乱。 他毅然对身后如来道:“在你们眼里本座罪孽深重,本座与她将永再不会上黑天上来。” 经文里有言,出佛身血的果报是直接入地狱。 而他,将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那就不超生吧! “心有善念,即为彼岸。”如来最后一句话语飘传过来。 毗夜未再做回答,亦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毗夜执着南缇的手回到魔界,沿路不曾回头,就算是从凡界踏过黑天的那一步,他也迈得坚决。 毗夜牵着南缇落地的时候没有落稳,一脚踩空未着陆于白骨,跌落血海之中。 南缇心里跟随一慌,想也不想随他入海。触着毗夜身子轻飘,南缇担忧他性命安危,连连直唤:“毗夜,毗夜!” 毗夜不予回应,只望着南缇。他的眼似静水,却又仿佛底下暗涌涡旋,沉淀了深不见底的幽水,要将她浸没。这涡旋又要卷起,万尺风波。 毗夜忽然发狠,没有任何前}戏的挺入,在这血海里深深要了她。 两人随浪起,就刺进低下融合;随浪落,就暂时短促的分开。也不逆流,就放任两具身躯随波逐流,一下又一下的深要。他和她都从未觉对方的身体有如此新鲜,几乎疯狂地相互索求,将血海的最后一点清澈也搅到浑浊。 水流滚滚,纵是金刀钢剑断不了,一如他与她不可分割的身躯。 “啊——”南缇长长的唤出来,感觉毗夜的利器一下戳上来,不仅仅只是捅到她的子}宫,而仿佛捅穿了她整具身躯。 下下都是高}潮,再无失憾。 南缇眼睁睁看着,几乎咫尺的毗夜,左眼中流下一滴泪。他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只能抓着南缇的双肩将她重重往下按,按到他再也不能同她多结}合一厘一毫。 “你想唤我吗?”南缇拼命地往下坐:“唤我音奴,还是媚姬,还是南缇?” 毗夜停下了动作,安安静静抱着南缇,底下亦一动不动,只停在她体内。他们上面和下面都相互依偎,面上静谧宛如沉睡,内里却骨血颤抖到无法自抑。 毗夜突然哭了出来。 他哭得好凶,不只是一滴泪、一只眼,两行泪珠从左右眼眶涓涓地涌出来,淌下来。 “不管你是谁,我都深爱着你啊……”他哽咽着说。 黑天上突然下起雨来,雨水是黑的,海水是红的,黑黑红红,都是刺目盖过其它颜色的戾色。黑像他和她早被汗湿掉的乱发,红像乱发上的血色海水,在这令人惶恐又受惊的两色之间,他和她却再不用偷欢喜、偷担忧、偷煎熬、偷痛苦、偷分离。 毗夜将放在南缇肩头的双手移下,让他再握再牵她的手,也许荒谬的世俗似潮涛永远冲不去,也许今后不可预知,麻烦也许还会来,杀向魔界来,令他和她无处再可逃。 也许还有分离,但他们又不是佛,在乎什么过去?管什么将来! 只惜现在。 只知此时,此刻,一腔情爱似血海,水深难测,万里奔流。管什么风云若黑天旦夕变幻,忧什么乌雨绵绵如扰扰纷纷,怕什么白骨骷髅也有轮回,他们在万劫不复里呓语,情迷魂颠! 在他与她的时晷里恩爱百年、千年、万年! ☆、柳月池番外   南缇悄悄地,蹑起脚在白骨路上走。血海上,她一颗一颗骷髅的跳过,轻轻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要去哪里?”令南缇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似血海流过,没有太大风浪,却本能的稳重和慑人。   南缇缩了缩肩膀,悻悻转回身,看见一身红衣的毗夜,毗夜身后跟着已被他收为侍卫的梁英诗。   南缇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犯错小孩,低下头瞧着自己的脚。   毗夜也顺着南缇的目光往她的脚上瞧去,是一双羊脂白玉的小足,他曾无数次的抚}摸……毗夜的声音瞬间更沉了几分,问南缇:“你要溜去哪里?”   毗夜抬头望天,永远是浑浊的黑色:“黑天上是上不去的。”   他和她已经永生永世囚在魔狱。   南缇抬眼,毗夜已经重新长起来的长发滑过她的面颊,像一阵微风。   她鼓起勇气开口:“我最近听说,其实除了三界,还有三界之外奈何天……”南缇抬头,直视毗夜眼睛:“三界之内不能自由自在行,但是还有三界之外,我想去三界之外走走。”   毗夜也不追问南缇是谁透露给她三界之外的讯息,他颔首沉吟,半响道:“的确存在三界之外,但并不叫奈何天。”毗夜脸一沉,顷刻恢复正常,似很不经意又道:“倘若你要去,我随你一道去。”   他回头嘱咐梁英诗:“梁侍卫,你在这里守好。我们去去三界之外,很快就会回来。”   梁英诗话也不多,只答:“诺。”   毗夜便纵身飞过去,牢牢抓住南缇的手,牵她一起到三界之外。   三界之外乃奇妙之地。   这里的构造相仿于三界之内的人界,却又截然不同。   有农田,有农夫,农夫却空手把锄头耕地。田埂间的牧童步行骑水牛,口中吹的竹笛发出水牛声,水牛又发出田间流水声,流水涓涓,发出清悠的竹笛声。   溪流从田间流出,流到城镇里成河,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南缇和毗夜随桥走,见着左岸闹哄哄,原来是有狗私闯民宅,那家人养的贼出来咬狗。贼狗厮缠,响声惊动了街坊邻里,邻居们纷纷跑出来助阵,捡了狗们来打石头。   又有看热闹的,挤挤攘攘,脚下一个不慎,阳沟跌在脚里头。   “这里怎么这么颠倒错乱?”南缇问毗夜。   毗夜一笑:“错。其实真正颠倒的是魔、人、神三界,所谓颠倒众生。”   颠倒众生,要得究竟涅槃后方才能来到这里。   南缇心有牵挂,不知不觉开口:“这三界之外着实新奇,也不知是谁能有幸住在这里。”   “你说呢?”毗夜旋即反问她,声音压着他的恼和酸。   南缇心里暗吸一口气:他果然早猜准她来三界之外的目的。   “嗯。”毗夜发出一声“嗯”,低低似“哼”。   “汪!”一个狗从后头咬上了毗夜的背。   “汪——”狗再呜咽出可怜一声,它的四只爪子从毗夜后背上不舍地滑落。   始作俑者在毗夜背后拍掌笑:“捡个狗来打和尚,真是好呀!”   毗夜转过身去,南缇也望过去,同时瞧见了柳月池。他还是那般笑嘻嘻,神态懒懒散散,说话也漫不经心。   柳月池银发碧眼,连穿着都是自愿穿的那一身深紫色锦袍。   他是柳月池,他还存在,没有灰飞烟灭。   他是他自己,心形俱为己控,不再是谁的替身。   真好。   真好。   南缇悬着担忧的心终于落地,禁不住眼前一热。   温热涌在眼眶中徘徊,南缇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很快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毗夜挡在南缇身前,将柳月池从她的视线里遮挡出去。   南缇只能看见毗夜的红衣,她听见毗夜对柳月池说:“我早已不是和尚了。你没有看见我的头发么?”   “那又如何。”柳月池走过来,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径直就比划着去剪毗夜的青丝:“头发剪了剪刀,依旧是个和尚。”柳月池口中吊儿郎当的说,目光却从毗夜肩头越过去,望向南缇。   柳月池朝南缇一笑,眨了眨他狭长的眼睛。   不等谁反应,柳月池身子一旋,早已绕过毗夜,将南缇搂在怀里。他笑得没心没肺搂住她,唇一凑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小缇儿,想不想我?”   南缇还没答话,毗夜就对南缇说:“回去吧。”   毗夜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呢!   柳月池的质问轻飘飘传来:“你说回去就回去?”他搂住南缇一跃:“走。”   两人旋即飞上天空,柳月池将她一拉,两人一起倒在云中。南缇惊奇的发现,这云似棉花被一般柔软,又像一张网兜住了她。南缇越往天上倒,越感觉触地般踏实。而她朝着地面一倾,反而像攀上天空般艰难。   南缇再转念一想,这世界本就颠倒错乱,天倒地颠也不奇怪。   “嗯,嗯——”南缇还在想着,柳月池就已掐了她的腰,抱着她在云端滚来滚去去。   南缇却他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弄得耳根发痒,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柳月池也笑,压着她,发丝垂下,肩头直抖:“还没回答我呢,你想不想我?”   他同她对视,等待她的答案。   少顷,南缇告诉他:“想。”   “我的小缇儿!”柳月池碧眸闪亮犹如星辰。他将南缇高高地举起来,高兴得放声大笑。笑过了,又咬南缇的耳朵和唇角,在她的耳畔唇边呢喃:“我想你,想得紧呢……”   柳月池一手举着南缇,一手却去摸她的密处,嚅嚅又道:“想得紧呢……”   南缇瞬间明白柳月池话中的双关语,底下情不自禁一紧。念及他的话语,又赶紧一松。   “哈哈哈!”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柳月池手上的感知,他瞧她颊上略略薄红,顿时就馋了,问南缇:“想不想坐下来?”   柳月池虽有询问南缇意见,但哪会等到她回答。柳月池笑吟吟将南缇衣衫一撕,按着她的双肩就坐下来。   柳月池直接就没入进去,久旱逢甘霖,他可没耐心慢慢磨前}戏。   第一下就要她。要她哭,要她喊,要她呜呜咽咽喊他的名字。   柳月池双手下移,将南缇的两团丰丘尽握在手中。他狠狠地揉捏,说:“小缇儿,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柳月池底下动作幅度巨大,南缇被他顶得身子不得不往后倾,要倒,却又因为被柳月池抓牢了双丘,倒不下去。   柳月池凑过唇咬南缇耳朵,诱她说:“喊我一声。”   他的发梢末端扫得南缇痒痒,她禁不住喊了:“月池,月池。”   柳月池先狠狠顶她一下,继而目光从南缇肩头越过去,对她身后说:“和尚,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作甚么还这样恶狠狠盯着我们?”   南缇身子瞬间凉了,心里慌得像百爪挠心。她回头一望,果然毗夜无声站在她身后。   南缇要起来离开柳月池,柳月池却两臂从南缇背后绕过,改环搂住她。他不仅不放她,还故意动作更大更明显,下下要到最厉害,有心做给某人看。   她咬牙瞪他:“柳、月、池!”   “乖,又叫我呀。”柳月池挑眉笑得开心,还不忘点评:“声声销魂蚀骨,我家小缇儿真真情真意切!”   过数秒,毗夜站在两人身后,突然否认有段时间前柳月池问的那个问题。   毗夜说:“我没有恶狠狠地盯。”   “既然你没有呀——”柳月池眼瞟毗夜,伸舌却舐过南缇面颊,又蛮横强入她的嘴巴。他似漫不经意:“既然你没有恶狠狠盯,又来了这里,那便是……不如一起来?”   南缇闻言惊得欲站起来,却又被柳月池狠狠压下来,让她坐下再次完全吞没他。   “我可没那么大度。”柳月池对视南缇,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喉咙,誓言犹在。   “我邀和尚来,是因为这方面和尚同我差得太悬殊,不能比。”柳月池下面卖力进出,偶尔停停,故意露出半截利器在空气里,还有半截没在南缇身里。柳月池瞟一眼毗夜,浑然是有恃无恐的意味:“若是一起来,比较起来,我一点也不惧,哈哈。”   毗夜不做回应,伫立一旁,默然静观。   起一阵东风,将毗夜的黑色长发贴着他的双颊吹向南缇和柳月池。   柳月池泻了一遭,搂着南缇双双躺倒。他又抱着她转半个圈,翻过来,柳月池转而入南缇后面。   南缇许久都没有被入后面了,略略收紧,此刻柳月池突然侵入,她不由一疼,禁不住伸手揉揉自己的臀}部,缓解疼痛。   “疼么?”柳月池将南缇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抓起南缇的手抬高到胸}前,将南缇的手放在她自己的丰丘上。   柳月池则将手放在南缇方才揉拭的位置,指尖轻轻的转圈,一圈又一圈。又画着圈移过去,靠近她的后}庭。   疼呀,那他就替她揉。   “小缇儿,你瞧,我什么都舍不得你亲为。”柳月池手上用心的轻揉,仿佛了解南缇的身体,知道她的痛处,他稍稍揉了会,南缇后面竟不疼了。   她后面很快完全适应了他,臀}部竟还不自觉地跟着动了动。   “哈哈!”柳月池瞧在眼里,颤肩笑得欢心。他舔南缇的耳根,细细密密,循循诱道:“以后跟着我,供你呵护你,什么事都不用你自己做,都会很舒服……”   “不要!”南缇回头冲柳月池说话,刹那之间前头密处也一紧,似有什么东西挤进来,填充了她。   南缇诧异回头,毗夜什么时候衣衫尽褪刺了进来?!   难以置信。   南缇睁大眼睛看着,不敢相信。   毗夜眸中却毫无诧色,他俯下头,先吻南缇的双唇一下,接着抬眸问柳月池:“不惧?”   柳月池还未来得及回答,毗夜嘴角自顾自泛起笑意。   “哈哈哈哈!”柳月池笑得身躯乱颤,还好他是躺在最底下,身}下有云端垫着,不然真怕他抖得要掉下去。   “你们……”南缇话没说完,已发不出完整的句子,因为柳月池和毗夜同时低下头去,一前一后,各自衔住南缇一左一右的丰丘。   一个舌头拨撕咬,一个双唇温柔的吮}吸,不一样的感觉,却都给南缇绵绵不断的酥}麻。她禁不住就吟呻了起来:“嗯……啊……你别……”   “在叫谁?”   “在叫谁?”   毗夜和柳月池同时问。   南缇干脆眯起眼,含含糊糊囔起来,不再明确地言。她在眼缝间瞧见:两具同样精硕的身躯,皆有腹肌,有人鱼线,只是毗夜的肤色相较柳月池要稍微白些,他们的汗从发丝上滑下,脱离发梢滑在他们的胸膛上,腹部,再滴在她的身上。   汗上有他们的气味,雄性勃}发。   而毗夜和柳月池被汗浸过的发丝,则涔涔服帖在他们胸肌上,南缇禁不住就抬起身子,舔了上去。她的舌尖分拨发丝,又顺着发丝的轨迹滑。   底下两根利器,你进我出你出我进,互相间丝毫没有退让的发狠起来。   这一遭是柳月池先泻的,毗夜后泻。   毗夜继续还做,柳月池也做。   三人皆换了个姿势,这回毗夜在最下面,柳月池翻身到最上面,南缇骑在毗夜身上,将他的利器没入自己密处,柳月池则从后面进入。   她前后都是胀满,又忽地皆空,不由大叫:“别,别拿出来!”   两位男子闻言,立刻同时狠狠顶进最深,利器和南缇的内壁贴合,将她完全填满。   南缇满涨舒适的感觉又瞬间回来。   柳月池和毗夜均在内搅动了几下,又缓缓退出来,南缇还要叫喊别走,毗夜却抬指捂了她的唇,眸内脉脉,柔声道:“别担心,我动得再快些,也是一样会让你欢心。”   毗夜说到做到,快得令南缇几乎反应不过来。   柳月池紧抿双唇,脸上挂着的笑容未滞,依旧笑得灵动且不慌不忙,双齿却在唇内暗中咬合起来。   南缇阵阵抽搐,底下的前面后面一齐收缩,将两人钳制得紧紧,她的身躯紧绷,犹如待发箭矢的弓弦,绷到最紧。终是眼前一暗,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她心里射了箭,底下涌了仙露。   南缇伸手摸摸后面,怎么后面也会涌些仙露呢……她脸烫了一下,略略不好意思。   “啊——”南缇正想着,忽转成一声长喟。毗夜和柳月池的晶莹滚烫滚烫,又全都泻给了她。   她在半推半就中被他们又换了位置,柳月池坐在云上,抱南缇令她背对着自己前面没入。毗夜却似乎不愿意却后面,他凝视南缇良久,纹丝不动。   毗夜再僵着脸注视南缇一会儿,忽然自顾自一笑。   唇角勾得甚是有些坏坏。   毗夜屈膝半跪,稍稍扶正自己的利器,准确放在南缇两丘之间。   若山峦中凿出沟壑,慢慢地摩挲。   南缇痴痴凝望毗夜,微张了嘴巴,双手不自觉就放在自己一双丘侧,将两只丰丘朝内挤合。   毗夜脸上的笑容就悄然绽起来,两边嘴角高高的挂起来。他闷闷地笑,灿烂得就像太阳,照得南缇浑身发烫。   “啊!”南缇一声惊觉,竟是底下的柳月池又先泻了。   毗夜还在慢慢地磨,犹如在磨一泉水,又犹如在磨他自己的心。磨成粉末,透过南缇的肌理渗进去,全给她。   柳月池摇摇头:“终是输给你了……”   他身子滑半个圈,侧卧到旁边,用手撑着脑袋看南缇和毗夜,又叹数声。   许久,毗夜才将晶莹从利器中吐了出来,数条全滴落在南缇身上,左丘右丘,散乱氤氲,像早晨的雾、秋日的霜。   南缇正要擦拭,毗夜却急急将胸膛贴上去,他和她隔着他的晶莹,听见各自的心跳。   过良久两人才将身子各自分开,四目却依旧在凝望。柳月池却过来拉南缇,又拉毗夜,两只臂膀相对远离,将两人拉得远远的:“好啦好啦,你们要再不分开,我可就要泡死在醋海,溺亡在酸水里了。”   柳月池朝毗夜歪头,碧眼灼灼,嘴上苦笑:“和尚体谅体谅我。”   下一瞬柳月池手一转,将南缇的身子贴上自己。   他再一转手,让南缇背对着他翘起臀}部。   柳月池挺器侵入,不瞧毗夜,却不忘对他嘱咐:“你休息,轮到我来,别捣乱!”   毗夜身躯不动,跪姿伫了半响,上半身直挺。他忽然平缓地说:“我不是捣乱。”   毗夜说完,倾唇封住南缇的唇。   他面对面与南缇目光相锁,近在咫尺的距离,虽未侵入南缇的身体里,却错觉比在南缇身体里的柳月池更占几分上风。   柳月池笑嘻嘻,指上重重在南缇臀上掐了一把,疼得她回头瞪他。   ……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三个人身上皆是汗,混着三个人的晶莹互相沾粘,平躺在云端成一排歇息。   南缇躺在中间,毗夜躺在左边,柳月池躺在右边。   刚才三个人都有嘶吼喊叫,纵是毗夜清幽的嗓音也有些嘶哑。他牵着南缇起身,低低道:“这次真的要走了。”   毗夜挥手画圈,给自己和南缇霎时穿好衣衫。   毗夜牵着南缇走了几步,柳月池却在后头喊:“和尚,留步!”   南缇不知该留不该留,垂头全凭毗夜做主。毗夜倒是也未再前行,脚步停在原地,少顷转过头来,如三界之外初见柳月池那一刻一样,再次强调:“我有头发,不是和尚。”   柳月池朝毗夜眨了左眼,笑着改口:“前辈!”他尊称毗夜一声,接下来商量:“前辈,不如以后二四六八十,但凡双数天归我,其余天数全归你。若那年逢闰月,闰月也全给你。”   毗夜楞了几秒,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   柳月池追问,“我已经吃亏了,成不成?   毗夜会过意来,拉着南缇就快步疾走:“不行。”   柳月池伸出双臂,一手拽紧南缇,一手扯住毗夜。他拉住二人,歪头凑近毗夜,笑吟吟和和气气:“前辈,你再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完结!!完结!!!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